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血腥 Side.A Side.A9 吃人?
    吃人?

    早上的時候接到了楊明的電話,她讓我准備一下,說是今天傍晚約了曾教授和幾個朋友一起吃飯。曾教授看了方案的創意十分滿意,因此十分想見見我。

    放下電話我繼續著我的睡覺事業。我白天總是由於無聊而拼命猛睡,卻總是被老桂叫醒。老桂的方式頗為特別,這廝總是神鬼不覺的跑到我的床前將我叫醒,目的僅僅是為了看看我到底是不是真的睡著了。有時為了躲避他們“生產隊”的農閒活動,他也會跑到我住的寢室隨便找張床睡下,當然在他睡下前會先把我叫醒。我通常並不去看他,只是隨口答應一聲,我知道他住的寢室必定“麻將”。

    “別人麻將你就不能睡覺了?你不是也天天瘋狂麻將嗎?”我問。

    “以網吧麻將為榮!以寢室麻將為恥!”老桂回答。

    ……恍惚中又被老桂叫醒。

    “你怎麼還不起床!你和楊明約定的時間已經到了!”這次老桂好像並不僅僅是由於想看看我是不是在睡覺而將我叫醒。

    “別碰老子!老子郁悶,不想動。”

    “你裹個破被擺什麼造型啊!?一會楊明等急了怎麼辦——你還想不想讓我及格了?”這才是他真正所關心的。

    “老子再睡一會!”我用被子蓋住了腦袋。

    “你裝個鞭(東北方言,指雄性動物生殖器。)性感!快他媽起來!”老桂一把搶走了我的被子,並抱住大叫。

    楊明的車停在了樓下的操場上。那是一輛紅黑相間的跑車,車頭的機蓋上是一只紅色的V字,那個V字幾乎占滿了機蓋。

    楊明打開車門走下了車,然後背靠著車門站在車的一側。她穿一件沒有過膝略帶紫味的棕色風衣,脖子上依然系著一條紗巾。這讓我想起了丁捷脖子上的鐵鏈,但我敢斷定楊明脖子上的一定不是鐵鏈。

    “怎麼這麼慢?”楊明把手搭在車門的一側。

    “第一次和‘楊老師’出去吃飯總要收拾下儀表吧。”我如警匪片中的匪徒般灑脫的用手開動車門,可車門卻沒有動。

    “那門不是那麼開的。”楊明說。

    上了車楊明扔給我一套衣服。

    “換上。”楊明一邊開著車一邊說。

    我打開了衣服的包裝看了看,是一件品牌的社交禮服。

    “要是不好意思就去後面換。”

    “不用,沒什麼不好意思的。”我似乎自言自語的說,然後就在副駕駛的位置上換起了衣服。

    “感覺還可以。”楊明看了我一眼,然後一邊開車一邊漫不經心的說。

    我看了看後視鏡中的自己,然後用力撕掉了衣服上的商標。

    “自我”大廈是冰鎮最大的酒店,位於冰鎮的中心,是一座標准的現代主義建築。高大的建築高聳入雲,如果一個人站在下面仰望,根本無法看到建築的頂部延伸到什麼地方。整座建築是標准的框架結構,除了如歌特般向上飛升的紅色柱子外全部為能夠隱約看到內部的紅色玻璃幕牆,使得整座建築如同就要熄滅的紅色舊式燈泡一樣。

    車停在大廈門前廣場的停車場上,幾個身穿制服的保安人員立刻迎了上來為我們安排位置。位置停好後他們為我們打開了車門,然後兩條腿跪下趴在地上。楊明似乎很是習慣的從保安的身上踩了過去,我有些不知所措,可看了楊明的樣子還是輕輕的從為我開門的保安身上踩了過去,這令我感到很不舒服。

    大廈的內部裝飾很是豪華,確切的說是一種耀眼的“奢華”,奢華的讓人的眼睛陣陣疼痛。牆面是黃金軟絲編織成的壁紙和白銀的裝飾,天棚是寶石與夜明珠組成的行星運行圖案,地上是一塊河流形狀的玻璃,玻璃下面鑲嵌著一顆顆鑽石組成的類似銀河般的圖案。

    楊明帶著我走到一面巨大的,用水晶磨平後拼成的鏡子前。楊明正對著我站在我的面前,她伸出雙手整理了理我的衣領,她的指尖輕輕的劃過我的毛孔,一種異樣的清涼讓我瞬間戰栗。

    楊明退後了一步看了看我,又俯下身幫我整理了下褲角。

    “好像很適合你。”楊明誇獎著我,又像是在誇獎自己。

    我和楊明到了總服務台,然後就上了電梯。那是一座懸空的透明電梯,電梯的四周沒有牆壁,整座電梯似乎是懸浮在空中的。一陣輕微的振動,電梯升了起來,它現在的高度似乎已經並不能用樓層的層數來衡量了。整個城市在我和楊明的腳下漸漸的縮小,城市的四周浮起了一圈向外傾斜的黑色金屬圍牆,如同一只巨大的黑色鐵鍋般將整座城市裝在中間。

    電梯終於停住了,幾個只穿比基尼的女人熱情的接待著我們,她們把我和楊明帶到了包房門前。我不知道現在的高度,我看了看窗外,除了一片漆黑和被房間內燈光染紅的隱約霧氣外什麼都看不清楚。

    我和楊明走進了包房。這是一間裝修豪華的房間,天棚上吊著一只只的鳥籠,每只鳥籠裡面裝著麻雀大小的十幾個小人。那些人都站在籠子邊,他們的身體似乎有些殘缺不全。他們雙手抓著鳥籠的鐵欄,頭仰著、張開一張大大的嘴。他們的眼睛中都沒有眼球,黑洞洞的眼睛和張開的嘴形成了三個相關聯的黑洞。屋子中間沒有桌子,而是在地板上開了一只圓形的黑洞,黑洞下面是一只大大的黑色鐵鍋,鐵鍋中裝著整個微縮了的城市,而城市中的人們正在悠然的生活著。

    鍋邊坐著幾個人,楊明一一的介紹了一下。其中一位就是曾教授,曾教授大概六十多歲,頭發花白,帶一副無框的近視眼睛,看厚度好像度數並不大……至於其余的幾位則是冰鎮城邦的畫家、作家以及經濟家或者其他方面的什麼“家”。這些名字我一個也不想記住,因為我一直對這些御用的什麼“家”十分反感。當介紹到我的時候,楊明稱我為“唯一的助手。”

    我和楊明在黑色的鐵鍋邊坐了下來。他們一邊談論著一邊吃起了東西,談論的話題是關於“紅色血腥”的一些事情。除了楊明與曾教授,每個“家”似乎在談論“紅色血腥”時都充滿了刻骨的仇恨與蔑視。他們稱“紅色血腥”是一群“臭要飯的”;稱“紅色血腥”的首領是“婊子養來做婊子的”以及“生來就是讓咱們×的”——我想我並不一定喜歡“紅色血腥”,但這些人渣“家”的骯髒言論卻更讓我反感。這時我發現楊明正默默的注視著我的表情,似乎是在有意的試探著什麼,於是我立刻裝出一副毫不在意的麻木表情……

    每個人的座位邊都有一只長長的筷子,這筷子一直可以伸進鐵鍋的最底部。那個什麼作家把筷子伸進鍋中,熟練的夾起了一個正在城市中行走的“人”放在自己面前的碗中,其他人也都用筷子夾了起來。

    我學著他們的樣子也夾起了一個人,那是一個似乎還在上高中的小姑娘。她穿一身學生服,是那種很時髦的學生服,尤其是那雙大大的眼睛,晶瑩剔透,在那雙眼睛的照耀下,她的整個人都十分清純。我學著其他人的樣子用筷子去剝她的衣服,她在我的碗裡掙扎著讓我無從下手。

    “不要害怕,這些都不是個經濟學家似乎看出了我的窘迫。

    我擺出了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沖他笑了笑以作為答復,然後看了看楊明。楊明似乎是在有意的為我做著示范。她從鍋中的城市裡夾起了一個頭戴斗笠,身穿深藍色布料的光腳老漢,看打扮他似乎是一個進城打工的農民。楊明熟練的將那個農民放進盤中,開始剝去他的衣服。那個農民猛烈的掙扎著,楊明則不慌不忙的用筷子一下子扎進了那個農民的大腿,試想那個農民的大腿中扎進一根和他的大腿一樣粗的筷子會如何……盤中流滿了紅色的液體,那條腿也斷掉了。楊明熟練的用身邊的一只什麼工具挖去了那個農民的眼睛、舌頭和耳朵,然後把那些挖掉的東西放進口中斯文的咀嚼起來,那個農民余下的身體部分則被用筷子再次夾起後放進天棚上的籠子裡。

    我還是不很習慣,我將那個小姑娘放在盤中輕輕的用筷子敲打她,似乎是害怕由於用力過猛而傷害到她。她還是猛烈的掙扎著,我看著這如芭比娃娃大小的小姑娘突然有些喜歡上了她,這時一根長長的筷子突然伸了過來從小姑娘的兩腿之間插了進去。小姑娘頓時開始掙扎著,她的雙手緊緊的抱住對她來說十分粗大的筷子,似乎是想把它拔出來……

    “……把她美麗的眼睛挖出來吧。”筷子是從說話的這個家伙那伸過來的,這個家伙楊明剛才介紹的時候好像說他是個什麼教育學家,他這樣做似乎是為了幫助我。

    楊明看出了我的窘迫,於是用身邊的工具熟練的挖出了那個小姑娘的眼球,然後放在了我的餐盤裡。我看著那雙美麗如水晶般的眼球在死死的盯著我,似乎僅僅是為了不讓這群爛人嘲笑我是個沒見過“市面”的人,我把那雙眼睛放進了嘴裡,我嚼了嚼發現似乎是油炸過的蟹肉之類的海鮮。

    包房裡立刻爆發出一陣陣的哄堂大笑。除了楊明和曾教授,所有人都笑的前仰後合。那個畫家立刻叫來了服務員,他讓服務員從天棚上的籠子中取下了一只已經被挖去眼睛、舌頭和耳朵的“人”放子我的面前。服務員打開背後的蓋子,裡面是一塊袖珍的可充電鋰電電池,包房中又立刻爆發出了一陣哄笑。

    “小兄弟,我們怎麼可能去吃人呢?再說怎麼會又是這麼小的人呢,這些都是仿真的人形機器,而且只有眼睛舌頭還有耳朵可以食用,一旦挖去這些可食用的東西,機器就會自動停止工作。”那個經濟學家向我解釋著,然後他用筷子在鍋中推倒了城市中的一片簡陋的民房,他夾起了一面牆放在了我的碗裡。我看了看那牆的斷面,原來這民房是用面包和外面塗著的奶油做成的。

    “小兄弟,你剛成為楊明的助手不長時間吧,想成為這個‘***’的人就要學會吃‘人’才行啊……”那個經濟學家說,緊接著又是他們的一陣大笑。

    ——我感到由衷的惡心。

    楊明的酒量很大,她那天喝了很多。楊明堅持不讓任何人送自己,這些人似乎也都很了解楊明的脾氣,所以也並未強求。

    楊明的神情自若、語氣坦然,直到最後一個什麼家的車子開遠。楊明的神情才一下子松懈了下來,他向著自己的車走去,步態微微有些晃動。我趁機扶了扶楊明,她沒有拒絕。

    “我叫輛車送你回去吧。”

    “不必,我休息一會就好。”楊明長長的舒了一口氣,似乎剛剛從危險中歸來的報信者。她有些踉蹌的打開車門坐了進去,我也繞到了車的另一側,然後打開車門坐在了副駕駛的位置。

    楊明已然倒在車的靠背上睡著了,我沒有叫醒她。我下了車把所有門窗都檢查了一遍,然後重新坐回車裡,那一刻我突然覺得自己是那麼安全。

    楊明的眉頭依然微微的皺著,只是比起先前舒展了許多。她靠在椅背上,頭向一側微微的歪著,整肅的頭發開始變得凌亂,幾根頭發從前額一直彎曲的垂下。

    整個城市都開始下雨了,雨滴重重的擊打在車身上發出清脆的金屬響聲。黑暗中無數的人在雨中狂奔,他們赤裸裸的沒有穿任何衣服。一個三米高的人則站在路邊,他的雙腳深深的埋在水泥路面中,原本筆直的身體在風雨中不斷扭曲,長長的頭發隨風不斷的飛舞,像一面戰敗者的旗幟隨時等待倒下。城市周圍爆發出巨大的轟鳴聲,黑色的牆從城市周圍緩緩升起,而狂風卻沒有因為牆壁的升起而有絲毫的減弱,漸漸的……我的耳邊響起了狂風擊打車身的聲音。那個在風中扭動身體的人突然在一聲清脆的聲音中斷為兩節,他倒下的身體被雨滴打成了篩子,然後和他斷裂時噴射出的鮮血一起如被雨滴拍打的雪般溶解。

    一個領著孩子的女人在雨中匆匆走過,在一陣閃電的照耀下,她的臉沒有一點的血色。突然一只巨大的筷子在她的面前重重的扎在了她身邊的地上,那個女人的驚恐的看著那根筷子,另一只筷子重重的打在那個女人的後背上,然後和另一只筷子迅速的夾起了那個女人。孩子跑上前去抓住那個女人的雙腿,而筷子只是輕輕一動,那個孩子便飛出了十幾米的距離。鮮血從孩子的額頭上流下,很快被雨水洗刷的無影無蹤。

    我聽不見那個孩子的哭聲,我只能聽到風的聲音;我看不到那個孩子的眼淚,我只能看到雨水從孩子的頭上流下。

    我們的車也在不停的晃動,一雙巨大都筷子夾起了我們飛快的向上而去。我從車窗望著下面,那城市周圍的牆並不是什麼圍牆,而是一只黑色的鐵鍋的鍋壁。

    車如同玩具一般被放在一只巨大的餐盤中,然後又一次被夾起。我發現一只巨大的眼睛正疑惑的透過車窗看著我和楊明,並不時的晃動著汽車。我看了看身邊的楊明,我從來沒有看到這麼恐怖的楊明。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直直的看著那只巨大的眼睛,瞳孔死死的定在眼球的中央。黑色的眼球只剩下沙粒般大小,整個白色的眼球中布滿了紅色的血絲,似乎整個眼球就要掉出眼眶。

    那個巨大的眼中立刻閃出一陣陣的恐懼,車子一下子從那個不知多高的地方垂直落下,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我又看了看楊明,她正安詳的靠在駕駛室的靠背上熟睡著,似乎一切都並未發生。她身上的香味和淡淡的汽油味在這個狹小的空間中回蕩著,車窗外的雨依然下著,卻比先前小了許多。楊明臉上的妝已經褪去了大半,她的鼻子似乎有些塞塞的,大概是因為有些著涼,她的雙唇有時會因為鼻塞而微微張開,輕輕的,柔柔的,似乎讓人心怡般的柔軟……

    我脫下衣服給楊明蓋上,那一刻一種香氣偷襲了我的身體,我把臉漸漸的靠近了楊明,我想吻她。我沒有叫她,也沒有問她,似乎我已然並不在乎她是不是睡著了。我的唇慢慢的

    靠近了楊明的唇,我止住呼吸,也如楊明般微微的張開了嘴,一種溫和而濕潤的氣息從楊明的口中呼出,那氣息流入我的體內,繼續偷襲著我的靈魂。我猛然的縮回了身體,一種氣息似乎已然讓我和楊明合而為一,她可以讓一具冰冷的屍體感到溫暖,可以在瞬間毀滅一切欲望……

    雨依然下著,車內卻開始彌漫著楊明體內那讓人沉醉氣息的溫柔,漸漸的……那個被奪走母親的孩子的哭聲開始點點的清晰,伴著這孩子聲嘶力竭的哭聲,我在這狹小的空間中一點點的融化、破碎,迷醉在這樣的溫柔中,我在消逝……

    (主人公的回憶:那天我們所吃到的到底是不是“人”我已經記不清楚了,但我卻完全明白了我所看到的那些沒有眼球的人是如何產生並扭曲“紅色血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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