阿莉飛在空中的樣子很灑脫。
她甚至快樂地轉了個彎,然後盤旋著落下來。
落在她的飛馬旁。
「以後,我也許就不需要你了哦。」她摸著她的馬。
馬長嘶,好像有點不高興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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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感人的一幕。」我的身邊有淡淡的聲音響起。
點頭。
「以前,你為什麼不用這個法術?」他的聲音裡有著恨。
「我只是會治癒,復活並不會。如果她死了,我就沒有辦法了。」我搖著頭。
「哦,這樣啊。」他點頭。
「尼德……」我的話卡在嘴裡,說不出來了。
「你認識他?」獅王西頓在邊上疑問著。
由於剛才那個法術,現在戰場上的人都停了下來。
獸人們站在西頓身後,翼人們圍著阿莉,安和阿季站在我的身後,而亡靈們都集合在尼德的身後。
在法術範圍內的亡靈都被消弭了,一個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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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問她認識不認識我?」尼德的聲音又充滿了嘲諷。
我沒有回答,事實上我也說不出話。
「嗯。她很輕鬆地叫出了你的名字。」獅王西頓的聲音裡是肯定的。
「事實上,我是她親手殺死的。」尼德的話語裡充滿了嘲弄。
大家都愣在那裡。
「恨我嗎?」我問。
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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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
阿莉走過來。
「他是?」她有點疑問我們的關係。
「和獸王西頓一起名列七英雄的左將軍尼德爾森。」我介紹道。
「尼德爾森?商貿之地尼德爾森的尼德爾森?」安有點吃驚。
她的右手上還蓄著魔法。
「獅王西頓你們幾個並稱七英雄,你不認識他嗎?」我笑。
「當時獸族是和白翼騎士團的阿斯蘭一起作戰的,並不認識東方的幾個雄。」他這樣說著,還特別注意了一下尼德的鎧甲。
西門王御林軍的鎧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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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成為歷史了。
呵呵。
「你剛才咒語裡有說到借神的名義?」安注意到了這個。
「咒語就是那樣,我也沒有辦法。」我聳肩。
「這次的戰鬥,結束了嗎?」阿季還是充滿戒備的。
「沒有。」我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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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對一決戰吧。」尼德忽然說。
他現在的聲音聽起來有點悶,好像只是頭盔發出來的,有點嗡嗡響。
「好啊。」阿莉猛地抬頭,搓著手。
「我的對手不是你。」尼德的聲音淡淡地。
「不是我?那是誰?」阿莉不懂。
「是我。」我垂頭喪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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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和我決戰?」我盯著他的盔。
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他的盔是那種蓋住臉的完整的銀盔,看不到臉。
「是,我們的王要我們毀掉你。」還是淡淡的聲音。
「你們的王?」我有點不懂,我和他有什麼過節嗎?
他現在的意思,不是他要毀掉我,而是他們王的命令了。
那麼,亡靈族的王,是誰?
「不能告訴你。」他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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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了!」他沒有猶豫,一槍刺過來。
「不是你想毀掉我?」我苦笑著,後退,望左一閃,槍尖刺空。
「為什麼我想?」他反問,又一槍刺過來。
「是我,殺了你們……」我的聲音很小,小到估計只有我自己能聽得到了。
我抬頭,槍尖就指在我的眉心。
「殺了我們的不是你。」他的槍還舉在那裡,有點遲疑地看著我的翅膀。
「不是我是誰?」我抬頭,直直地望過去。
「夜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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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一定搞錯了。她是夜帝的情婦,一定是她設的陰謀。」獅王西頓是夜帝的忠實者。
「你說什麼?」尼德問,好像沒有聽清。
「她是夜帝的情婦!」獅王大聲吼出來,震得四處亂顫。
大哥,就算我是你也不用這麼大聲吧,嚇到小朋友怎麼辦?
呃,這裡是戰場,附近好像沒有什麼小朋友。
就算沒有小朋友,嚇到那些骷髏殭屍也不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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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你是夜帝的情婦?」尼德問得怪怪地。
我努力地點了點頭,很認真地。
「情婦……哈哈哈哈哈哈……」他忽然大笑起來,嗡嗡的聲音有點刺耳了。
「怎麼了?你笑什麼?」我跺著腳喊。
「沒什麼,沒什麼。」他好容易頓住。
「不過,這是我今天聽到最好笑的笑話了。哈哈哈哈……」他沒有能多忍一會,又笑了起來。
「不理你了。」我轉過身不理他。
「好好,我不笑了。」他的聲音一正,透出鬼族的森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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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是說,夜帝殺了左將軍?」安和阿莉幾乎是異口同聲問出的。
「夜帝,不是你們的將領嗎?」阿季也是滿臉疑問。
「不是他……」我搖著頭。
「不是他是誰?」尼德追問。
「不是他……不是他……」我拚命搖頭,後退著。
「那是誰殺了我們,你不是想說是魔王斯諾吧?」尼德下了馬,往前一步。
「是……我……」我指著自己的眉心,拚命地後退著。
是我……
是我……
是我……殺了你們的……
恨我啊!
詛咒我啊!
用你們的槍毀滅我啊!
……
不要恨他……
他是……英雄……
是拯救了整個大陸的……英雄……
我的……英雄……
他,應該受到萬人敬仰。
而我,應該被燒死……
燒死……
燒死,一百遍。
不是麼?
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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槍的銀光掃過,這次是一招橫削。
我還在後退,我的身子靠上了一棵樹。
「為什麼不還手?」他的槍刺進枯樹,樹皮和積土落了我一身。
「這裡是我的心,你為什麼不刺進去?」我笑起來,乾脆靠在樹上,用手指著我的胸膛。
「你願意的話,我成全你。」他的聲音森然。
槍拔起,帶起一片老樹皮,留在槍身上。他手一抖,那片樹皮就碎裂掉,碎片顫巍巍地落地。
「好啊。」我俏皮地點頭,閉上眼。
一槍重重地刺過來,帶著呼呼的風聲。
耳邊是阿莉和安的驚叫聲。
我沒有動。
這本是我的罪,不是嗎?
一個尖物狠狠地刺在我的身上,那麼地用力,好……痛……
「藍!」安撲在我身上:「你沒事吧?」
「好疼啊!」我的臉皺得像吃了三斤苦瓜。
「刺不進去……」尼德看著他手上的槍。
「刺不進去不會用力點嘛?」我站直身子,對他揮著拳頭。
「用力點,我怕槍會折。」他是這麼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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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
「你想死?」他輕聲地問。
「是啊。我被,拋棄了。」我淡淡地回答,雙手朝天,比了一個無可奈何的姿勢。
「拋棄?」他不解。
「嗯。那天,他親手把這個寶石掛在我的胸前。對我說:你走吧,希望你能變成人,快樂地,活下去。」
這麼說著,我甚至還拉著我的裙子轉了一圈,以一個優美的舞姿定住。
不過我的胳膊好像撞到安了,踉蹌了一下,沒有想像中的完美。
這個樣子,快樂吧?
呵呵。
被拋棄了……
夜帝的,被拋棄了的,情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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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瘋了?」尼德的語氣裡充滿著不相信。
很認真地點了點頭,眼裡滿是委屈。
我現在的樣子一定像極了瘦了委屈的小媳婦,悲悲切切地。
「被拋棄了活該。」獅王在邊上幸災樂禍。
沒有人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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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現在用的什麼兵器?」他問。
「炎龍之槍。」我回答。
「哦,那是我的。」他的聲音又變的很遠,好像在想著什麼。
「嗯,你手上的聖槍提迪亞魯斯本是他的。」我望了一望,槍保存得很好,好像很多年前第一次見到。
當時,他並沒有騎馬,並不是傳說中的白馬王子。
他的衣服甚至有點破爛,因為經過了島上的重重封印。
他就那樣地出現在我的面前,一臉的疲憊和憔悴,憔悴地讓人有點,不捨。
……
「哪天見了他,應該還給他。」尼德有點感慨地望著手上的槍。
「你不恨他了?」我抬高了聲音。
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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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他中了狂暴術的卷軸,不認得我們了。」他在陳述事實。
或許,是說給我聽。
或許,是說給自己聽。
「你是說,那天夜帝中了敵人的狂暴術,不分敵我地亂殺了?」獅王推測當時的情況。
「是。不過狂暴術是自己人放的。」尼德的回答。
四週一片抽氣的聲音。
「那麼你呢?也中了狂暴術嗎?」西頓指著我。
「我沒有。」我搖頭。
「那一定是你做的手腳,釋放的狂暴術?」西頓追問著,指著我大喊。
呃,我愣在那裡。
「他們不知道你是誰?」尼德好像現在才反應過來。
「不知道。恩洛斯說,我不能表露自己的身份。」我記得當時他是這麼說的。
我自己也認為不表露身份會比較好一點。
「也是哦。」尼德笑了笑,點頭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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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諒你們了。」他一隻手撫上我的頭。
冰冷的手。
或者說,只是鎧甲而已。
記得當時,我曾經坐在這個鎧甲的肩頭……
很久以前,他也是這麼地摸著我的頭,說是想讓我做他的女兒。
他的女兒,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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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德叔叔……」很久沒有這麼叫他了吧。
「我應該叫你藍婆婆的。」他笑了,笑聲很悶。
「去你的。」我也笑了。
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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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不是在決鬥嗎?」西頓有點搞不懂我們在磨蹭什麼。
「我的槍刺不進她的鎧。」尼德爾森指著自己的槍。
「那你呢?」西頓轉頭問我。
「我在等。」我看著尼德的臉。
「等什麼?」獅王追問。
「等天亮。」我笑得美美地,看著東邊的天空逐漸泛起的魚肚白。
「我也是。」尼德的聲音還是那麼淡淡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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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我們就不用打了。」我聳肩。
「我要走了。替我問艾克森好。」尼德轉身。
點頭,笑了。
「還有……」
「什麼?」我問。
「要小心。」他的語氣裡充滿著擔憂。
「小心?」
「我們的王下命令:一定要毀掉深紅的靈魂石,不計任何代價。」他走向自己的幽靈馬。
不計,任何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