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之嬌女——陳阿嬌新傳 第一卷:下蘭台周覽,步從容深宮 第八章:決裂
    「姐姐,據說前兩天你和陛下吵架了?」劉陵雙手支著頭,雙眼彎彎,天真俏皮的瞇眼看我。

    「吵架?沒有呀……」我一邊努力回想現代的窗子是怎麼安裝的,一邊畫下拙劣的設計圖。

    「喲,姐姐還瞞我呀,陛下不是還罰椒房殿的下人跪了一夜嗎!」

    「哦,你是說這件事啊……」我心不在焉的說:「不過後來陛下沒生氣了哪。」突然覺得不對,抬頭疑惑的問她:「咦?你怎麼知道的?」

    劉陵抿嘴得意的一笑,「我當然知道了!我還知道,你倆是為了那衛姓歌女進宮的事才吵的,是吧?」

    我不由失笑,嗔了她一眼,「陵兒,你哪裡聽來的小道消息,當然——不是啦,一場誤會罷了。」

    皇宮內就是這點不好,一有風吹草動,即刻流言誹語滿天飛,看來以後要更小心從事才行。

    她顯然不信,幽幽的說:「姐姐,別騙我了,我知道你心裡難過,唉,我也為你不平,姐姐身為金枝玉葉,長得又這麼美,豈止比那小賤人強上百倍千倍!陛下居然為了她跟姐姐動手,真正氣人!」

    我拿她沒辦法,無奈的笑著搖了搖頭。

    見我沒有她預料中的反應,她呆了一呆,隔了一會,又道:「說真的,姐姐,你就不想去看看她長什麼樣嗎?」

    這個提議我倒是有點興趣。

    看我停下筆,她來了勁,繼續慫恿我:「姐姐,我聽別人說,此女長得花容月貌,且能歌善舞,難得一見哦。」

    確實,衛子夫從一個小小的歌女,以後竟然能變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漢皇后,而且榮寵不衰,真正也是傳奇女性!恐怕不僅僅是*美貌那麼簡單吧。

    「你知道她在那嗎?」

    「知道。」

    「好吧,那我們去看看。」

    繡雪借口要做事,不願去,我知她一向不喜劉陵,也不勉強。便和錦雲換上普通宮裝,隨著劉陵一同前往浣洗院。

    浣洗院顧名思義就是皇宮裡專職負責洗滌的地方,宮裡所有需要清洗的衣物、物件都會拿到這裡來,可想而知其工作量之大。

    一進院裡,就見角落裡滿坑滿谷的髒衣物,散發著陣陣臭氣,我們掩著鼻子匆匆看了一眼,沒見到什麼人,連忙退了出來,

    「錦雲,我們的衣物也堆在那裡嗎?」太嚇人,我寧願自己洗。

    錦雲忍不住笑了,「不是的,娘娘。」

    聽完錦雲的回話,我才知道這浣洗院雖然只是洗衣物的地方,卻也十分講究,照樣分三六九等,第一等自然是負責清洗熨理太后、皇帝、皇后、皇子公主,主要嬪妃娘娘衣物的浣女,個個經過挑選,需聰明伶俐,心靈手巧者才能擔當,第二等是負責清洗熨補高級官女或宦官的衣物,然後一級一級往下排。據說許多犯了錯的宮女送到這裡來受罰,一般都是負責級別最低的太監還有侍衛的衣物,活最髒,也最累,估計就是剛才我們看到的那堆了。

    三人又來到院後面的溪邊,二三十個婦女正在那幹活,漢代是用一種名叫皂莢的果實磨碎後充當肥皂,用木棒砸打衣物進行清潔。那些下女模樣都很普通,沒見有姿容特別出色的。

    劉陵急了,招了招手,找來一個正在洗衣的下女詢問。

    那女子一聽是找衛子夫,打量了我們一番,猶豫著向不遠處的晾曬場指了指,立即回去了。

    我們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那邊密密麻麻的晾著衣物,幾個人影在衣物後晃動,不知哪個是她。

    「姐姐,你看!」劉陵眼尖。

    我定睛一看,只見一年輕女子吃力的搬著一大盆衣服走了出來,那女子雖穿得破破爛爛,卻仍難掩艷光,不僅容貌清麗無雙,更有一股楚楚可憐的動人韻味,在這些人裡顯得分外醒目。

    大概是木盆實在太重,她踉踉蹌蹌沒留意到腳下,被石頭絆倒,一下重重摔在地上,盆裡的衣物也紛紛蹦了出來,她忙不迭掙扎著去撿,但那管事僕婦已經看到了,不由分說,拿出竹條便惡狠狠的往她身上招呼,她痛得翻滾,只顧哀呼求饒,卻無力反抗這暴行。

    我不禁皺起眉頭,「錦雲,你去看看怎麼回事?」

    過了一會,錦雲回來了,神色也有幾分黯然,說道:「管事的說了,上頭關照過,分給她的活必須是最重最累最髒的,唉,奴婢看她那樣子,好像也不是受了一次兩次的毒打了……一雙手也被水泡爛了。」

    我聽著都有點頭皮發麻,心裡暗怪劉徹,一點抗爭精神也沒有!把人家搞進宮,又丟在這裡不管死活!

    有心幫她一把,但若傳到竇太主耳裡,又怕不妥。

    躊躇了一下,說道:「錦雲,你拿些錢給那個管事的,叫她善待衛子夫!不許再苛責打罵她!但不要說是我的命令,就說……就說她是你家親戚!」

    「啊?那竇太主要是追究起來可怎麼辦?」

    「怕什麼,你不許那僕婦說出去便是,再說萬一被我娘知道了,不還有我嘛!」

    錦雲沒有辦法,撅了撅嘴,不情願去了。

    「姐姐,你如今是怎麼了?越發憐香惜玉了!」劉陵嬌笑著斜眼看我。

    「得饒人處且饒人。」

    「姐姐,你若是心軟,後患無窮呀!」

    「她都已經這樣了,還能翻身嗎!」我故作不以為然。

    「話不能這麼說,萬一陛下還對她還是餘情末了呢!」

    我微微一笑,並不答話,抬腿欲走。

    劉陵終於按捺不住,跺腳道:「姐姐,別怪妹妹不提醒你,如今你饒了她,但她將來未必肯饒你呢!」見我不理她,她又著急的大叫:「姐姐,你以前可從來不會這樣!」

    我停下腳步,暗暗歎了口氣,緩緩說道:「陵兒,你還不瞭解我嗎?經過那次生死大劫,我是真的想通了,嗔念太深,只會傷人傷己。」

    「姐姐,你……」

    我不待她說完,又側首淺笑以對:「不要說她,即便是你,我也一樣不會計較。」

    她瞳孔驟然一縮,怔在那裡。

    見我目光坦率,她終於也笑了,燦如春風:「姐姐,上祀節那天,你果然看到我們了。」

    我不可置否。我本不打算說破,但也不想別人一直把當我傻瓜。

    「陵兒,你我相交一場,今日聽姐姐一句勸,你與他是同室宗親,你明知不可能在一起,又何苦泥足深陷呢?」我誠意勸道。

    劉陵性格嬌俏潑辣,敢愛敢恨,亦正亦邪,頗似我們現代女性作風,我還蠻欣賞她的。再說,不論她當初是出於什麼目的接近我,畢竟我初來「這裡」,是她陪我渡過最難熬的適應期。我也不想她這樣。

    「可我從第一眼見到他,就已經墜入魔障,再也回不了頭了……」被說穿心事,劉陵神情不覺有了幾分迷茫軟弱,旋即又倔強的說:「但陛下他是喜歡我的,他說過,他是真心喜歡我的!」

    我歎了口氣,耐心勸道:「陵兒,他是帝王,心懷千秋大業,縱然喜歡過你,那又如何?他怎麼可能為了你,授天下以柄呢!「

    「姐姐,或許你認命了,我劉陵卻不甘心!他如今只是受到那妖女迷惑,總有一天,他仍會醒悟的。」

    「陵兒!」我一時無言,憐憫的望著她,「你真的愛錯了人!」

    「姐姐,你在同情我?」她有了幾分惱怒,目光頓時變得冰冷,揚眉嬌笑,「呵呵,姐姐,有件事情你還不知道吧!你們大婚的那天晚上,他把你灌醉後,下半夜都是跟我在一起呢!」她笑嘻嘻的盯著我,輕快的語調滲出報復的快感,「而且也是他讓我來試探你,看你是否真的失去記憶!哈哈!」

    我靜靜的望著她,一語未發。只覺這劉徹年紀輕輕,行事卻太過放蕩不羈,令人膽寒。

    「你連這都不在乎?」見我真的無動於衷,她笑不下去了,有些吃驚,失望的吸了口氣,「姐姐,陵兒原以為你我是一樣的人,想不到你如今變得這麼……這麼……」

    她終究還是沒有說完,只是緩緩垂下濃密的睫毛,掩飾自己鄙視的目光,恢復了常態,優雅的施了個禮,「哎,今日陵兒失態了,言詞多有冒犯,還請姐姐恕罪!」停了停,又站起身對我說道:「姐姐一直對陵兒甚好,陵兒心裡明白。可是在這宮裡,不是好人就能夠生存下去的,姐姐自己保重了,陵兒告退。」

    我凝視著她漸漸遠行的纖細身影,知道她再也不會來找我了。我既做不了她的朋友,也不是她的敵人,就只能形同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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