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公孫殤一時心血來潮而引出的噩耗，車內的氣氛發生了很大的轉變。起初的的侷促都不見了，取代的是死一般的沉寂。
短短半個小時的路程，卻讓人感覺過了半年之久。等到真正到家，看到一篇忙碌和喜慶的場景，幾人心中的壓抑才被沖淡了一些。
公孫殤帶著兩女一下車，就被人群重重包圍起來。三姑六婆，大姨大媽加上一大幫表姐表妹，將三人圍了個水洩不通。公孫殤好不容易接著尿遁逃出了聒噪的包圍圈。
等到從廁所裡走出來，正要前去解救被眾人追問得毫無招架之力的兩女，卻看到一群小孩伸出髒兮兮的小手，目露期盼的望向了自己。
公孫殤頓覺失策！
按照當地的習慣，出遠門久歸的長輩，是要向一幫小孩子準備糖果的。但公孫殤一直都被自己和兩女的婚事搞得神經兮兮的，哪裡還想得起如此細節。只得訕笑著解釋道自己這次回來得急了，等過兩天趕集再補上。
年齡大點的，還能聽懂，失望的準備離去。但那些兩三歲的小p孩，哪管這些，一個個雙手依舊固執的舉著，公孫殤真是無語了，自己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哈哈，各位小朋友，來哥哥這裡。」唐敖的出現，公孫殤感動得無以復加，自己終於脫困了，至於對方嘛，自己記得他也沒買過什麼零食之類的吧？不管了，又不是我叫的，你自求多福吧。
將一幫小孩打發到唐敖那，公孫殤就要化身受苦受難的菩薩前去大酒兩女，但唐敖接下來的舉動讓他下巴差點砸到了地上。
「來，這次哥哥們沒買東西，這些錢你麼自己去買。」唐敖說著，直接拉開手中的公文包，從裡面抽出幾疊紅色的鈔票，三五兩張地不住向外散發著，看那架勢，手中的根本就是隨處可得的廢紙片。
公孫殤不由得傻眼了，再看看四周那些孩子的一幫媽媽奶奶輩人物，一副目瞪口呆的樣子，估計大腦還沒反應過來吧！
「喂！你，唐敖，你這是做什麼？快給我住手！」公孫殤兩步奔上前去，趕緊將唐敖那散財童子般的雙手拉住，「我警告你啊，你這是挑戰我們這裡的樸素民風，這是教壞小孩子！」
唐敖有些鬱悶的收手，將一幫小孩子打發掉。眼看著公孫殤離開就要跟上前去，免得自己再在不瞭解的情況下做出什麼不當的舉動，但接下來，他就發現自己被公孫殤那幫熱情的親戚給包圍了。
一個個雙眼放光，直問他是不是還沒結婚？自己可以吧自己姑媽的侄兒的表姐的妹妹介紹給他。可憐的唐敖，何時見過這種陣仗，一下就沉沒地見不著人了。
公孫殤苦笑著搖搖頭，算了，還是等他鍛煉一下。
硬著頭皮鑽進了人群的包圍圈，公孫殤證考慮著以怎樣的借口開脫。圈外傳來的一陣聲音，適時地將他解救出來。
「殤娃，你真是的！快進去看看你姥爺，他剛才還說你怎麼還不回來呢！」公孫殤的老媽撥開人群，先是沖兩女友善地笑笑，接下來對自己兒子的表情就沒那麼好了，「快去，你姥爺最近心情不好，別惹他不高興！」
「好好！」公孫殤滿臉堆笑，慌忙拉著兩女衝出了重圍。再看看妞妞，這小丫頭才多短的時間，就和一幫小孩搞熟悉了，此刻正眉飛色舞地顯擺著什麼。公孫殤趕緊進喚了一聲，將她招到了身邊。
分割
一走進堂屋，幾人就聞到了一股濃烈的中藥味。公孫殤不由得皺了皺眉頭，看來老太爺的情況的確很糟糕。
轉身向左，為首的臥室便是老天爺的屋子。公孫殤輕輕敲了敲門，裡面傳來一女人的聲音，讓他進去。
公孫殤退開房門，一眼就看到了坐臥在窗前太師椅上的那名白髮蒼蒼的老者。
老人的臉頰消瘦異常，眼窩更是深深地陷了下去。公孫殤忍不住眼眶一熱，輕輕喚了聲：「姥爺。」
老人似乎在閉目養神，本公孫殤這麼驚醒顯得有些不適應。過了半天才抬眼打量著站在自己不遠處的孫子。
「姥爺，我回來了。」公孫殤再次輕喚。
「嗯。」老太爺從鼻孔中發出嗡嗡的聲音，一手抓起一旁的枴杖，伸手示意身旁的兩名中年婦人扶自己站起來。
「哎呀，爸，你身體不好，坐著說話就成，殤娃又不是外人！」兩婦人慌忙勸說。
「扶我！」老太爺鼻孔中再次冒出沉悶的聲音，手拄著枴杖費力地想要站起身。
兩名婦人見狀趕緊伸手扶住了老太爺。
「你們出去。帶上門。」老太爺的話極其簡短，說完之後，便不再理會兩人，只是扭頭望向窗外。
窗戶外有幾株蒼老的柏樹。現在的季節，一切都顯得生機盎然的，這幾株也應該如此。但入眼的樹木，不知是不是生病了，其中的一株已經接近乾枯，針尖似地的樹葉也快枯黃一片。
兩名婦人默默地退出。經過公孫殤身旁時，公孫殤慌忙打著招呼：「大娘，四姑。」
兩名婦人往了他一眼，臉上露出了勉強的笑容。
「唉！」老太爺口中忽然重重的歎出口氣，「小殤，你過來。」
公孫殤心情沉重地趨步來到老人家面前。
「啪！」一聲清脆的聲音突兀的響起。兩女和小丫頭驚呆了，公孫殤也是手捂著臉頰錯愕地望著眼前怒氣沖沖的老人。
自他記事以來，就很少見老太爺衝自己發火，連罵的時候都少得可憐，更別提打了。
「姥爺，我－－」
「跪下！」老太爺手中的拐棍用力一杵，聲色俱厲。
「姥爺，我到底－－」
「我叫你跪下！」老太爺再次用力杵了下拐棍，大概是情緒激動地原因，臉上的表情顯得有些猙獰。
「您別生氣，我跪就是。千萬別生氣！」公孫殤和慌忙開口勸解，接著兩腿一彎，跪在了老人面前。
老人見公孫殤老實地跪了下來，心情似乎平靜了些。這才抬眼打量著面前的三女。
「我問你，她們是誰？」老人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的響起。
「是冷若霜，周小蘭還有妞妞。」公孫殤老老實實地回應道，「她們是我女朋友，妞妞時收養的孤女。」
老人不再說話，連應付似地回應都沒給公孫殤。
端詳了三女良久，老太爺伸手向小丫頭招了招手。
小丫頭顯得有些吃驚，用手指了指自己，似乎在問幾人剛才是在叫自己麼？見到老人確定地點了點頭，只得硬著頭皮走上前去。
老人又是一歎，剛放下不久的手掌再次揚了起來。
小丫頭心中一驚，擔心自己被殃及池魚，恐怕得赴公孫殤的後塵。沒想到老人的手掌卻輕輕地落下，在她的小腦袋上擱了下來。
「這麼可愛的小孩，為什麼不早點帶回家來。」老人像是在自言自語般，乾枯的老臉上卻浮現起溫和的笑容。
「老爺爺，你不討厭妞妞嗎？」小丫頭揚起腦袋，甜甜的笑著。
「呵呵，小丫頭這麼可愛，我喜歡還來不及呢，怎麼會討厭。」老太爺滿臉笑容，「來，你先出去玩，外面很多小朋友，一會爺爺再給你糖果。」
「妞妞不要糖果，妞妞要老爺爺不打大哥哥了好嗎？」小丫頭懂得順桿上爬，「大哥哥一直很疼妞妞的，老爺爺要打就打妞妞吧。」
「呵呵，爺爺不會了。小丫頭乖啊，先出去。」老太爺依舊一副笑瞇瞇的表情，不過，眼神中的催促越發明顯了。
小丫頭怎麼看不出來？她有些為難地往了公孫殤一眼，見對方衝自己點了點頭，只得沖老人「哦」了一聲。
「不過老爺爺說話算話啊，可別騙妞妞。」小丫頭轉身的同時還不忘提醒著。
「好好！哈哈，我一向說話算話的。」老人擺了擺手，「小丫頭把門帶上。」
小丫頭點了點腦袋，很乖巧地按照老人家的意思辦了。不過關門時，力度有些輕了，還留著一條門縫，而且，門縫處貌似還有雙眼睛在哪瞄啊瞄的。
「你們兩個，都準備嫁給小殤吧？」妞妞走後，老太爺臉上的笑容再也沒了，他沒理會跪在地上的公孫殤，反而問向了兩女。
「嗯。」兩女心中忐忑的應了聲。
「很好。」話雖如此，老太爺臉上卻沒一點相應的表情，他扭頭望了公孫殤一眼，終於下了赦免令，「你先起來！」
公孫殤哦了一聲，默然站起身來，接著垂首立在一側。
「你們兩個，」老人見公孫殤表現還算老實，就沒有多說，再次把注意力放在了兩女身上，「誰作大誰作小？」
「啊？」兩女完全全年不懂老人的意思，或者懂了，也是感到驚詫。
「年齡上，若霜要大一點。」公孫殤趕緊在一旁回應。
「誰在問年齡？！」老人有些不高興了，「大小是輩分的區別！」
「我們不分大小。」兩女趕緊說道。
「荒唐！」老人卻勃然大怒，「怎麼可以沒大沒小的？！以後這家還不亂套？！」
兩女雖然心中酸溜溜的，卻不敢忤逆老太爺的意思。兩人沉默了一小會，同時把手指向了對方：「她作大！」
「到底是誰？」老太爺端視著兩女嚴肅道，「輩分一事必須分清！按我公孫家族的規矩，小的一定要聽大的吩咐，不得有絲毫違背，否則就被逐出家門！」
兩女在驚愕鎮南關同時沉默了。老太爺也不去催促，知道兩女要時間去考慮一番。
「姥爺，我們，現在都什麼年代了，不分那個了。」公孫殤在一旁賠笑著說道。
老人卻是一聲冷哼，依舊無視他的話語。
公孫殤只得偷偷撇嘴。反正以後也不會一直呆家裡的，就盼著兩女隨便站個出來挑下大梁，把老太爺應付過去先。
兩女中途沒有絲毫交流，連一個眼神都沒有，沉默良久後，再次同時把手指向了對方。
公孫殤心中不由得大驚，兩女也真是的，本來都做不得真的，幹什麼一直退讓，現在好了，老太爺的脾氣，非得讓兩女分出個高低才肯罷休的，自己就等著繼續在一旁當被無視的觀眾吧。
老人沒有說話，打量了兩女一陣後，臉上居然再次雲開霧散，露出了笑容。
「好，好！」這次的話才是真心的，老人點了點腦袋，對還沒反應過來的兩女道，「你們先出去，我和小殤有點話要說。」
「爺爺，您別為難公孫了，我們自己選的他，這都不怪他的。」兩女慌神了，趕緊給公孫殤求情。
「誰要為難他了？」老人呵呵一笑，「問問這小子吧，自小到大我怎麼縱容他的！好了，你們的事我沒意見了，下去吧。」
兩女同之前的妞妞一般，可憐的望著公孫殤，見對方點點頭，才向老人告別了。
「對了，我和小殤要談些家事，你們就別像小丫頭那樣守在門口了。」老人家忽然補充道。
兩女點點腦袋，出門時順手將妞妞給帶走了。
打發走兩女後，老人臉上的疲憊立刻浮現了上來，他也沒對公孫殤說什麼，只是自顧自地坐回了太師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