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低慾望 正文 083-木樓
    083-木樓

    二人並肩走到水井旁邊,見一隻木桶靜靜地倒在井沿上,多年不用的木製轆轤已經裂開了口子,但覺冷氣森森,誰也不敢向井中張望。

    「你說井裡有什麼?」張楚突然問,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或許想探個究竟,或許想嚇唬她一下,總之那是個奇怪的想法。

    雨點越來越大,院子中讓人有種鬼氣森森的感覺,舒湘緊張地搖了搖頭「不,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張楚知道這個玩笑開得不是時候,忙解釋「一口水井而已,裡面是喝的水。」說著竟不由自主地向井邊探過頭去,只聽舒湘旁邊喊了聲「不要!」

    張楚心中一動,嘿嘿笑道「沒事,我看看有多深。」

    舒湘連忙緊閉雙眼「你這樣我就生氣了。」

    張楚一隻著傘,一隻手扶著井沿,腦袋不由自主地伸到井邊,只見那水井深不見底,越往下越寬,星星點點的寒光自井底反射而來,陰森的冷氣立即鑽進鼻孔,還沒等看清就感覺到一陣眩暈,身子微微晃動一下,一股尿意突然襲來。

    他打了個寒戰,忙縮回了身子,額頭已驚出一層細細的冷汗,心中暗暗後悔這一下差點掉了進去!緊張地向舒湘這邊靠了靠「好深,快走。」

    舒湘這才緩過神,輕咬銀牙「不許胡來。」

    突然之間,大雨夾著狂風如同瀑布一般傾瀉下來,地面上立即泛起了無數水花。二人低頭衝向門窗早已經損壞的木樓,黑乎乎的門口猶如隨時準備吃人的血盆大口,道道閃電照亮了這個荒涼的院落,二人急忙鑽了進去。

    只跨進了一步,他們便立即停下了腳步,小心地打量著這個讓人感覺頭皮發麻的地方。木樓似乎曾經是個客棧,大廳裡昏暗無比,一股濃濃的腐朽味讓舒湘緊皺眉頭「這是什麼地方,太嚇人了。」

    「不要怕,有我呢。」張楚的心裡也一陣發毛,適應了一下昏暗的光線,這才看清裡面的擺設。

    一切彷彿回到了三十年代的舊上海。

    大廳位於木樓的正中央,有四十幾個平方大小,最前方是一個破舊的木製吧檯,一個花傘式的舊檯燈壓在紫黑色的算盤上,隱約可見幾冊老式帳本,其中有一本翻開了一半,泛黃的頁面上歪歪斜斜地躺著一支半截鋼筆。

    旁邊的墨水瓶已經乾涸,缺了一角的瓶蓋斜斜地搭在了瓶口上。

    吧檯的背後是個酒櫃,灰塵佈滿在各式各樣的酒瓶上,幾隻倒掛的高腳杯依然明亮。右側的牆上貼著一張邊角已經捲曲了的海報,那個嫵媚的女人正在撓首弄姿地吐著煙霧,可以看得出,她拍攝這幅照片時心情一定是異常興奮。

    廳中擺放著兩張圓桌和幾把椅子,有的倒在了一邊,有的缺了條腿,看樣子很久沒有人坐過了。舒湘無法抗拒心中的恐懼,恨不得躲進張楚的懷裡,卻又不敢做出那樣的動作「我……」

    「這裡好像是拍電影用的地方,別害怕。」張楚緊緊地摟著她,此時心中不敢有一點雜念,在他的心裡,對這樣的女孩產生非分之想是有罪的。

    奇怪的是,水泥地面卻異常清潔,似乎不久前被人清掃過一樣。大廳兩邊各有一條黑暗的通道,分別通向兩側的客戶,樓梯不藏在哪一邊。

    張楚掃視了一下,決定暫時呆在門口。舒湘不敢轉過身,卻又想看看外面的雨「我們看外面,你就在我旁邊,千萬別動,我很害怕。」

    雨越下越大,轉眼之間,院子裡的積水迅速向牆邊的一條水溝流去,水溝經過牆下一個老鼠洞流向牆外。

    很快,古老的青石板鋪就的地面一下子清新了起來,青石板形狀很不規則,大大小小不計其數,隱隱看到一些石板上刻著彎彎曲曲的象形文字,舒湘雪白的右手指著地面,聲音平靜地說「那上面寫的是什麼?」

    張楚心中一顫,沒來由的哆嗦了一下,側臉望著她,忽然發現她的臉色蒼白,毫無血色「我看不清,雨太大了……」

    「好像是古代的文字……」舒湘的聲音不帶任何語氣,冷冷冰冰,似乎被那些文字所吸引。

    正當他們神馳目眩的時候,忽然舒湘直直地走了出去,張楚在背後拉了她一把「你幹什麼?」

    「啊……我……我突然想去那井邊看看……」舒湘晃了晃腦袋,這才回過神來,臉上現出恐懼的神色「千萬別讓我過去,我想跳井!」

    張楚只覺頭皮陣陣發麻,雙手用力按在她的肩膀上「你到底怎麼了?」

    「我……剛才好像有人在叫我,聲音就在井裡……」舒湘幽幽地說道。

    「哪有什麼聲音,你是被嚇壞了,別亂想!」張楚一把將她拉到廳中,從圓桌邊拽過一把完好的椅子「有沒有紙?」

    「哦,紙,有,有……」舒湘機械地回答著,取出一包面巾紙。

    張楚把椅子簡單地擦了擦「你太累了,坐下休息一會兒,雨停了咱們就走。」

    突然,左側走廊裡一個鬼氣森森的聲音說「走?這裡就是你們的家。」

    兩人大吃一驚,張楚立即護在舒湘面前「誰?出來!」

    走廊裡傳出塑料拖鞋與地面摩擦的聲音,由遠及近,舒湘嚇得緊靠張楚背後,小心地探出一隻眼睛。

    一個中年男人從走廊中緩步踱出,他穿著一身破舊的灰色睡衣,眼前架著一副金絲眼鏡。

    「寬……寬哥……」張楚失聲說道。

    「不錯,是我,歡迎來到我的家。」於志寬冷冷地說,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看上去如同死人一般。

    張楚轉過頭「舒湘,別害怕,這位是我的老闆於志寬先生。」

    舒湘這才將身子移了出來,小聲地說「你……你好。」

    「她就是你的夢中情人?」於志寬輕輕點頭,目光平直地看著二人。

    張楚感覺到他身上悄悄散發著某種怪異的氣息,讓他驚訝的是,於志寬的臉上可見幾處明顯的灰色斑,他依稀記起,那是只有死人身上才會有的屍斑,壯著膽子說「這……這個……」

    「什麼這個那個的?男歡女愛是人之常情。」於志寬又向前邁了兩步。

    張楚低頭在他的腳上掃了一下,心中立即咯登一下,忙向後退了一步。

    你看,那是人的腳麼?灰色的拖鞋上還沾著一些沒有來得及除去的泥巴青草,趾甲青紫,皮膚紅腫肥大,難道……

    舒湘也發現了於志寬的異常,連忙縮在張楚身後,緊張地說「你……你別過來!」

    於志寬呵呵一笑,笑聲中帶著似乎無所謂的心態「你再漂亮也是張楚的女人,我做大哥的還能欺負你麼?」

    舒湘更是不敢接話,心中的小鹿彭彭亂跳起來,似乎眼前的於志寬剛剛從墳墓裡爬出來一樣,她忙將頭縮了回來。

    張楚嘿嘿乾笑「寬,寬哥,你怎麼會在這裡?」

    「哦,這裡是我剛剛買的地方。」於志寬木然地側過身,面對著右邊的走廊喊道「娟娟,你張哥來了!」

    裡面一個女孩子的聲應道「我馬上來。」

    隨著吱呀一聲,漆黑的走廊傳出腳步聲,張楚的心中不斷地琢磨這奇怪的事情,他瞪大了眼睛,黑乎乎的走廊裡一個女孩探出頭,灰色臉,溜光的頭髮,女孩正是高娟娟。

    只是……她似乎突然變了許多。

    高娟娟面無表情地走上前「楚哥好,這位是嫂子吧?」

    張楚心裡像長了草一樣,痛苦的表情頓時浮現了出來「娟娟……寬哥,你們,你們怎麼變成這樣?」

    「沒什麼,所有人都會變成這樣的。」於志寬習慣性地推了推眼鏡,接著說道「不管是誰,富能過,窮也要能過。」

    張楚不知道他究竟想說什麼,下意識地點點頭。

    於志寬轉圈指著廳中事物「這裡不是很好麼?你們看,這麼多漂亮的沙發,裝滿洋酒的酒櫃,華麗的吊燈,四十二寸的液晶電視,喏,還有那麼大的魚缸……」

    「這……」張楚根本沒看見他所說的東西,只覺得自己的頭髮刷地一下子立了起來。

    舒湘閉著眼,像是在惡夢中一樣地搖著頭「不……不!

    張楚心中又害怕又難過,轉頭安慰「沒事,寬哥是好人……雨停了咱們就走。」

    「雨不會停,娟娟,送兩位客人去休息。」於志寬冷冰冰地說,然後轉過身慢慢地消失在黑色的走廊裡。

    「你們想住樓上還是地下室?」高娟娟向前走了一步。

    她的瞳孔似乎比正常人的大,而且沒有光澤。

    張楚硬著頭皮「隨便了,哪裡都行。」

    「我不要,我就在這裡等。」舒湘拉著他的衣角。

    「于先生說,雨要下三天。」

    「三天……」張楚愣了一下,轉頭看著舒湘雪白的臉「你看呢?」

    高娟娟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放心住吧,沒事的。請問你們住單人房還是雙人房?」

    「單人吧。」張楚毫不猶豫地說。

    舒湘立即說「不,雙人!」

    高娟娟呵呵冷笑「雙人只有地下,二樓都是單人間。」

    「好吧,地下就地下。」張楚只能這樣說。

    高娟娟帶著二人緩緩地進了右側的走廊,裡面似乎與世隔絕一樣的黑,無邊無際,沒有人知道這條走廊到底有多深。

    舒湘緊緊拉住張楚的胳膊,小心地向前挪動。

    這到底是什麼地方?於志寬怎麼會住在這裡?為什麼於志寬和高娟娟變得如此可怕?難道他們死了?不會……張楚一遍又一遍地安慰著自己,他心一直認為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不可怕。

    其實人最可怕。

    高娟娟忽然向右轉身下行,這麼黑的地方,不知道她是怎麼會看清路。

    張楚突然想起手機,連忙掏出來照路,舒湘緊跟著他拾級而下。

    在樓梯上轉了兩個彎,又出現同樣的走廊,黑色的走廊,深不見底。

    高娟娟引著二人停在了一個門前,輕輕推開「就是這裡了。」

    「有燈麼?」張楚問。

    娟娟吐出一個字,然後從腰間掏出一盒火柴,擦燃一根,火苗小的可憐,似乎稍一動就會滅掉一樣。

    淡淡的硫磺味飄蕩在空氣中,舒湘站在張楚的身後,一動也不敢動,高娟娟的手伸向了梳妝台上的煤油燈,屋子終於亮了起來「進來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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