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順治十四年 第一卷 眼花繚亂的世界 第二十章 不明白
    這一巴掌蓄力已久,且用上了全力,以至於聲音脆的嚇人,陳旭日的臉被狠狠摑到一邊。

    「夫人——」陳浩吃了一驚。

    他急忙拉住妻子的手,「兒子這幾日不著家,你擔心,著急,攢了一肚子怒氣,這些我都明白,我懂。咱好好跟兒子講道理,他如今長大了,聽得進去……」

    「聽得進去?去年他偷溜出去,你也是這麼說的,結果他聽進去了沒?如今越發的長大不如長小……」

    陳旭日撫著火辣辣的臉,心裡第一個是震驚,然後就是無可遏止的憤怒。

    他長這麼大,從來沒有人打過他,遑論是甩耳光!

    被一個比自己還小兩歲的女人,不由分說甩了一記耳光,換做從前的「陳旭日」,可能要乖乖受著,可他接受不了。

    自己這是為誰奔波為誰忙?忙到最後,不求別人惦記其功,難道就換來這麼一記耳光?

    是,沒有提前知會一聲,突然就自家裡走開,一消失就是幾天,他不對。可不這麼做,難道還有更好的辦法?對著即將臨盆的女人,說出自己那番打算,結果如何不言而喻。

    陳旭日心中不憤,一時間卻無從辯起,只徒然把自己憋氣憋的快內傷了。

    他什麼都不想說,一言不發,轉頭就走。

    「你給我站住!」袁珍珠上前一步,臉色越發難看:「你這什麼態度?好哇,你現在翅膀硬了,你能耐了,我這做娘的還管教不得你了?」

    陳浩亦皺起眉頭。「夫人,你別動氣,桐月跟我說了,這幾天你腰酸背疼,身上不舒坦……」

    妻子突然動手,他事先也沒料到。就說兒子這次貿然離家,冒失進宮,可老天保佑,結果總歸是好的,過程中兒子受的壓力也不小,這些他昨晚都再三解釋過了。

    雖說打人的行為要不得,可是念及她一個人在家裡擔了這許多天的心,也不是不能理解。

    不過兒子的反應更出乎他意料之外。無論如何,這樣轉身就走算怎麼回事?「在長輩面前,說都不說一聲,扭頭就走,這成什麼樣子?還不過來跪下給你娘陪罪!」

    陳旭日閉了閉眼睛,「如果你們認為我做錯了,那好,我認錯。對不起,我錯了,我不該自作主張,不該貿然去找大薩滿,不該進宮見駕,不該去給四皇子看病……可我不後悔自己的所作所為。還有——」

    他轉過身,揚起臉道:「我,希望我的父母是講道理的人,兒女做的事說的話看不過眼,擺事實講道理,不要用暴力的手段解決問題!」

    陳浩和袁珍珠都怔了一怔。

    陳浩沉下臉,肅容道:「進了一次宮,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你就這麼跟父母講話的?我們陳家雖不是世代書香,卻也是孝字傳家,幾代下來還沒出過一個忤逆不孝的子孫。陳旭日,你是不是認為自己被天神青睞了,進宮救了四皇子,就可以不把父母放在眼裡了?」

    那邊袁珍珠卻是臉都氣的白了,她胸脯起伏半晌,手揚起來,距離過遠,這次卻是打不到,眼角餘光看到桌上的茶杯,立時抓起來,沖兒子的方向摔了過去:「孽障!」

    陳浩唯恐她動了胎氣,急忙把她攙到椅子上坐好,自己一邊撫背給她順氣,一邊沖兒子瞪眼道:「還不跪下?」

    陳旭日此時心裡亂七八糟,真是說不清是種什麼滋味。

    他剛剛氣憤之下,未加思索說出了心裡話,卻是疏忽了。

    這是幾百年前,做子女的對父母唯唯諾諾方符合儒家講究的孝道,父母罵要聽著打要受著的時代,他這般講話,在現代可以說的理直氣壯,在這裡,往小了說是頂撞是不敬父母,往大了算,一頂忤逆不孝的帽子也扣得下來。

    陳旭日連做了兩個深呼吸,一再在心裡對自己催眠道:那是你的父母是父母大人,無論承不承認,這是無可改變的事實。這個時代容不得自己照著現代思維說話做事,今天算是逾越了,往後切切不可忽視這點……

    眼睛從袁珍珠高高聳起的肚子上滑過,他終於咬牙強迫自己跪下:「父親,母親,對不起,兒子錯了!」

    袁珍珠臉色難看的緊,「你可真長本事了,你一個小孩子,用得著巴巴的跑進皇宮去給人家瞧病?大清國就你能耐了,啊?你是我的兒子,他大清皇帝的皇子,輪不到你去救……你給大清國立下了多大的功勞啊,因為你,皇帝要給我們陳家抬旗,抬旗——」

    她頓了頓,幾乎是從齒縫裡逼出幾個字:「這真是天大的笑話!」

    挨了一通訓斥的陳旭日,只是垂眼老實聽著,直到袁珍珠被陳浩好說歹說勸了出去,依舊要他在原地跪著反省。

    新月拿著掃帚進來打掃地上的碎瓷片,瞅著無人注意的空兒,偷偷給他說道:「少爺,你且委屈下,夫人這幾天可擔心你了,這會兒你讓她發作一番。夫人的脾氣來的快,去的也快,發作出來就好啦,往後也不會捏著這茬不放,時不時拿出來當成話把……」

    說話間,卻是瞧見他臉上明顯的巴掌印,這會兒工夫已經顯露出幾道清晰的紅腫,挺乍眼的。

    小丫頭急的團團轉,嘴裡邊嚷道:「哎呀,這可怎麼好?這都腫了!」

    陳旭日吃她一吵,才覺的臉上又麻又燒的慌,自己用手輕輕一碰,一股脹痛感傳來。

    這個耳光可真是用足了十分力氣,自己當時實在太出乎意料之外,是以竟挨了個十成十。

    回想起袁珍珠當時表情,她眼裡的怒氣來的太深,也太重,為什麼呢?做為父親的陳浩,雖是礙著宮裡邊地點特殊,可他從頭到尾的表現,有意外,有擔心,有心疼和緊張,其中惱怒只佔了很小的一部分,這才是正常的表現吧?

    就算不滿他偷偷離家差點惹禍,用得著發這麼大脾氣?陳旭日摸摸自己的臉頰,一時間怎麼都沒辦法對那記耳光釋懷。

    新月收拾好東西,已經有了主意,「少爺,你等著,我去找桐月姐要些消腫的藥……」

    卻說袁珍珠發作了兒子一番,許是情緒起伏過大,腹中有些許絞痛。

    陳浩小心扶她回房歇息,先是診脈,依著脈相開了一張安胎的方子,囑桐月到廚下煎了送來。他是醫者,家裡邊日常能用到的藥材都備了一些,安胎養胎的常用藥都有,桐月呆在陳家十多年了,耳濡目染,尋常一些抓藥的活兒也做得來。

    服侍妻子喝下藥,趁著她情緒平緩下來,陳浩婉轉道:「兒子還小,想事難得周全,雖說這事做的魯莽些,到底是為了咱們家考慮,你犯得著跟他生這麼大氣?打小到現在,咱倆人一個指頭都沒動過他,這會兒大都大了,半大小子啦,你怎麼……哎!」

    吳珍珠沉默半晌,低聲道:「我的兒子,成了大清皇帝的守護神,大清國未來太子的守國神,這不是天大的笑話嗎?」聲音裡猶自不憤。

    陳浩拍拍她的手:「這是天意,也算不得什麼害處。現在畢竟是大清的天下了,出了這碼子事,往好處想,咱兒子興許日後能有個好前程……」

    吳珍珠臉上略過一抹複雜難明的神色,「不,你不明白……」她欲言又止,只喃喃道:「你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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