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血腥 正文 Side.B12 感染
    感染

    ……那些稻草人一個接著一個的緊緊帖在一起,他們組成了一面面的牆壁分隔成的一條條通道,而我卻找不到出口,我在那一片稻草人組成的迷宮中迷失了。那些稻草人的身上都緊緊的裹著一層層的白布,那顏色慘白,讓人不寒而慄,似乎我已經進入了死者的靈堂。

    我奔跑著,恐懼讓我忘記了疲勞與不知所措。一條路的盡頭是一隻張開雙臂的稻草人、另一條路的盡頭是一隻張開雙臂的稻草人、再一條路的盡頭也是一隻張開雙臂的稻草人。我絕望而瘋狂的跪在地上,我找不到自己的出路。我瘋狂的抓著自己的頭髮,那帶血的頭髮一片片的脫離了我的身體。我發狂的向那只路盡頭的稻草人撞去,那只稻草人被我撞倒在地上,我看到他的表情充滿了憂傷。鮮紅色的血從她的身上慢慢的噴湧而出,我望著四周,每一隻稻草人都憂傷的看著我。不知道是由於恐懼還是由於絕望,我瘋狂的撿起地上那只被我撞倒的稻草人,然後同樣瘋狂的抽打著四周的稻草人。那些稻草人不斷的倒下,鮮紅色的血同樣從那些稻草人的身上慢慢的噴湧而出。滾燙的鮮血噴濺在我的臉上,那讓我的眼睛被血沾的無法睜開。

    「萬歲!紅色瘟疫!萬歲!理想世界!」那個聲音又一次從我的大腦深處響起。我精疲力竭的跪在血泊中,我發現身邊稻草人組成的牆都開始向四周倒下,鮮紅色的血從他們的身上慢慢的噴湧出來。

    「萬歲!紅色瘟疫!萬歲!理想世界!」我緊緊的摀住了耳朵,雖然我知道這個聲音並不是從我的耳朵中傳來的。「滾!滾開!去你媽的!別來煩我!」我發狂的喊著。

    慢慢的……慢慢的……慢慢的……那個聲音漸漸的消失了。我放開摀住耳朵的雙手,慢慢的抬起了頭,遠處的夕陽下站著一個女人,那個女人的身體邊緣泛著落日才有的橙紅色,更顯出她身材的窈窕。她慢慢的走進了我,一點一點……一點一點……

    「親愛的……」她背對著陽光,略帶黑色的健康膚色中不可抑制的泛出一種性感……她是巒竹——我認出了她……

    「巒竹……」

    「你怎麼了……親愛的,你找不到方向了嗎?」巒竹跪在地上輕輕的抱住我的頭顱。那一刻我的頭顱似乎已經脫離了自己的身體,因為我看到我的身體已經倒在血泊中,而那身體上卻沒有頭顱……

    「親愛的……不要驚慌,我們一起回家好嗎……一起去一個沒有痛苦沒有貧富的理想世界……好嗎……」巒竹溫暖的雙唇慢慢的在我的面頰親吻著,那一刻我陶醉在這死亡瀰漫的空氣中無法自拔。慢慢的……慢慢的……我閉上了雙眼,感受著巒竹溫暖而柔軟的雙手在我的面頰與脖頸以及失去頭顱的身體上不斷的撫摸著,我想就這樣在她的懷中死去……

    「狂人!你要振作!狂人!」滾兒的聲音在我耳邊突然的傳來,我猛地打了個冷戰並一下子睜開雙眼。我看到巒竹的雙唇間正含著一隻紅色的芯片,那芯片正一點點的靠近我。

    「啊!」我猛的用手將巒竹推開,然後站起。巒竹的臉一下子側了過去,血從她的臉上一點點的淌下,她用手摀住了臉,然後一點點的轉了過來。那只紅色的芯片正正的紮在她的左眼上,那隻眼睛不斷的淌下鮮血與眼淚……

    「親愛的……你怎麼了,……難道你不願意與我一起生活在沒有痛苦沒有貧富的理想世界上嗎?」巒竹沒有怪我,她的聲音顫顫的,似乎是由於過度的疼痛。「來吧……到我這來……我們一起去一個沒有痛苦的地方……」巒竹一點點吃力的站起,她向我伸出了自己顫抖的手,似乎是為了帶我離開,也似乎是為了讓我帶她離開……

    我不知所措的緩緩的倒退著,突然我的腳下踩空了,我跌倒在一個人的身上。那個人緩緩的撫摸著我被撕扯後帶血的頭髮,她的手那麼的溫柔,我的頭舒服多了。我緩緩的閉上了雙眼,她的頭髮在我的面頰上緩緩的擦過,那感覺癢癢的,卻那麼溫柔……我躺在她跪在地上的雙腿上,她的腿也柔柔的那麼溫暖。慢慢的……她的胸部貼在了我的頭邊,我的頭在這彈性的柔軟中突然不那麼疼痛了,我緊緊的將頭靠在她的身上……

    「親愛的……我在這裡啊……我在這裡啊……」我被這個聲音驚醒,遠處巒竹的眼中淌滿了血與淚結合的晶體……

    我向上看去,一個身穿紅色長袍的人跪在地上擁抱著我,她的帽子尖尖的、低低的蓋住了臉,她伸在半空中的兩根手指中夾著一隻紅色的芯片。我仔細的看著她陰影中的臉……那是滾兒……

    我又一次猛的睜開雙眼,發現自己正躺在花園小區的長椅上。我動了動身體,發覺自己頭上枕著很柔軟的什麼。

    「醒了呀。剛給我打完電話就睡,真是懶人——不過看來你已經闖過危險了……」滾兒若無其事的說。

    「怎麼回事………我的頭怎麼這麼痛?」我發覺自己的頭正枕在滾兒的懷裡,我的頭痛的厲害。我伸手摸了摸頭,發現手中有很多掉下的頭髮。

    「真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沒事自己揪自己的頭髮——就算走不出迷宮也不用這樣吧……」

    「啊——你怎麼知道我做的夢?」我試著慢慢的坐了起來。

    「那不是夢,狂人。不論如何,以後你要離那個巒竹遠一點,她的確是個很讓人敬佩的公民,不過她和我們並不一樣。」

    「什麼意思?」我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好了,狂人!今天我叫你來是因為有件事要你和我一起去參加。」

    「什麼事情?好像還很神秘……」

    「不是神秘——是神聖!」滾兒的態度十分莊嚴。

    「干鞭還裝一本正的……」我覺得滾兒的嚴肅態度十分可愛,可滾兒的態度依然毫不改變的嚴肅著……

    冰鎮在這個季節的落日後總是讓人陶醉的涼爽。小區的長椅上、開滿鮮紅色花朵的樹下,三三兩兩的人或閒聊、或談情的坐在那裡,一群嬉戲的孩子嘲笑著幼兒園鐵欄杆中的孩子被奪走的自由。一位園藝師悠然的修剪著小區中的花草,還不時提醒嬉戲的孩子要小心他修剪工具的鋒利。

    我的眼前一片安詳與寧靜,所有人都不知道自己生活在怎樣的恐怖中,又即將面臨怎樣的恐怖。

    一輛車停在了我與滾兒的身邊,這是一輛週身紅色的轎車。副駕駛上的人下了車,謙恭的打開了後排的車門,滾兒則十分自然的鑽進了車子,我也學著滾兒的樣子上了車。

    「我要去工業區的聖壇看看。」滾兒以一種命令的口氣對司機生硬的說。

    「是!長官!」司機則以一種絕對服從的口氣回答。

    車向冰鎮工業區很快的駛去。工業區是冰鎮城邊的一片很大的區,冰鎮的大型工廠幾乎都聚集在那裡。一路上高聳入雲的玻璃摩天大樓漸漸的被少有窗戶的巨大紅磚工業廠房代替,高聳入雲的不再是摩天大樓,而是一座座孤零零掛滿灰塵卻不再冒煙的圓形煙筒。這裡的樹並沒有結滿紅花,而車子經過那一棵棵枯枝打扮而成的樹時就會驚起一群飛散的烏鴉。

    車外面漸漸的下起了雨,本已濕濕的地上滿是樹上掉落的枯萎紅花。

    「奇怪,這裡的紅花怎麼都脫落了?滾兒側臉看著地上掉落的紅花。」

    「大概是芯片的控制力不夠強烈吧。」那個副駕駛上的人說。

    車很快的在一座工廠前停下。這裡是一片龐大的建築群,一座幾百米高的粗大給水塔與幾座要30幾個人才能合抱的煙筒高聳入雲。幾座紅磚廠房似乎急切的向我們壓了過來,那廠房沒有一塊窗子,只有角落中那孤零零的一隻窄小的角門迎接著我們。

    我跟著滾兒下車走進了廠房,我一邊聽著廠房外面的雨聲一邊整理著被淋濕的衣服。滾兒的衣服也有些被淋濕了,只是她似乎絲毫不在意。

    廠房中擠滿了人,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幾個老工人站在前排拄著一隻鐵錘吃力的站在前排十分認真的聽著,他們身後的其他工人也都十分認真的聽著。台上站著一個身穿紅色長袍的人,他的帽子同樣被壓得低低的。

    「……現在,我們都已經十分清楚的認識到只有『紅色血腥』才能推翻舊『自我』!才能從新定義控制我們意識的『檢查機制』!才能真正讓我們知道我們真正的想法是什麼!那麼我再問你們一次——誰才是能夠拯救冰鎮的唯一力量!」

    「紅色血腥!」台下的工人都一致的喊到,他們的聲音很整齊。

    「那麼你們中為什麼有人會反對『紅色血腥』!」那個人的聲音洪亮,底氣十足,聲音也很熟悉,只是我一時竟然分辨不出這聲音到底是誰的。

    「他一定是邪惡『自我』派來的奸細!」人群中響起了幾個聲音。

    「殺死他,殺死他!他是奸細!他們想繼續控制我們的意識!」所有的人都喊了起來。這時一個人被兩個工人拖出了人群,那個人的臉已經被打得血肉模糊,他的眼睛和王世易一樣成為兩隻黑洞,黑洞中透出一陣陣紅色,他的嘴誇張的大大張著,嘴裡不停的嘟囔著「把我的芯片拿出來……求求你們…………請把我的芯片拿出來……」

    「以公民賦予『紅色血腥』的名義判處你死刑!」那個穿紅色長袍的人剛說完,台下的兩個工人立刻各自從身上掏出兩隻手槍對準那個人的頭顱連開兩槍。被擊中者的頭顱被子彈打得炸裂開,在瞬間開出了夾著一絲絲白色的艷麗的紅色花朵。

    「萬歲!紅色血腥!萬歲!理想世界!」台下的人群立刻自發的爆出一陣陣的喊聲。他們震耳欲聾的喊著,不斷重複著這一句單調而公式化的口號,不同的是那聲音一聲比一聲大,人群的表情也一聲比一聲激動,眼淚夾雜著紅色的鮮血從人們的眼眶中奔流而出。

    「我還以為有什麼大不了的,不過是處決一個人就可以解決的事情——我們走吧。」滾兒不再理會人群的瘋狂,轉身徑直的向那窄小的門走去,司機和坐在副駕駛上的那個人也跟在後面一起走了出去。我遲疑了一下也跟著走出了工廠,似乎我除了跟在滾兒後面已經別無他擇。

    「看到了嗎!這就是『紅色血腥』。」滾兒突然的停住,然後猛然的轉回身看著我。

    「難道『紅色血腥』就是這樣靠控制公民的意識來使用暴力推翻邪惡『自我』的嗎?——我十分反感這種方式!」

    「狂人!不要太幼稚!自由原則對動盪的聖戰時代並不適用,自由本來就是改良的產物,而在現在的冰鎮城邦,一切的改良只能意味著妥協!」

    「……」

    「狂人……我不知道以後你還會不會理我,雖然我很怕失去你。但我必須告訴你,我也是一個被植入芯片的「紅色血腥」追隨者,我將去參加『紅色血腥』聖戰,最終建立一個沒有貧富與痛苦的理想世界……」滾兒衝著我伸開了雙臂……

    「滾兒!到了那一天我一定會阻止你的瘋狂,讓你脫離那些同樣被植入芯片的人!」

    「狂人……如果你把類似的話再說幾次,我想我真的會愛上你……」滾兒仰起頭發出了一陣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雨已經停了,枯萎的樹枝上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長滿了鮮紅色的花朵,陽光透過樹枝與花朵間的縫隙點點的打在滾兒身上。滾兒停止了笑聲,她似乎若有所思的低下了頭,一滴樹枝花朵上殘留的雨滴輕輕的滑落在她身邊的草地上點點飛濺……

    (主人公的回憶:滾兒說她被植入了芯片,可她並不僅僅是個被植入芯片的人;滾兒說她將去參加「紅色血腥」聖戰,可她並不只是參加聖戰而已……而我那時卻依然不知道我頭腦中的那枚芯片到底是什麼時候被植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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