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草記 正文 第九章(下)
    新婚第二天,月清澄的幾個哥哥聯袂來訪。

    當寶玨與月清澄手挽手出現在慕恩堂上,四個華衣美冠的男子已經在那裡品茗閒聊了,見她夫妻進來,四人都笑嘻嘻地站了起來,過來圍住月清澄,有意無意地,把寶玨給擠到了一邊。

    「小五,快給大哥瞧瞧,」四十開外的中年男子拉了月清澄的手,仔細地上下打量,「恩……氣色果然是好了許多呢!」

    「可不是?」三十多歲的男子伸手在月清澄的臉上掐了一把,道,「臉頰上也有肉了……有人寵愛果然就是不一樣啊!小五,八哥恭喜你有個好歸宿!」一邊又擠了擠眼,笑得曖昧,「怎麼樣?**的滋味很**吧?」

    「八哥!——」月清澄的臉頓時漲的通紅,偷偷瞟了一眼站在旁邊的妻子,嗔怪道,「你……你都在說些什麼啊……也不害臊……」

    「八哥,你就別逗小五了!明知道他臉皮子薄,還這樣!」和月清澄年紀差不多的青年插嘴道,「不過,一想到以前那麼頂點兒的小人兒也到了出嫁的一天,實在是讓人不得不感歎時光飛逝、青春易老啊……」

    「喂,你居然敢在大哥面前感歎年華韶逝……你不想活啦!」最後一個青年不急不慢地開了口,寶玨一看,竟然和方纔那個青年長的一摸一樣,顯然,這兩個是雙胞胎。

    被他一說,先前說話的青年趕緊亡羊補牢:「小四你別挑撥!大哥的氣量哪有那麼小的?」

    「哼哼!抱歉了,我的氣量還就是這麼小!」年長的男子冷哼著說,「你不知道在我這年過半百的人面前,年齡本來就是很忌諱的嗎?」

    「哎呀哎呀,好哥哥,你就大人不計小人過吧!」自知說錯了話,青年趕緊求饒,「咱們今天可是來個小五道喜的,又不是來起內訌的,您就原諒我的無心之失吧!」

    月家兄弟都笑了起來,寶玨在一邊暗暗咂舌:月清澄的大哥竟然五十都開外了?!怎麼看上去只有四十來歲的樣子?保養的還真不錯呢!肚腩也沒有,頭也多得很,而且都是烏黑烏黑的……他是不是有什麼秘方啊?……(湖月插花:女人的天性,果然都是愛美的,寶寶年紀輕輕,居然已經想到要注意保養了……)

    月清澄朝寶玨招招手,示意她上前,然後挽著她的手,一一給自家兄弟做介紹:「哥哥,她就是我的妻子,信陽王妃水秀雲;秀雲,這位是我大哥,望諸君月夢蘿,這位是我二哥,華陰侯月楓瑤,這位是我三哥,醇英王月蕉荏,這位是我四哥,恭詠王月奉歌。」

    寶玨一邊聽他介紹,一邊微笑點頭,仔細留心他們冠冕上的飾獸,果然個個不同:月夢蘿的冠上盤踞著一隻形狀威武的虎形獸;月楓瑤則是一隻體態矯健的金錢豹;而雙胞胎的月蕉荏和月奉歌,是桀驁不羈的猞猁……心中暗道:不知道月清澄的冠上綴的是什麼?他只肯戴金絲軟冠,以後非攛掇他拿出來瞧瞧不可!

    想到這裡,不由得又看了眼月清澄,心裡便又多了層感慨:月清澄的四個哥哥都是身材頎長的俊俏兒郎,相貌陽剛俊挺,和月清澄站在一起,任誰都不會想到他們幾個竟然會是兄弟……月清澄的哥哥們都那麼健康,偏他是從小體弱多病的,想想實在是很可憐。

    皇室之中,因為男子沒有繼承皇位的可能,相互之間又沒有利害衝突,反而兄友弟恭,比起公主之間的鉤心鬥角、明爭暗鬥,關係也遠遠單純許多。

    月清澄和幾個哥哥向來親近,難得哥哥們一起登門造訪,自然心裡十分高興,好像有說不完的話似的,晌午時分留了大家一起用膳,吃過午飯又膩在一起。

    寶玨向來識相,見他兄弟難得相聚,而月清澄不久就要隨自己離開家鄉,必定有許多貼心話和自己兄弟訴說,因此,吃了午飯後,便隨便尋了個借口離開了。

    她一走,月家兄弟說話自然就更加沒有顧忌了。

    幾個男人都早已成家,各自有了兒女,大哥月夢蘿連孫女都快娶正室了,當家作主這套自然是得心應手,無論如何要給小五上上課的,比方說:如何在家裡樹立威信,怎樣挑選合適的人選給夫人做側室等等,樣樣都是經驗之談,件件都是要緊手段,恨不得掰開了,揉碎了,一股腦兒地都給最疼愛的老么塞到心眼兒裡頭去!

    月楓瑤他們三個可不像月夢蘿那麼正經八百的,他們年紀正輕,正是貪圖**之歡的時候,把各自由閨房之樂中親身體驗的房術都毫無保留地說給小兄弟聽,最後免不了對月清澄耳提面命一番,大意自然是要好好服侍妻子,一定要盡快地有自己的孩子……云云。

    月清澄聽得面紅耳赤,走又走不得,惱又惱不得,只好低頭不語,任憑幾個哥哥說個沒完。

    好不容易哥哥們說得乏了,已經是到了掌燈時分,月清澄留幾個哥哥一起吃了晚飯,哥哥們才各自乘了轎子回家。

    他回到賞月園,卻並沒有看見寶玨的影子,順口問了句:「王妃去哪裡了?」

    一個粗使小廝答道:「王妃先前來過,見王爺還沒回來,就先回聽瀾軒了,說是晚點會再來的。」

    月清澄頷:「知道了,你下去做事吧。」說完,邁步進屋,慶熙、嘉莜跟在他身後進屋,忙著端茶擦手,月清澄一邊品茗,一邊在燭光下看書,等著妻子的到來。

    卻說寶玨一個下午,只在聽瀾軒裡呆著。

    原來紫玉習慣了每天和寶玨相擁而眠,如今卻只留自己一個,夜深人靜,心中苦悶,北地天寒,他又有心事,連著兩夜沒有合眼,生生地熬出了兩個黑眼圈出來。

    寶玨看著心疼,在月清澄面前不好過分關照,趁他和兄弟團聚,自己過來陪著紫玉說了會兒話,看紫玉精神不濟,心中愧疚,脫了鞋襪上床,把紫玉抱在懷裡,陪他睡了個午覺。

    看著紫玉蜷縮在自己懷裡,睡得香甜,寶玨眼中不由得酸澀,心中暗恨自己多情,以致傷了許多人的心,可是,現如今,她也沒有回頭路能走,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只求盡心盡力,能讓大家都過得開心就好。

    黃昏時分,紫玉睜開了惺忪的睡眼——他是餓醒的。寶玨一邊為他穿衣整,一邊吩咐橘紅預備晚膳,並叮囑他好好照顧紫玉,自己則回了賞月園。

    等進了園子,才知道月清澄還沒有回來,寶玨看看天色,料想他必定是留幾個哥哥一起吃晚飯了,心下鬆了口氣,便轉身又折回聽瀾軒,正好廚房端正好的晚膳被送了過來,雖然十分簡便——兩葷一素幾碗白飯,比不得前廳的雞鴨魚肉、煎炒烹炸,但寶玨和紫玉有說有笑,一頓飯吃得倒也愜意開心。

    掌燈,紫玉看天色不早,唯恐月清澄不快,便點了燈籠送寶玨回賞月園。

    月清澄見寶玨進屋,連忙放下手中的書冊,起身迎上前來。

    「秀雲,吃過晚飯了沒有?」月清澄關切地問,「如果還沒有的話,我叫廚子們給你做。」

    「別忙了,我吃過了,」寶玨笑道,「在聽瀾軒裡吃的,府裡的廚子也算精乖,知道我不喜歡酸辣口味,特意準備了南方口味的菜點,雖然未必盡得真髓,不過我吃著也挺不錯的了。」

    月清澄訝然:「你怎麼都沒和我說?」

    「什麼?」寶玨挑眉問道。

    「就是你吃不慣本地菜餚的事啊!」月清澄頗為懊惱,「其實我本來是想請你一起和哥哥們吃飯的,可是哥哥們是內眷,若要你作陪實在有些說不過去……我以為你是不願意,沒想到是為了這個,早知如此,我就事先吩咐廚房準備了,你和哥哥們也好熟悉熟悉……」

    「你們兄弟說話,我這做弟妹的擠在裡頭湊什麼熱鬧?盡早避嫌才好呢!」寶玨微微一笑,伸手勾住月清澄的頸,輕輕在他唇上蜻蜓點水了一下,笑著說道:「就算是美味佳餚擺在面前,我也不會陪幾位王爺說話的,倒不是為了什麼勞什子世俗禮教……你不覺得,幾位王爺看著我的眼神都有些憤怒麼?我可把他們最心愛的弟弟拐回家了呢!」她語帶調侃地說道。

    月清澄臉漲得通紅,半是羞怯半是埋怨,一雙明眸似怨似嗔:「你……你胡說什麼啊……哥哥們才不會……才不會那樣呢……哥哥們一向疼我,今天也是來給我道喜的……替我開心都來不及,怎麼還會對你生氣嘛……你、你可別冤枉好人!」

    寶玨見他如此,輕輕搖了搖頭,一派的惋惜:「唉——清澄,你呀,你可真老實,清澄,你可真老實……你,又上當了啦!」說到半當中,已經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月清澄又羞又氣,拉下寶玨勾著他頸的手,轉過臉去看別處,只是一雙薄唇癟呀癟的,好像忍耐不住要隨時哭出來似的。

    寶玨看了倒有些慌,暗悔自己玩笑看得過火,忙拉著他衣角解釋:「那個……清澄,別生氣嘛!我沒有要取笑你和幾位王爺的意思,我是想,我和王爺們又不熟,也沒什麼話好說,在那裡呆著,反而讓你因為我的關係不能和他們多說些話兒……可光看著你們熱絡,我也有些無趣,所以就……清澄,我真的沒有取笑幾位王爺的意思……」

    「還說沒有?!」月清澄氣得眼中淚水隱現,「哥哥們平時是不拘小節了些,和你是初次見面,有些生疏自是難免,你縱然心中不滿他們怠慢,但不看僧面看佛面,好歹看在我嫁你為夫的份上,你叫他們一聲哥哥又不是難為你,還要『王爺』、『王爺』的喊,分明就是不把我當你的夫君!我……我……」他本來並不是個小心眼的人,只是才嘗了甜蜜,不由得多了些患得患失的心思,就好像熱戀中的男女,有時會因為雞毛蒜皮的小事而莫名其妙地吵架,其實,不過是下意識中想借此來試探對方對自己的情意是一個道理。

    「原來是為了這個,」寶玨不覺啞然失笑,「你怎麼會這麼想呢?……不過也是,我的確有些疏忽,是應該跟著你叫他們哥哥的……」搔了搔頭皮,明明應該不好意思的,她卻說得理直氣壯,「沒辦法,我元配的駙馬家裡人丁單薄,上無兄下無弟,我對這些人際關係中的稱謂,可一直不怎麼懂呢……」

    月清澄聽了心裡越鬱悶:「這是人之常情,哪裡還需要旁人提點?你、你分明就是在敷衍我!」

    寶玨見他如此,不由暗歎:原來不止是文兒會鑽牛角尖,這知書達禮的月國皇子也有這個毛病,想來這怕是才子們的通病吧?!知道的越多,想的就越多,怪不得人家要說「無才便是德」了。眼見嬌弱的人兒氣得渾身抖,惟恐引他的心疾,寶玨當即做了決斷——文兒也是吃軟不吃硬的,眼前這位想必也吃這套,那還怎麼辦?趕緊哄唄!她哄人的手段早已駕輕就熟了,走近幾步,到了月清澄身邊,伸手圈住他纖細的腰肢,一雙眼睛則是一眨不眨地凝住了月清澄的臉。

    「好清澄,」寶玨柔聲著,眼波溫柔,「我呀,真的只是臨時忘記改口了,你可別再揪著我的小辮子不放,我這裡給你賠不是,好不好?」最後那三個字,卻是語音嬌媚,綿軟入骨,語調微揚,婉轉纏綿,十足是夫妻間的曖昧挑逗,就是傻子也聽的出來了。

    月清澄的臉頓時就紅了,好似火燒火燎一般,只覺得面皮燙,再不敢直視寶玨的眼,躲躲閃閃地四處亂瞟,心裡又是一陣小鹿亂撞。

    寶玨看了暗暗好笑,有心再接再厲:「清澄可是我的寶貝呢,我已經把清澄吃到肚子裡面去了,怎麼可能再吐出來……我可是捨不得的呦……」一邊婆娑著月清澄單薄的背脊,一邊繼續肉麻到底,「窩當然是承認我們婚姻的,不然怎麼可能動你嘛!你想的太多啦!你的哥哥就是我的哥哥,往後見面,我隨你叫還不行麼?好了好了,別生氣了,氣壞了身體,我可是要心疼的哦!」

    果然,不出所料的,已經連耳朵和脖子也都染了紅暈的月清澄,徹底被寶玨哄得沒了方向,先前的氣也就煙消雲散了——光顧著害羞都來不及了!

    「不過,為了清澄你的聽話,我應該先給你一個獎勵的!」說著,寶玨湊到月清澄的面頰上,送上一個香吻,「心裡有話就直說,別人不是你肚子裡面的蛔蟲,當然不可能知道在你想什麼。我以前說的話,你今天照著做了,這很好,說明你把我的話記在心裡了,所以,必須要給你個獎勵。」說著俏皮地朝他眨了眨眼,「別嫌棄獎勵微薄呦!」

    月清澄頓時被她逗的「噗哧」一笑,現場的氣氛也立時輕鬆了許多。

    感覺到月清澄的身體不再緊繃,似乎輕輕靠在自己了的肩窩上,寶玨輕輕撫著他的背,這才開始兜回原路,仔細勸解:「再過幾天,你就要跟我回虹國了……此去山高水長,背井離鄉,你們兄弟要想再見,自然不可能像以前那麼容易……我知道,你和哥哥們親近,趁機會多說話兒也是好的,但有我這個外人在場,好些體己話你們可就不方便說了,是不是?所以,我就暫時走開了……清澄,現在你還怪我麼?」

    輕輕地問,換來的,是沉默,肩窩處,感覺到猶豫地點頭,隨即又是輕輕地搖頭,寶玨不禁苦笑:清澄啊清澄,你到底是怨呢,還是不怨呢?

    眼珠一轉,寶玨可又起了「壞心思」:「清澄,我只是一時沒有改口,就被你誣賴不拿你當自己人,而我對你的體貼心思卻全都被你甩到天邊,你說,我是不是很冤枉?」

    情商偏低的小白兔,很老實地又中了圈套:「是我錯怪你了,秀雲,對不起。」

    「既然,你也承認自己錯了,那麼,為妻給你點教訓,不為過吧?」寶玨依舊是拿腔拿調地著,臉上的笑容自然是有些不懷好意。

    月清澄下巴擱在寶玨肩窩上,當然沒有看見寶玨詭異的笑,極低的「嗯」了一聲,算是回答。

    寶玨心中暗笑,頭微微後仰,雙手捧住月清澄的面頰,照著他的唇瓣吻了下去。

    月清澄瞪大了眼睛,顯然沒有料到會生這樣的狀況,一時沒弄明白寶玨的心思,正要開口相問,卻被寶玨趁虛而入,靈巧的舌立刻就鑽了進來,上顎、牙齒、牙床,一處一處慢慢地舔過,細緻而仔細,好像在逡巡自己的領地,最後更是纏住他的舌頭不依不饒,直把他憋得喘不過氣來,才又退樂出去,卻是勾著唇邊又轉了一圈,好似品嚐美味的食物,然後才意猶未盡地放過了他。

    「你,你……」月清澄腿有些軟,氣有些急,眼有些迷離,身有些燥熱。新婚夜的歡愉是那樣的深刻,那種身心合一的快慰,那種夫妻體的心安,就好像一把劍找到鞘,一滴水入了海……那種歸屬和依靠的感覺,那種贈與和接受的感覺,實在很讓人迷戀……尤其還是在被哥哥們用了一個下午的時間鼓惑之後。

    寶玨附在他耳邊輕聲低語了句,趁著他心慌意亂地時候,把他拐上了床……

    人影糾纏中,不知是誰,玉臂輕舒,拉下了勾在鴛鴦勾上的繡帳。

    密密繡帳,遮住了一床春色,顛鸞倒鳳間,滿室異香撲鼻,正是月清澄情動激起自身體香,香氣馥郁濃烈,芬芳怡人,共赴**後的夫妻二人,便在室香氣中,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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