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馬 第五集 河東太守 第十 宦官封諝
    洛陽

    一連多日戒備森嚴的洛陽終於有了些守得雲開見霧明的氣象,掃除了往日裡緊張的氣氛,街道上也慢慢恢復了些人氣

    原因自然主要是朝廷派往各地的官軍壓制了黃巾軍的急擴張,而且皇甫嵩在汝南接連的小勝,又安穩了天子劉宏和群臣的心思

    夜裡禁宵的時間也晚了些,天色剛剛暗了下來,便從一個巷口裡已經走來二人,身披長袍,整個人都兜在其中,一樣的打扮,一樣的扮相,腳步匆匆的走向另一家巷角處落魄的庭院內

    巷子裡不時傳來的門犬得叫聲,卻並未引起打人的警惕

    幽暗的燭光下,只能依稀辨別出屋子裡有幾個人,卻看不清楚他們各自的容貌,偏偏看樣子,他們都在緊張的交流著各自建議

    「封公公,家父托我向公公問好」依舊是那黑色的長袍,依舊是那張明媚動人的臉龐,張婕兒出現在了洛陽城內

    但這一切在這被稱為封公公的人眼中,卻又那麼詭異,彷彿他看到了一張恐怖而又妖艷的臉龐,藏在衣袖中的手指抖了抖,道:「賢師現在如何?」

    「托公公的洪福,家父現在不錯」

    「大同基業如何?」那人轉身瞧著張婕兒,低聲質疑道:「我聽說,最近有些麻煩」

    背對著他的張婕兒,臉部不自然的抽動了一下,雖然剛剛聽說波才在長社大敗朱俊,不過從種種跡象表明,皇甫嵩、朱俊開始重用兩員年輕將領曹操、孫堅,並步步為營,奪了有利的地勢,而且正在把幾十萬黃巾軍圍困在宛城加上北地盧植幾個部屬,黃巾軍都已經拖不起眼下的戰局

    「公公盡可放心,家父有上蒼庇護,他的教眾弟子自然也受上蒼庇護,眼下的挫折應該抵擋不了我們的腳步」張婕兒口中的公公,正是十常侍之一的封諝

    封諝手指彎了彎,面上沒有任何留露,笑了笑,解釋道:「沒有就好,沒有就好,以賢師的法力,只要請動天兵天將,我們自然有勝局」

    「不過」張婕兒打斷封諝的話,道:「要是能減小朝廷的壓力,也能減少我太平道眾的損傷,就再好不過了」

    「這個自然,這個自然」封諝彎著身子,緊忙點頭,問道:「有什麼需要我能做的嗎?」

    「本是不想勞煩封公公的」張婕兒故作為難的搖搖頭,然後笑道

    「能為眾位道友獻出自己一份微薄之力,自是責無旁貸」封諝臉上的笑容卻越來越多,卻反而看起來,少了些許本意

    張婕兒不知道看沒看出來,卻沒有理會,直徑的衝著封諝彎了彎身子,歉意道:「封諝公公能有此舉,是我太平道之福」

    「呵呵」封諝時刻都著太平道的動靜,還有朝廷每場戰役的消息,他既然把自己的前途壓在這上,就要為自己負責,各處的戰事,最難在南陽一帶,那裡是士人的根基,很多大戶人家都有私有兵力,而且南陽同各地並不相接,對那裡的黃巾壓力自然不言而喻「是不是需要我把皇甫嵩、朱俊撤回來?」

    聽封諝此言,張婕兒惻隱之心一動,本想應承,隨即又想想,當務之急是消除北地的威脅,拔出盧植這顆釘子,要是再動皇甫嵩、朱俊那無疑讓很多人懷疑

    「不需要」

    「呃?」

    「只要把中郎將盧植調離北地便好」張婕兒微微一動,轉念一想,說道:「如果能把他的三個徒弟都換掉,可能再好不過」

    「這個」封諝為難的縮了縮手

    「怎麼,難辦?」張婕兒反問

    「是有些棘手」封諝也不隱瞞,開口道:「當初朝廷委派盧植、皇甫嵩、朱俊為將多是緩和朝廷各派勢力的權衡,而盧植雖是士人出身,但世人皆知他的門下弟子三人,公孫瓚、皇甫岑、劉備皆是天子心腹,各居要職,身處高位,如果眼下要俱數拿下,估計很難」

    「哦」張婕兒有些失望的歎了歎,現在皇甫岑已經是天子心腹,那就說明他已經成為了太平道的死敵,這個現實終究是要來的

    見張婕兒如此,封諝反倒覺得有些為難,開口道:「要是撤掉盧植也不是不行,但公孫瓚、皇甫岑、劉備等人估計很難撤換」

    「公公是說?」聽封諝把盧植同他的三個徒弟分開說,張婕兒隱約感應到些什麼,開口道:「只要讓盧植蒙冤撤換,他三個弟子必然心生不滿,對朝廷不滿,從而不出力」

    封諝點點頭

    「如此好」張婕兒嘴角一挑,笑了笑道:「家父來之前就已經安排好了」

    「好了?」封諝不明所以

    「嗯」張婕兒點頭回應道:「天子令下,他勢必會擔憂士人復起,所以戰事拖得越長時間,對天子就越不利,盧植在河北久久不戰,天子必生間隙,公公就在這裡挑一挑」

    封諝聽完張婕兒此言,嘴角笑了笑,道:「還是賢師好計謀,少主放心,此事我定會辦妥」

    「既然如此就有勞公公了」張婕兒點了點頭,微微笑了笑

    「那我先走一步」

    「不遠送」

    「止步」封諝也沒有挑理,腳步很快的轉身離去

    望著封諝和同來之人的背影,張婕兒笑了笑,他們的意思她都很明瞭,這個老太監不喜歡現有的地位,這種身份太過卑微,讓他心中飽含陰影,所以從他的字裡行間你總不會看見那些「咱家」的自稱

    同樣,剛剛離去沒有多遠,隨同封諝一同前來的徐奉有些欲言又止的說道:「公公為何?」

    「呵呵」封諝頓住腳步,回身瞧著徐奉,開口道:「咱們都是奴才,可是做奴才的也要給自己留條後路,咱們這樣的出身,歷朝歷代你能找到誰有好下場,他們唾棄咱們,咱們卻要給自己留後路」

    「後路?」徐奉動心的頷首

    「嗯」封諝點頭,「咱們只不過早一步跨出堵了,誰叫咱們不是他張阿父,也不是趙阿母,這十常侍的位置什麼時候都輪不到咱們做,上一次,宋典有難,誰拉他一把了,雖然是他咎由自取」

    「可是,這次卻有點難啊」徐奉為難的說道:「且不說盧植的三個弟子都是天子心腹,天子不會擅動,就連盧植自己也是海內有名望的大儒,咱們能得手?怎知不會像宋典一般」

    「自然不會」封諝自信的轉回身,瞧著徐奉說道:「宋典他蠢,蠢到輕易去碰皇甫岑我們動的是盧植,而且正因為他是海內大儒,終究脫離不了士人的身份,他被猜忌都是早晚的事情,如果施計得當,或許還能讓皇甫岑同天子心生隔閡」

    「呃」

    見徐奉疑慮放不下,封諝笑了笑,轉回身反問了一句:「就算我們不聯繫,你以為他張讓、趙忠就沒有同張角聯繫過嗎?」

    「此話……當真?」徐奉大驚失色,望著遠去的封諝,差一點都忘記了回去

    ……

    「此話……當真?」皇甫岑一驚回身瞧著黃忠,反問道:「漢升為何不早說?」

    黃忠也沒有往日般的不動如山,臉色變了變,有些憂慮的說道:「我本黃氏庶出,僅有這一子,卻不想他天生體弱,不能行,近幾日是厲害的幾欲吐血」

    「哦」皇甫岑沉吟片刻,然後說道:「漢升勿憂,我河東醫捨,華佗、張機都是神醫,兩位先生所擅不一,一個擅長外治,一個擅長內裡,令公子的病情,我想合兩位神醫之力,定然無憂」

    「某正是為此而來」黃忠向著皇甫岑欠欠身子,似乎表達著什麼意思

    「呵呵」皇甫岑一笑,道:「為何到我河東不看病,反而先投軍?」

    「這個」黃忠有些為難的碰了碰自己腋下的帶囊

    皇甫岑明瞭點頭,噤聲的說道:「呵呵,漢升恐怕剛來河東,還不知我河東的規矩,看病拿藥是不需要用錢的,就算是沒有我皇甫岑,單憑兩位先生的為人也一向很少用錢」

    「真的?」黃忠詫異的一吼,盯著皇甫岑似乎有些不相信,這就是事實?河東治下百姓看病不需要錢,這話說出去,誰會信?

    皇甫岑搖搖頭,勒住馬的韁繩道:「一會我派人去信,接令公子去醫館,在命人多加照顧,相信令公子自然會好」

    「那就有勞大人了」黃忠欠了欠身子

    「怎麼這麼說,就當為你立功獎賞」皇甫岑笑了笑,回道

    「屁話,屁話」未等黃忠有所反映,就連一旁的皇甫岑還沒有反應過來之際,從遠處怒氣哄哄的騎馬走來一人,正是暴怒的張飛,他手中提著高昇的腦袋,雙目如牛,瞪著黃忠吼道:「你說,這斬殺高昇的功勞算你我誰的?」

    「嗯」黃忠看著張飛,已經感覺到張飛身上的暴戾之氣,這一場初戰,讓黃忠明白,這白馬義從高手如雲的道理,去除未來的顏良、文丑,尚有那一刀斬嚴政的關羽,還有那兩匹快馬斷橋索的張頜、徐晃,而且面前的張飛實力也是不容小覷,偏偏他們的年紀都在二十上下,才是真正的童子軍只有自己年逾四旬而張飛口口聲聲要問斬殺高昇之功,親眼所見,要不是有張飛突襲在前,亂了高昇的心神,那一箭也不會這麼準的刺到高昇的喉嚨,而且,當時張飛的長矛也正好刺在高昇的眉心

    「該誰就是誰的唄」戲志才見徐晃、張頜已經收攏殘局,斥丘城下的黃巾軍已經收降才跨馬走到近前,嬉皮笑臉的說道

    「哼」張飛也不顧皇甫岑在眼前,冷聲的喝道:「你們說的輕鬆,那你們來試試,偏偏老子的長矛刺到他高昇的眉心,你的箭就到了,這不是搶功還是什麼?」

    黃忠並未理會張飛,平靜的回道:「你想要,送給你算了」

    「哼,我不稀罕」張飛雙目如牛的瞪著黃忠

    「雖然你突然殺出亂了高昇的心神,不過黃忠的箭確實早你的長矛一步,插入高昇的眉心」剛剛收攏部隊,撥馬而回的關羽開口說道

    「少說風涼話,我還沒有說你」張飛指著關羽罵道:「你最不仗義,偏偏在我不注意的時候偷襲出手,那嚴政我可是叫了好半天的城,才被我氣下城來,卻反為你做了嫁衣,如果要是我殺了嚴政,怎麼會有此舉,用不著你多嘴,你才是始作俑者,這一刻,張飛渾然不顧關羽還是自己的上司

    「呃」關羽被張飛這麼一頂,臉紅了幾分,怒氣哄哄的掃了眼,一字未發

    「好了,好了」皇甫岑抬頭安慰道:「張翼德罵城有功,又成功阻攔高昇退逃,功不在第一,卻在第二」

    「第二?」張飛思量下,略有些許小不滿的說道:「第二就第二嘛下回我在爭第一」

    戲志才在一旁忍不住的笑了笑

    皇甫岑招過戲志才,問道:「你安排的?」

    「哪有,都是那個小子自己貪功」戲志才斷然不承認,似乎功勞在他眼裡沒有什麼

    皇甫岑也不多糾纏,自己明白日後怎麼做還不清楚,想聽聽戲志才的意見,開口問道:「拿下了斥丘縣,你有什麼打算?」

    「還能有什麼打算?」戲志才反問一句,然後補充的說道:「大人還不清楚,這黃巾軍是擺明了不跟咱們力鬥,而盧大人又想借此時機招募兵馬,多建攻城利器,依我看,兩方都不想打,咱們就是挑釁又能如何?」

    「唉」

    「獨角戲倒是最難唱的」戲志才笑了笑,然後目光徒然深邃的聚焦在皇甫岑的身上,低吟一句:「我到不清楚,盧師是想斷其糧草供給,亂其軍心但張角為什麼如此呢?」

    「是啊,為什麼?」皇甫岑反問

    「張角絕不會蠢到這都看不出來可是……為什麼呢?對了,除非他胸有成竹,他胸有成竹,那就是他早就有準備能夠一舉擒獲咱們」

    「這樣?」皇甫岑反問,然後為難的掃了眼戲志才,心中疑慮,現在他自己都不清楚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可事實上,絕對不可能出現勾結的情況,太平道沒有發動黃巾起義前同士人交好,同宦官交惡,眼下士人企圖復起,偏偏太平道對士人大族迫害之深,已經讓他們反目成仇,漢室,就不可能同推翻自家江山的人為友,而張角到底是因為什麼才會有這樣大的信心呢?

    ……

    內黃

    公孫瓚同劉備各自回到駐地,沒有絲毫的大意,也沒有放鬆警惕,盧植的戰略方向是要穩住對手,慢慢消耗他們,為了阻止對手的反撲,他們勢必要面臨一場嚴重的戰役,或許不至生死,可誰也不清楚,黃巾軍會發動什麼樣的進攻

    交代了幾句劉備,公孫瓚立刻找來了自己的心腹

    在遼東三年,公孫瓚成功接替了家族的勢力,雖然那支救援昌黎城的騎兵沒有掌握,卻利用地理優勢,藉著當時的餘威,他大肆的增強了自己的實力

    遼東本就是胡虜交雜之地,頗有勇武之士,所以公孫瓚手底下這支騎兵,雖然不如白馬義從,卻並不比他人弱多少

    治下部將,鄒丹、單經、嚴綱、王門、田楷、公孫范、公孫越,等等也是齊聚一堂

    「為什麼他們連點反應都沒有呢?」公孫瓚睡不著,拍著牆跺,望著對岸的黃巾軍營地,喃喃自語

    「因該是在伺機尋求咱們的疏忽」身旁一個文弱之人身子骨不好的咳嗽兩聲

    「不像」公孫瓚搖了搖頭,道:「咱們面前的對手既不是張角,又不是張寶、張梁,應該沒有這樣的心機」公孫瓚說話之人叫關靖,是遼東的落魄士人,頗有計謀,三年內幫了公孫瓚不少忙,可以說是公孫瓚的第一智囊

    「嗯,咱們多加防備」關靖說道

    「只有這樣了」公孫瓚知道,雖然自己十分想建立功業,但是單憑現在自己手中的實力確實沒有辦法抵擋對手的衝擊,而且盧植的辦法卻是眼下的辦法,「不過要時常觀察老二、老三的消息,看看他們怎麼樣?」

    「呃」關靖一怔

    正在說話間,從外而來一人,急把手中的信箋遞到兩人手中,開口道:「大人,大人大捷大捷」

    「呃?」公孫瓚同關靖互視一眼,想什麼來什麼

    「誰的捷報?」關靖問道

    未等揭曉答案,公孫瓚略有失落的仰面道:「還能有誰,除了老二,誰能打得這麼順利」

    「又是他?」關靖拿著戰報的手指動了動,又縮了縮,略有憂愁的瞧著公孫瓚,最後開口道:「大人……」

    「嗯」公孫瓚抬手制止關靖的說話,然後瞧著接過戰報,看也未看,放入自己的衣袖之中,神情有些落寞的遠離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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