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金正太傳說 正文 第七十章 殘忍
    大約是火焰燒燬了胸腹中所有器官的緣故,空虛的感覺在修利文的知覺裡竄升起來,就像是盛滿水的瓦罐放在火堆上蒸煮,所有的水都變成蒸汽從毛孔、嘴巴、耳朵等等每一個通道裡鑽了出去。自己的靈魂似乎已經徹底和身體一刀兩斷,只有思維還在轉動。這樣還能活著,不免讓他感到一種怪異和難受。一道暖流就在這個時候緩緩注入體內,又將空蕩蕩的瓦罐注滿了。

    那些暖流沿著無形的血管抵達身體的每一個部位,在達到這個軀殼的容積極限後,慢慢從每一處縫隙的空洞中滲漏出來。

    魔眼枯萎的根須浸泡在力量中,似乎又活了過來,貪婪地汲取這些水和養分,再一次生根芽,然後將這些被燒地微溫的液體輸送到本體中。

    背生雙翼的人形生物在他的視野中飛舞,咋一看似乎已經飛開了一段距離,但眨眼間,它們仍舊在原地,然後真的沿著曾經看到的路徑緩緩飛去。

    一切都變得緩慢,修利文的心頭已經轉過無數的感覺和思緒,可是這些成長、飛翔和金光仍舊像個垂暮的老人般,不緊不慢地蹣跚前行。

    漸漸的,男孩感覺到了內臟的蠕動,神經的抽搐,以及肢體的存在。他試圖去指揮它們,但是大腦出了數十道指令後,它們才開始給予最初的響應。

    他張開嘴巴,就像是拉起沉重的閥門,聲帶的震動就像心跳一樣可以數得清楚。

    聲音艱難地在稠滯的沼澤裡跋涉,敲響耳膜的時候,就像是炸起一聲悶雷。

    所有物事的運作瞬間加快,由極慢到極快只是剎那的千分之一,修利文根本沒有反應過來,金光和龜裂已經爬遍了整個視野。

    手臂如同橡皮筋一般,從遠處彈了出來,抓住了男孩的後頸,又迅即往後縮。

    修利文的雙腳還殘留著觸地的感覺,景致已經飛快向前飛馳了十多公尺,充滿力量之美的鳥人撲扇雙翼,帶起巨大的氣浪越過頭頂。

    週遭的一切驟然破碎,如同被砸爛的鏡子,破片向四下飛濺,只剩下一片炫目的金光,和空間裂縫連接在一起。

    房間一瞬間被那個被金光染遍的破口吞沒了。

    修利文被人扯這不斷飛退,在金色的空間裂縫囫圇吞下整個房間之前,已經身處在一片更廣闊的天地裡。

    他回過神來,才現自己跌坐在末日荒野的那個巨大平原上,不由得有些茫然,呆滯的背影有些可笑。

    不遠處,原本應該是黑暗洞窟入口的地方,只剩下一個直徑將近五十公尺,呈現出銳利邊緣和完美圓形的洞**,黑黝黝的看不清裡面究竟藏著些什麼。

    荒野的風吹過男孩的身體,冰涼的刺痛如同刀剮,他幾乎要暈過去,目光落在自身上,只見到焦黑的肌理糾結在一起,形如惡鬼,宛如身陷噩夢之中。

    修利文慘聲痛嗷起來,但恐懼的電流眨眼間穿透神經,他臉色慘白地死死盯住那個黑黝黝的洞**,抽搐著拚命蹬腿後退,在地上拖出狼藉的黑痕。

    還沒退得幾步,冰寒刺骨的凍氣夾雜白沫狀的冷霜從洞**中噴湧而出。眨眼間,柱狀的冷氣已經升到數百公尺的高空,如同一張撐開的大傘,向四下平鋪撐開。

    凍氣擴散的度極快,越過候鳥般朝南方飛翔的鳥人的頭頂,將它們徹底囚禁在白蒙的牢籠中。

    修利文感受到凍氣中如同電弧般躍動的特異氣息,那並不是純粹的煉獄之力,擁有和那些金色的光類似的秩序、純淨和排斥力。

    然後他感到自己的被提了起來,夾在腋下,飛向後退去。

    「真是狼狽呀,修利文,傷成這副模樣暫且不提,可是這種失態究竟是怎麼回事?我老遠就嗅到了恐懼和屈服的臭味。」淡淡的,幾乎聽不出責備之意的機械之音在男孩耳邊響起。

    修利文失神轉頭,只看到一對充滿憐憫的眸子。

    「你的靈魂竟如此脆弱麼?不過是痛苦和無力就能把你擊倒?真是讓我這個未婚妻感到羞恥,你難道忘記了該如何去做一名貴族了嗎?無論什麼情況,都不允許低下靈魂的頭顱。」

    修利文的臉一瞬間漲紅起來,這在被燒得焦結的臉上是看不出來的,可是這股勃的熱氣讓他完全忘卻了身體的痛楚。

    男孩屈辱地想要攥緊拳頭,可是反關節扭曲的手指根本不聽使喚。

    「我沒忘記!」他大聲說,可是出的聲音卻是令人毛骨悚然的沙啞,幾乎連自己都聽不清楚。

    喉嚨像被**一根燒紅的烙鐵。

    「可你沒有做到!」碧達夏雪的聲音少有的出現一絲嚴厲,「我知道很難,但身為蛇者,身為我的未婚夫,就算只有十三歲,也必須做到。」

    不會有第二次了,我誓!不會再有第二次了!」男孩想要狡辯,可是一種驕傲梗在他的喉頭,最終讓他歇斯底里地低吼起來。

    男孩的眼眶中水光委屈且羞恥地打轉,可是與生俱來的倔強讓它不肯流下來。

    視野模糊一片,他似乎看到那叢種滿紫荊花的曬台,鏡子中的母親讓他俯瞰腳下庸碌的人們:「你就是這些賤民的主人,你就是他們的脊樑和精神,你的所作所為決定了他們的未來。如果你要彎下腰來,那麼他們也必須彎下腰來。讓你的仆下向除了你之外的人跪拜,並不是一件榮耀的事情,所以,你無論何時都比起直起腰板,昂起頭顱。如果站著就要死去,那就死去!記住,你不是這個家族唯一的選擇,就算你今天死了,明天也會有第二個,美杜莎家族絕對不會因為你的死去而消亡,因此也決不能為了你而折腰,如果你不能做到,就離開這個家。」

    「我是蛇者,我絕不會死,也絕不低頭,無論是誰,無論是誰……」修利文狠戾地盯著源源不絕噴凍氣的深洞,然後轉向那些飛翔的鳥人。

    白霜織成的天幕不斷射出尖錐狀的巨大冰刺,逼得那些長著雙翼的人形生物不住躲閃,雖然動作上沒有任何退縮和遲滯,但是冰刺射擊的度和角度十分刁鑽,這讓它們的高度卻不斷下降,不斷回到深洞邊上。

    碧達夏雪挾帶修利文在地面飛奔,朝百公尺外的同伴匯合,它們在天空和他們錯身而過。

    「嘶——」蒂姆見到修利文的慘狀,不由得明顯得倒抽了一口涼氣,只是看著,就不禁對那種痛苦感同身受。

    「你沒事吧?」

    「你是在對我說話?」修利文輕輕瞥了他一眼,眼神中似乎藏匿著一隻負傷的野獸,獠牙和瘋狂讓蒂姆心中升起寒意。

    視線一碰,閃現火花,然後各自讓開。

    法師學徒倏然禁口不語,只是用深沉的眼神看著男孩的背影,他似乎在對視的一瞬間看到月夜下的狼群,那些野獸帶著淒厲的殺氣,一次又一次衝擊自己和老師死守的山頭,只有地平線上的第一絲光芒升起時才靜靜留下同伴的屍體退去。當時他只能雙腳虛軟地坐倒在地上,那種身體和靈魂都被掏空,虎口餘生的感覺一直鮮明地烙印在他的靈魂裡。

    他刻意忘卻,似乎成功,直到現在……

    「怎麼樣?」老法師的手搭在了年輕人的肩膀上。

    「什麼?」

    「現在這個城主大人,你覺得如何?」

    蒂姆抓緊了法杖。

    「很強,很殘忍,對敵人,也對自己。」

    「他才只有十三歲。」

    「我不會輸給他。」法師學徒轉過頭,和老師對視,深褐色的眸子幽幽地光,一字一頓地說:「我會比他更殘忍!」

    一震巨響打斷了諸人如火花般激越的思緒,大地劇烈地搖晃起來,就像顛簸在風暴中的船隻,凍氣噴的聲響霎時間停住。

    連時間也停頓了瞬間。

    諸人將目光投向震源,巨大的爪子猛地伸出洞**,搭住邊緣,用力支起身體。上半身及腰處露出地表,下半身卻似卡在了下面,無論它如何掙動,都無法擺脫無形的禁錮。

    高達近百公尺的人形怪物用雙手撐著地面,仰頭出怒雷般的吼聲。

    「這個怪物……」屈琪慘笑,重劍從地上躍起來,靠在肩膀上,滑過一絲淒厲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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