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風雨中的蝴蝶 正文 第一章 鐵與榮光之路(4)
    一六六六年四月二十九日mday+28儒洛克首都肯格勒西北郊外

    所謂宮廷生活,就是茶會、宴會加上舞會。至少,在作為「神聖帝國第一公主」的黛妮卡看來,宮廷生活就是這樣的。即便是在炮火連天的戰場上,這種生活也未曾動搖。

    當戰事緊張的時候大家會很簡單地只準備茶會,稍好些的時候皇帝會召開宴會,但舞會就只有在關鍵勝利之後才會舉行。畢竟這是前線,一切都得從簡,宮殿的擺設不能太講究,建築也只能靠魔法師們湊合著搭建。

    「半個月後,我們會在肯格勒召開盛大的舞會。如果你需要新的禮服,就趕緊定制吧,我想宮廷裁縫們應該沒有合適你的服裝尺寸了。」

    帝**主力還在古斯塔夫城時,皇帝如此輕描淡寫地指著地圖告訴她。那句話的意思便是要他的大軍在半個月內展開第二次肯格勒戰役,再次攻克這座城市。她之前「指揮」的軍隊被打垮的地方。

    皇帝的意圖即是命令。

    「奧莉亞公主!舞會還有六個小時就要開始了,請您趕快去化妝吧!」

    侍女飛奔著進來,第三次催促她,她只得站起身去見那些皇家化妝師和裁縫。黛妮卡很難理解為什麼化妝要用整個下午,但她不得不按照規矩來。某種程度上,化裝可以掩蓋她變身魔法的細微破綻。

    「這些禮服很襯你,奧莉亞殿下。不知您打算選用什麼首飾?」

    半個月時間就趕製了十件禮服。第二帝國皇室用四百年時間積攢的所有華貴飾品。聞所未聞的珍稀香水,來自東方、南方和新大陸的罕見香料。

    所有這一切,都可以由她隨意挑選。這本應是一名年輕姑娘最大的夢想,但現在她卻沒有高興的感覺。每個侍女和僕人臉上都掛著疑惑,化妝室內其餘的貴婦們竊竊私語,都在交流著對今晚舞會的擔心。沒有人來和她攀談,但那些閒言碎語還是隨著竊聽魔法的風吹入她的耳中,

    「這樣也能召開舞會嗎?」「公主都在這裡,大概陛下是認真的吧……」

    她知道那些貴婦在擔心什麼。關鍵的問題只有一個:肯格勒根本沒有被攻陷。

    她現在所處的位置,只是王者大道上一個普通的小鎮,距離肯格勒還有三十公里。七萬大軍展開在從這裡向東的二十公里範圍內,正同由福克斯元帥統轄的自由軍中央軍激戰著。自斯蒂爾堡擊退了第四軍以來,這裡就變成了帝**唯一的機會。只有從現在起前面所有的自由軍全都放下武器跪迎王師,舞會才可能按時在肯格勒舉行;但直到現在,也沒有傳來任何捷報。想到這裡,黛妮卡便有些坐不住了。

    她隨手挑選了一條有著碩大藍寶石裝飾的項鏈戴上,站起身走出門去。侍女和衛兵們忙跟出去,見到他們的「公主殿下」正站在不遠處的馬車軌道前面。裝幀樸素、由四馬拉乘的巨型運輸馬車在鑲鐵木軌上奔走著,將彈藥、武器和糧食送往前方。

    「攔輛車,」她吩咐身邊的侍女,「去總司令部。」

    周圍幾名女僕大驚失色,急忙拉住她的衣襟。「陛下應該正在前線呢,公主殿下您還是小心為好。」

    黛妮卡毫不猶豫地一揮手,親自擋在車軌上。一輛馬車猛地停下,險些就衝出軌道。「帶我去!我也有權知道他到底有什麼打算。」

    皇帝不在總司令部,她徵用了修蘭;迪馬特爾本人、他的部下及其馬車順新鋪的硬化石板路趕往第二軍司令部。在第二軍司令部,她得知古斯塔夫為了監督作戰親自去了前線,只得留下侍女,和近衛騎士們一起乘馬趕往前線司令部。前線司令部設立在更前一座鎮外的新教教堂裡,距離肯格勒只有不到十公里。只要奪下這裡,自由軍便再也無險可守,只能選擇縮回肯格勒或者撤向倫尼。

    雙方對此都是志在必得,鎮內正展開著逐屋、逐街道的拚殺。她已經可以聽到模糊的槍炮聲,宛如慶典上的鼓點。整整一個排的傳令騎兵就在司令部外待命,黛妮卡從他們眼前經過時,這些士兵忙立正行禮。時不時有戴著勳章的軍官奔出教堂大門,帶著自己的部下加入鎮內外的激戰中。眉頭緊鎖的古斯塔夫皇帝扶著權杖,站在一張軍用地圖前,看著一群參謀在上面寫寫畫畫。在這些穿著乏味軍服的人中間,穿著深玫瑰紅色禮服的她顯得分外醒目,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奧莉亞?!你在這裡幹什麼?你知道這裡是危險的前線嗎?快回去!」

    「危險?對我來說,只要您在的地方便沒有危險。對帝國來說,還有比失去皇帝更危險的事情嗎?」

    被黛妮卡的反駁噎到的皇帝面色不善地望著修蘭,「是你告訴她我在這裡的嗎,迪馬特爾卿?」

    黛妮卡邁前兩步,擋在護衛們前面。「是我自己要來的,因為大家都在擔心今晚的舞會。」

    聽到「舞會」兩個字,皇帝的眉頭鎖得更緊了。還沒等他發話,周圍所有的參謀已經全部悄悄將頭低了下來。一名肩章上有兩枚將星的將軍猛地將自己嵌著侯爵家紋的佩劍插在桌上:「抱歉,全都是我們作戰不力,令陛下失望了。再給我們三天時間,一定拿下肯格勒!」

    那柄附著不知什麼魔法的短劍竟然直沒至柄。古斯塔夫搖了搖頭,走上前去,輕描淡寫地用兩根手指將其拔了出來--這個動作遠沒有看上去那麼簡單。黛妮卡嚇了一跳,她原本以為皇帝是個身體虛弱、嬌生慣養的貴族。

    「不是你們的錯,帕倫尼卿。所有人都已經全力以赴了,但敵人的抵抗實在太頑強。就照諸位所說,將舞會推遲三天……」

    「那為什麼不索性就在這裡開舞會呢?」黛妮卡突然插了進來,「也好讓各位浴血奮戰的將士休息一下。」

    「這裡?!」不止一個人下意識驚叫出來。發覺皇帝居然真的在認真考慮這件事情後,將軍和參謀們更是大驚失色,忙將求援的眼光投向一直站在角落中一言不發的一個人。在關鍵時刻,只有這個人才有可能說服皇帝。

    皇帝最親信的內閣大臣,這次戰爭計劃的制定者之一,安全大臣希德;納瑟。每個人都相信他會阻止皇帝。

    「陛下,正面的敵人至少有一個師,兵力上並不弱於我們;領軍的是福克斯這種宿將,參謀官以前是洛佩斯的副手。以我們目前的兵力不可能取得勝利,只能等待他們像前些日子一樣承受不住損失,自行撤退重整。」希德論述的時候面無表情,只是有理有據地敘述著現在的情況。「除非……」

    「除非?」聽到這個詞,古斯塔夫來了精神。

    出乎眾人的意料,希德的態度似乎並不是非常反對。「將總預備隊,整個近衛師都投進來。但這樣我們就沒辦法再攻擊肯格勒了,也肯定無法立刻南下倫尼。倘若陛下能下這個決心,我們便可以制定一個在這裡展開決戰的計劃。」

    「決戰?確實,過去半個月的戰鬥不能再重複了。擊退,擊退,還是擊退!我們必須打一個殲滅戰!」古斯塔夫走到地圖前,權杖點在肯格勒的位置上,推動著附近代表兩軍的棋子。「我大概能猜出是怎樣的計劃。」

    「只有一點不一樣。陛下的計劃雖然完美,但是太過行險了。」

    希德推動了兩個代表敵方的棋子,古斯塔夫又固執地將其推回來。周圍的參謀紛紛低聲交頭接耳。黛妮卡感到好奇,也擠上前去觀看:她看到代表自由軍的藍色棋子都集中在她腳下的這座小鎮周圍,而代表帝**的黑色棋子則切斷了遠處通向南方的所有道路。這代表什麼,一望即知。

    「您願意讓公主殿下和貴婦們也處在這危險的誘餌中央嗎?您相信近衛師可以攔住對手嗎?」希德一針見血地提出了問題的關鍵所在,「往日敵人並不知道您就在這裡。但這次您直接投入近衛師,無異於告訴他們這一點。」

    古斯塔夫一時語塞。正當他再次舉起權杖要退縮時,黛妮卡的手壓在了他握著「強權」的手上面。

    「就這樣吧。再怎麼說,我也是流著柯曼之血的人。」

    「奧莉亞……」皇帝盯著自己的妹妹,看了半晌。黛妮卡被他看得頭皮發麻,額頭沁出了細小的汗珠。她表演得太過了嗎?

    「出來一下,我們需要談一談。我們回後方,計劃和舞會的事情就拜託你了,希德。修蘭聯繫近衛師過來增援。修建場地麼……就叫那個剛剛打了敗仗的傢伙吧。」古斯塔夫拽起她的手,快步走出司令部,只留下一群驚訝的軍官在身後。

    「我第一次見到陛下提前從前線撤離。以前無論怎樣激烈的戰事,他都嚴格地按照日程行事。」

    「是因為公主殿下的關係嗎?」

    安全大臣咳嗽了一聲,扶了扶自己的單片眼鏡。「去工作。今晚就要決戰了。」

    兩人從馬廄牽了馬,聽著鎮子中的槍炮聲離開。原本警衛連長堅持要給他們配衛兵,以防碰到自由軍擅長的滲透步兵小隊,但皇帝拒絕了。

    「一般的小隊,我們兩個還能應付。把兵力集中到攻擊上吧。」

    一路上他們並未碰到什麼敵方偵察兵,因為第二軍的預備隊正在一個連隊一個連隊地往那個鎮子趕,填入到無底的血肉磨坊中去。令皇帝困擾的是,每個連隊的軍官見到那著名的淡金色胸甲都會駐足、列隊、命令所有人敬禮,他不得不一一還禮並鼓勵他們的士氣。如此重複了四次以後,他們的耐心終於到了極限。

    「這樣下去不行,會耽誤部隊行軍的。走丘陵後面的小路,如何?」黛妮卡看出古斯塔夫的窘迫,主動提議道。

    「好吧,正好今天天氣不錯。」皇帝環顧四周,「就從那個緩坡上去好了。」

    黛妮卡縱馬漫步在平緩的山坡上,望著前些日子戰鬥的遺跡。每個高地都曾是自由軍苦守的要點,仍然能看到戰鬥留下的痕跡:雙方發射的子彈和炮彈殘骸點綴在白色和黃色的花海中,清香中夾雜著硝煙的余跡。幾乎每個山頭的草叢中都躺著帝**的戰績石碑,工程法師們將攻克這個山頭的部隊名稱和陣亡者雕刻在上面。有些石碑附近仍然有帝**人把守,皇帝小心地避開這些哨卡,不影響他們的執勤。不知為何,他們始終沒有交談,直到黛妮卡發現了一條小溪提議休息飲馬為止。

    「你害怕嗎?」

    聽到皇帝突然問出這樣一個沒頭沒腦的問題,剛剛下馬在溪邊蹲下洗手的黛妮卡轉過頭來。「害怕什麼?」

    「身處在這種隨時都可能喪命的前線,你不害怕嗎?一旦軍隊戰敗或者發生意外,就連撤退的時間都沒有。」

    「公主」托著下巴沉思了片刻,搖了搖頭。「這種程度,大概還不害怕吧。在外面冒險的時候,比這還危險的情況也經常碰到。」

    事實上,她現在每時每刻在做的事情便極為危險。對付幾個不會魔法的士兵黛妮卡還有信心,但要對付整個帝國的軍事機器卻絕無勝算--只要她的身份被識破,就必然要面對後一種局面。相比之下,在前線司令部裡面被炮炸死的可能性,要低很多很多。

    聽到她的回答,皇帝在她身邊的石頭上坐下,臉上露出了奇特的表情。即便是從近距離看,他的容貌也幾乎沒有一絲瑕疵:那是充滿了威儀,和那些大理石雕塑的皇帝標準像一般超凡脫俗的英俊。此刻,這張英俊臉孔上鐫刻的,卻是難以名狀的痛苦表情。沒有人想到身處在權力金字塔頂峰的人會露出這種表情。

    「或許你比我更適合做皇帝,奧莉亞。其實,我每時每刻都在恐懼。」

    黛妮卡睜大了眼睛。以勇猛著稱的古斯塔夫皇帝,居然說自己……恐懼?這脫離常識的一幕竟令她害怕起來。她是不是說錯什麼了?「恐……恐懼?哥哥你嗎?你連流彈飛舞的前線都不怕,你會怕什麼?」

    「我害怕我這龐大的基業在一夜之間化作烏有,害怕身邊的防線會在一夜之間崩潰,害怕稍縱即逝的勝機會從指縫中溜走。我害怕斯蒂爾堡的噩夢會重現,將整個帝國的爛攤子丟給下一個繼承者。」

    皇帝看著黛妮卡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少女一開始以為他在開玩笑,但隨即發現他是認真的。說到上面這些事情時,古斯塔夫的手和那條傷腿都在微微發抖;她急忙握住他的右手,讓他冷靜下來。那隻手冷得像寒鐵。過了很久,她才反應過來「下一個繼承者」指的正是「奧莉亞公主」自己。皇帝仍然在滔滔不絕地往下說著,和他平日的發言風格大不相同。他已經有多久沒能找到一個人敘述這些了?畢竟,他也只是個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

    「……其實我根本不想去前線,更不喜歡那些籠絡人心的宴會和舞會。但是為了提高士氣,保證大家對我的忠誠,我不得不那麼去做。」

    「我明白。」黛妮卡看了皇帝的腿一眼,心有靈犀地點點頭。倘若不得不借助枴杖走路的是她自己,她一定聽到「舞會」兩個字就發飆。「但你仍然去做了,不是嗎?在我之前旅行地時候,聽到過這樣一句話:只有知道什麼是恐懼的人,才能坦然面對現實。不知道恐懼為何物的人,只剩下魯莽而已。知道恐懼卻還勇於面對它,這種美德,就叫做勇氣。」

    「謝謝你能聽我講這些,奧莉亞。現在我感覺好多了。我一直害怕,我發動這次的戰爭是個魯莽的錯誤。」

    「歷史會證明一切的。」

    他和她對視,而後微笑。剛才發生的一切,就如從未發生過一樣。突然間,她的身體熱了起來,赤紅色的血液湧上臉頰。

    那不是害羞,而是她用來偵測四周變化的魔法,正在用最緊急的方式提醒她危險將臨。第一枚子彈堪堪擦著她的髮梢飛過,幾乎同時,她聽到了槍聲。少女過耳不忘的記憶力,提醒著她這槍聲的型號。她熟悉這槍聲,在她掌管督政府軍的每一天中都能聽到這種橢圓形子彈特有的悶響。

    前裝線膛槍六一式,包括內爆槍在內許多種附魔槍的原型,自由軍中唯一在兩百米開外還有準確度可言的槍械。

    「……獵兵班?!」黛妮卡驚呼起來。她記得這個編製,記得很清楚。突擊連是自由軍有限的魔法戰力集中的部隊,獵兵班則是其中最精銳的滲透者。它擔負著和普通連隊偵察班一樣的任務,卻擁有在「遇敵時撤退」以外的條令選擇。獵兵班有權對自己選定的任何地方目標發起打擊。很明顯,這個獵兵班盯上古斯塔夫顯眼的金色鎧甲已經有很久了。在她記憶中,每個獵兵班有六名配備前裝線膛槍的士兵--

    「我守護。」

    古斯塔夫輕聲吟唱道。他手中不起眼的手杖迅速抬起,輕敲地面。從不同方向射來的更多子彈都撞在無所不在的防護網上,發出沉悶的撲撲聲。

    「我拒絕。」

    子彈和魔法都沿著原路反彈回去,打在射出它們的人身上。自由軍士兵們慌亂地抵擋,趁著這一刻皇帝的身影從這防護網中穿了出去。柯曼之血燃燒著,他的速度已經幾乎到達了人類想像力的極限。

    「我命令。」

    魔鬼般的衝動出現在因為開槍而暴露了位置的自由軍人腦海之中。第一組的兩名狙擊手先丟下了槍,然後是第二組的兩人。擔任後援的其他幾人急忙上前試圖組織迎擊,他們顯眼的紅色軍裝卻成了接下來一擊的直接目標。這些人射出的子彈只是擦著皇帝的身影掠過,不知道是本來就打偏了,還是被他的超高速動作躲過。

    「我支配。」

    聽到這帶有魔性的口令,自由軍士兵們從軍靴中掏出短刺刀,彼此拚殺著。殘存的理智讓他們不攻擊戰友的要害,但已經無暇去迎擊飛速接近的皇帝。

    「我審判!」

    古斯塔夫的身影停止下來,好整以暇地在敵人面前慢慢舉起手杖,揮下。他的武器毫不華麗,卻十分實用。

    沒有人能看到強權的存在,甚至很少有人瞭解它:當他們最終看到強權發揮威力時,他們已經沒機會再抵抗它了。

    那種武器能且僅能被同時擁有膽識、速度和反應的大人物使用。魔法的範圍,涵蓋了周圍五十米內所有的目標。巨大的心理壓力直接侵入自由軍士兵的腦內,良心的譴責籠罩著他們全身,直到他們的理智崩潰為止。從第一個敵人被發現到第九個敵人倒下,這一切都只發生在很短的一段時間內,短到黛妮卡才剛剛掏出懷表。當然,那也是她順來的皇家收藏品。

    「不要說一個獵兵班,即便是一個突擊連也敵不過他吧!怪不得帝國皇帝很少有死於暗殺的。說起來……剛才他的腿好像很靈便?」

    皇帝走回她身邊,仍舊有些跛。黛妮卡忙收起好奇心,擺出笑臉,迎接他凱旋,只是視線仍然不自覺地往皇帝的腿上瞟。

    「陛下辛苦了,這種水平的敵人實在不足掛齒。要休息一下嗎?」

    「當然。現在這附近是安全的,那些人在日落以前都不會醒來。」古斯塔夫注意到妹妹的視線,苦笑道,「這條腿從生理上來說早就恢復正常了,歷任教皇和紅衣主教團都治療過。只是多年來習慣了,估計不可能徹底治好了。」

    「這樣啊。」她硬生生忍住繼續問原因的想法,轉換了話題,「那我們休息多久……」

    話音還未落,皇帝已經倒在她的肩頭。黛妮卡忙扶住他,在馬旁坐下,讓他的頭枕在自己的膝蓋上。

    「果然是柯曼的血脈啊,連說休息就休息這點都是一樣的。」

    在剛才皇帝打倒敵人的地方,傳來草葉顫動的莎莎聲。少女先是一驚,但隨即反應過來。

    「一個獵兵班應該是十三個人吧?這麼說來,有四個早就被……」

    她知道已經不用再擔心安全問題了,便悄悄用了個減輕重量的魔法,扶著皇帝走向最近的、視野開闊的地方。

    等到古斯塔夫再次醒來時,夕陽已經西沉。

    他從黛妮卡的膝蓋上坐起身來,發覺自己正呆在一座開滿黃色小花的山丘上。身後的少女睡得正熟,對膝蓋上的重量突然消失似乎毫無所覺。望著自己妹妹的睡臉,皇帝不自覺地微笑起來,但這微笑隨即便轉成了憂鬱。

    「為什麼你是我妹妹呢……」

    他拾起地下自己的披風,想給「奧莉亞」蓋上時,少女睜開了眼睛。「陛下,時間到了嗎?」

    「啊,差不多了。」皇帝急忙扭過頭,望著肯格勒的方向,「用了一個下午,近衛師應該增援上去了。」

    「那我們就啟程吧?」

    古斯塔夫努力裝作沒說過那句話的樣子,黛妮卡也努力裝作沒聽到。畢竟,不管對誰來說,沒聽到都比聽到要安全得多。

    她們還在路上時,戰鬥便已經結束了。只用了兩個小時便結束戰鬥的銀裝士兵們正在打掃戰場,天邊也只剩下最後一抹殘光。對於帝**最驕傲的部隊而言,這算不上一場苦戰;奇怪的是,戰鬥的失敗者卻也沒有多少不滿。

    「有多少損失?」

    「前線部隊失去了三成戰鬥力,但成功撤了出來。已經確定對方是皇帝近衛軍,以他們的驕傲肯定意識不到我們是故意退卻出來的。」

    「很好。反擊部隊做好準備了嗎?注意隱蔽,畢竟對方是號稱帝國第一的精銳啊。」

    中央軍首席參謀赫爾;特德伍德聽著部下的報告,微微頜首。他的前線司令部確實就設在鎮東不遠處的一座農場裡面,現在白天從巷戰中撤出來的幾名校官正在向他匯報之前的戰況。圍繞著擺放著沙盤的桌子,這些參謀出身的軍官們閒聊著,絲毫看不出敗戰後的恐懼或激憤。

    「對了,你們對那只部隊感想如何?」

    「真的很強,支援火力非常充足,戰術也非常多變。他們魔法師非常多,擅長用全施法者構成精銳小隊穿越我們的防線。我們已經盡可能多地設置了所有的反魔法工事,但他們仍然有辦法繞過去。」

    「他們連士兵都裝備著附著有魔法的裝備,我們即便以三、四倍兵力攻擊也未必能取勝。用國民師,甚至第二師攻擊他們可能都太勉強了。」

    「看來沒什麼便宜可佔了?」赫爾略感失望地歎了口氣,「但不管怎麼說,這是個機會。他們聲稱皇帝就在那裡……就算不在,倘若能打殘他們的總預備隊,我們也算是賺到了吧?對付放在老鼠夾子上的奶酪,本來就應該有另外一種吃法。」

    「真的要這麼做嗎?明知是誘餌還要出擊,太行險了吧。萬一失敗了,我們中央軍還有機會嗎?」

    聽到質疑,赫爾中校面色一肅。

    「如果我們能成功殺死皇帝及其繼承人,戰爭就會結束。如果我們能重創近衛軍,皇帝就必須停下休整,肯格勒就會安全。如果我們失敗,皇帝必然會毫無顧忌地越過肯格勒甚至倫尼,我們便有機會發動『晨露』作戰。怎麼能說我們這次計劃沒有機會呢?記住,我們是為了祖國,而非個人的榮譽或仕途在作戰。」

    所有的人,無論是穿著黃色、藍色或紅色軍裝的人們都站起身來。

    「第一國民師下去休整,第二英特雷師準備。作戰準備兩個小時內完成,讓自以為妙計百出的皇帝大吃一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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