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順治十四年 第三卷 咫尺天涯 第十章 初涉政事
    斗七星在一片黑色天幕上閃爍,銀河從夜空中穿過,讓夜空顯得神秘、深邃而美麗。

    滿天繁星,半輪明月。

    順治和陳旭日一前一後走在南苑寬廣而平闊的草地上。

    盛夏晝長夜短,此時天黑的透了,算來已經是深夜。

    習慣了沒有電的日子,習慣了早睡早起,往常這時候陳旭日差不多就上床休息了。今晚上卻被皇帝叫到了外面。

    沒有打火把,侍候的人倒是提了幾盞燈籠,隔了一段距離,都在後面候著。黯淡的燭光照不亮他們腳下的路,星光和月光籠罩四野,視野倒不覺得十分受限。

    只不過,陳旭日瞪大眼睛,仍是看不清楚順治臉上的表情。他的臉一半暴露在月光下,一半隱在黑暗的陰影裡,一味沉默著。

    草尖上掛著未能成形的露跡,人腳從中踏過,時間稍長,水漬積少成多,不免就打濕了鞋襪。

    陳旭日對此倒不覺得十分難過,他不再刻意去觀察順治的表情,而是挺起胸膛,深深呼吸了一口夜晚戶外清新涼爽的空氣。

    「陳旭日,朕今晚叫你出來,為什麼你知道嗎?」

    順治半仰著頭。望頭天空那一泓清輝。突然開口道。

    「均衡愚鈍。」

    陳旭日嘴裡回答地謹慎。卻是心知肚明。十有八九。必是衝著前日自己地那個主意。嗯。嚴格來說。也算主意。他只是隱隱暗示了一個方向。圈地法。逃人法是清初兩大弊政。與百姓切身利益息息相關。

    滿清入關。至今年止。已經是第十五個年頭了。如今京畿地區。幾無可圈之地。直隸、河北直至山東地界。大片良田被滿人親貴隨意圈占。圈地造成大量農民離開土地。成為流民。人心惶惑。不知自家辛勤耕種之地。什麼時候就會在一紙空文下易主。使得數輩辛苦一朝成空。結果便造成無心耕種。而扶老攜幼。離鄉逃亡。

    陳旭日之所以敢大膽觸及這個問題。一者實是瞧不慣滿人仗勢蠻橫強佔他人財產。卻無律法約束。再者。他也看得清楚。眼下是時候亟思改革之法了。

    「不要在我面前賣關子。」順治提點道:「兩天前。你跟朕提起地那首詩。總不致於是無緣無故在朕跟前面弄吧?有什麼想法。你盡可以直接說。放開膽子說。說地詳細些。朕不會因為這個怪罪你。」

    陳旭日抬頭望天。

    耳邊能聽到遠遠近近傳來的蛙叫,一聲一聲,然後是蟲聲暱喃,偶爾傳來幾聲蟬鳴和鳥叫,嘈雜卻又讓人感到從沒有過的寧靜。

    在這樣的天地裡,生命好像格外真實,四野空闊,天幕深遠,讓人生出天地蒼茫之歎,人於其間行走,顯得格外渺小。與漫長的天地相比,人的一生太短暫了,在與大自然的接觸裡,能更加清晰地感受到。

    縱使身旁走著一位帝王,一時間,陳旭日仍然有些失神。

    常常,有很多想法不請自來,有很多籮亂地打算,蜂擁擠在心裡,成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零亂思緒。

    想做的事情太多,受現實所限,就只能成為腦中不成形的思緒。有時候,這種壓抑積的久了積的多了,讓人容易變的失望甚至是煩燥。

    陳旭日很想有個人,可以推心置腹的商量一下,他想有個人可以聽自己傾訴,或者給予一點指引。

    可是沒有。所以,偶爾他會覺得孤獨,發自內心地、徹底的孤單寂寞。

    或許是君王徵詢地口氣,也或許是黑暗,給了他某種勇氣。

    暢所欲言的勇氣。

    「關於貴妃娘娘的謠傳,均衡也在市井聽說過一點……堵不如疏,衙門倘使因為這個抓人,是為下下策,其結果不外是坐實流言,激起百姓更大的好奇心,談論的人只會更多。話經百人口,添油加醋,最後只能越傳越離譜。若是有心人加以利用,從中搗鬼,不但對貴妃娘娘不利,時日一久,怕是對太子甚至是皇上您也會造成不利地影響……」

    「既不能從根本上杜絕流言,不如另找一件事,引開大家的注意力……」

    「廢除圈地法?」

    順治皺眉。這問題地確是牽一髮而動全身,動靜不小。

    老實說,他不止一次想過這個問題,也不止一次與臣下討論過,朝中的聲音從來就沒有統一過,爭議一直都有。

    漢大臣對此當然是舉雙手贊成,滿大臣大多卻是堅決反對到底。不但反對,更有甚者,因為圈地伊始,多爾袞轄下的正

    了最好的地段,如今兩黃旗得勢,吵吵嚷嚷的提出占不公,要重新換過。

    陳旭日低聲道:「皇上現在最苦惱的,應該是財政吧?打仗要錢,犒賞要錢,招撫要錢,興建宮殿要錢,修建先皇陵寢要錢,安頓京師流民要錢……」

    「朝廷地收入,無非是賦稅、漕運、鹽課、鑄錢幾項。其中賦稅是國庫收入來源重中之重,可眼下,各地百姓不堪戰亂,流離失所,圈地造成大量農民離開土地,成為流民,大部分熟地掌握在王公親貴們手中,土地所得歸個人,朝廷賦稅從何來?」

    順治眉頭皺的死緊:情況確實就是這麼個情況,朝中臣子雖多,卻是一個個就知道跟自己伸手。龐大地軍費開支是省不得的,臣子地錢糧俸祿要按時發放,每天,各地都有雪片般的折子上來,遭了水災地,河口決堤的,遭了蝗災旱災的,糧食減產乃至絕收的,要撥款救災否則將激起民變……一樁樁一件件,沒一樣省心的,自己卻到哪裡尋錢來?

    這個時代,龐大、臃腫的官僚機構、軍隊等國家機器得以正常運轉依靠的主要是農民階級的賦稅。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入不敷出的財政收入,最是讓順治頭疼。

    所謂「無地則無民,無民則無賦」,土地、農民與國家賦稅之間有不可分割的關係。民人逃地荒引起的賦稅不足的現象將直接影響到朝廷的統治,再加上連年用兵,巨大的軍費開支更使得處於窘境的朝廷財政捉襟見肘。流民安則轉盜為民,流民散則轉民為盜。因此,作為最高統治者的皇帝的當務之急,是如何招背井離鄉、顛沛流離的流民重新回到土地上去,盡快整頓、恢復農業生產成為此時各項事務的重中之重。

    早在順治六年,朝廷即頒布墾荒令,詔諭全國:「凡各處逃亡民人,不論原籍別籍,必廣加招,編入保甲,俾之安居樂業,察本地方無主荒地,州縣官給以印信執照,開墾耕種,永准為業。」並且把勸墾之多寡作為考核當地官員政績的一項內容。同時,朝廷還不斷接受地方官員的建議,推出一系列有利於「勸令墾荒」的政策,如放寬起科年限,對招墾種的流民由國家提供耕牛、農具、種籽等等,為了使農民回到土地上去,用心良苦。

    然而成效卻是有限。南方戰亂始終不息,西藏、蒙古、新疆准葛爾部、羅剎國……邊疆地區還要求穩……

    母后每每教訓他,動輒便是張口「太祖」閉口「太宗」,好似自己樣樣做的不如先人,給祖宗丟臉了。

    豈不知太祖太宗時,他們困守關外,所慮者不過區區數十萬人的生計,情況豈是跟現在能比的?

    他已經竭盡全力,勤勉於政事,朝中上下臣子不少,真正能為君分憂的卻是寥寥無幾,反不如扯後腿的為多。

    生活中唯一可以給他歡喜安慰的愛人,又不得母后歡心,在後宮中倍受孤立……

    每每思及這些,順治真想拋開一切,皈依佛門,求得個一世清靜。

    怔然半晌,收回雜亂思緒,順治振作精神道:「你既看的如此清楚,有何妙計可以教朕?」說著話,心裡實是升起一絲期盼。

    這個少年是天神為愛子選定的守護神,先前既授予了救人的法子,和預防天花的神奇辦法,那有沒有可能,天神在這方面也給了些有用的指點呢?否則憑他一個十歲孩子,從沒有接觸朝政瑣事,怎麼可能就會有這麼清醒的認知?

    越想越是這麼回事,忍不住大為意動,「陳旭日,你老實說,是不是天神認為『圈地』是弊政,理當廢除?」

    他語氣有些急切,一時間倒讓陳旭日大感為難,點頭不是,不點頭也不是。

    科學未明的時代,迷信大行其道,假托上天的旨意,雖則是一個良好的借口,卻也不能亂用。

    他一邊快速思索,一邊含糊其詞道:「我只大約記得,那個老爺爺好像說過,要想國富民強,政清民和,便須耕者有其田,使老有所養,少有所依……圈地法當不當廢除,均衡無知,不敢妄議,陛下聖心明察,自有聖斷。只是均衡私下大膽揣測,陛下若是施雷霆手段,朝野必將有所反應,想要政出令行,怕是要有些波折,不免惹來各種議論……」

    吳良輔和小德子落後一段距離,跟在後面。

    前面兩個人且說且行,有來有往討論的熱鬧,吳良輔在心裡思量:「看來,有必要得重新估量這個少年的份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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