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天譜 正文 第五十章 烏先生(上)
    吳不賒心中針扎一般得痛。

    他已經擁有了葉輕紅、九斤麗兩女,就相貌來說,葉輕紅兩女都強於林微雨,但林微雨在吳不賒心中的地位,卻沒有人可以取代。愛與容貌無關,便如再貧窮的家也是家。昏黃的燈盞代表的是牽掛,是否輝煌,是否燦爛,無關緊要。

    「大王,看,那幢高樓,還沒有完工的,就是新建的醉仙樓。那將是我追風寨轄下最高的一幢酒樓,聽說雙余城裡都沒有這麼高的酒樓呢。」狽有計一臉的得意。吳不賒強自收斂心神,狽有計手指處,已是一座大鎮子的規模,江兩岸屋宇鱗次櫛比,綿延數里。他粗算一下,至少有數千幢房子,兩岸居然架了三座索橋,可以想見交通的壓力之重。吳不賒道:「這索橋架得好啊,誰想出來的?」

    所謂索橋,便是以粗索凌空飛架,索上鋪以木板,遠遠地看,有若飛虹。不過吳不賒以前走過一次索橋,搖搖晃晃,吱吱呀呀。尤其風大時,橋整個在風中晃蕩,初見的人還真是不敢走,走慣了其實卻無所謂。狽有計道:「婁江兩岸以前住的人多,就有架的。江面寬的地方,百船相連架船橋;窄的地方凌空飛索架索橋。鐵鏈都不要,山中老籐搓結,只要不有意拿刀斧砍,比鐵鏈還耐久,五年換一次索,天牢地穩而且不費錢。」

    婁江寬的地方寬達數里,窄的地方不過數十丈,兩岸汲水而灌,可以開出無數良田,以前住的人自然會想到架橋的方法溝通兩岸。這種架橋的技術早已成熟,狽有計他們只是拾古人牙慧而已。

    吳不賒道:「這鎮子應該是我追風寨轄下人最多最熱鬧的地方了吧,有名字沒有?」酒樓要生意好,必要人多。酒樓老闆捨得在這裡灑下血本,這裡必然是最繁華熱鬧的。

    「是,大王明見。」狽有計小小地送了個馬屁,「這地方地勢好,兩面山包著,中間一條江,江面極窄,偏偏又破出方圓十多里一塊平地,整體看上去像個大木魚,所以就叫木魚坪。不過不是我們取的名字,以前就有。」「木魚坪,倒也形象。」吳不賒點點頭。

    「烏靜思烏先生就在鎮東理事,他的意思是擴建一下,建一個縣衙。」一片高房子後,一座平房露出來,狽有計一指,「就是那幢屋子。」

    「那我們下去,我們進鎮,沒什麼事吧?」

    「會有什麼事?」狽有計一臉詫異,「這鎮子是我們的地盤!」

    吳不賒一直都有些恍恍惚惚,聽得這話,倒是笑了起來。其實狽有計幾個都已修**形,一般人看不出來,就算這鎮裡的人和外面的人一樣仇妖,分辨不出,也不會有異常舉動。

    「那些半人半獸的傢伙呢?」半人半獸的小妖不能御風飛行,只能走路,這時已遠遠甩開不見,「他們也能大搖大擺穿過鎮子回追風寨?」

    「那些蠢貨當然不能。」

    狽有計搖頭:「烏先生最初就有過建議,雖然我們是妖,明擺著的事,但平時最好還是少出面。烏先生說,我們收稅,同時負起保護鄉民的責任,平日少碰面。獸兵在各山口巡邏,下嚴令,除非有人鬧事,否則絕不可對人使用武力。依附我們的鄉民自然也不會去傷害獸兵。烏先生還說,這情形,就像平常人家養的家畜一樣,兩不相傷,相安無事。

    最初我聽著還有點兒惱火,我們才是老大,什麼叫養家畜一樣,但反過來一想,有道理,就都依著他。還真行,這兩年從來也沒起過衝突。」

    「平常人家養家畜,雞狗豬牛羊,和人都是平安相處。呵呵,有道理。」

    這說法有趣,吳不賒笑了起來。他突然又想起一事,道:「這些半人半妖的妖獸,以前寨中好像沒見過啊,怎麼突然冒出來了這麼多,都是各山投奔來的?」

    「是不少,現今寨中在冊有兩百多了。有各山投奔來的,不說遠了,沿婁江上下,五百里之內,咱追風寨是這個。」狽有計一蹺大拇指,「不過大多是咱們寨裡的家生子兒。」

    「咱們寨裡的家生子兒?」吳不賒糊塗了,據他所知,無論是妖與妖交配,還是人與妖交配,生出來的都是獸人。獸人只是紅碧眼,但至少人像是變全了啊。而這些妖獸,根本沒變全,其實就是能站起來走,勉強算一個人身,那頭還是獸頭,可差得太遠。他搖搖頭,問道:「哪個生的?和人還是和妖?」

    「大王誤會了。」狽有計見吳不賒眼光在他身上掃來掃去,知道吳不賒搞錯了對象,笑道,「大王知道,山中老獸得了靈氣,修煉得法,便可成妖,得一個人身。獸類要修**身,卻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要安心修煉,肚子怎麼辦?獸不像人會生產糧食,存點兒糧,三五個月不生產也餓不著。獸類覓食本就艱難,三日打食,未必能有一餐入肚,更別說存三五月的糧了,這是其一。其二,修煉時,有其他獸類打擾,稍一不慎,道未修成,小命沒了。

    其他問題還有,也說不了那許多,總之修行不易。」狼嫵媚不耐煩了:「你好多廢話啊!」

    狽有計搖頭:「不是我廢話多,不從源頭說,說不清楚。」他話到這裡,吳不賒大致已經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追風寨按時放糧,獸兵肚子有了保障;立了寨,其他獸類、妖類不敢輕犯,安全有了保證。有靈的獸兵能安下心修煉,所以修煉有成的就多了起來。」

    「是啊!」狽有計擊掌,「就是這樣,尤以今年為多,大半都是今年修成的。」

    「為什麼不叫他們接著練呢?弄成這個樣子,人不人,獸不獸的,多難看!」

    狽有計搖頭:「頭臉最難修。修**身容易,腰上那一關打通就能站起來。四肢血脈一暢,毛自然就少了,人身便出來了。但頭臉這一關太難了,像我當年,突然醒悟,七天便修**身,可把頭臉修出來,卻花了三年。何其難也。我還算個聰明有悟性的,一般的傢伙,十年二十年未必修得出來,很多到死都修不出來的。」

    他這一說,倒勾出了吳不賒腦中黑七的記憶。果然如此,黑七也是突然醒悟,一個多月修**身,但真正把貓頭修**頭,卻花了將近五年的時間。「是這樣啊。」吳不賒點頭,「我倒是忘了,那就讓他們在寨中慢慢修煉吧。」

    「屬下也是這個想法。」狽有計點頭,「這些傢伙修**身,比純粹的獸兵還是要好用得多。咱們寨裡自己培養出的家生子兒,忠心上也靠得住,所以外邊有什麼妖獸來投的,我都不太愛收。」「嗯。」吳不賒點頭,「修成了人身,使喚起來是要方便得多,不過讓他們進鎮裡收稅還是不行吧?」

    「那當然不行。」狽有計大是搖頭,「這些傢伙若進鎮,比虎狼進鎮還麻煩。這裡的百姓見慣了虎狼,知道狼虎不傷人,也就不怎麼怕,幾乎就是當狗看。便是大街上有虎狼閒逛,也不會有人大驚小怪,所謂見怪不怪啊。可這些傢伙就不同了,人的身子狼的腦袋,太怪了,一般的老百姓誰受得了?所以獸兵偶有進鎮的,只要不鬧事,我也不怎麼處罰他們。這些傢伙卻絕對不行,烏先生也是這個意思。

    他說我們是妖,所有百姓都知道,但知道是一回事,親眼見著又是另一回事。拿他的話來說,就是,可以為尊者諱,也可以為妖怪諱嘛。我們稍稍掩飾一下,百姓也就可以裝作看不見,這樣有利於人心的穩定。」

    「視而不見,掩耳盜鈴!呵呵,是這個理。」吳不賒笑,「這烏先生的見解還真是獨特,不過倒是抓住了人心。」

    「烏先生實是大才,咱追風寨能在短短兩年多時間展到這種規模,他的建議居功至偉。」

    「我先就奇怪了,打了這麼多年交道,你狽有計怎麼突然就變聰明了?主意一個接著一個,原來都是烏先生的建議啊。」虎大嘴撇嘴。

    「是烏先生的建議怎麼了?」狽有計哼了一聲,「一人計短,三人計長,能用百人計,便是王中王。」

    「這話說得好。」吳不賒擊掌。吳不賒稱讚,狽有計一臉得意,道:「烏先生出了很多主意,不過就我個人來看,烏先生對我追風寨貢獻最大的一條主意還是寄稅之法。」

    「寄稅之法?」這說法新鮮,吳不賒也算是見多識廣了,卻還是頭一次聽到,「怎麼個寄稅法,說說看。」

    「大王知道,我們寨中都是獸兵,除了豬黑子的豬兵,其他獸兵都是要吃肉的。百姓交稅,也就以豬羊牛雞為主。這裡面就有個問題,若一次把稅交齊,交得多了,山寨中吃不了,都是活物,不像糧食一樣可以收倉裡,又不可能養著,也不會養啊,怎麼辦呢?烏先生就想了個主意,專找一批人替我們養,稱為寄稅戶。百姓交上來的豬羊雞鴨,連著糧食一起,全分給寄稅戶。他們代我們養,但我們也不虧待他們。怎麼個不虧待法呢?豬羊是可以產仔的,雞鴨是可以下蛋的,這是額外的收穫。這些額外的收穫我們不要,全給寄稅戶,算是我們寄稅的工錢。」

    「妙啊!」他沒說完,吳不賒已是擊掌大讚,「收來的稅寄養,可以分批吃,細水長流,還不要自己操心。豬產仔、雞鴨下蛋,也不是個小數目,寄稅戶收入也高,也樂意,也用心。一舉數得,妙啊!真是好主意。」

    「現在我們寄的稅,已是一個非常龐大的數字。別的不說,光羊就有數十萬隻,雞鴨無數。嘿嘿,真要全趕攏來,那可是不得了。」狽有計兩眼迷離,臉上的神情,就彷彿大地主看著滿倉的糧食,又彷彿守財奴摸著滿箱的金銀。狼嫵媚在邊上道:「不過也有個麻煩的,羊啊、牛啊多了,所需的草料就多,反倒是百姓家的耕牛沒草吃了。所以烏先生才說要去鬼哭原放牧,說乾脆專建一個牧場。以後進山的人會更多,要種子尤其要耕牛,不是個小數目,建個牧場以備不時之需。」

    「要耕牛容易啊。」牛八角三個新進的,一直陪在邊上插不進嘴,這會兒終於插進話來了。牛八角拍著胸脯道:「鬼哭原上,本就有數千頭野牛,我一聲令下,要多少耕牛,牽就是了。」

    「這下好了。」狽有計大喜,「有牛兄協助,可就解決大問題了。」金毛獅也忙著表忠心:「鬼哭原的守護就交給我三兄弟,保證萬無一失。」

    「很好!」吳不賒點頭,「回寨後商量一下,到時統一調配。咱們先見烏先生。」說話間已到了烏靜思的宅子前。門房通報進去,不多會,一人迎了出來。這人四十來歲年紀,中等個頭,穿一件青布長衫,有些舊了,但洗得乾乾淨淨,方長臉,偏瘦,臉上的線條看上去很是硬朗。「原來是狽軍師,還有各位將軍。」

    烏靜思抱拳作了一揖。「這就是烏先生。」狽有計在一邊介紹,「烏先生,我家大王回來了,這位便是我家大王。」

    烏靜思早看到了吳不賒,這時又多看了他一眼,抱拳深深一揖:「小民烏靜思,拜見追風大王。」

    態度恭敬,卻沒有下跪,語氣不卑不亢,聲音穩定,看吳不賒那一眼裡,沒有畏懼,卻似有探詢之色。吳不賒暗暗點頭:「這人有識見,也有風骨,是個人物。」

    他笑呵呵地回禮道:「先生不必多禮,本王不在的這些日子裡,辛苦烏先生了,這裡多謝先生。」

    「這是烏靜思本分,不敢稱謝。」烏靜思眼裡微露訝異,似乎驚訝於吳不賒的親切,道,「大王裡面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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