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草記 正文 第20章
    因為要等候虹女皇的旨意,兩國間的談判自然便暫時中斷了。由於此事只有寶玨和方美婷二人知道,其他人只知道周雲巧回國密報談判進度,至於具體情況卻都一無所知。

    寶玨篤定這樁親事要黃,心情十分悠閒,想到那日陶妙彤吹噓的月國名特產,不覺有些心動。當日曾在皇宮裡見月清澄披著一件毛皮的披風,甚為精巧,想著若是能給文兒、墨珠各弄一件回去,倒也能討他們喜歡——說實在話,和他們成親這許多日子來,自己好像還從來沒送他們一件像樣的禮物呢!

    想到這裡,當即喚來趙穎:「趙統領,本宮想出去走走,你看帶多少人跟著比較方便?」

    趙穎一躬身:「公主出行,屬下等自然是全體跟隨護衛,除去周副使帶走的二十名女護衛,餘下三十人都跟隨在公主身邊,保衛公主安全。」

    寶玨略一沉吟:「方美婷留在客棧裡,沒人差使也是不妥,這樣,留十人在客棧,你帶二十人跟在本宮身邊。」

    「是。」趙穎抱拳答應。

    方美婷見寶玨要出門,不好阻攔,只是要她當心,寶玨一笑:「方大人放心,今日可不比當時,有趙統領等人護衛左右,想來也不至於會遇見夏艷紅那樣的小霸王。」

    方美婷點點頭,退回屋子裡繼續看書。

    周雲巧走的匆忙,她的小廝平甫因此便被留了下來,和方美婷的小廝石湖做伴,這兩人如今知道宛秋也跟了公主殿下,自然拉著橘紅不肯放手,直央求著他要說些內幕密聞。橘紅正說到興頭上,聽說寶玨要出門,正好,省得自己伺候,樂得和其他兩個少年窩在一起八卦。

    花菲是不方便一起出去的,要是當著他的面替文兒、墨珠買禮物,對他可有些不太尊重……寶玨想了想,便吩咐宛秋去花菲那裡,說是替花菲做個下手,為那月清澄配藥去。宛秋正好有事請教花菲,聽寶玨這麼吩咐,求之不得,興沖沖地跑去找花菲。

    寶玨見把不相干的人都打了乾淨,便帶著紫玉,在趙穎等人的簇擁下,出了客棧。

    「花菲,」宛秋坐在椅子上,整個人像是沒骨頭的海蟄皮,向前傾癱在大八仙桌上,「公主好像很有錢吶……你知道麼?」

    「嗤!」花菲掃他一眼,捻起一枚白子看了看,放在棋盤的某個位置上,「公主有錢和你沒關係,公主沒錢也和你沒關係,既然有沒有錢都和你沒關係,那你管她有錢沒有錢!」要有關係也是和他有關係不是?

    宛秋翻了個白眼:「花菲,你的口齒越來越伶俐了!說話都不咬舌頭了!」話音未落,眼前黑影一閃,他隨手一抄,原來是顆黑子,「嘿嘿,沒打到!」

    「沒打到沒關係,你中招就可以了!」花菲笑得一臉不懷好意。

    「哎呦!」宛秋這才想起花菲是用藥的高手,慌忙把手裡的黑子扔了出去,好像它是個燙手的山芋,「你,你又毒我?!」

    花菲慢條斯理地撿回棋子,坐回老位子,隨手下了個地方,又摸起一顆白子,忖度著要往哪裡放——敢情他一個人實在無聊,居然自己和自己下棋玩兒!

    「你這次……又用的什麼東西啦……」宛秋小心翼翼地看著自己的手,翻過來,反過去,對著太陽光,再湊到自己跟前,仔細地看,用力地看,「我怎麼既沒感到疼,又沒感到麻呢?」

    「這就對了,」花菲看都不看他一眼,自顧自地研究著局勢,「這藥是新研究出來的,功效就是要讓人什麼都感覺不到。」

    「哦!」這有什麼用啦!宛秋悶悶地想:根本沒人會買的!花菲盡搗騰這些沒有市場的玩意兒!浪費哦!

    「喂,你找我不是為了傻來的吧?」花菲把棋子一扔,正而八經地看著他,「說吧,有什麼事情要咨詢我老人家?今天我心情好,就不問你收咨詢費了!」

    賞這「雁過拔毛」的傢伙兩個大白眼,「花菲,你知道……近身小廝要比一般小廝多做些什麼事情嗎?」宛秋問。

    花菲眉頭一皺:「你問這幹嗎?」

    「那個……我聽說橘紅說,在公主身邊伺候的近身小廝……比方說紫玉,賺的錢要比一般僕役的翻兩三個倍呢!所以有點好奇……」這可不能怪宛秋沒見識,也不能怪他老子宛枚沒教導他,實在是宛家從爺爺這輩子起就都是男人當家,又是干殺手的,什麼事情都是自己做,身邊從來沒有所謂近身小廝在眼前晃蕩。

    花菲冷冷地「哼」了一聲,心裡對紫玉和寶玨曖昧不清的關係又確定了幾分:「你管那些做什麼,這趟任務的報酬還不夠多麼?」

    「話不能這麼說!」宛秋理直氣壯地反駁,「銀子多了還能扎手不成?何況我現在閒著也是閒著,自己賺點零花錢總是應該的。」

    「公主不是另外付你月俸的嗎?」花菲瞥他一眼,心裡對他的死要錢很不滿,「你自己的小金庫也不少了,除了出任務的一份酬勞,這些年,你暗地裡偷我的藥出去賣,不也賺了不少銀子?」

    「你還有臉說!」宛秋一提到這個就來氣,「對半開也就算了,你還壓價到二八,我那麼辛苦只有兩成……早知道這樣,一樣是賺外快,還不如投身在公主跟前做近身小廝來錢容易呢!」

    「啪!」花菲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把宛秋嚇了一跳。

    「你想知道近身小廝該多幹些什麼?」花菲慢慢地靠近宛秋,宛秋竟然覺得微笑著的花菲其實似乎很生氣,「我告訴你,那就是——」花菲深吸口氣,在宛秋耳邊大喊,「沒名沒分地跟在人家身邊、被人家玩兒、陪人家睡覺!」

    宛秋的臉一下子紅了,吐了吐舌頭:「還好來問了你,否則……嘿嘿……大概會被我爹拿刀給劈了……」

    「這倒不會,」花菲冷冷地接口,「按照你爹的脾氣,除非你有了子嗣,否則你的小命倒也沒什麼危險。」

    「切!」宛秋鄙夷地白了花菲一眼,「有人肯娶你很了不起嗎?也不想想,你現在是什麼處境?不說她家裡的兩個,現在身邊還有個瞧你不順眼的小刺蝟,宮裡頭還有個你比不了的藥罐子,原來篤定是老三了,如今連第四都排不上……哼哼,丟人啊!」

    花菲怒極反笑:「不勞閣下操心,花某自有主張,你還是多擔心擔心你自己的終身大事吧?可別橫挑鼻子豎挑眼的,將來和你老子、還有一樓的夥計弄了個筷子夾油條!」

    「什麼意思?」宛秋眨巴了幾下眼睛,還是沒想明白花菲的比喻。

    「光棍兒對光棍兒唄!」花菲幸災樂禍地說。

    「呸!」宛秋唾了口唾沫,罵道,「烏鴉嘴!你少咒我!我將來肯定娶個漂亮媳婦兒,氣死你!」

    花菲伸著細長的小手指,掏了掏耳朵,愛理不理地說:「好啊,那就到時候領著來給我看看吧……來之前,別忘了捎個口信,我好絕食三天。」

    「幹什麼?」宛秋莫名其妙地看他。花菲現在說話越來越奧妙了,先前還能聽懂個大概的,現在十句裡頭倒有九句是聽不懂的……呸!呸!呸!這絕對不是因為他的智力又退化了,肯定是因為花菲越來越「老奸巨滑」了!

    「省得到時候,我把隔夜飯吐出來!」花菲涼涼地說著,看向宛秋的眼中閃過一抹促狹。

    宛秋愣了半天,才想明白:花菲這是拐著彎子說自己娶不到漂亮女人做上門老婆!

    他二人在客棧裡頭針尖對麥芒,寶玨帶著紫玉,領著眾侍衛一起逛街倒也快活逍遙地很。

    在一家最大的毛皮行裡,她先是給文兒挑了件沒有一絲雜色的上等白狐皮的帶帽斗篷,要想再尋件一模一樣的卻是沒有,就連袍子坎肩什麼的也再找不出第二件來,所以,她只好替墨珠選了件紫貂皮無帽披風,也算是件上等的貨品了。

    想起家中的幼女,她又是好一陣挑挑揀揀,最後買了套白兔皮翻毛滾邊裌襖,連帶著還買了頂小小的、拖著兩條長耳朵的毛帽子,配在一起,十分可愛。

    把東西都包好,摸了銀票要付帳,卻現一旁的紫玉眼中隱隱有絲艷羨之色,心中一動,付帳的動作便緩了下來,要掌櫃把那上等的毛皮製品放著,自己再選選。

    掌櫃的見她出手闊綽,自然樂得做大生意——像這樣一出手就是幾千把兩銀子的主顧畢竟不是經常有的,不趁這機會抓銀子豈不是趕著財神往門外推嗎?所以,一個勁兒地在旁邊熱心參謀。

    寶玨挑了半天,最後選了個灰色貂皮袖籠,和先前選好的物件一起結帳。付了銀票才要出門,想想自己大包小包地回去總歸不妥,還是折了回去,又替花菲選了條黑色貂皮圍脖,才算心滿意足。

    皮草製品本就精貴,又都是上乘貨色,自然輕慢不得。寶玨自己是做主子的,當然不可能親自動手;紫玉跟在她身邊,這拿東西的活兒便全都落在了趙穎帶領的二十名侍衛頭上,五個勁裝少年手裡捧著東西招搖過市,一路先回客棧,縱然面無表情,終不免紅了耳朵根子。

    寶玨一路走來,看見什麼都新鮮,紫玉因為先前曾和橘紅等人出來逛過,做個半吊子的嚮導倒也勉強夠了。

    「公主,前面是天子壇,是月國祭天供祖的地方。你是虹國公主,可不太方便進去。」紫玉笑著說。

    「哦。」寶玨踮起腳尖伸長了脖子,張望了一下,只見又是一個雄偉而空曠的建築,「就是月國本地的子民,大概也進不去吧?你瞧,裡頭都沒什麼人……」

    紫玉笑道:「可不是?這原本也就是皇家御用的,尋常百姓如何能進得?公主,還是往別處再走走吧!」

    寶玨點點頭,帶著眾人往回走,又回到了熱鬧的市集上,然而,才一踏進集市,寶玨卻微微一愣:方纔還摩肩接踵的集市,此刻竟然空無一人!店面也全都關了個嚴實!竟好似從來就沒有人在這裡過!

    「這是……」寶玨詫異地看了看紫玉,紫玉也是滿臉的驚訝。趙穎提氣凝神,掩護在寶玨跟前,沉聲道:「公主小心!」他手下的少年侍衛們已經拔出刀劍,將寶玨圍護了起來。

    從街角轉出一個華衣美服的婦人,遠遠地站在那裡朝她們笑:「叢生府要人,你們應該覺得是無上的光榮才是,做什麼動刀動槍的?叢生府的規矩你們也知道,三個月要一人,如今你們這許多男子,叢生府也不會壞了規矩,只要把你們當中最漂亮的那個送過來也就是了,叢生府不會為難你們的。」

    寶玨朗聲道:「這位夫人說話好沒有道理。這些人都是我的家僕侍衛,平白無故地,夫人有什麼理由問我要人?夫人是認錯人了吧?」

    那位夫人拍手笑道:「原來還是個奴才,這倒是越的巧了。原先還以為要多費些功夫,現在可是省事了許多!」說完,斂起笑容,大喝一聲:「拿人!」

    趙穎等人都是渾身一凜,提高了戒備,眼看六路、耳聽八方,只覺頭頂一陣涼風吹來,趙穎提劍相迎,寶玨眼前一花,「呼啦啦」一陣布匹抖動的聲音,竟是一條幾丈長的白綾!

    那白綾為一白衣女子所控,凌空抖動,猶如翻江的蛟龍,騰挪攻擊,靈動自如,好像有自己的意志一般,頃刻間便和趙穎戰在一處。

    「你們還是乖乖地束手就擒吧!」華衣婦人冷冷笑道,「否則,可把你們統統都變成刺蝟!」

    眾人一驚,抬頭看去,四周房頂,竟然不知何時都站滿了彎弓搭箭的黃衫女子,瞄準的方向都是自己這邊。

    寶玨臉色陰沉,怒道:「夫人這是什麼意思?」

    華衣婦人裝模做樣地歎了口氣:「這位小姐還真是不識好歹啊!……也難怪,年紀輕,不懂事總是有的……回去問過你家長輩便知道叢生府的來歷了!」說著,一拂袖,喝道,「拿人!回府!」

    又是一條白綾騰空出世,逕直繞過眾人,攔腰捲了紫玉飛身而出,寶玨見一邊屋簷上,又是一個白衣女子抓住不斷掙扎的紫玉,幾個縱身便失去了蹤影。然後,猶如大海退潮一般,弓箭手們也在剎那間消失了個乾淨,而趙穎也被人臨空一腳踢飛了回來。

    少年侍衛中立刻有幾人跑了過去,有一人回來稟告:「公主,趙統領中毒了。」

    寶玨暗暗叫苦,道:「快回客棧,回去再說!」

    回到客棧,守衛在門口的月國禁衛軍見他們如此狼狽,也是嚇了一跳,便有人急著去向陶妙彤稟報。寶玨命人把趙穎送回他的臥房,自己匆匆去找了花菲來,一起去給趙穎治傷。

    方美婷見寶玨安然無恙,鬆了口氣,隨即埋怨:「怎麼公主你每次出門逛街總會惹出些是非來?難道公主沒有宣佈自己的身份麼?」

    寶玨皺著眉道:「這裡是月國,不是虹國,本宮不知對方什麼來歷,冒冒失失地說了身份,萬一對方要是風國的殺手呢?」

    方美婷一想也是道理,便不再開口。

    花菲在裡間給趙穎治傷。伸手就要去拿趙穎臉上的面具,一旁的少年侍衛攔住了他:「趙統領不許人碰的。」

    花菲瞥他一眼:「你叫什麼?」

    「鄭絮。」少年侍衛老實地回答。

    「鄭絮,醫家講究『望聞問切』,我可沒這本事隔著他這個『銅盆臉』給他治病!我想,其他人更是不可能了!你要是不想他好呢,就抱著這條死框框準備給他收屍好了!」花菲說完拂袖而起,轉身欲走。(湖月插花:他也被宛秋傳染了,竟然叫趙穎「銅盆臉」……)

    鄭絮慌忙攔道:「花太醫莫惱,是鄭絮錯了,請花太醫妙手施醫,救救趙統領,救救趙統領。」說著,趴在地上給花菲磕頭賠罪。

    花菲用眼底餘光看著他磕頭,唇角微微勾起,想起當年江湖上的風光場面,心情大好,又坐回去,摸了摸趙穎的脈門,轉過頭來,「把他臉上這破玩意兒拿下來!」

    鄭絮站起身,走到跟前,猶豫了一下,還是覺得救命要緊,小心翼翼地將鐵面具摘了下來。

    趙穎的容貌失去了掩護,第一次出現在家人以外的人面前。鄭絮的眼睛一下字瞪得滾圓,嘴巴也張成了「0」型;花菲瞧著又羨又妒,心裡頓時老大的不快。

    原來趙穎的面龐好似刀削斧鑿一般,稜角極為分明,自有一股陽剛之氣。他的天庭飽滿,地閣方圓,兩道劍眉,鼻直口方,下巴正中隱隱有些凹陷,與人中恰恰相對。雖然此刻閉著眼睛,但如此男性味道十足的面容,的確要比花菲帥氣俊朗許多,加之他高大挺拔的身材,練武而成的肌肉,樣樣都散著雄性陽剛的誘惑,對於女子來說,自然有一種抵擋不住的魅力。

    撇了撇嘴,花菲起身走到桌邊開藥方,把方子開好交到鄭絮手裡,忍不住又看了床上人一眼,壞心眼地補了一句:「還不快把面具給他帶好?若想肅清餘毒,這面具便得長期戴著,萬萬不能見光!」

    鄭絮一聽,信以為真,慌忙把手裡拿著的鐵面具又給趙穎重新戴了回去。

    花菲對他的聽話甚為滿意,朝他點了點頭,又囑咐了幾句,便逕自出去向寶玨交差——當然,對於和傷勢無關的事情他是一個字都沒提,比方說:要趙穎不得摘下面具。其實他也知道是多此一舉,趙穎既然自己主動戴面具,自然是表示不想讓人看見他的長相,可是,只要一想到趙穎那張英氣勃勃的臉,他就總有些心裡不太平衡,難免就又有了捉弄人的心思。

    寶玨聽他說趙穎並無大礙,鬆了口氣,想到下落不明的紫玉,一顆心又提回嗓子眼,正要吩咐備轎去見陶妙彤,門房來報,陶妙彤已經來了,正在公主的廂房裡等候。

    寶玨二話不說,匆匆趕回自己的房間,果然見陶妙彤已經在那裡等著了。

    「陶大人,你知道叢生府是什麼嗎?」寶玨皺著眉頭,開門見山地問道。

    陶妙彤臉色大變,顫抖著聲音問:「是……誰……被……被……」

    「本宮的小廝,紫玉。」寶玨見她神色慌張,心裡越著急,「陶大人,那叢生府到底什麼來歷,你倒是快點說啊!」

    陶妙彤歎了口氣:「殿下,還請節哀順便吧,紫玉是回不來了。」她知寶玨對紫玉甚為寵愛,也曾見過那個冷艷的少年,想到他竟落入了叢生府楚夫人的手中,凶多吉少,不免唏噓。

    寶玨好像被人兜頭澆了盆冷水。她總以為,即便自己沒有辦法,身為月國宰相的陶妙彤總能救得了人,如今連她都是愛莫能助的樣子,那紫玉豈不是連一點點的活路都沒有了?!

    「叢生府到底是什麼?龍潭虎**麼?」寶玨茫然地問。

    陶妙彤猶豫了一下,想想她是未來的五皇妃,有些事現在不說,將來她總會知道,何況她又是這次的苦主,終於把叢生府的來歷告訴了她。

    原來,月國地處北方,氣候不如南方四季如春,尋常百姓的生活自然就比較艱苦,小孩子的夭折率很高,若遇到有天災的年份,出生人口往往還不及死去的人口一半多,日積月累的,月國的人口就越來越少了。

    眼看本國人丁逐漸稀少,歷代的各位月女皇自然都是十分著急,不斷地謀求對策,終於被某一代的月女皇想到了解決的法子,只是這個法子太過驚世駭俗,那就是:讓同一個男子與多位女子生育子嗣——這在以女子為尊的女兒島上,等於是一個石破驚天的想法,但是為了國家,她也顧不得許多了。

    她先是下令設立叢生府,全權負責處理繁衍子嗣的官計;同時又命令太醫院以「金玉湯」為藍本,調配出了更為霸道、陰毒的「木石散」。此藥以短期內加促使男子排精為目的,加入許多壯陽的藥物,能讓男子在服用後立刻與女子同房就能使之懷孕,而不必象「金玉湯」那樣需要修身養性、調理身心一月後才有如此效果。

    但任何事物,有利必有弊。相對於「金玉湯」的藥性溫和無害,「木石散」的副作用極大,是以付出男子性命為代價來換取生育更多子嗣的機會,所以又被稱為「焚身散」。由於按照律法,與眾多女子生關係的男子本來就是要以「通**穢」的罪名被處死,所以對於「木石散」的這個副作用自然就忽略不計了,相反女皇還因為此藥的這個功能對太醫院大加讚賞——連滅口的功夫都省了,一舉兩得,如何能夠不賞?

    叢生府設立之後,又有了「木石散」相助,這罪惡的計劃便明目張膽地拉開了序幕。家境普通、無錢再納小爺的女子,或者,因為夫妻恩愛不願意納小爺但又想多要孩子的女子,都可以到叢生府報名。當然,有錢人家因為嫌這事不體面,做這事的少年又是被許多人一起**的,自然不比娶個小爺進門乾淨省事,所以對此事從來不屑一顧。

    每過三個月,叢生府會弄一個出身清白、身體健康而又面容嬌好的少年來,強行灌下「木石散」,與這些女子歡好。而之所以要以那三樣標準來選擇少年,一來是為了免卻那些女子日後被人以親戚的名義勒索錢財,二來也是為了保證繁衍子嗣的優秀健康。

    服下「木石散」的男子被強迫與眾多婦女行房,連喘息的機會都沒有,只是被當作繁衍子嗣的工具,連一點點做人的尊嚴都被剝奪了個乾淨,幾乎就被直接當成了配種的牲口了,甚至比牲口都不如,每天只是被藥物操控著不斷地情交媾,縱然神智清明卻身不由己,只能屈辱地忍受著加諸在自己身上的一切,滿腔悲憤卻無可奈何。三天之後,男子精盡人亡,而那些與他歡好過的女子大多都能如願懷胎,各自回家待產。

    由於叢生府選人的眼光,那些想要孩子、又因為種種原因不能或者不願意納小的女人趨之若騖,有些更是生了一個又想再生第二個,以至報名的女子越來越多。而另一方面,但凡家裡有男孩子、容貌又在中等偏上的人家,則是對叢生府畏懼如虎狼豺豹一般,試想,誰願意將自己的親生兒子去送死,何況按照女兒島的民風,等於是被**致死,與家中名聲也是大大的有害,所以若是不能及早嫁出門去,便想盡了法子來逃避——叢生府的規矩:只要嫁了人便不在拿人的範圍中,但如果只是定親卻沒有過門,那可就是在拿人的範圍裡了。

    對於百姓們的逃避,叢生府自然不是省油的燈,當下又去請了女皇的旨意,蓄了兵丁軍士,說理不行,就明搶——套句冠冕堂皇的話,這是為了國家做犧牲,能輪到你為國效力是你的福氣!然而為人父母終究捨不得自己的孩子去受那種可怕的罪孽,所以,每次叢生府出來拿人,大家小戶,只要是有年輕未出嫁的男孩子的,莫不是大門禁閉,以求逃過此劫。此時叢生府就會按圖索驥,以平日裡搜羅的信息直接上門去綁了人回去。

    叢生府設立至今已過百年,對於月國人口增長自然功不可沒,只是可憐那些被強迫的男孩子們,年紀輕輕便命喪黃泉,又不能進祖墳,也沒有妻家,草草被埋在叢生府後山的墓地裡,成為了孤魂野鬼。一百多年下來,叢生府後山早已經遍地都是墳頭,而墳頭上則連姓名都沒有;至於月國各地叢生府所設分院,冤死的少年更是數不勝數,有些更是連屍骨都被野獸吃了去,實在是可憐至極。

    寶玨等人回到市集上時,正好是大家都得了消息,知道叢生府出來拿人,所以一下子都跑得沒了人影,也只有寶玨等外地人,不知就裡人偏就撞在了這槍口上。

    「你為什麼不早說?!」寶玨怒氣沖沖地看著眼前的陶妙彤,「早知道這樣,本宮今天就不出門了!」

    遷怒與陶妙彤的同時,她自己也是暗暗自責:自己難道真的是掃把麼?怎麼每一次出門逛街,都非得替周圍的人招惹些禍事出來呢?上一次是可憐的苓瓏,這一次……莫非連紫玉也要……

    想到這裡,她不禁打了個寒戰,只覺心口一陣陣地慌。

    事實上,她卻不知道,今日之事,乃是當日之果。如果不是她當初拒絕了陶妙彤為定國公主月清妍出面、向她討要紫玉的話,即便今天她不出門,叢生府照樣會上門來搶!

    原來月清妍垂涎紫玉的美貌,對他本是誓在必得,不想托陶妙彤上門要人卻被婉言拒絕,心裡便十分惱恨。她只當是寶玨捨不得放手,嫉恨之餘,不敢和寶玨正面衝突,便想到了拿紫玉開刀——紫玉既然依舊是小廝的身份,想來是還未曾被賜「金玉湯」過,自己既不可能把他弄到手,索性大家都別想,橫豎整死了他乾淨,大家一拍兩散,她也算出了口窩囊氣。

    主意打定,她便有意邀請現任叢生府主人楚夫人喝酒聊天,裝做無意的樣子,說起京城某家大客棧中,有位異地客商身邊跟著個美貌少年,傳說那少年甚討女客商的喜歡,女客商正盤算著要替他尋個好人家出嫁。

    言者有心,聽者有意。

    楚夫人當然不會知道月清妍的真實意圖,美貌而未出嫁的少年卻是她最關心的。這幾年,京城裡的少年縱然還有許多,只是容貌卻大不如前,大多姿色平庸,有那中等偏上的已屬鳳毛麟角,報名的婦人失望之餘,也是逐漸淡了生養子嗣的念頭。如今聽得見多識廣的定國公主都對那少年讚譽有加,想必是不會差到哪裡去的,適逢三月伊始、拿人之際,她回到叢生府後便立刻安排人手,準備搶人,同時又派人上門去一一通知那些報名的婦人,要她們準備來叢生府圓房。

    這些暗地裡的事情,寶玨當然是一無所知,便是陶妙彤也是被蒙在鼓裡。

    見寶玨遷怒自己,陶妙彤也是滿臉的委屈,申辯道:「下官也不知道啊!按理說,紫玉不是月國的子民,叢生府不應該會拿他的呀!」楚夫人誰不去選,偏去選了個虹國來的小廝?這麼烏龍的事情,她怎麼做出來的嘛!

    寶玨聽她一說,更是自責不已,失神地跌坐在椅子裡喃喃道:「是我的錯……是我的錯……」一邊說著,一邊眼淚止不住地往下落,「紫玉……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啊……」要是她當時表明身份就好了,刺客又怎樣?殺手又如何?大不了一條命罷了,現如今紫玉被當做月國人抓走卻是要受到那樣的屈辱……是她的錯……都是她的錯……

    陶妙彤雖知她寵愛那個少年,不過那畢竟只是個身份下賤的小廝而已,在她看來,紫玉被抓、被殺本是老天爺的安排,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的命不好,寶玨難過些也就算了,只是未曾想到她一個堂堂公主竟然會因此而傷心落淚,眼看她痛哭流涕,不禁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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