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愚配 第三卷 風雨王家 第十二章 賭改口頭語
    艾九雖然賭輸了兩瓶酒,卻輸得口服心服。人又快言快語,把這次打賭的事喧嚷的全村都知道了。自此,梅蘭花「巧媳婦」的頭銜又變成了「聰明機智的巧媳婦」。

    架不住王長道的燒扯,艾九還真的在第二天邀了陳九、張九、李九和王長道王九,五個「九」字號的老哥們,在酒家樓裡吃了頓韭菜餃子喝了老白干酒。

    看官可能會納悶:哪裡就有這麼多名字叫「九」的人?準是寫書人在胡編亂造吧!

    其實不然。在烏由縣的歷史上,曾有一段大興男孩取「九」為名的熱潮。這裡還有一個因由呢。

    傳說,紫雲觀裡的安仙姑在升天之日(第二卷第二十二章有描寫),把自己日夜敲擊的金鐘和珍寶玉笸籮扔到寺院裡的八寶琉璃井中,口中說道:「八寶琉璃井,九子撈金鐘。」然後冉冉升天。

    當時正值廟會,人山人海。全廟會的人個個看得明明白白,聽得清清楚楚。也都心領神會:這是仙姑在暗示人們,必須有九個兒子的人家方可撈取這金鐘玉笸籮。從此,四村八鄉的百姓,都夢想生出九個兒子,好來撈取。

    據說,安仙寺南邊有個菴村,村裡有個姓菴的老漢。娶了三妻六妾,一心想生出九個兒子來。到頭來,孩子倒是生了九個:八男一女。看看自己年已花甲,再也生不出兒子來了。心想,常言說一個女婿半個兒,也算貼了兒子的邊兒,我何不把女婿也算上,湊成九子,去撈那口人人想撈不能撈的金鐘!主意打定,便買了香火供品,到安仙寺裡進了香,祈禱說:「安仙姑有靈,老納已生有九子並養大**,今來撈取金鐘。望仙姑保佑。」祈禱畢,又命「九子」在仙姑神像前磕了頭,便去撈金鐘。

    「九子」下到井底,不一會兒就撈著了。金鐘露出水面,金光萬道,直射天空。把個老菴頭高興得直蹦高。當金鐘快舉到井口時,「九子」累得氣喘吁吁,怎麼也舉不動了。老菴頭一看,急了,手拍**嚷道:「他姐夫,你使勁兒舉呀!」一句話說露了餡兒,那金鐘一下子從九人的手中滑了下去。再下去撈,怎麼也撈不著了。

    人們說,老菴頭以八子一婿充九子,冒瀆了神靈,所以,金鐘再也沒現身。

    井中有寶的傳說一直吸引著人們。

    人們為了實現「撈金鐘」的夢想,又因為「九」在數字中最大,屬「陽」數,人們就給自家的男孩起乳名兒叫「九」。

    大凡人們給孩子起乳名兒。都是頭一個叫「大」。第二個叫「二」……依次往下順延。安仙寺周圍村莊地人家為了能佔住「九」字。同時也寄希望能生出九個兒子來。頭一個兒子起乳名兒叫「九」。第二個叫「八」……依次往下倒延。所以。男性乳名兒叫「九」地特別多。

    當然。也有不信這一套地。王長道就是個例子。因為他在兄弟行中是老ど。此是扁外話。

    農村一般過了重陽節。也就地淨場光。到了農閒地時候。勞作了一年地莊稼人。三五成群地湊在一起。沐浴著溫暖地秋陽。在大街上說說笑笑逗樂和。

    這天。王長道也夾個小板凳來到大街上。湊到一夥兒老頭群兒里拉閒呱。

    艾九也在場。說著說著。就說到打「諱九」賭上去了。

    王長道自是自豪。一副洋洋得意地表情。

    艾九雖然服輸,但看不慣王長道這種自命不凡的神氣。心想:贏了也不是你自個的能耐!咱倆八兩對半斤(註:指過去的老稱。一斤十六兩.),誰不知道誰這兩下子!想起王長道平時說話總愛帶個「哪有這事」的口頭語,就故意挑起話頭說:「王老九,四個兒子都娶了媳婦,往後說話也該注意著點兒了,別一天到晚的光『哪有這事』『哪有這事』的了。真豈有此理。」

    王長道笑笑說:「真是老鴰落在豬身上,光看見別人黑了看不見自個黑。你的『豈有此理』說得也很有水平啊。哪有這事。」

    二人的對話引得在場的人們「哈哈」大笑。

    艾九眨巴眨巴眼說:「你看,咱倆都有個口頭語,淨惹人笑。我下了老長時間的決心了,怎麼也改不了。這樣吧,咱倆一塊兒改,行麼?真豈有此理!」

    王長道說:「行啊。不就一句話麼,記著就行了!哪有這事?」

    「可不像你說的這麼輕鬆。這玩藝不疼不癢的說改還真不好改。我看咱倆動真格的,賭一條罰規,誰要再帶口頭語就罰誰。怎麼樣?豈有此理!」

    「行啊。賭什麼呢?哪有這事?」

    「咱就賭今天中午這頓飯。我再說『豈有此理』,今天中午你到我家去吃。我讓我最小的兒媳婦給你端菜漫酒;你再說『哪有這事』,今天中午我到你家去吃,你讓你最小的兒媳婦給我端菜漫酒。怎麼樣?豈有此理。」

    「賭就賭唄,還捎帶上兒媳婦幹什麼?哪有這事。」

    「不叫你為為難,你會長記性?豈有此理。」艾九壞笑著說。

    其實,艾九心裡另有打算:他是在找機會想辦法接近梅蘭花,試探試探看能不能說出「九」字音來。如果說出來了,那上次的賭就不能算他輸!梅蘭花在王家是最小的兒媳婦,所以才提了這個條件。

    原來,越是上年紀的人越把臉面看的重要。東西上吃點兒虧不要緊,要是面子上吃了虧,比剜他的心頭肉還痛。艾九雖然輸得服服帖帖,心裡難免不彆扭。這次主動提出和王長道比改口頭語,也是為了往回找平衡。

    王長道是贏家,自然不會考慮這些事。反正是逗樂和,也就沒當回事,應了下來。

    人們繼續說著話拉著呱兒。

    艾九和王長道可就都加了小心,避免自己再帶口頭語——都年級一大把的人了,就算是個遊戲,也不願當著眾人的面輸。

    艾九有意挑起話頭,說:「你說怪不怪,我家的公雞下的都是雙黃兒蛋。」

    人們一下哄笑起來。知道這是和王長道逗悶子哩,都用眼睛望著他。

    王長道一聽逗話哩,也隨話打湯浪地說:「這有什麼奇怪的!昨天,我家的公牛下了一頭小母牛。」

    艾九說:「八月十五那天晚上,拿出月餅正要吃,我表侄兒來叫我,說我那守寡二十多年已經六十多歲的大表嫂要生孩子了。我想去看看,一出門,天黑的伸手不見五指。我趕忙提著一個燈籠照著去了。嘿,還真生了一個大胖小子。」

    王長道說:「去年臘月三十晚上,我表哥肚子痛來叫我,我走了去的。那大月亮天,錚明瓦亮的跟白天一模一樣。還沒進家門就聽見嬰兒哭,原來呀,是我表哥一下生了一對雙胞胎。從來沒有生過孩子的表嫂,喜得後腦勺子都砸著腳後跟了。」

    艾九眼珠一轉,「嘿嘿」笑了一聲說:「咱別再說了,瞎話說多了腦袋會掉下來的。」

    王長道把頭一搖說:「哪有這事?」

    艾九笑道:「賭哩,你輸了,今天中午我到你家去吃飯。」說著看看在座的張老九和李老九,對王長道說:「讓張老九和李老九也一塊兒去,好給做個證見。老張老李,你說是不是?」

    本來就是個樂和事,張老九和李老九也都笑著答應了。

    王長道恍然大悟,坐了一會兒便早早回家準備去了。

    按照賭的要求,午飯得由四兒媳婦梅蘭花親自端菜漫酒。王長道覺得有失臉面,怎麼也說不出口。可事到臨頭又不得不說。就把事情的經過對老伴兒王施氏說了說,央老伴兒給四兒媳婦說過去。自己倒在炕上生起悶氣來。

    梅蘭花聽婆婆一說,覺得很好笑:真是「老小孩兒」「老小孩兒」,老頭們打賭也這麼認真。輸就輸唄,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就走過去說:「爹,這是你們老人們說笑逗樂子的事,有什麼不好!不就是一頓飯嘛,我來侍候不就得了。你老可別往心裡去。」

    王長道說:「我也不在乎這一頓飯。只是賭得讓人堵心。」

    梅蘭花見說,知道公公在乎的是輸贏。又說道:「既是賭,就有輸有贏。我們何不再贏回來?兩下裡兌了,再吃飯就沒這些說道了。」

    王長道一聽來了精神,忙問四兒媳婦如何還能再贏回來?

    梅蘭花「如此這般」地對老兩口一說,自己進伙房做飯去了。

    艾九、張九、李九在大街上跟人們聊了一上午,看看天近中午了,三人溜躂著來到王常道家。見大門閂著,就敲門喊「王老九」。

    王長道聽見喊聲,就照四兒媳婦的話趴到院裡的水缸上,半截身子探進缸裡。王施氏則趕過去開門。

    三個「九」進到院裡,看見王長道正在水缸上趴著,很是納悶。艾九走過去拍著他的**叫道:「老夥計,你這是幹什麼呀?數魚鱗啊。」

    王長道一聲不吭。

    艾九回過頭來問王施氏::「這是怎麼回事?叫了半天,一聲也不?」

    王施氏說:「別叫,別叫。等一會兒再說。他這個人幹什麼都粗心大意,本來舀水要洗菜的,一不小心,滿肚子的話都掉進缸裡去了。現在正用笊籬撈哩。」

    艾九想:「話怎麼能掉進水裡?就是掉進去,用笊籬也撈不著啊。」生氣地說:「你們明明是在捉弄我,真豈有此理……」

    話一出口,王長道「呀」地直起身,一把拉住艾九說:「你又帶『豈有此理』哩,咱倆各有一輸。兌了!」

    艾九一想,可是哩,怎麼又帶「豈有此理」啦,真是豈有此理!只好認輸。蔫頭耷拉耳地往回走。

    梅蘭花趕忙出來阻攔說:「三位大叔,您們這不是在說笑逗樂嘛,豈能當真!菜我已炒好了,四五子也燙熱了,您們老哥四個好不容易聚在一起,今天就讓您們的侄媳婦給您們端菜漫四五,痛痛快快在這裡喝一壺吧!」

    王長道兩口子也熱情挽留。

    三個「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雖然有些不好意思,還是留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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