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慶紀事 網友上傳章節 第六十一章 口信
    夜色清朗,繁星點點。

    衡園外,路旁林中,靜侯著一輛小巧的馬車,馬兒最是悠閒,時而啃幾下已著了露水的青草,慢條思理地咀嚼,馬伕卻已是坐立不安,一雙眼眸幾快噴出火來。

    終於,她轉首低聲向車內發問,「主人,夜深了,怎麼還未出來?是不是,那小子敷衍您?」

    車內的昭慶沉著臉,半是疲憊半是氣惱地悶聲不語。

    她就是想不明白,為何,有人心甘情願地伏在火坑裡,不肯跳出來?

    貝衣無奈,翹首再望,手中的馬鞭被她捏得輕微作響……

    不知又過了多久,昭慶已是困乏得睜不開眼來,突聞,車外的貝衣長出一口氣道,「出來了!」

    昭慶急忙打起精神,拉開一道車窗縫隙,向外探望。透過叢林的縫隙,可見一輛馬車正快速地從衡園駛出……

    昭慶叮囑貝衣,「不要跟得太近,以免被車上人覺察。」

    貝衣應了一聲,口氣不無興奮。

    前面的馬車一路上駛得極快,入了城,方才減慢了速度。

    秭陽城此時尚未完全沉寂下來,街上時有車馬穿行,此城繁華可見一斑。

    貝衣趁機駕車跟近,兩車一先一後,竟是徑直奔王宮而去……

    車內的昭慶不由吃驚,遠處那巍峨的宮殿在沉沉夜色掩映下令她莫名緊張……

    難道,那人,要被送至宮中?

    接近宮門,前車調頭。拐了一個彎,行不多遠,停在了一處頗為氣派地宅院前。

    貝衣及時勒馬止步於巷口。「主人。似乎是驛館。」貝衣張望半晌,回首稟告昭慶。

    「驛館?」昭慶吃驚。這可是招待別國使節之所。

    「有重兵把守。」貝衣擰眉道。

    昭慶暗自吃驚,難道,是來了重要人物?可是,幾日來,並未聽聞有使節到訪啊?

    「有人迎出來。」貝衣又報。「是那姓程的。在丞相府見過。」貝衣口氣頗為鄙夷,顯然那人上回並未給她留下好印象。

    「下車兩人,均裹長袍。」

    「他們進去了。」

    貝衣寥寥幾語,昭慶已如親見。

    「我們就在這裡等!」昭慶沉默片刻後,吩咐貝衣。天明…當天邊露出第一道晨曦時,驛館那邊才有了動靜。

    「主人,他們出來了。」貝衣壓低聲音通知昭慶。一路看中文

    昭慶揉了揉雙眼,掀窗打量一下天色。心底,有道近乎微不可察的痛楚劃過……

    「我們走吧。」她悶聲道。

    貝衣揚鞭,調車離去……隔了兩日才復往衡園。

    原本,她是下了決心放手地。既然有人甘於墮落。旁人再急,也無濟於事。

    只是。她心有不安,終是敵不過內心憂慮,打算再見那少年一面。

    衡園總管命人送來補品,昭慶不禁憶起他提及的家主召見一事,更是打定主意盡快離開。

    她本以為再見那少年還需費一番周折,特意向自己的弟子打探,「這園裡地弟子為何著衣不同?曾見有人著月白衣衫,不知何故?」

    那弟子神態語氣均頗為恭敬,「先生不知,園中有資格著月白衣衫者,身份與我等不同,頗得家主青睞,便是總管也會對其禮遇三分。」

    「這樣啊!」昭慶做了悟狀,頓了頓,又故意好奇問道,「不知園中此類弟子有幾人呢?」

    「不過二、三人。」那弟子年紀尚小,眉眼間不無羨慕之色。

    昭慶歎息一聲,不再發問。

    課後,有弟子匆匆將一物拋在昭慶的琴案上。昭慶抬眼,清一色地少年身影,已尋不出人來。低頭看去,心下一突,急忙將那物攥在手心裡。

    待人去室空,昭慶方才展開手掌,盯著又一隻紅繩蝴蝶,看了又看。

    展開紅繩末端地紙團,「舊時舊地,靜候舊友」幾個清秀篆字躍然眼前。

    昭慶深吸一口氣,緩緩起身,心頭微微生出幾分不快,那個少年,越發地神秘了。

    這一次,卻是少年先至。

    昭慶與他依舊隔溪相望。

    「你還沒有離開衡園。」少年先開口,語氣一貫地溫和文雅。

    昭慶索性直言,「我知你那晚去了哪裡,也知你何時離開……」

    聞言,少年好看的眉心擰作一團,「你,實在是膽大妄為,若被人發覺,你我處境都會危險。」

    昭慶冷哼,「你大可不必為我擔心!」

    少年的目光沉下來,似乎轉瞬間,便平添了幾分憂鬱。

    「我最後問你一次,可願隨我離開?」昭慶不肯放棄,逕直問道。

    少年垂下眼,「離開?去哪裡?」

    「離開這裡,」昭慶雙眼一亮,以為有了轉機,「我助你離開白越,你當年幫過我,我只當還你的恩情。」

    少年抬眼,蒼白的面頰上閃現一絲無奈之色,「你不明白,逃,是逃不掉地……」

    「怎麼會?」昭慶的眉梢不由高挑,聽他的口氣,不似敷衍。

    「越之彥,」他喚出這個名字,不由地頓了一下,「不是普通人,他的勢力所及又何止白越……」

    昭慶沉默。半晌,開口,「這你不必擔心。我總歸是有辦法的。」她心裡暗自打著主意,實在不行。就讓貝衣將他送入楚宮去,難不成,越之彥還敢向楚王要人?

    少年聞聽,竟是苦笑搖頭,「你若真心幫我。倒不如為我做件事。」

    昭慶一愣,「什麼事?」,隨即想到,他這樣說,豈非再次拒絕了自己助他逃離之意?

    「你攜著我交予你的蝴蝶,去找一個人,給他帶去如下口信。」少年說著,目光中竟是溢出了懇求之色。

    昭慶被他的神色驚住,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

    「告訴他。」少年向四周巡視一番,聲音壓得更底,「攸使暗訪。欲與白越結盟,越之彥正派人說服攸使。兩國攜手。合力伐楚!」

    昭慶聞言,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

    半晌。方才出聲道,「你在為人打探消息……」

    少年輕輕點頭,滿眼無奈,「生計所迫……」

    「怪不得!」昭慶冷下聲,楚攸邊關地警示,她一直想不通,那樣隱密地一件事,竟也有人事先得了消息,原來,有這樣一幫人……

    「你,是被有意送進來的吧!」昭慶問,心底卻已是十分地肯定,還在楚國時,父王為她講述世間地奇聞佚事,曾提及民間有暗幫,成員混跡各業,四下裡收集消息、打探秘聞,賣予他人……

    少年不答,雙唇緊閉,神色中復現憂鬱……

    「好狠心!」昭慶不由得咬牙切齒。

    「不,」少年開了口,「我們,不過是想活下去……」

    「活下去?」昭慶地聲音不自覺地提高,「也不必將你送到這見不得人的地方來!」

    少年連連擺手,目光中隱露焦慮之色。

    「我必須離開,你可願幫我送信?」他急問。

    昭慶氣惱,冷哼,「你們必定有接應之法,做這種事也不會是一日兩日了,何苦求我!」

    少年無奈,輕輕搖頭,「接應我地人,突然間被調開,我一時間,尋不到可信之人,此信卻需盡快送出。」

    昭慶不信,也不言語。

    少年垂下眼,「送給白乾的那幾人中,有我地同伴,想你,必定見過……」

    昭慶怔住,心下沒由來地一緊……

    「去找福來樓地夥計李丙。」少年似看出昭慶的猶豫,輕聲囑咐,腳步開始後移……

    「等等!」昭慶急忙喚住他。「攸使,是何人?」問出聲,便連她自己也覺奇怪,為何,自己要打聽這個?

    少年卻是不覺有異,「攸過駙馬,」他不加猶豫地回道,顯然,他已將昭慶視為同伴,「劉武!」他又補充道。

    「胡說!」昭慶未加思索地喝道,聲音雖是壓抑地,其間的憤怒卻是無須言表……

    少年似乎頗為吃驚,一時間,呆望昭慶。

    「他,不是那樣的人!」昭慶依舊忿然道,「他,沒有那種……,嗜好!」

    「你識得攸國駙馬?」少年回過神來,面色沉靜,反問。

    昭慶這才意識到自己方才失態。不由懊悔。轉念一想,他的同伴曾向自己示警,難道沒有告知他自己的身份?

    「你,不知我是何人?」昭慶遲疑著問道。

    少年微笑,眼眸中浮出幾許暖色,「我只知,你是我的小兄弟,以前是,現在也是……」

    昭慶沒料到他會如此回答,反而不知該做何反應。

    「去送信吧,」少年的腳步又動起來,「不是報答,只當,為兄長幫忙……」

    「你……」昭慶實在是哭笑不得,這少年看模樣也不過較子思略長兩、三歲而已,自己身量不及他,難道理所當然比他年幼?眼見少年已行至林邊,昭慶焦急之下,脫口再問,「越攸打算如何結盟?」

    少年面露不解,「你為何對此感興趣?」

    昭慶沉下聲道,「我想知道!」

    少年遲疑了一下,「似乎,攸國欲向白越購戰船。」

    「不可能,」昭慶斷然道,「白越王不會答應!」盡人皆知,白越戰船橫行江河,那是白越雄霸四國的倚仗之一,白越王並不糊塗,怎會應允!

    「越之彥好像有辦法說服白越王。」少年神色也頗為困惑。

    「他有何法?」昭慶追問。

    少年輕輕搖頭,「這我就不得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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