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藍軌跡 第四集 第二章
    果然,之後幾天,沒有任何人再敢和布魯菲德多說半句話,彷彿布魯菲德已經成為某種可怕瘟疫的帶菌者。

    布魯菲德雖鬱悶,但也只得順其自然,過分無聊之際,只好把維斯特祭司留下的筆記都瀏覽了一遍。迪格斯船長並沒有判斷錯誤,布魯菲德確實是一位精神學的天才,只不過他對白魔法的興趣遠不如海術強烈,很多東西都是囫圇吞棗得遠不如海術那般深入了。

    紅土海域神殿的主殿已經出現在了海平線的盡頭,那是孤峰上一座輝煌的建築,隔了如此遠的距離,彷彿也能感覺到它的高潔和光輝,還有匍匐在它腳下那群信徒們的虔誠氣息。

    不過事實上,在眾多海域裡,紅土是最不受神殿重視的一個海域,因為這裡實在太過貧窮了,信徒的比例也遠不如其他海域,而且這一個海域還是高危地帶,往西南就是野蠻人的地盤,西北是一片無窮無盡的死海,據說在死海的盡頭,那是一片冰川的世界。

    總而言之,這是海洋時代裡正統世界的邊緣地帶,遠不缺乏天災人禍的地方。

    所以,不難想像,被分配到紅土海域的祭司、神甫、神官等各式各樣的神職人員,往往都是沒什麼後台,或者得罪了什麼上層人物,才會淪落到這裡。

    當然,布魯菲德暫時並不清楚這些,他正慢慢收拾心情,鼓舞著自己,法考爾金的一切已經成為過去,過去留下的遺憾和污點,將用明日的榮譽去洗脫,這裡將是自己一個新的起點,等托瑪納的風暴過後,就去征服這裡的人們,然後總有一天,回到托瑪納,實現偉大的宏願……

    雙桅帆船泊岸了,臨別前,迪格斯也僅僅是告訴他:「維斯特祭司閣下房間裡那個金抽屜裡的錢,你可以隨便拿。嗯,布魯菲德先生,你珍重了,祭司閣下交代給我的任務,到此為止完成了。」

    連「再會了」這類詞也吝嗇了,這令布魯菲德也省去了不少虛偽的客套,不過到了下船前的最後一刻,迪格斯又站到了他的身邊,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聲補充:「小子,記住了,到了神殿,千萬不要再使用,更不要對任何人提起你所創造的治療術,如果,你還想快快活活的生存下去……」

    這樣的聲音就像清晨破開濃雲的陽光,令布魯菲德格外感到溫暖,「小子」聽起來怎麼也比「布魯菲德先生」這個尊稱聽起來更順耳一些,他想回應些得體的言辭,迪格斯偷偷眨了眨眼,表示不用再多說了。

    出於基本的自尊,布魯菲德打開了那個金抽屜後,注視良久,最後一個金幣也沒拿,但身上還是穿著維斯特祭司的便服,畢竟法考爾金那套僕人服飾出現在這裡,說不定會給他惹來麻煩。

    他剛剛下船走上碼頭,雙桅帆船立即就吹起了出發的號角聲,再度起錨出航,彷彿擔心讓人知道布魯菲德這個異端是他們送來似的。這多少讓布魯菲德有點失落,他想,我曾耗費大量的精神力去拯救你們當中的一員呀,這樣迫不及待的告別,是不是太過失禮呢?

    不過,當他回頭時,卻發現那個叫列農的小伙子正暗暗向自己揮手告別,這又多少為他帶來另一絲安慰。

    他想,人的本性還是善良的。神殿山下有一座中型的城鎮,佔領了大半個島嶼。作為神殿的附屬領域,這裡的居民假如不是最虔誠的xin徒,那一定是憑借金錢或關係隱匿在此地的e徒、tong緝fan、海dao。

    但無論如何,這裡就在神殿的腳下,一切看起來都是如此的平靜、和xie,空氣中飄蕩著的,彷彿也是那悅耳的聖詩。

    布魯菲德也不知該懷著何種心情走進這片土地,他攜帶的黑角神殿通xing證讓他順利通過了碼頭的關ka,踏入這座以紅土為名的城鎮之中。

    比起奢華精緻的托瑪納,這裡的建築實在有點簡陋粗糙了,但比起階級分明、氣氛嚴肅的托瑪納,這裡卻多了幾分平和的隨意,居民們好奇的打量著布魯菲德這個外來人。

    布魯菲德盡量令自己看起來更平靜更優雅一些,他想,嗯,以後就得為他們講述神殿的教義了嗎?那得爭取到他們第一眼的好感,繼而征服他們的心靈,從而獲得尊重,到時維斯特祭司來迎接我的時侯,也能看到我的成績,獲得安慰,那是將來坦途的一塊重要基石……

    少年已經開始憧憬自己的未來,他告訴自己,有夢想總比渾渾噩噩要好。

    鋪著碎石的山道在雨天裡稍嫌濕滑,布魯菲德好幾回就差點滑出山道,摔在泥濘上。這樣小心翼翼的走了近半個小時,紅土神殿外圍大門上的鍍金海神像終於近在眼前,高高的白石圍牆將神殿和世俗分隔開了。

    布魯菲德慢慢走近,仰起頭細細觀察,他相信,這建造在山頂的建築群絕對是奢華之作。然後,他嘲諷的想,神殿精神不是樸實無華嗎?最起碼,在他們的居住地裡完全看不出這一點……

    他習慣性地整理了一下僅容,拉響了門鈴,鈴聲悠揚,彷彿鳥兒空靈的叫聲。過了好一會,一個臉色蒼白,身穿藍衣的人將門打開了。

    布魯菲德打量著對方,看門人相貌平平,但令人印象深刻的是那薄薄的嘴唇,微微下彎,讓人感覺到寒冷和漠然。這份冷漠讓布魯菲德臉上保持的溫和笑容也淡化了幾分,他能從對方的眼睛裡讀出蔑視。

    不過,他不得不知難而行,出聲表明來意,說他想求見特洛克祭司,還遞出了那封烙印著黑角神殿印章的信。

    看門人沒說話,接過信,研究了好一會,甚至還舉起來迎上陽光,彷彿要看出什麼端倪,最後判斷信箋上的印章是真的,才示意布魯菲德跟他走。

    走過鏤刻著經文和古圖騰的長廊,在分岔口上,往左走向一座三面全是巨大彩繪玻璃的殿堂,這裡大概是平常信徒禮拜的地方,看門人並沒有停下腳步,領著布魯菲德穿過了排列整齊的木椅,走往殿後。

    那是一個相對比較漆黑的大房間,看門人並沒有開燈的打算,領著布魯菲德來到一張木椅上,就以他漠然至近乎輕蔑的語調,淡淡道:「你就坐在這裡等待吧!」說完,就踏著接近無聲的步子離去了。

    布魯菲德的心不由得怯了怯,這是什麼鬼地方,反正肯定不是會見客人的地點,神殿的待人接物就是如此這般嗎?

    當他的眼睛適應漆黑後,發覺房間一側全是一格一格的懺悔室,他才恍然大悟,原來新人到來都得懺悔一番。

    他傲然的想,一個高貴的靈魂在他的生命旅程裡並沒有什麼值得懺悔的劣跡,但這個自信的念頭剛剛升起,一些灰色的往事立即從他腦海裡晃過,他連忙甩了甩腦袋,把那些灰色甩去,同時安慰著自己,誰不曾沾染塵埃,誰不曾犯下錯誤,海神的精神始終都在我的身後……好吧,就算需要懺悔,那些塵埃也不該在這裡陳述,等會真要我說點什麼,我就挑一些對方愛聽的就是……

    布魯菲德在寂靜中猜度著,在漆黑中等待著,也不知過了多久,打破寂靜的腳步聲才從遠處傳來,然後漸漸接近。

    一道魁梧的身影出現在了門外,布魯菲德心裡想,這傢伙真壯,該不會是巡邏路過的神殿護衛吧……

    那人卻道:「朗台總是這樣,燈都不亮一下,肯定把我們的小客人給嚇壞了。」

    布魯菲德聽清了這把還算柔和的嗓子,心裡不禁咒罵那個該死的看門人,原來不亮燈是在故意作弄自己。

    忽然而來的光明令布魯菲德覺得有點不適,他站了起來,躬身致禮,努力令自己沒有把眼睛瞇成細縫。這是第一次見面,不能表現得太過失禮了,他心裡是這樣告訴自己的。

    那魁梧的男人打量著布魯菲德,並沒有掩飾自己的讚賞:「很好,你很鎮定!」

    布魯菲德也漸漸看清了對方,這個男人足足比自己高了大半個頭,肩膀寬大,面容也是一副孔武有力的模樣,不難想像隱藏在衣服內那一塊塊結實的肌肉。要不是他穿著祭司的海紋袍,還真有點懷疑剛才在碼頭所看到的那個最高大的搬運工跑來了。

    這位祭司先生走到一張鋪著雪白絲綢的桌子後坐下,招招手,讓布魯菲德坐到他的對面,布魯菲德判斷自己成了準備登記資料的懺悔者了。

    祭司凝視著布魯菲德,開門見山,以一種沉重悲涼的語調說:「你帶來的信,我看了,我很遺憾的告訴你,特洛克祭司已經在三天前,回到海神的懷抱去了。我們每個人,都在深切的悼念他……」

    什麼,特洛克祭司已經死了!

    這個消息震撼得布魯菲德一陣頭暈眼花,雙桅帆船足足走了大半個月的海程,才好不容易來到這個鬼地方;畏見在自己投靠的對象竟然已經死了,那我該怎麼辦,未來該如何自處?

    天啊,那該死的酒鼻子船長還把船開走了,我現在的身份不就回復成一個大海賤民了嗎?不,是又成了一個無家可歸的賤民……

    然而,震駭中的布魯菲德很快恢復平靜,因為他發現對方沉重的神態忽然變成了調侃的笑咪咪。

    果然,這位祭司笑道:「這是一個小玩笑,布魯菲德,不必驚惶,我就是特洛克祭司。」

    布魯菲德心道,沒有比這更令人反感的玩笑了,該死的碼頭工人!

    他趕緊要站起來,再次行禮,特洛克已擺擺手,讓他坐下,微笑道:「不要介意,因為你的表現過於鎮定了,讓我不得不測試一下,你是否是一個異教徒派來的間諜。嗯,你終於表現得像是個正常的少年人了……」

    他昂頭對著天花板做了個懺悔的手勢,呢喃道:「白色女神,請原諒我這個善意的小謊言,一切也只為了神殿的純潔,我將公正待人!」

    布魯菲德心想,天啊,這是我所見過最虛偽的碼頭工人!

    特洛克揉了揉他的眼角,將眼屎彈向一側。這分明又是一個俗世中的動作,布魯菲德忍不住又腹誹了對方一下,比起維斯特祭司而言,面前這位祭司在儀態方面實在差了不止一個海域的距離。

    特洛克的笑容很豪邁,他打量著布魯菲德的一舉一動,說:「布魯菲德,信我已經看了,你是維斯特閣下推薦來的,他可是神殿裡罕見的天才,世上僅存不多的有德之人,我三十多年的朋友。」

    他歎了口氣,又喃喃道:「他一定發生什麼事了,信寫得如此簡潔……要不然你一定是他的遠房親戚,否則他怎麼會把他口中的天才,推薦來這樣一個鬼地方呢……」

    特洛克沒料到坐在對面的年輕人耳力是超驚人的,可以聽清他所嘀咕的一切,當他發覺布魯菲德一臉突兀,連眉頭也微微皺起時,他才笑道:「不管如何,你是他推薦來的,我將盡力罩住你。」

    啊,罩住我?布魯菲德抿了抿嘴,坐在他面前的,到底是一位祭司,還是一位海盜,或是黑幫老大……

    幸好接下來,特洛克開始表現出一點祭司的模樣。他開始詢問布魯菲德對神學的認識、對精神學說的見解,順便也提出一點自己的意見。令他感到驚訝的是,布魯菲德對神學的認識竟然異常深刻、很系統,同時觀點一針見血。

    如果不是為了保持形象,特洛克差點就要去緊握布魯菲德的手,布魯菲德的回答是如此的對他胃口,就像他那位三十多年的老朋友,他說:「不錯,你的觀點與維斯特閣下的想法十分相似,難怪他會喜歡你……」

    布魯菲德心道,豈止相似,這完全就是維斯特祭司的觀點,我是照著他最近寫下的筆記背誦出來的。

    特洛克摸摸鼻子,又說:「不過你要注意,這些觀點都有點偏激,這是不可取的。神殿講究的是不偏不倚,懂嗎?」

    布魯菲德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

    「好了,跟我來吧!」特洛克站了起來,領著布魯菲德往外走去,同時介紹著:「今天並不是神殿募集學生的日子,所以你將以一個特招生的身份,成為紅土神殿神學院的學生,舉薦人就是我。你得感謝我過去的挑剔,在過去十六年裡,我從未使用過這個特權……」

    布魯菲德跟在他身後,默默聆聽著,終於,他鼓起勇氣,插入了一句:「特洛克祭司閣下,我……我需要使用一個全新的名字和身份嗎?」

    他想,誰知道托瑪納現在變成什麼樣一種局勢了,說不定布魯菲德這個名字也成了陰謀漩渦一角中的組成部分了。

    特洛克停下腳步,回頭問:「只要你沒犯下過滔天罪行,海神與神殿都可以庇護你,因為你即將成為神殿的一員。那麼,你有犯下過滔天的罪行嗎?」

    「……沒有。」布魯菲德想說出的話被噎住了,恐怕對方也不想聽到別的答案。

    「那很好,你還是叫布魯菲特格克點點頭,轉頭繼續前進。

    接下來的一天,特洛克領著布魯菲德穿梭在神殿的各個建築之間。

    成為神學院的學生,手續極其繁瑣,如果沒有特洛克這位「熟人」帶領,恐怕早就在那眩目的彩繪玻璃和鏤刻著眾神故事的白石柱之間迷失了方向。

    布魯菲德嘲諷的想,由此可見,神殿的機制是多麼的臃腫,故意把一切都搞得如此複雜,只為了養活一群本來應該是毫無用處的飯桶。

    不過,沒有任何神職人員可以從面前這位年輕人虔誠的臉上,感覺到他內心的褻瀆,他們紛紛鼓勵著他。

    「神殿歡迎你,年輕人!」

    「光輝從此將你照耀!」

    「繁瑣的儀式和細節,也只是為了考驗你的心靈!」

    「……」

    好不容易將這一切都結束後,布魯菲德筋疲力盡的跟隨特洛克來到紅土神殿另一邊的盡頭。神殿在各大海域裡最小的神學院就矗立在此,單看外觀,就比別的建築遜色了一籌,不過更遜色的是它背後那一排兩層樓的房屋,牆皮也開始脫落了,年代久遠得無從考證,那是學生的宿舍,布魯菲德未來的住址。

    特洛克告訴布魯菲德,為了避嫌,他就不方便進去了,以後有什麼困難就到前座找他,他會將布魯菲德負責到底。布魯菲德這才知道,原來特洛克是負責對外的禮儀祭司。

    當布魯菲德拖著一個大包來到那列房屋的登記處,天色已是黃昏之後。那個大包和包裡的東西,都是今天在神殿各處收集回來的,裡面有見習祭司的儀袍、神學院的院服、一些日常用品,其餘便是份量十足的書籍。

    下層,一0七房,這是一個足有三十尺的大房間,光線不算太足。這麼寬敞的空間,當然不會屬於布魯菲德一個人,他未來的九個室友已經佔領這裡半年多了,本來嗡嗡的談話聲因為他的到來而停止了。

    那是一雙雙充滿警惕和戒備的眼睛,布魯菲德心裡想,這就是神殿未來祭司們打量外來人的眼睛嗎?

    他微微躬身,以最為良好的儀態去自我介紹,並盡力表達與面前諸位好好相處的強烈渴望。那九位未來的室友緊繃的面容慢慢瓦解,漸漸擠出友善的笑容,紛紛自我介紹,並向布魯菲德表示歡迎。

    對於曾在人心最為複雜的法考爾金訓練營裡待過的布魯菲德,他們裝出的友善還稍嫌稚嫩了一點,尤其那隱藏在嘴角弧度裡的陰霾,真是一眼便可看個分明,不過這也可以諒解,神殿未來並不需要這麼多祭司,那麼總有人會在成長中被淘汰掉,現在多了一個這麼強勁的對手,對於他們而言,恐怕想想也覺是件鬱悶的事情。

    掛著親切笑臉的布魯菲德,自我感覺良好的批判著這些虛偽的人們,以致對方的名字,他很多都沒記住。

    五張分上下鋪的木製床架,屬於布魯菲德的床位是在他尚未到來之前就已經分配好了,那就是沒人睡的那一張。

    理所當然,那也是位置最槽糕的一張—房間盡頭一側的上鋪。為了通風,床旁邊不遠那一扇狹小的窗戶必須常年打開,寒冷的海風就從這裡呼呼而入,布魯菲德很快就能成為最大的受害者。

    布魯菲德在暗暗的咒罵中進入了這個新的環境,他眼中那九位虛偽室友敷衍他好幾句後,很快就繼續他們的話題,其大意無非就是對未來的憧憬,對最近伙食的研究等等無趣的事情,布魯菲德的存在多少有點影響他們的談興,最起碼沒出現將來怎麼和他們的女信徒親密交談及接觸這一類荒淫的話題。

    不過,這完全不妨礙布魯菲德在心裡批判他們,無趣的人們、無趣的地方,最該死的,我還將成為他們當中的一員……不,我不能因此而沉淪,神學院只是我新的起點,我還有太多目標等待我去實現了……

    抱著這個想法的布魯菲德,在疲憊中酣然入睡,過去大半個月海上的准貴族歲月,令他錯過了第二天的神殿晨鐘,以致當他醒覺時,他發覺寢室裡除了他自己,竟已空無一人。他意識到,他完全遲到了,最該死的,他還完全沒弄明白屬於他的教室到底在哪裡。

    聖潔的神學院巍然而立,海神的雕塑位於尖頂,高高在上的俯瞰著布魯菲德,學院外筆直站立在兩旁的海神僕從雕塑,斜眼瞥著腳步匆匆的他,像也在鄙夷著這個第一天上課就遲到的新生。

    當布魯菲德跑進神學院,大堂中心佇立著各式各樣的神像,一聲悅耳的鐘聲敲動著他的耳膜。他問自己,還有比這更槽糕的事嗎?很顯然,這並不是上課的鐘聲,這更像是第一節下課的鐘聲。

    一個負責守衛神學院大門的神職人員,像幽靈一般出現在布魯菲德身邊,後來的事情發展,自然完全沒出平布魯菲德的意料之外。

    他被叫到院長室,一個花白鬍子,樣貌彷彿比海神像更要威嚴的老頭狠狠的訓斥了他一頓,告訴他,續配積受做好成為眾神僕人的準備,最好還是回到家裡去捕魚或幹點別的,別浪費神殿的資源,讓導師們把時間和精力浪費在一個毫不虔誠的褻瀆者身上……

    真是嚴重的罪名!大海寬容的精神在哪裡?對迷途者的憐憫又在哪裡?布魯菲德心裡在不停的辯駁著,表面卻是垂著頭,一聲不吭的接受著,適當時機還得插入一句:是的,我的院長閣下,我有罪,我甘願受罰!

    這種「坦誠」的表現終於贏得了院長先生的一點點好感,他語氣慢慢恢復平和,但還是告訴布魯菲德,假如這種遲到時間竟然超過一節課,完全蔑視神學院規矩的情況再次出現,那麼他可以和他的新朋友們說再見了!

    布魯菲德心裡冷笑,新朋友?友情屬於任何地方,但暫時尚未屬於這家神學院。

    同時,他又想,很好,第一天就能和院長先生單獨攀談,相信在校史上也沒幾個人可以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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