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環訂君心 正文 第六章 新衣
    山腳下的小鎮其實離青州城不過十幾里,騎馬往返半天都不用。禾家在青州城內世代為醫,到了禾清之祖父那一代才開始漸漸轉做藥材生意。但家中總是不乏杏林高手,到了禾清之這這一代,便是他行商,他大哥行醫。禾清之這次就是準備去白山屯看看是否有可能在山上建個藥園子。

    當然這些都是玉粟私底下告訴白小憐的,讓她多少知道些禾家的事情,也省得進城後手忙腳亂。

    青州城在她小時候曾經和師太一同來化緣過,印象中只覺得城裡的人還算好說話,其它的也不記得那麼多了。

    守城的官兵一看見馬車上的徽記,二話不說的放行。白小憐滿臉新奇的看著周圍那些熙熙攘攘的人群。提著菜籃的大嬸、帶著孩子的少婦、搖著扇子的公子,原來他們都和自己一樣,原來只要不用仰視,誰也不比誰高大,誰也不誰高貴。

    「天青,少爺說先去綵衣坊。」玉粟挑了簾子說道。車子便在一處路口拐了彎,走了不多久,停在一個熱鬧的大門口,門裡門外進進出出的都是女子。

    玉粟拉著小憐跳下車來,邊走邊說:「走吧,少爺說給你挑件衣裳。」

    「給我?」你確定是那個古怪少爺說的嗎?

    掩唇一笑,玉粟看向小憐的眼中竟是帶了些調侃:「當然,玉米,少爺對你可真是上心。」

    撇了撇嘴,是上趕著想要傷她的自尊心吧,哼,那個壞人。

    心裡雖然這樣想,但沒有不愛俏的姑娘,白小憐的目光已經熱切的落在店內琳琅滿目的商品上。啊,那件好輕薄,她曾經在某家小姐身上見過這樣的衣料。哇,那條裙子的褶子壓的可真漂亮,轉身的時候一定像朵盛開的花。

    玉粟與店員的對話,白小憐已經顧不上了,她戀戀不捨的掃過每一件衣裳,最後怔怔的定在一條月白色打底的花籠裙上,簡單純淨的底色上毫無一絲修飾,卻襯托出單絲花羅上那一朵朵銀蓮越發的清麗優雅。

    小時候她曾經一度以為自己的名字就是那種生在水中很好看的花,長大了才知道她從來都不是那出淤泥而不染的清水芙蓉,她不過是只只能在岸邊泥濘中掙扎的小可憐蟲罷了。

    「玉米?」

    「嗯?」回過神來,那件清雅的衣裳已經被幾個富家小姐包圍著,再也露不出一絲顏色,應該很快就會被人買走了吧?也好,找個配得上它的人。

    「你跟著這位大嬸去小間裡量身,她們會給你拿來合適的衣服。」

    乖乖的跟著走了,卻不喜歡那種被人擺弄的感覺,堅持在新衣拿來後自己穿戴。輕軟的棉紗服帖在皮膚上,透氣又舒服,只是她身上沒肉,腰身顯得有些空蕩蕩。從沒穿過好衣服的白小憐,小心翼翼的提起裙擺,生怕走路的時候蹭髒了衣衫……如果那位少爺反悔,她至少還能把它退回去。

    鵝黃色的輕紗鑲著純白的領子,袖口處繡了幾朵小巧的雛菊,嬌嬌弱弱的,白小憐眨著一雙又大又黑的眼睛,戰戰兢兢的從小間中走了出來。目光掃了一圈,沒找到玉粟,卻是看見了坐在一旁的禾清之。

    目光對視,都是一陣尷尬,白小憐是沒想到自己第一次穿新衣,居然是給個男人看到了。而禾清之也沒想到,只是換了件衣裳,一個人竟會變得這樣多。除了臉色還有些發黃外,就連那有些單薄的身子也在她小心翼翼的眼神下變得楚楚可憐起來。

    他承認,自己確實是存了不好的心思,本想著這個窮丫頭就算穿了好衣裳還是一副窮酸相,這樣自己就能肆無忌憚的嘲笑她一下,順便將方纔輸的那一成扳回來。誰成想……果然是人靠衣裝。

    側頭輕咳了一聲,說道:「勉強能看。」

    「啊,這樣啊。」拉了拉有些鬆動的腰帶,白小憐眉宇間染上一絲懊惱。

    「嗯,勉勉強強。」一扭頭,叫道:「玉粟,怎麼這麼慢!」

    「來了、來了少爺。玉米?你穿這樣真好看,少爺真是會選衣裳。」

    玉粟笑的純真,禾清之卻是一臉的不自在,當初選了這件不過是因為她叫玉米,就像乾脆弄件黃的……誰讓她穿上這麼好看的!

    ……她就知道,這傢伙怎麼會好心給她買衣裳,一定是選了件難看的,好等著嘲笑她。握在手中的裙擺放了下去,旋身,裙角像朵盛開的蒲公英。

    「我還是去換回來。」反正穿著也不好看。

    「為什麼?這樣很好看啊,少爺說是不是?」玉粟急於求證,見禾清之別開臉不說話,於是轉戰天青,「天青,你說,是不是很好看?」

    「她穿像黃花菜,不如你穿好看。」瞟了一眼,天青很快下了結論。

    原本期待的眼神在看向禾清之未果時,便已經收斂,天青這話一出,更堅定了白小憐的決定。只是前腳還沒邁進去,耳中就飄進禾清之的話,「你的衣服已經扔了。」

    「什麼?」

    好不容易調整回來,禾清之又恢復了平常那張欠揍的面孔,哼笑著說道:「你那衣服做抹布都沒人要,不丟,幹嗎用?等著長蘑菇嗎?」

    她的衣服很乾淨,別說的它們好像很髒的樣子!見著周圍有幾個少婦聽了禾清之的話,一邊偷笑著一邊對白小憐指指點點。小臉一紅,算他狠!

    出門時,方纔那件花籠裙還孤零零的掛在那裡,並沒有被人買走。白小憐心裡覺得有些欣慰、又有些遺憾,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禾清之順著她的目光看了過去,待她看得夠了轉回身來,差點撞到自己身上,才慢悠悠的說道:「那衣服,你穿不好看。」

    「我知道!反正我就是一身窮酸相!」

    被沖的一愣,禾清之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其實他不是那個意思,他只是想說那條裙子的顏色太冷、太傲、太沒人氣,還不如她身上的那件鮮活。

    眉頭一皺,真是個不知好歹的丫頭!

    車輪轉動,向著段府,也向著白小憐的新生活,她突然有些忐忑。就聽得車裡的禾清之說道:「一會回府見了我娘,知道怎麼說嗎?」

    「不是照實說嗎?」

    「當然不是!」這個笨妞,腦子都長胃裡了嗎?禾清之向車門處靠了靠,挑了簾子先白了她一眼,才說道:「給我記好了,我只說一遍。一會我娘問起,你就說是在山上救了我,我為了報恩,所以簽了你做丫鬟。」

    為了報恩所以收了自己做丫鬟……為什麼她就是覺著這話這麼彆扭呢?

    微微點了點頭,他似乎對自己的說法很滿意,半垂了清眸,神色專注的慢慢補充道:「你無父無母,孤苦伶仃,所以賣身段府。」

    無父無母就得賣身?這兩點好像也不是什麼因果關係啊。白小憐終於忍不住轉頭看向那個越編越高興的禾大少,起初只是細細的琢磨、慢慢的說,到了後來越說越快,聲音也越拔越高,點墨般的雙瞳熠熠生輝,臉上有著一絲興奮和生怕被抓包的緊張刺激,少了輕蔑和冷漠,他其實像個天真的大男孩,滔滔不絕的向她炫耀自己的鬼把戲。

    也許那些冰冷的尖刺並不是與生俱來的……也許現在這個才是真正的他?

    額頭一顆汗珠輕輕滑下,白小憐不自覺的抬手幫他拂去。肌膚相觸的一瞬間,兩人都是一震。然後在她回過神來之前,禾清之就已經縮了回去,聲音也變回尋常那種懶洋洋的模樣,只是低了些:「記好了?說一遍我聽。」

    深深的吸了口氣,慢慢撫平心口處突如其來的狂跳,白小憐言簡意賅的說:「無父無母的我在救了你之後,為求一處安身,所以自願為婢。」頓了頓,忽然想到一個問題,「少爺,夫人會不會把我調到別的地方去啊?」尾音上揚,似乎帶了些期待。

    車廂裡沉默了許久,傳出禾清之嘲笑的話語:「你想的倒美,想躲開我?沒門!你既然是賣身給我,自然就是我的人,我到哪你就到哪,片刻不許離開我半步。」

    你上茅廁我也在門口站著等嗎?差點忍不住問出這句,白小憐撇了撇嘴,聽了他的話有些失望,又有些安心。

    身旁的天青看著她的臉色,『哼』了一聲,道:「傻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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