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飛的夢幻人生 正文 第四卷今夕何夕第七節
    第四卷今夕何夕第七節

    趙愛華一行下午三時來到左林縣委招待所,縣裡一班人早已接到市委的電話,縣委書記為的班子成員早早等在樓下了。本來見到省委副書記是難得的機會,但今天的起由實在不怎麼樣。

    市委書記皇甫青,市長張楠等主要領導跟著來到。沒有多餘的話,趙曉波拒絕了先吃飯的慣例,在縣委招待所裝飾豪華的會議室就省委調查組此次來臨同的任務做了通報,要求臨同市委市政府及下屬有關組織全力配合。他將工作組一分為二,由張甫副廳長為第一組組長,負責偵破高路案件。由省經貿委秦長福主任為二組組長,省安監局副局長胡海濤為副組長,負責調查奇域煤礦瞞報礦難的問題。

    趙愛華當然分在第二組。

    趙愛華肚子早就餓得咕咕叫了。午飯是標準的工作餐菜一湯,味道很一般。午飯後二個組的成員在各自的組長召集下先開了個會議,介紹了本次檢查的目的,再次宣佈了保密紀律。隨即進入工作狀態。趙愛華的分工是核查奇域礦的資質,這是個簡單的工作。不涉及本次調查的核心。這樣也好,不得罪人。當張昕昨晚介紹了情況後,趙愛華心裡就犯了嘀咕,對手不是幾個無足輕重的民工,而是赫赫威名的聯投。她清楚聯投的官場資源,如果上面鐵了心要拿恆運開刀,她夾在中間,給張昕通風報信是極端危險的。

    趙愛華和臨同的不少官員有交往。友情都是從工作上展起來的,和左林縣的領導們卻不是很熟。午飯時左林縣的書記縣長那副可憐相讓她心生感慨,這個場合肯定不能上酒的。端了杯茶,想以茶代酒去敬省裡的領導們,又不敢。關鍵是趙曉波根本就沒有理他們。自下車就沒有正眼看過他們。趙愛華看在眼裡頓覺可憐,如果這次真的查出些什麼,左林縣這兩位無疑是第一批注定要倒霉的受害者。

    都說政府官員是社會的一等人,有個刊登在《讀者》上的順口溜明確指出,在社會的十等人中,官員赫然位列第原話是這麼說的,「一等公民是公僕,子孫三代都幸福。」縣委書記和縣長無疑算是公僕的中人了,想必平時在縣裡也是一呼百諾,威風八面了。但觸了領導的霉頭,就成了待宰的羔羊。

    趙曉波是王林線上的大將,也是聯投系的可靠官場資源。否則王林就不會派他帶隊來臨同辦案。其中的關節趙愛華在來的路上已經完全想明白了。因為奇域煤礦,聯投死了一個子公司的經理,這口氣王林一定會替聯投出,臨同方面必定有人倒霉。看這樣子,左林的這兩位父母官或許就是這個倒霉事件的倒霉蛋。

    這就產生了另一個推斷。所謂的一等公民也是風險極高的職業。其實比起那段順口溜中總體上算作私人企業主的二三等人來差的很遠。如果沒有點其他方面的收入,一等公民們其實根本就名不副實。人活著的目的有很多,幸福的標準也各色各樣,但經濟富足是共同的,不可缺少的標準啊。趙愛華就想過,如果讓自己年薪拿到二十萬,她不會留戀自己這個處長的。撈錢?官員們當然有更多的撈錢機會,但風險總是陪伴著。就像左林的這兩位,平時肯定少不了笑納煤礦的孝敬,可現在就慘了

    趙愛華胡思亂想著胡亂吃了中飯,跟著秦主任開始了工作。工作的地點就在招待所。臨同方面已經做了準備。市裡有關部門已將奇域礦的資料裝在幾個資料盒裡。趙愛華第一次有機會詳細審查恆運旗下的礦產資源。之前她對號稱恆運兩大支柱之一的礦業公司並不是很瞭解。

    臨同市準備的有關恆運集團旗下礦業公司的資料不止是奇域礦一家,而是將恆運集團在臨同境內的全部產業全部報出了:七家煤礦,兩個洗煤廠,一家修理廠,兩個賓館,一個洗浴中心,還有一家市。它們均屬於恆運礦業公司。趙愛華當然關注煤礦,奇域礦在七家擁有開採權的煤礦中產量位居第三,93年報表產量為48萬噸。

    粗粗翻了翻資料,從資證上看,奇域礦,以及其他六家煤礦都證照齊全,沒什麼問題。現在就看胡局長他們調查的關於瞞報的結果了,如果真的存在瞞報問題,處理是肯定跑不了的了。停產,整頓,罰款,對相關領導人的處理,可以想到所有的結果。

    晚飯就在招待所吃,比午飯豐盛了許多,上了酒。但因為趙書記的命令很快撤下去了。趙曉波陰著臉,所有人的情緒都被壓抑,飯也就吃的無趣了。

    飯後趙愛華跟同組的一名來自省安監局叫李華的女同志在招待所的院子裡散了會步,沒有談正在進行的工作。按照宣佈的紀律,未經批准,他們不能單獨活動,不能和外面打電話。他們的手機已經交給了省紀檢委同來的一名處長。

    很無聊,早早便回房躺在了床上。房間是標準間,房間是新裝潢的,品味還不錯。聯想起招待所樸素的外觀,趙愛華對左林縣的觀感好了很多。是啊,左林出煤,財政收入不會低,縣裡其實很有錢,懂得收斂就是水平啊。

    李華鑽進衛生間洗澡了,趙愛華百無聊賴地看著電視劇,很想出去找一部公用電話給張昕打個電話,將這邊的情況告她一聲。從今天的情況看,這次怕是來者不善。煤礦的資質沒問題,其他的忙恐怕也幫不上了。想到這裡,趙愛華穿好了外套,輕輕離開房間。浴室裡傳來嘩嘩的水聲,同伴還在洗澡呢。

    出了招待所就是縣裡最主要的大街,往北走不遠就是商業區了,她找到一家報亭,看旁邊掛著一部投幣電話,心想左林真還不錯,北陽的投幣電話也安裝不久吧?先在報亭換了硬幣,然後給張昕撥通了電話。說了幾句話就放了電話,整個過程不過三分鐘。

    往回走的時候,趙愛華想,這樣也算完成了張昕的囑托了,兩天來,這份囑托一直壓在心頭。現在總算消除了。這其實不算什麼,趙愛華想,資質問題張昕估計一清二楚,她關心的是瞞報礦難的偵查和高路案件,但這兩條恰恰輪不到自己過問。

    數數恆運在臨同的礦產資源和其他產業,趙愛華忽然感到非常鄙夷恆運。礦難被瞞報幾乎是肯定了,從張昕昨晚跟自己的談話即可肯定。否則她慌慌張張地找自己幹啥?剛才電話裡張昕失望的情緒也能感覺到。

    問題是,為什麼要瞞報?礦難有其獨特的地方,大體上就是一個賠償和整改的過程,絕不會讓礦主負刑事責任。這幾年臨同礦難不斷,被人戲稱比剛打完仗的伊拉克還危險,國有礦的死亡人數不比私有礦少。就算真的是二十二人,恆運真就賠不起嗎?為什麼隱瞞?

    趙愛華回到房間,同伴剛從浴室出來,臉上紅撲撲的,沒有問她去哪兒。慶幸沒有遇到調查組的領導和同事。有點當間諜的感覺讓她既害怕又刺激。

    第二天趙愛華進入工作狀態,認真審閱了資料,特別是奇域礦的資料,形成了書面報告,結論是該礦不存在非法開採的問題。午飯時她便將簽了字的報告送給了秦主任。

    下午,趙愛華被秦主任叫上車,跟他去了礦區。

    趙愛華之前從未來過煤礦。所有對煤礦的知識都來自電視和電影。感覺到除了髒(電視上的礦工臉上鮮有乾淨的)也沒什麼,自動採掘機轟鳴著將煤層鏟碎倒在傳送帶上,礦井裡並無一絲危險的氣息,甚至有些詩意呢。但現實的奇域礦可不是幻想的那樣,環境惡劣就不要說了,關鍵是有一種死亡的氣息。即使坐在車上,那種感覺也很強烈。不過她很快想明白了,是寂靜,死一般的寂靜。不過這也很快想明白了,礦上出了事,已經停產了。在這荒郊野外,當然寂靜的怕人。車子在礦井口停下,大家跟著秦長福下車。井口是豎井的形式,礦工就乘坐升降梯下到8oo米井下,這個現實立即讓趙愛華吃了一驚,秦主任不是要帶自己下井吧?

    「已經找到證人,證實有瞞報。」秦長福望著井口,「屍體已經從這兒運出來掩埋了。本來是要就地處理的,但覺著不吉利交給你們一個任務,查賬,從人事到財務,徹查三年來的賬目已經封存了,上午決定,從市紀委調了兩名同志,加上你們兩人,組成一個組,由你,」秦長福看著趙愛華,「由你做負責人,兩人一組,分別查勞資及財務,找到錄用、工資等記錄。趙書記不相信沒有一點記錄。他們也太膽大妄為了也太黑心了」秦長福的話語裡帶著怒氣。

    上車,去了礦上的辦公樓。和剛才礦井邊的淒涼壓抑比,三層另加一個拱頂的辦公樓裝飾的富麗堂皇。

    市裡抽調的兩名幹事已經等在那裡,還有一名便衣警察,說不清是保衛還是監督他們的。當然,奇域礦勞資及財務的人員也在,需要他們的配合。

    這麼快就找到了證人?趙愛華壓下心底的驚疑,問了兩人的專業,都懂財務,於是她分工兩人查財務帳,自己和李華查人事。現在要做的就是找到那些死亡礦工的名單。趙愛華清楚,僅有認證還是不夠的。看來趙曉波此次是鐵了心要拿恆運開刀了。

    何必呢?如果不是蘇宇陽的意外死亡,省裡絕不會如此興師動眾。但張昕說蘇宇陽之死絕對是意外,跟恆運一點關係沒有

    查賬的地點放在了辦公樓三樓的大會議室。會議室擺上了水果茶水,像是一個會議,但氣氛卻令人壓抑。簡單碰頭後,趙愛華要來了今年的資料人分頭查起帳來。

    人事管理制度,勞動合同,人員花名冊,工資台賬,井下津貼的放台賬,考勤台賬趙愛華和李華一本本翻閱著,賬本很新,像是新做的,但因為是今年的帳,也說得過去。趙愛華在心裡盤算著,瞞報是一定存在的,問題是究竟有多少人?如果真的如舉報所言的22人,那將是轟動全國的大案。即使追不到張昕身上,恆運也將傷筋動骨。怎麼告訴張昕這個事實呢?

    趙愛華看了勞動合同台賬,現奇域礦井下人員的成分比較複雜,大部分來自外省,尤其以西南諸省為多。本地人反而不多。從合同看,該有的保險都有,算是比較規範的。

    李華不時找來陪侍一旁的礦勞資科幹部詢問什麼,徵求趙愛華意見後要來了去年的資料。那個身穿藍色工作服的礦上幹部約三十餘歲,面無表情地坐在一旁。

    她不能對李華暗示什麼,何況還有另外兩名市裡的幹部呢。

    「這個郝江勇,為什麼花名冊上沒有?」李華指著井下津貼帳問藍工作服。

    「這個人今年元月辭職走了」

    「他的資料呢?我是問人事檔案。」

    「對不起,我們不建專門的檔案,只有一個台賬。諾,就是你手裡的這份。」從台賬上倒是可以看到郝江勇的籍貫和身份證號,李華將疑點記在自己的本子上。

    到下午六點,秦主任再次出現在趙愛華眼前時,將礦上陪同的幹部攆出了會議室。四人將情況簡單匯報了,李華已經提出了四個人名,但趙愛華尚未現任何問題。

    財務賬並未現致命的問題,但也有一些疑點,和人事帳一樣,最主要的問題就是人員變動頻繁,去年年底就走了十幾個,去向不明,因為都是外省的民工。

    市裡的幹部懷疑帳是新做的。一些疑點提出來需要與勞資、技安等部門的賬目核對。

    秦長福命令封存賬目,「明天繼續查。死去的冤魂在等著昭雪,他們都在看著我們。」秦長福這句話讓趙愛華打了個冷戰。

    晚上九點,趙愛華剛洗完澡,同屋的李華正在津津有味地看一個歌舞晚會,想等李華洗澡時像昨天一樣溜出去給張昕去個電話,聽到走廊裡一陣喧囂,李華跳起來便出去了。這層樓道基本被調查組包下,還住著公安廳的人,外人來搗亂是不可能的,難道是案件有了進展?趙愛華穿好衣服,準備出去探個究竟,剛要走,李華卻回來了,劈頭對她說,「趙處長,好像他們找到來不及火化的屍體了。我們明天怕是不用去查賬了。」

    原來還是瞞報的事如果李華說的是真的,查賬的意義就不大了,警察將礦主一抓,面對鐵證,神仙也抵賴不下去了。這次的調查度可是不慢哪。近年來省內瞞報礦難的案子有好幾起了,和這次都有所不同,一是人數沒有這麼多,二是省裡沒有如此重視,直接派了很多部門的主管副主管親自帶隊破案。這些人也能了,來臨同也就三十個時,就找到遇害者的屍體了。

    突然,趙愛華害怕起來。如果省裡決心整垮恆運,或許對恆運的主要負責人上了手段,一旦張昕的電話被監聽,自己就徹底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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