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逆九天 正文 第四十八話 輕舟已過萬重山
    「住手。」一聲嬌叱,止住了眾侍衛的粗暴。

    只見敏珠從後院走出來,手捧著景泰描藍托盤,上面置了個蓮荷映月雕花銀碗,滿臉的汗,幾縷絲耐不住熱氣**地貼在額上。

    「爾等怎麼大起膽來冒犯新城長公主?」敏珠怒睜雙目,狠狠地瞪著領頭的侍衛長。侍衛長尷尬地收回舉在半空的手,立刻退了下來。李明卻不知什麼時候閃到外頭去,謹守「不參與女人之間的戰爭」的約定。

    玉竹上前道:「我等據報長公主身子不爽,榮乘閨實在擔心,便前來探望。」

    敏珠冷哼一聲:「探望竟然出動大內侍衛了?」敏珠雙目冷冷掃過眾人,似要難,只是頓了頓,又道:「長公主早早睡下了,你們走吧!」說罷正要轉身往長公主房裡去。

    「且慢。」榮乘閨從轎內探手出來,轎旁的侍從趕忙上前扶她下轎。榮乘閨伸手扶了扶髻上的靛藍嵌金步搖,慢聲細氣道:「敏珠姑娘怎麼深夜不在長公主屋子裡侍候,我等在外通稟多時都沒有應聲,甚是擔憂。出之前皇上命我好好照顧長公主,我怎敢有負皇命呢?此時只求一見,我等便不再打攪長公主靜養了。」

    敏珠俯作禮,心中惴惴不安,道:「新城長公主千金之軀,明德惟馨。如今夜深矣,怎能讓男人亂闖香閨?」方才在混亂間混了進來,好不容易止住了眾人入內搜索,本想就此打眾人,不過這榮乘閨卻死咬不放,還搬了皇上出來,不能不讓路了。

    榮乘閨輕笑,揚聲道:「請十四爺進來。」

    很快有人竄出去請人,不久便看見李明負手踱步過來,臉上淡然又有絲興奮,似是在遊玩山水般遐意。

    「十四爺,我倆進去看看新城長公主吧。」榮乘閨之前在李明院子前已經軟硬兼施地把他拉來了,此刻更是不容他推卸,直接便相邀一起入內。

    李明心中無奈點點頭,恭敬作請手勢,「榮乘閨先行。」

    榮乘閨淡笑領先步入屋子。李明與敏珠隨後。

    敏珠低著頭。緊張地偷瞄了李明一眼。只是他事不關己地左顧右盼。把敏珠急得不等了。看著榮乘閨玉手輕輕推開雕花房門。敏珠心臟似被那雙手正慢慢握緊。吊在半空。

    門開了。迎面撲來地是溫熱潮濕地異香。在黑暗中瀰漫著濃烈靡味。顯得份外陰森神秘。榮乘閨接過玉竹遞上地燭台。踏入房內。昏暗地燭光下。地面一片狼藉。長公主地衣衫散落一地擠成了一團。榮乘閨嘴角不為人知地一翹。繼續向著裡床地方向走去。

    無論是敏珠抑或李明。此時心中如鼓鳴手心出汗。一步一驚心。看著滿目凌亂。腦中怎麼轉都想不到喝止地理由。

    榮乘閨漸漸走近床前幔帷。燈光隨著她心裡地激盪慢慢透入這羽毛般輕軟地布料。她有一種莫名地興奮淹上頭頂。

    驟然。她感覺一絲不對勁。伸手一掀。頓時愣住了。刷地。她掀開幔帷。內裡瀰漫飄蕩著汗水地異香。凌亂地床鋪證實她不是在作夢。但是床上本應該出現地主角卻消失無蹤。

    眾人皆出乎意料地一呆,千百個念頭轉過,榮乘閨轉眸看向敏珠,剛想開口,又轉眼看向窗台。

    修竹做成的窗戶開著,夜風中屢屢送來的不知名花朵的芳香。眾人隨著榮乘閨向外看去,剛好看見院子後門闖得大開,月色下從門內看去,院子後方是一鏡幽靜小湖。

    本來沉下臉來的榮乘閨再度來了精神,一指窗台,驚聲道:「看來有人從窗戶出去了,莫不是公主被賊人擄走?」

    敏珠與李明早看見那從一直蜿蜒到湖邊的腳印,淺淺的,似是在嘲笑他們方才以為逃過一劫的僥倖。

    榮乘閨喊了一聲,已經有幾個功夫了得的侍衛當先衝入,聽令下一躍出窗,奔出院子尋新城蹤跡去了,須臾便有人高聲喊人。

    榮乘閨與李明、敏珠等人匆匆繞過屋子,奔向那湖,未到湖邊已經聽到侍衛輕聲討論湖邊做工精細的雲頭錦履似是公主之物。

    「可有新城長公主?」玉竹扶著榮乘閨未到急不及待地追問,這半柱香不到的時間內,變化萬千脫出了她們掌控內,臉上神情已經不如初來時的胸有成竹。

    敏珠等巴不得李如荼消失殆盡,此時再次暗地吁了口氣。

    榮乘閨心有不甘,轉頭對敏珠吒道:「你不是說長公主早早歇下了麼?怎麼又不見了呢?」

    敏珠尚未回答,忽然一陣夜風把秋葉一片片全卷落,滿天飛雨落在湖面上,似是千盞萬盞的水上船燈。領頭的侍衛喝道:「什麼人?」旋即眾侍衛紛紛拔劍,幾個高強的挪步擋在李明榮乘閨前,眼中戒備。

    湖水中微微泛起一點漣漪,一支玉臂伸出湖面,丰姿盡展,接著便是一粒濕漉漉的頭鑽了出來,立即看見湖邊立著不下數十人,驚得又鑽回水中。就這一瞥,敏珠喜呼:「是新城長公主。」

    湖面頓時蕩起了一道水痕向湖另一邊滑去,水聲再響,水中那人頭再次浮出水面,躲在湖邊伸延的樹蔓下,露出半截細潤如脂的肩膀,十指望額上一梳,紺濃於沐,黑如瀑布散在湖面隨波蕩漾。真個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大家已經看清那便是失蹤的新城長公主,在場男性全都尷尬地背過身去,面上火燙。

    榮乘閨皺眉,正要問,李如荼已經先制人,錯愕問道:「十四爺、榮乘閨深夜到訪是何事?」眼波游過眾人背脊,又問:「怎地帶這麼多人來?」

    敏珠掩嘴一笑,抱怨道:「公主,你半夜三更來這裡做什麼?害奴婢一時找不著您急個半死啊!榮乘閨聽說你身子不舒服,拉著十四爺匆匆看你來了。」

    李如荼臉上似是恍然大悟,轉而窘笑,訕訕道:「我慣了宮裡涼快,這禪房陳設簡陋又不通風,我見你去了煎藥,便起身來此湖中暢遊。嚇著你們不好意思啊!「

    榮乘閨面上又青又轉白,幸而夜黑看不清晰,只得牙恨道:「新城長公主身體嬌貴,怎能秋涼時分在外涉水呢?敏珠你要好好照料你家主子啊!」

    敏珠跪下低頭高呼:「是,榮乘閨所教極是,敏珠罪該萬死。」

    榮乘閨看著李如荼看似誠懇的臉,卻從她眼中捕捉到一抹譏笑,連做戲的心情都沒有了,當下一拂袖子,道:「既然新城長公主無恙,我等便安心離去了。」轉頭時深深看了李如荼一眼,本來艷麗的面部似有惡魔附身般扭曲。

    看樣子她氣得不輕。李如荼心中暗爽,只是此時的她顧不得自豪,一陣清風吹過,像千萬把鋼針,直往她的骨縫兒裡鑽,凍得直打哆嗦。表面上她在水中玩得不亦樂乎,實際上她已冷得血液似乎已經凝住,不再流動,凍得像胡蘿蔔似的手指,直僵僵地不聽使喚,還得假裝瀟灑地撥弄秀。

    眾侍衛急腳護著榮乘閨回去,生怕看了新城的玉體被皇帝降罪,不消片刻全都撤下。只剩下李明,待其他人都退下後,走到湖邊,蹲下身子,盯著臉色白唇轉紫的李如荼。

    李如荼在水中與他互瞪著,水中的兩腳就像兩塊冰。再一陣清風,卻似奪命的刺骨寒風,她的鼻子像灌了辣椒水那樣酸痛,很沒儀態地鼻涕眼淚都流出來了。

    李明面上幸災樂禍的表情顯然易見,緩緩道:「庾夕來過?」

    李如荼心中冒起烈火,氣道:「對!多得他救了我,還把我扔到這湖裡嘗嘗秋涼如水。」

    「這樣不是更快解你的毒嗎?」

    李如荼無法反駁,心中怒火卻無法宣洩,堵在喉中,只得道:「你走開,我要起來了。」

    李明壞笑,「我怕你毒性未過。」

    一陣冰冷的寒流,從腳下直衝全身,李如荼突然覺得全身皮膚像裂開似的陣陣作痛,心中把庾夕再次千刀萬剮,順便用目光向面前這紈褲弟子插了幾刀。

    「我不介意你看。」她等不了了,再如此下去等於在水裡等掛,反正身上還是有肚兜遮醜,與往昔在水樂園眾目睽睽下穿泳裝沒差,心念一下,便一下子從水裡站起身子。

    李明反倒不好意思起來,立即轉臉,從身上脫下貂裘遞給迎上的敏珠,隨即走開。

    「喂!」李如荼顫聲喊住他。

    他頓住身形,沒有回頭。

    「你沒有遵從約定。」

    李明沉默著,落英一瓣一瓣的掉在他頭上、衣上、影子上,瀟灑自如,淡然如雲,似乎與她相隔很遠很遠。

    是啊,他似乎逾越了,只是,他為何插手?

    他心中一凜,澀笑一聲,沒有回答她,逕直離開了她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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