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馬 第五集 河東太守 第二十八章 張奐故去
    涼州三明

    皇甫規早逝,段熲有蒙冤而死,眼下只有九旬高齡的敦煌張奐在弘農養老涼州一系的武將,尹端犯事歸隱,臧旻棄武從文,夏育下落不明,田晏身死盧龍昔日強大的涼州武人,如今也僅剩董卓一人尚在彈壓羌氐

    皇甫岑成名在遼東昌黎城上那一戰,戰得是鮮卑、烏丸、高句麗,卻沒有涉及到匈奴、羌氐,可是他依舊卻被人盛傳為涼州武將的後人

    只因他同涼州三明關係非同一般,皇甫規是其父,段熲是其友,張奐是其師三個人都用各自的方式影響著皇甫岑的一生

    從生下來,他皇甫岑注定是安定朝那人,涼州武將世家

    南下洛陽,張奐贈平羌十策,就已經把他看做涼州的後繼人

    北上遼東,段熲為其保駕護航,就在極力培養他皇甫岑成為的旗幟

    他皇甫岑成名於鮮卑,涼州武將聲明就跌倒在鮮卑人面前他皇甫岑卻一手撐起涼州武人的旗幟,只要他沒有彎曲他的脊樑,涼州武人就有目標

    昔日,那涼州三明的故吏門生就開始把他當做三老的繼承人,不論昔日段熲同皇甫規、張奐的矛盾有多深,他皇甫岑無形之中有了一股能量,聚集涼州武人的能量,也有扛起他們旗幟走下去的決心

    皇甫岑沒有想到現在自己竟然被人寄予這樣的厚望,還沒有來得及回味收回河東鹽利的喜悅,便聽到了弘農傳來的噩耗

    敦煌張奐,大限不遠

    皇甫岑慌忙丟掉手中的政務,把郡內事務托付給程昱、裴茂、衛覬等人,帶著狄清、戲志才匆忙趕往弘農,幾人策馬揚鞭,一晝一夜沒有停歇,便趕到了弘農張奐的府邸

    在尹端的帶領下,皇甫岑同張奐之子張芝、張昶見過之後,便趕往敦煌張奐的床榻前

    涼州三明皇甫岑沒有見到他父親皇甫規最後一面,甚至連記憶裡都沒有這個人的印象,他一直以為他不再會同他們有交集,卻沒有想到就這一個被人忽視的身份竟然會影響他一生太尉段熲身死天牢,他只記得應該是自己在昌黎城內慶幸劫後餘生時,洛陽發生了這麼一件讓人不敢相信的事情可以說,能走到政治舞台上除了劉基是領路人,太尉段熲這幾年都在為自己保駕護航沒有太尉段熲就不會有今日的白馬都尉,也不會有今日的白馬義從而偏偏這兩人,臨終前,皇甫岑都沒有見到最後一面如今張奐將逝,他皇甫岑無論怎樣都要來這裡送上一程

    大江東去,千古風流人物終將魂歸墳塋

    這是不可避免的事實,人生總要做過最後一段的蒼涼,涼州三明不可避免,他皇甫岑日後也會有這麼一日

    只是有些人的死重於泰山,有人的死輕於鴻毛而偏偏有些人是悲情英雄,他們生前沒有得到世人的稱讚,死後數年也沒有得到應有的評價,只是在多年以後的某個角落裡,才會傳來一兩個人為其叫屈叫冤

    歷史是公正的,但並不是每個人都能等到那一日

    張奐還好,皇甫規也還好他們死後的評價還好沒有人惡意抨擊他們昔日的作為

    但是身為屠夫的段熲,就沒有那麼好運,他被灌輸了太多的名號,屠夫、窮兵黷武、阿諛權貴,卻因為他身處名將之後,又處三國之前,只有寥寥幾人他武威段熲,不世梟雄很悲情,蒼茫豪情無處施展,只因為他身處整治漩渦

    「張老,皇甫岑來了」尹端靠近床榻,說道

    「嗯」雙目一直微閉的張奐若有似無的發出一絲微弱的歎息聲

    尹端回身衝著皇甫岑招了招手,皇甫岑靠至近前,跪倒在張奐的床榻前,心中一股莫名其妙的情緒滋擾著他

    「遼東的事情做的……做的……不錯,雖然有些魯莽,可卻打出了我漢軍的氣勢」張奐突然睜開雙眼,閃爍著熠熠光輝,彷彿迴光返照一般的說道:「你這一仗,打出我們涼州武人的氣勢,否則還是要被這群士人、宦官瞧扁了只可惜,段熲老兒,老了老竟然挺不住這點流言蜚語,竟然沒有看到今天的結果」

    皇甫岑沉默的點了點頭,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可是他知道,張奐對段熲的恨意已經全無

    「咳咳」連咳幾聲,在尹端的攙扶下,張奐背靠床榻,目光卻不看皇甫岑,似乎在回憶著什麼,自言自語道:「昔日涼州三明,如今只剩下老夫一人,你父早逝,段紀明也看破仕途,早早走上不歸路,如今老夫也要走了」

    「張老是不會走的」皇甫岑眼眶有些微潤,被張奐這麼,所有的情感都湧了出來

    「胡說,人哪有不死的何況老夫這把年紀已經活到盡頭了」張奐嘴角掛著一絲微笑,道:「本以為涼州三明後繼會是夏育、田晏、臧旻、尹端、董卓這些人」

    「張老,我哪裡當得,辜負了張老的一番栽培」一旁尹端聽到張奐這麼說,有些羞愧的回道

    張奐吃力的揮了揮手,示意不要提起往事,對著皇甫岑回憶道:「沒有想到你意外之中打破遼東格局,威震四夷,加上你同涼州三明的淵源,老夫想,涼州武人日後定會以你為核心,爭相投靠」

    「能如此,岑定不忘段公、張老之恩」皇甫岑回道

    「哎,老夫非是此意,只是想告訴你,涼州武將,多是豪強出身,粗魯不堪,很容易犯錯,你看看田晏、尹端、夏育,還有那董卓,就知道除了臧旻一人身出中原世家,其他涼州人大多不懂約束,昔日有段紀明和老夫在,他們尚能約束老夫只恐這一去,他們無法無天,落士人們把柄,到那時涼州武將就真的後繼無人了這大漢北疆又將再一次陷入恐慌之中」

    張奐這話絕對不是杞人憂天,他同段熲走後涼州卻是發生了長達七八年之久的羌亂,同黃巾起義造成的影響有過之而無不及之後接連在幽州、并州爆發了大規模的叛亂,從羌氐到豪強,從烏丸到匈奴,大漢就在這疲於奔命的平叛中轟然倒塌

    涼州武人,對大漢北疆的威懾不是表面上的,卻是從骨子裡讓異族人忌憚的

    即便三國亂始,也有涼州一系的董卓霸佔洛陽,也有徐榮、麴義這樣的西涼武將世家,或是舊部,大敗盛名久負的曹操、孫堅、公孫瓚

    這是涼州武人的傳統,至於西涼馬家到算不上什麼西涼武人之後,他們只不過羌漢後裔而已

    聽張奐這麼,尹端深看一眼皇甫岑從一開始他就意識到涼州三明都在有意培養著皇甫岑,卻沒有想到張奐給皇甫岑的定位竟然這麼高,他才年僅二十的一個孩子,那些涼州武將,尹端再熟悉不過,這些人都是論資排輩的人,沒有功績,沒人會信服即便你有三明的囑托,他們也只會聽一時之言

    張奐這席話,皇甫岑感受很深,沒有想到隱退這麼多年的張奐竟然把大漢時局看的這麼清不過關於張奐的建議,皇甫岑還是很有自知之明,他不想接受,人命由天,而且涼州武將最後還是要同董卓走上一條不歸路,自己所能做的不過就是盡量延續和保持他們的精神而且皇甫岑也沒有打算借助涼州壯大自己,那樣自己只會成為另一個段熲段紀明,不過他不能這麼說不做聲響,默認而已

    張奐彷彿知道皇甫岑心境,幽歎一聲,隨即釋然的笑了笑道:「也罷,生死由天,他們的路就讓他們自己選擇」

    「張老放心,尹端定會把這話告訴他們」尹端安慰

    「還是不要說了這個事情就你們兩人知道就好」張奐拒絕道,然後開口道:「不過要是仲嵐你能自己帶出一支隊伍,那我倒是覺得你能完成我們三人相左的意見,那平羌十策,你要常拿來看看」

    「嗯岑定會銘記於心」皇甫岑點點頭,氣氛壓抑到極點,讓人已經感覺到生死離別的前夕

    縱然心中的鬱結促使他們想哭,卻沒有人哭只有一絲淡淡地惆悵,還有一絲不經意的離別傷感

    「都出去,就讓老夫自己走完這最後的時刻」張奐吃力的揮揮手

    皇甫岑拾起衣袍,重重地給張奐叩了三個頭,然後轉身離去

    尹端歎了歎,跟著皇甫岑退出內寢

    「尹司馬」

    「嗯?」

    「你說他們堅持的是什麼?」皇甫岑突然心中有股不明,如果說後世有著強烈的國家歸屬感,那麼遠在幾千年前的大漢,那些浴血疆場的人,他們的心中都是怎麼想的

    「呃」

    「算了」皇甫岑聳聳肩,搖搖頭,笑了笑,大踏步的轉身離去這樣的問題是不會有答案的,只有在若干年後,自己回憶起來才會明白那是什麼樣的情愫

    ……

    「不好了,張老逝去了」

    「不好了,張老走了

    ……

    疾步而走的皇甫岑停頓了一下,那一刻,停留在眼眶中的熱淚終於流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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