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隊一動,圍在兩側的老百姓們跟著一塊動了起來。
本就亂哄哄的情形,這下更顯得亂套了起來。我站在人堆裡,根本就不用自己走路,身旁兩側的人都會夾著我往前行。
大軍人數眾多,行動又整齊,行的自然慢。百姓們雖然人數也眾多,可自然沒有大軍那麼講究整體和行軍速度的,才不過一會兒時間,我已經讓他們夾著到了前頭,離宿凌昂不遠。
眾家女子喊叫「宿凌昂」或「陵王」的聲音響徹耳畔,聽這些女子的喊叫聲中可以聽出,她們多麼希望宿凌昂可以合著這道喊聲回頭望她們一眼。
可是由始至終,她們都沒有得償所願。
他揚眉彎眼,他淺笑如風,稱著身上的銀色的鎧甲,更是讓人移不開眼,但這一眼一笑只是給並肩而行的那幾人,旁的人只能看著自行花癡了。
聽她們的喊叫聲越久,我的喉嚨也漸漸開始癢,也想張口喊他的名字。
不知道,如果我開口喊他的話,他會不會回過頭來。或說,他會不會在這麼多道喊聲裡聽出我的聲音?
心裡躍躍欲試,可張了口,卻是什麼音也不出。算了,算了,太不靠譜了。要是換了我都不一定能聽出來,又何必抱著這份希望去為難人家呢?身體還不由自主在前行中,離他的距離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他的側臉看得越清晰。
我暗暗對自己道:多看幾眼,此去一別,不知道他的歸期是多久呢!再多看幾眼,好好記下他的容貌。他的一顰一笑,今後地日子。以思念為生。
鼻間有些酸澀。連帶眼前的視線也有些朦朧地感覺。
努力地盯著他地側臉。我不停地眨眼再眨眼。
想眨去眼前地朦朧。也想眨去心裡地那股子難受勁。
一直與兩旁交談著地他忽然似有心靈感應般地回過了頭來。我終於看見了他地臉。他地眼。趕忙以手擦拭雙眼。我想更清楚地看他。
他直視著我地方向。嘴角慢慢掛上了一抹淺淺地笑意。
那一笑堪稱春風融雪。我週遭地女子開始尖叫。雖然自戀。可是我知道。他地笑一定不會對她們。而是在對我笑。他地笑。是屬於我地。
他地眼裡似乎有溫柔。似乎帶著專注。似乎還有寵溺。看地越久。我現越多。我也跟著笑。勾起唇角。回應著他。回應著他地溫柔、他地專注、他地寵溺。
再不管身旁的人,我將手伸過頭頂,拚命的揮舞。
此去,一路平安。
那一抹淺笑只掛在唇畔不多時便悉數斂去。取而代之的是身著硬挺鎧甲,一臉英氣的他,不笑無波,細長地眼靜靜地看著我這個方向。給人以高深莫測的感覺。
手揮舞地快沒了力氣。他才似不捨的慢慢地轉回了頭。
百姓們漸漸頓下了腳步,他領著大軍。漸漸的前行,離我越來越遠。
我還想繼續往前送他。可是無奈身旁的人太多,無論我怎麼用力往前擠,始終都趕不上他離我而去的速度。
用盡了大半的力氣,也沒有追上,心裡頭一陣的無力。
「跟我來。」耳畔忽傳來一道聲音。
我還來不及做出反應,只感到有人正拽著我的手臂離開人群。
一直到被拽到了一旁的空地,離那些人群有了些距離,我才喘氣正視這人,忍不住就吃了驚,「曲沃雲,你怎麼在這
這人還真是來無影去無蹤,總在人意想不到的時候出現。
曲沃雲勾勾唇角,往樹下走去。樹下栓著一匹棗紅馬,正悠閒的低頭吃著樹幹四周的草兒。他動手解開韁繩,牽著馬兒走回我面前,開口道:「大軍往前行了,想不想再送送你的心上人?」
心上人。他口裡的這三字叫我忍不住蹙了蹙眉,可是他問的是我「想不想再送送……」,不再多想,我忙點下頭。
想想想,我怎麼可能不想?
他嘴畔一抹玩味的笑,大掌拍了拍馬背,以一個瀟灑的姿勢翻身上馬,牽扯著韁繩,俯看著我,「那就上來吧!」
隨著這話,他伸出了手。
看看他,再看看他的手,我不敢遲疑,忙也遞出了手,就著他的力道翻身上了馬。
「抓緊!」他簡單的交代了一聲,用力一跨馬兒的腹部,馬兒一吃痛,嘶叫了一聲撒開蹄子往前奔去。
一個顛簸,我趕忙用力抱緊他的窄腰。
大軍雖然離的我遠了,可是往原來那路走,沒幾步就能追上大軍,可是此刻,曲沃雲卻根本就不是帶著我往大軍前行的方向而去。
忍受著顛簸,我忍不住出聲問他:「你要帶我去哪?」
他沒有反應,只是依然拉扯著手中的韁繩。
「你到底要帶我去哪?這根本就不是大軍行進的路。」
「你是送,還是追?送,自然是默默的送。追,才跟著大軍屁股後頭跑!」風裡,有他的幾道笑聲。
我閉上嘴。
繞過山腰,他忽然拉著韁繩停下了馬。我放開他的腰,有些莫名的抬起頭,正巧迎上他回頭瞥我,看見我看他,衝著我昂了昂頭,「大軍馬上就到。」
在他的幫助下翻下了馬背,他指著山腰下的山路,對我示意。
等下大軍勢必會經過這一條山路,他不追著大軍的屁股後頭,而是提前奔到了他們的前面,因為在這裡,能夠看的清楚。
對於之前誤會他,我有些心虛。衝著他感激的笑笑。卻換了他的一抹白眼。
才感覺有些委屈,遠方地塵土卻止住了我的這份感覺。
「他們來了?」我問身旁地人。
輕回應。
潤潤唇。我嚥下一口口水。果然。大軍慢慢地行了過來。看著行在最前頭的人,我緩緩呼出一道氣。
又能看到他,可以再看他幾眼。
「謝謝你。」
「謝我?」
我不作聲,兩眼追逐著那抹熟悉的身影。
「你可以跑下去,攔住他。」身旁,曲沃雲建議道。
快速的瞥他一眼。我不解,「攔他做什麼?」
「不想跟他最後再說些什麼嗎?」
「說什麼?」我茫然。
他的眉高高挑起,更是玩味的看著我。
眨了個眼,我撇開頭,繼續去看正漸漸走來地宿凌昂。還要說些什麼?該說的話,這八天來,我們說的還好?不但是該說的,連該做的,不該做的也做了什麼。他只是上個戰場而已,不出幾月就會回來的。我為什麼還要攔著他說個不停呢?
女人的心思或許是轉變的比較快。之前還擔心他的這一去危險重重,眼下卻萬分相信他會平安歸來。
只因為,我記起了他答應過我地事。
到不了白頭也無所謂,但一定是兩人在一起過完最後一日。
眼下,我在上京,他要出征。分隔那麼遠,沒有我在他身邊,如果他敢出丁點的意外,那就是不信守承諾!我相信。他不會是個言而無信的人。也不會去做食言的事。
「你真的不下去說些什麼?」當宿凌昂的馬行到我們所站地段的正下方時,曲沃雲又出聲問道。
他的語氣怎麼比我這當事人還急切?我搖晃著腦袋。
再一次看著他遠去、消失不見。我卻不再像之前那樣覺得空虛、難受。相反的,竟然有些鬆了口氣地感覺。
轉身。看著曲沃雲,張口再道了一聲,「謝謝。」
「又謝我?」他皺著眉,原先臉上地玩味全被奇怪替代。
我聳肩,笑而不答。只道:「該回去了。」
「那回去吧!」牽著馬,他也聳聳肩。一路策馬奔馳,我緊緊在抱緊著他的腰,兩眼盯著不停快速往後飛逝地風景,心裡有一塊地方空落落的。
這種感覺就叫做寂寞。
馬在王府門前停下,當我翻身下了馬才現曲沃雲還端坐在馬上,仰頭看著他,我好奇問道:「你不下來?還要去哪嗎?」
「嗯。你說呢?當然去追大軍。」話完,他露了一抹詭笑。
「追大軍?」我一愣。「為什麼要追大軍?」茫茫然地看著他,忽然靈光一閃,腦子開了竅。指著他,手指忍不住顫抖起來,「你、你你,你也跟著宿凌昂去出征?」
他的笑扯大了許多,衝著我揚揚眉,乾脆回答了一聲,「是。」
「那你剛才帶我去……」是什麼意思?為什麼要那麼做?
「沒什麼,好玩而已。」拋下一句,馬頭忽然轉了個向。
我還來不及多說一句,只看見他策馬轉身,奔馳的背影遠去。跺跺腳,卻無能為力,也喊不回來。這個傢伙,這是逃跑嗎?
心裡只是不停的自問,他明明也隨大軍出征,為什麼中途來帶我去「再」送送宿凌昂?是他自己的主意,還是宿凌昂讓他來的?要是是宿凌昂讓他來的,那麼我剛剛的表現不就太傻了嗎?
腦子裡劃過曲沃雲兩次要我下去攔宿凌昂的話,我兩手猛得摀住臉頰,我是不是做錯了?是不是應該下去攔著他才是?或許他還有話要對我說?或許他要帶去我一同出征?或許,或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