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星冷月仇 正文 第五章 天音怪叟(二)
    陳霖語冷如冰的道:「本人有個心願,見了『白骨教』的人就殺!」

    這話說的幾個「白骨教」的高手,亡魂盡冒。

    陳霖因了「四毒書生」的關係,而把「白骨教」的人恨之切骨。

    那兩個中年人面色一變之後,齊喝一聲:「上!」六個高手,同時擊掌,攻向陳霖,六道掌風,發自不同方向,實不可等閒視之。

    陳霖冷哼一聲:「找死!」身形如鬼魅般的乍旋疾閃,又是數聲慘嗥,那方才動手的七人之中的另四人,功力較差,已在一個照面之間,魂歸陰府,死狀和另三人一樣。

    那兩人武功較深的中年高手,身形倏退三步,滿臉俱是怨毒之色,其中之一道:「小子,自會有人來收拾你!」說完轉身就待「慢著!」

    陳霖身形一晃,已橫攔兩人身前!

    兩個白骨教的高手,同時怒哼了一聲,其一道:「你準備怎麼樣?」

    「你兩個在教中是什麼身份?」

    「這個何用你管?」

    「既然如此,在下一併成全了!」

    了字方落,電閃拍出五掌,「波!波!」聲中,那兩個高手被震得踉蹌而退。

    陳霖殺機已起,略不稍停,五掌之後,接著攻出兩記怪招,迫得兩個白骨教高手,一陣手忙腳亂,就在此時,「飛指留痕」已告展出,手指動處,立地傳出兩聲怪嗥,白骨教九個高手一個不剩,全部伏屍。

    這種殺人手法,看得一旁的奇醜少女,膽寒不已,的確不愧「活閻羅」之名。

    陳霖在毀了九個「白骨教」的高手之後,這才轉過面來,把俊目冷冷的掃向那奇醜少女,只見她掀唇塌鼻,面色青中透綠,宛如一片枯葉,簡直不堪承教,但一雙眼神,卻澄如秋水,閃動之間,顯示出一種智慧和誘人的光。看了兩眼之後,轉身就要離開!

    那奇醜少女嬌喚一聲道:「閣下請留步!」

    聲如乳鶯出谷,珠落玉盤,既甜又脆,可惜錯配了那一張臉孔!

    陳霖聞聲止步,回過身來,道:「姑娘叫在下,有什麼話要說?」

    奇醜少女嬌聲一笑道:「閣下援手之德,我還沒有當面致謝,何以匆匆就要離開,是否因為我長得太醜,而退避之不暇麼?」陳霖俊面不由一紅,但仍冷冰冰的道:「沒有這樣的事,不過事完我已沒有逗留的必要了!」奇醜少女又是一陣銀鈴般的嬌笑道:「對不起,我是說著玩的,現在致謝援手之德!」說完,深深福了一福,接著又道:「我叫鍾小翠,是……」陳霖心頭不由巨震,脫口道:「什麼,你叫鍾小翠?」奇醜少女,秀目一閃道:

    「是的,鍾小翠,難道有什麼不對嗎?」

    「哦!鍾小翠,你是翠妹?」

    鍾小翠驚怔的退了兩步,聲帶微怒的道:「閣下放尊重些,誰是你的翠妹?」

    「風雷常鍾子乾是姑娘的什麼人?」

    鍾小翠驚呼出聲道:「那是家父,你……你怎麼知道他老人家?」

    「那我叫你翠妹諒不會錯!」

    「你……你到底是誰?」

    「我叫陳霖!」

    「陳霖?陌生得很!你不是叫活閻羅嗎?」

    「不錯!」

    「你在什麼地方見到家父,我……我……對於他老人家的容貌,已不復記憶了,他離開我和我母親的時候我還小!」陳霖面上倏地掠過一縷悲憤之色,目中泫然欲淚,淒聲道:

    「翠妹,你別難過,鍾叔叔他……他……」

    「他怎樣了?」

    陳霖面上起了一陣痛苦的抽搐,兩滴淚珠,終於滾了下來,悲聲說道:「翠妹,鍾叔叔,他……他……」

    奇醜少女鍾小翠,見陳霖的神色,心頭掠過一片不祥的陰影,急聲道:「究竟怎麼樣了?」「他……他死了!」

    「死了!」

    鍾小翠嬌軀陡然巨震,歇斯底里的叫道:「死了!啊!天公不仁,爸爸,女兒永遠也見不到您了,您在女兒的心中,連一個淡淡的影子都不曾留下啊!」

    一字一淚,令人不忍卒聽!

    陳霖更是肝腸寸折,鍾叔叔是因了救他而死的啊!鍾小翠在激動了一陣之後,含淚問道:「我爸爸是怎樣死的?」

    「鍾叔叔為了救我,而傷在『四毒書生』的劍下,終因毒發而死!」

    「四毒書生?」

    「不錯!」

    「我要報仇!」

    「翠妹,愚兄已正在進行這事!」

    「父仇不共戴天,豈可假手他人!閣下大可不必伸手!」「翠妹,你不該稱我為閣下!」

    「為什麼?」

    「據鍾叔叔說,家父是他的拜兄,所以……所以……我大膽稱你翠妹,他老人家臨終之時,要我照應你和嬸嬸,並且要我尋到『飄萍客李奇』!」「哦!李師伯,是家父的師兄!」

    「他人呢?」

    「我只是聞其名而不見其人,他也早在桐柏派瓦解之日失蹤江湖!」

    陳霖不由吸了一口涼氣,看來要尋到「飄萍客李奇」確不是件易事。

    鍾小翠又道:「那我該稱你一聲霖哥,請你把事實經過向小妹一述!」

    於是陳霖以悲愴的心情,把「生死坪」一段經過述了出來!聽得鍾小翠淚落如雨。

    「霖哥,家父棄骨『生死坪』外的樹穴,做女兒的心何能安,你能陪我一道上『生死坪』起出父骨,予以安葬嗎?」「當然,這也是我心願之一!」

    「霖哥的令尊和令堂尊諱是什麼?」

    陳霖面上頓現悲苦怨毒之色,哽咽著道:「家父名諱,我到現在還不知道,家母是叫『武林之花郭漱玉』!」

    「什麼!『武林之花郭漱玉』?」

    「是嗎,翠妹聽說過?」

    「霖哥!令尊就是失蹤的桐柏派掌門人陳其驤!他是家父的師兄,不是拜兄!」

    陳霜腦內嗡的一響,幾乎暈了過去,想不到自己的父親竟然是「桐柏派」的掌門人,如此說來,父親的生死大成問題,難怪「風雷掌鍾子乾」叔叔要自己尋找「飄萍客李奇」,原來有這層原因在內,同時鐘叔叔還說我本身另負血仇,莫非父親……他不敢再想下去,這事只有尋到師叔「飄萍客李奇」才能知道個中原委。

    他同時想起「天音叟」那怪人,看樣子要知道師叔「飄萍客李奇」的行蹤,只有再找「天音叟」,但自己的功力不及對方,對方不肯說,也是枉然!

    不由恨得一躲腳。

    「噫!霖哥,你想到什麼?」

    「沒有什麼,我們是否現在就首途『生死坪』去起鐘師叔的屍骨?」

    「現在不行!」

    「為什麼?」

    「二教一會的人和許多魔頭,尚不願放過西門師叔,準備進犯桐柏派的開宗立派之地『碧雲山莊』,目的仍是那『軒轅經』,我就是風聞此事而馳往桐柏山報訊,不意半途與白骨教這些魔爪子相遇,險此……」

    鍾小翠說完一頓之後,眼透迷惘之色,道:「霖哥,你真的是三百多年前,那位傳說中的恐怖人物『血魔』之徒?」「可以這麼說!」

    「人能活三百多歲嗎?」

    「這個,目前不便相告,以後再告訴你如何?」

    鍾小翠不情願的點點頭,不再作聲。

    陳霖的目光,再次從鍾小翠奇醜的面上掃過,心裡暗自忖道:「天賦與她一雙秀美的眸子,婀娜的身段,甜美如音樂般的聲音,卻配上這一付面容,真是造物者的惡作劇!」但又轉念想道:「一個人的美,應該以她的靈魂為準則,內在的美應超乎外在美之上,假使她有一付動人的軀殼,而卻有一個污濁的靈魂,她美嗎?

    「江湖一美何艷華,金童柯瑜瑾,她和他都可算是美甲天下,然而她(他)們做了什麼?淫亂!謀殺親夫!這是美嗎?」他為他自己的這些想法感到好笑!

    「翠妹!我們上桐柏山吧!」

    「好!」

    兩條人影,電射出林,沿官道馳去!快逾風馳電掣,撇下那些白骨教徒的屍體,點綴著陰淒的林空。

    一路之上,引得人嘖嘖稱奇不置,一個俊美絕倫的少年,卻伴著一個醜得使人作嘔的少女,真是天下事無奇不有了!第二天,午正時分,陳霖和鍾小翠已雙雙來到桐柏山下的「三里坪」。

    陳霖舊地重遊,想起不久之前,三里坪中力戰群醜的一幕,不由感慨系之……。越過三里坪,就是桐柏山的入口,群峰屏列之中,現出一道十丈寬廣的口子,兩旁是千仞削壁,攀登可不是件易事,所以入山必須由山口進入,然後再循勢登臨。

    將及山口,鍾小翠忽地尖叫了一聲,道:「霖哥!你看,那是什麼?」

    陳霖不由心中一震,循著鍾小翠的手指方向看去,只見山口外的巖壁上,距地三丈之處,一個黑忽忽的東西,平貼在巖壁之上,看上去像一個人!急道:「我們上前去看!」

    腳下一緊,三個起落,已到了山口巖壁之下,那東西赫然是一個道家裝束的怪人,平貼在巖壁之上,陳霖細一審視,不由脫口驚呼道:「殭屍道人!」身形不由向後移退數尺,鍾小翠惶然道:「什麼?殭屍道人?」

    「不錯!『殭屍道人』,現任『崆峒派』掌門人『天機子』的師叔,一身歹毒陰功,身堅如鐵,全身皆毒,功力還在『四毒書生』之上!」

    「哦!你剛才告訴我的,在『生死坪』上要強收你為傳人的怪物?」

    「一點不錯!」

    「噫!他怎麼不動?」

    陳霖定神望去,又是心頭一震,道:「他死了,被人吊在這裡,你看那頸間的山籐!」

    「什麼人有這高的功力,能置這『殭屍道人』於死地?」「這事大有蹊蹺!」

    鍾小翠像忽然想起一件事般的惶然道:「霖哥,不好,『碧雲山莊』必然已經出事,我們來遲了一步!」

    「那我們快走!」

    剛入山口,不及十丈,兩人同時發出一聲驚「噫!」雙雙停下(禁止)形。

    只見山峽之中,遍地都是死屍,肢殘碎體,頭斷骨裂,腥臭之味,觸鼻欲嘔,一窪窪的血水,已變成紫黑之色,顯見這些屍體被殺的時間,最少已在半天之上。

    兩人心如鹿撞,冷汗涔涔而下,並不是驚怖於眼前的慘景,而是擔心「桐柏派」所在地的「碧雲山莊」可能已發生了極不尋常的事。

    陳霖自從鍾小翠的口裡,知道自己的父親就是「桐柏派」失蹤的第二代掌門人陳其驤之後,對該派的關切,較之鍾小翠尤甚。

    「桐柏派」自十多年前,因逢巨變而自八大門派之中除名以後,直到現在才由「桐柏一劍西門俊」出而整理殘局,意圖復興,如果再來一次慘劫的話,恐怕永遠的要除名江猢了,陳霖哪得不急。

    細察那些屍體,其中有「白骨教」的,「赤衣教」的,「和合會」的,另外還有些不屬於二教一會的。

    這下手的人,到底是淮?

    誰有這種驚人的身手?

    以「桐柏派」現有的人手而論,自新任掌門人「桐柏一劍西門俊」以下,無人具此非凡的身手!

    鍾小翠顫聲道:「霖哥!我們快些上山去瞧瞧去,說不定……」

    「好吧!」

    兩人縱起身形,朝山內淌進,一路之上,不斷的發現屍身,兩人的心弦也拉得更緊,心情沉重到極點,像是被壓了一塊萬鈞磐石。

    走完峽道,沿徑登山,越過兩座峰頭之後,一叢參天古柏,赫然在目。

    「霖哥,那柏樹叢中,就是『碧雲山莊』了!」「嗯!」

    使人感覺不安的是從登山迄今,竟然聲息全無,也不見半個人影,有的,那只是不斷呈現眼簾的屍身!

    「翠妹,我看事情有點蹊蹺!」

    「好歹先進去瞧瞧再說吧!」

    穿過夾道柏林,一所巨宅大院,遽呈眼前,只見簷牙高啄,畫棟雕樑,氣派極是雄偉,大門半開,一對獸環,足有斗大,迎面門楹之上,一方巨型匾額,大書「碧雲山莊」四個描金大字,但金粉半已剝落!

    依然不見半個人影,靜得近於陰森!

    陳霖和鍾小翠兩顆心直提到喉頭,默默的互視了一眼,逕自走入……全莊靜得有如鬼域,一片陰森恐怖的氣氛,襲人而來,連越數重院落,除了偶爾發現一兩具屍身之外,半個活人都沒有!難道西門俊等人全部都遇害了?

    從入山起所見屍身不下百餘具之多,是什麼人下的手?這下手的人是為了維護「桐柏派」還是黑吃黑,那情勢將更嚴重了!

    兩人癡癡地立在最後一重院中,半籌莫展!

    鍾小翠忽然打破沉寂道:「霖哥,依你看這下手的人是誰?」「目前無法忖測!」

    「三里坪之役,令師『血魔』曾鼎力協助西門師叔一行,這事莫非……」

    陳霖肚裡雪亮,那「血魔」就是自己的化身,也不說破,搖搖頭道:「不是!」

    「何以見得?」

    「所有屍身的死狀,沒有一具顯示出是被『血影門』手法所傷!」

    「唔!那西門師叔他們究竟是生是死呢?如果說遇難的話,至少得留下屍身?」

    「也許他們早已聞風遠避!」

    鍾小翠咬著下唇,偏頭思索了一陣之後,道:「依小妹的看法是這樣,假定有一個或是數個不可一世的魔頭,對於『桐柏派』傳派之寶『軒轅經』志在必得,所以不惜殺害了所有各幫會的高手,而求達到自己的目的,但到了『碧雲山莊』,卻發現人去樓空……」

    陳霖輕輕一笑道:「翠妹為何設想人去樓空,而不設想西門師叔等人遇害或被擄?」

    鍾小翠閃著一雙充滿智慧的眸子,沉凝的道:「如果是遇害,必有屍身留下,如果是被擄,本派散落在江湖中的弟子,至少有近百的人被召回來,這近百的人,並非手無縛(又鳥)之力之輩,擄持談何容易!」

    陳霖又緊逼一步道:「翠妹能斷定那些被殺害的屍身中,沒有『桐柏派』的人?」

    「沒有!」

    「根據什麼?」

    「我曾注意過那些屍身,最多的是二教一會,因為二教一會都有顯明的標誌,一看就知,至於其餘的那些無名屍體,沒有超過二十具,而屍畔沒有遺留本派特鑄的兵刃『柏紋劍』,所以我斷定不是本派弟子!」

    「柏紋劍?」

    「不錯『桐柏派』的制式兵刃!」

    「什麼樣子?」

    鍾小翠「鏘!」的一聲,抽出身邊長劍,遞與陳霖,陳霖接過一看,只見劍身之上隱約的現出一些柏葉的暗痕!又復交還鍾小翠道:「翠妹,我佩服你了,你的推論入情入理,明察秋毫,可稱得上是女中諸葛……」

    驀然-院角屋面之上,人影一閃而逝!錯非是陳霖眼力超人,換了其他的高手還以為是眼花呢!

    陳霖悄沒聲的疾射向那院角的屋面,遊目四顧,哪還有半絲人影!

    鍾小翠一怔之後,也跟著彈起嬌軀,停身到陳霖身側,激奇的道:「霖哥,你發現了什麼?」

    「人影!」

    「真的?」

    「我自信還不會走眼!」

    「噫!這是什麼東西?」

    陳霖循聲看處,瓦縫之中,夾著一張白紙,忙自取在手中,一看,不禁又是一陣驚心動魄,一雙手也不自禁的顫抖起來!鍾小翠靠近身去,伸頭就陳霖的手中一看,只見上面幾個筆走龍蛇的狂草:「諸人無恙,免掛心懷,興門復派,尚非其時!」這幾句沒頭沒尾的話,又無上下款,令人莫測高深。「霖哥,這留字的人不知是什麼樣的人物?」

    「這個無法想像,但有一點可以斷定這神秘客極可能與『桐柏派』有淵源!」

    「這字條是專為我們留的嗎?」

    「當然,頭兩句分明是說西門師叔等人安全無恙,末兩句則是說時機未至,還談不上復興『桐柏派』,至於個中因由,卻無法知道了!」

    「這留字的人是否就是那下手殺害來犯的各幫會惡徒的人呢?」

    「我看八成不會錯!」

    「何以見得?」「以這神秘客剛才現身留字的身法而論,功力已到了深不可測之境!」

    「但他會是誰呢?」

    「目前無從想像!」

    兩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事驚怔了,雙雙陷入了沉思之中!山風勁峭,吹起重重松濤柏浪!

    一聲蒼涼的歎息,發自院中,把兩人從沉思中喚了回來,轉身望處,心頭又是一陣大震,只是院中站立了一個鬚髮虯結如一蓬枯草的怪老人,正仰首望著蒼穹,像一尊石雕的怪相。陳霖不由脫口道:「天音叟!」

    「什麼『天音叟』!你認識他?」

    「曾有一面之緣!」

    「這名字好像在江湖中不曾聽說過?」

    「他說是出道未久!」

    「怪事,老都老了,怎會說出道未久,難道他從小潛修到現在才……」

    「不,他似乎另有名號,我是說,他的前身不叫『天音叟』!」「功力如何?」

    「高出你我甚多!」

    「比你『血魔』的傳人還高出甚多?」

    「一點不錯!」

    「他何以要現身此間?」

    「不知道!」

    那「天音叟」對這屋頂上的兩人恍如未覺,仍然如泥塑木雕一般,仰首蒼穹,不知他在想些什麼?更使人不解的是他何以會來到這「碧雲山莊」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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