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瑟瑟,夜暮沉沉。
昭慶幾人返回居所,有人掌燈靜侯於門前。
玄木「咦」了一聲,轉頭與昭慶低語,「這歧王莫不是得了消息,恐你被監國公主籠絡,故而此時前來探訪?」
喜子迎上前,恭聲對昭慶道,「陛下等候公子多時。」
昭慶心事重重地點下頭,逕直向內走去。
喜子忙跟上,追著昭慶道,「陛下久侯不到公子,已前往楓林賞葉。」原來人家守望的是自己的主子!
昭慶微怔,抬頭看了眼天色,不解地問,「這個時辰賞葉?」
喜子連忙點頭,神色頗有幾分奇怪。
昭慶擰眉,「你為何不跟隨陛下身邊?」
喜子半垂下頭,不無委屈道,「是陛下不准……」昭慶不由大急,吩咐玄木,「你快去尋,務保歧王平安!」
喜子急得連連擺手,「別,別去,陛下有人陪伴……」
「何人?」昭慶與玄木幾乎一口同聲地追問。
喜子面色微紅,吞吞吐吐道,「就是,與你們一道的那位公子……」
聞言,昭慶一時不解,倒是玄木即刻釋然,輕笑道,「原來是他!難怪大黑的天兒也要賞葉!」
喜子憤怒地瞪向他,他卻不以為然,對昭慶做個鬼臉,「我一早就看了出來,不會有錯!」
昭慶到此時方才恍然大悟,張了張嘴,半晌。卻是沒有發出一聲……
貝衣越發地糊塗,拉過玄木逼問,「你們倒底在講些什麼?」
玄木好笑地看著她。眼中卻是漸生柔情,良久。搖頭歎道,「真是個傻女人!」
另一邊,昭慶問喜子,「多久了?」
喜子倒也不隱瞞,「返回歧都的路上。陛下已動了心。這段時日,陛下往往夜不能寐,難忍相思……」
昭慶揮斷他,歎了口氣道,「我有要事與陛下相商,你去轉告陛下,事關家國百姓,不能耽擱!」
喜子苦著臉,「這個時候。小的怎敢去打擾……」
昭慶並不理會,自行返屋。
歧王攜阿黃回到小院,已是深夜。
昭慶譴走旁人。一路看與歧王密談。
玄木拉著貝衣潛在窗下偷聽。
隱隱地可聽聞昭慶低沉的聲音,「……我所做的。便是給那人遞上利器!……設法穩定局勢……」這期間。歧王似乎很少出聲……
兩人恐被昭慶發覺,不敢多聽。只停留了一小會兒,便速速離開。貝衣神情更是困惑,低聲地問玄木,「主人說了什麼?你可聽明白?」
玄木少有地沉默,半晌才感慨道,「你地主人,已是今非昔比……」
歧康平二年,監國公主突然在府中遇刺,當即身亡,傳由面首爭寵引發。歧亂,歧王得商人越之彥財援,趁機籠絡各方勢力,安撫百姓。
不久,歧王宣佈白越前王儲遺腹女奪回被陰謀篡奪的王位。
諸國震驚!
昭慶趕在歧王對外宣佈自己的身世之前,悄然返回白越。
阿黃,留在了歧國。
白越,等待昭慶地除了越之彥,還有施南林。
施南林親自來見昭慶,帶來了不好的消息。
楚王子思力保清兒,即便是施南林查實了清兒對昭慶地背叛。
昭慶心煩,撫琴解憂。
施南林本在窗邊背身而立,聽了半晌,不禁轉身歎息。
凌亂琴音嘎然而止,昭慶抬頭問他,「子思為何如此對我?」施南林輕鎖眉心,沉吟片刻,低聲道:「陛下對公主一向情深……」
昭慶緩緩搖頭,垂下眼,不語。
施南林走近,「陛下不過是念及與清兒曾經患難,才不忍除去她,還要臣轉告公主,今後必對清兒嚴加看管。」
昭慶仍是搖頭,「他已不再是孩子,辨得出此事的輕重,留這樣一個人在身邊,不止是對我,便是對他自己,也只有不利!」
施南林來回踱了幾步,沉下聲道:「陛下意堅,不為所動,為今之計,一是暗中下手除去此女,二是為陛下操辦大婚。」
昭慶聞言,雙目倏地一亮,卻是按捺著聽他講下去。
「前者恐令陛下心傷,不易為之,後者最為可行,一來陛下即位已有年餘,若不是礙於先王重孝在身,早應籌辦,二來陛下年輕,卻不肯親近後宮,已引臣民憂慮……」
「你是說,」昭慶微微吃驚,有片刻的遲疑,「子思不肯近女色?」
施南林輕輕點頭,目色深沉。
昭慶面色更白,低聲自語,「沒想到,他對那丫頭如此情
施南林難得地露出困惑之色,「據臣觀察,倒也不盡然。昭慶詫異地看向他。
「臣只覺,陛下是個極重情誼之人,若是真以公主安危與清兒生死相比,陛下雖會痛苦,卻一定毫不遲疑地站在公主一方,只是,陛下對公主,似乎……」
「什麼?」昭慶不由緊張。
施南林的目光中有幾許的遲疑,半晌,才輕聲吐出下句來,「心存不滿……」
昭慶眼神一滯,面頰迅速為悲傷覆蓋……
「他仍在怨我……」她喃喃道,「那件事,他一直耿耿於懷……」
施南林凝視昭慶,眸中不無疑問,卻是聰明地未加追問。
昭慶地手下意識地捂上胸口,當年,子思那張年輕而憤怒無比的面龐,重現眼前……
「原來,他怪我……」昭慶忽然苦笑,迎上施南林的目光,卻是欲言又止……
一切,不過是自己的選擇,此時,惟有歎息……
良久,昭慶沉聲問道,「子思如今應已知悉我的身世,你猜,他會如何反應?」
施南林思索片刻,安慰昭慶,「陛下對公主之情,不會有變!」
昭慶看著他的眼,想問:你何來的信心?
可是,轉念想起子思,幼年的子思,少年的子思,對自己一向地依戀,自己,也許真不該有所質疑……
門外,有腳步聲傳來。
「臣下拜見公主!」越之彥的聲音響起。
昭慶與施南林相視一眼,收起異色。
越之彥容光滿面地走進來,大方地對施南林直言,「越某有要事與公主相商。」
施南林怎會聽不出其意,微微一笑,正欲告退,卻聽昭慶沉聲道,「無妨,本宮對施大人向無隱瞞,越先生直說便是。」
言必,兩人均從越之彥的面上尋出了一閃既逝地不快之色。
施南林看向昭慶,昭慶沉靜不語。
越之彥笑臉重現,對施南林親熱說道,「既如此,臣下便不避及施大人了。」說著,他將目光又轉回到昭慶身上,「臣下前來與公主商議,改公主名號之事!」
他話一講出,昭慶明顯怔住,愣愣地望著他,以為聽差。
越之彥繼續正色道,「公主本乃白越王族,流落異國,如今已是通過歧王之口詔告天下認祖歸宗,自當依白越王族宗譜,更改名號!」
昭慶要竭力控制,才沒有脫口拒絕。
「先生想得倒也周到!」昭慶垂下眼簾,漫不經心地回應。
越之彥滿意地笑,「以惜字為首,不知公主可有自己中意的名號?」
昭慶不語,側頭看了一眼身旁地施南林。
「臣下這裡倒是得了幾個,頗為滿意,公主也可從中挑選。」越之彥緊接著又道。
昭慶暗吸一口氣,輕聲地笑,「這件事,不急!」
越之彥面色微變,片刻,重聲道,「公主,此事不容耽擱!」
昭慶與他對視,心頭怒火油生。
「越先生,」一直沉默地施南林忽然開口,「眼下楚國還有棘手之事,公主此時尚無心思顧及其他,不如,此事改日再議?」
越之彥盯向他,嘴角動了下。
施南林又微笑著補上一句,「況且,公主也需時日思索此事,先生以為如何?」
越之彥目光重投向昭慶,昭慶面無表情,垂眼,手指在琴弦上無聲劃過……
一時間,無人再言語……
良久,越之彥口氣生硬道,「既是這樣,臣下先行告退!」
昭慶點點頭,沒有抬眼。
越之彥離去後好一會兒,昭慶才冷聲道,「你看到了,他想擺佈我呢!」
施南林許久沒有出聲,似在沉思。
昭慶微微瞇起雙眼,又道,「鄺總管早就提醒過我,越之彥此人,野心極重!」
施南林搖頭,「此時,不易與他鬧翻!」
「不錯!」昭慶重又垂下眼,「此時,還不是時候……」
聲未落,指尖輕劃,流水之音,蕩出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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