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善若書 VIP卷 第二五一章 孝與不孝
    柳卿和闕子墨對望一眼,看向韓靖之的眼神都帶著冷意,果他真有一個做父親的心,哪怕只是一點點,在這個時候都不該打斷,就像新婚夫婦成親在拜堂的時候被人喊停一下,不同之處只在於搶的人身份不同。

    方熙錦的臉色也不好看,第一次覺得自己看走了眼,相交這麼多年,怎麼就沒發現他是個這個這樣的人?

    韓靖之不顧徐長州的阻攔走到中間,向方熙錦淺淺揖首,便低頭看向跪著的人,要不是理智還在,他真想走到他面前去,受了他這一禮,強行認了這兒子。

    「志賢,雖然我是對不起你們母子,但是你是我的血脈這是不可否認的事實,不管你認與不認都無可改變。」

    眾人一陣嘩然,方大人新收的這學生是韓靖之的兒子?自家老子也是賢者之一,論學問也非常之不錯,手下弟子不少,怎麼自己兒子卻拜別人為師?因為方大人位高權重嗎?

    居然還不認自己的父親,實在是太不孝了。

    周圍人群的議論聲韓志賢都當沒有聽到,只是靜靜的抬起頭,看向韓靖之的眼神波瀾不驚,「我從小和母親家姐相依為命,母親去後姐姐更是賣身養我,我的生命中從不曾出現父親一詞,也從不曾見過這麼一個人,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柳卿暗暗豎起大拇指,高,這話說得真是高,你韓靖之要還是堅持說是他兒子,那麼當娘子去世留下一對兒女時你在哪?女兒賣身養弟時你在哪?

    韓靖之此時好像魔怔了,除了認回兒子其他都聽不入耳,「絕對不可能認錯,且我也並不是存心不管你們,來京城後我換了兩處住址,所以爹娘過世和你母親過世時我並沒有收到任何消息,若是得到消息了又怎麼可能不回來。」

    「若我真是你的兒子,我今年虛歲已經十二,為何從不曾見過你?你在京城的住處搬了,我們在茅城的家可沒有搬要不是沒有父親,叔嬸又豈會欺凌我們,讓我們連安身的地方都沒有,姐姐要賣身才能葬母,要賣身才能養大我,讓我學得不比同齡的孩子差,韓先生你必定不是這般不負責任的人,所以,你肯定是認錯人了。」

    在場的都是聰明人,韓志賢雖然還是說韓靖之認錯了人,但是話裡的意思卻表明了太多的意思,這韓靖之,還真是愧為賢者。

    柳卿心中莫名有著驕傲,這是她看中的苗子推薦給了先生,以這樣的心志,以後的成就必定不會差她眼光真好。

    闕子墨曲起手指在腿上敲了敲,這個孩子要是教好了,以後必定是皇上的助力。

    韓靖之有些惱羞成怒,讀聖人之書長大,現如今也是成天和那些東西打交道,很多東西已經浸入了骨子裡,所以他可以狎妓遊玩,卻打從心底裡看不起她們。

    現在自己的女兒居然做的是他最看不起的行當,自然就沒有打算要認回來給他丟人現眼,要是他的好友裡有誰是她的入幕之賓他這張臉該往哪裡放。

    這會被韓志賢挑破了,還一直提起這件事,更覺得面上無關,說出來的話便更是薄情,「人要生存下去有太多的選擇,又不是非得進那勾欄院才能活下去你姐姐是她自己自甘下賤,我韓某人沒有那樣的女兒。」

    韓志賢臉色冷得能刮下一層霜來,他心裡早有決定,要是他的態度上能對姐姐好些,並且一起接納了,他會給他一個機會,現在看來是完全沒必要了,這樣的人,不配為他們姐弟的父親,「這輩子我認的親人只有一個,那就是我姐姐,她為了不給我丟臉,怎麼都不願意來親眼見證我的拜師禮,韓先生,您不用衝我發表您的言論,那和我不相干

    「你……」

    「韓先生,今天是我的拜師禮,要是還有什麼想說的,請您先忍一忍,讓我拜完師再來說如何?」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韓靖之怎麼能退出去,要是他這麼離開,那不是坐實了志賢剛才說的話,就憑他剛才的表現,這兒子他就非認下不可,有個這樣的兒子,光宗耀祖指日可待,早知如此就該早前回去一趟,把他帶在身邊教導才是。

    「子不認父,這為不孝,難不成你還寧願背上一個不孝的罪名?恆休乃是大賢,豈會收不孝之人為徒。」

    方熙錦忍下不耐,他不想給做了相交了十餘年的好友難堪,但是,他也不會被他如此逼著,「我不認為志賢是不孝之人,靖之多慮了,他一直表現得很好。」

    韓靖之頓時不爽起來,這是我兒子,能拜在你門下已經是我吃虧了,你還這麼落井下石是什麼意思。

    怪罪的眼神瞄了過去,方熙錦不為所動,看出了韓靖之是這樣的為人,以後他必定不會再多做接觸,只怕與禪他們也會如此想,他們可以接受一個貧窮的人,甚至是一個私生活放蕩的人,這都是別人的生活方式,但是他們絕無法接受一個如此自私不負責任的人。

    柳卿看韓志賢都跪了這麼長時間了,這人還死咬著不放,心下不滿,拉了拉闕子墨的袖子,闕子墨會意的開口道:「這些事以後有的是時間說,現在還是先行禮吧,這時間可不等人。」

    韓靖之張開嘴想反對,終究是不敢,不甘不願的退到一邊,定王爺的面子是連皇上都會給上幾分的。

    韓志賢眼底深處的譏笑無人可見,如同陌生人一般掃了名為他父親的男人一眼,又淡淡的掃了開去。

    茶已經重新換過,被打斷很久的拜師禮重新開始,方熙錦壓下心底對韓靖之的不滿,深吸一口氣等著學生敬茶,要說在這之前對韓志賢還沒這麼上心,經過他剛才的表現倒是更喜歡上幾分了,這可是個貨真價實的男人,要是能得希及的一半,也足夠他在京城安身立命,闖下一片天地。

    再加上有他還有希及定王爺相助,他只要不做出被他們厭棄的事,前程自是錦繡。

    「先生,請喝茶。」

    方熙錦接過淺淺喝了一口便放置到一邊拿起準備好的文房四寶遞給他,「希望你一直保持本心,專′●問,不要讓關心你的人失望。」

    「喏,學生謹記。」韓志賢行了叩拜大禮,心底蕩漾。

    重新端過一杯茶跪到方夫人面前,「師娘請喝茶。」

    方夫人笑得異常慈祥,這是老爺正式收的唯一一個弟子,又聽老爺歎息過他的身世,對他自是有一股憐惜在,更何況她還有些別的心思。

    女兒漸長,她一直在琢磨女兒的親事,嫁到別人家裡去,總擔心女兒會受欺負這個弟子她得好好觀察幾年,要是一直表現好,許給他倒是個不錯的主意。

    接過茶喝了一口給回他一個大大的紅包,「以後就當這是自己家裡,短了什麼不用顧忌,直接和我說就是,老爺除了王妃外也就收了你這一個弟子,你不要讓老爺失望。」

    「喏,謹尊師娘教誨。」

    如此,拜師禮便是成了。拜師禮本不該如此簡單,但是韓志賢的身世如此,也沒個長輩來主持他自己也不懂,而他姐姐菀容也沒接觸過這些,很多方面便省了,方熙錦就是因為知道這些,所以也沒有去點明,想他和希及就連拜師禮都沒有不也互相扶持支撐著走到了現在。

    他雖然也是讀聖賢之書長大,但是可能是在外走動得多了,對於禮節方面反倒沒看得那麼重。

    韓靖之看完事了就打算繼續糾纏,韓志賢就像根本沒這人似的,不管韓靖之說什麼都不再接話,方熙錦開口他卻什麼都答,直把韓靖之嫉妒得想甩手走人。

    可是,他就這麼一個兒子,實在是不能放棄。

    忍了又忍,最終還是把怒火向自己的好友發去,「恆休,我一直敬你的為人,沒想到在這事上卻這麼糊塗。」

    方熙錦實在不忍心看他此刻的狼狽樣子,他怎麼就不能好好想想現在究竟是誰糊塗?要認回兒子有的是時間,也有的是機會,何必急於這一時?還想卡住這拜師禮,志賢本來就不待見他了,他這麼做,不是讓他更不待見嗎?

    徐長州看不下去了,拉住韓靖之想往外走,邊道:「走吧,我送你回去,恆休,今天這事我有責任,以後再向你請罪。」

    「我不走,這事不解決了,我不回去,志賢本就是我兒子,他不認我你們不但不怪他,反而要在其中煽風點火。」

    方熙錦也不想再給他面子了,冷聲道:「認識十餘載,今天才發現你能無賴得這麼有底氣,我就想問一句,靖之,爹娘妻子過世你都沒能趕上,女兒被逼得賣身為娼,你心底就不愧疚嗎?」

    「我說過這不能怪我,來京後我換了兩處居住地,家裡的人沒能找著我,要不然又豈會讓我連爹娘都沒能送終。」

    感情這還是別人的錯了?方熙錦不想再搭理他,起身對一直垂眼看著地上,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的韓志賢道:「志賢,為師帶你去認識幾個人。

    「喏。」韓志賢看也不看面前的人,逕自跟著方熙錦離開往前邊說得正歡的人堆裡走去,不是不覺得難過,只是心早就麻木了,在他們最艱難的時候這個男人沒有出現,現在,他已經不需要他了。

    柳卿和闕子墨都不耐應酬人,拜師禮一完便又回了裡間,午膳也是在裡面單獨設了一桌,雲雯雨雯相陪,老夫人借口想休息休息已經離開了。

    雲雯此時一臉氣憤,小聲的嘀咕道:「真沒想到還有這樣的父親,沒臉沒皮了,志賢哥哥好可憐。」

    「世界上什麼人沒有,最差最好都是沒有底限的。」柳卿歎了口氣,心中無比慶幸柳家人不管何時都沒讓她失望過,要是她是這樣的人的女兒,拼著被人說不孝也不會認這樣的父親。

    和柳卿接觸了一陣後,雲雯膽子大了許多,「以後我一定要對志賢哥哥好一點,他太不幸了,王妃,他的姐姐真的······」

    到底是未出閣的閨女,有些話說不出口柳卿笑著拍了拍她的頭,很是親暱,「確實如此,她以後會住在我那裡你想見見嗎?」

    「王妃,妹妹不適合見那樣的人。」雨雯難得插嘴道。

    其實話一說出口柳卿就知道說錯話了,不過聽到雨雯這樣說心裡還是有些不舒服,那樣的人是怎樣的人?要不是被生活所逼,誰又願意往那個火坑裡跳。

    柳卿淡淡的笑了笑,不再說這個話題,再不舒服她也不會沖一個小孩子發作。

    闕子墨倒了杯茶到她面前,「喝茶。」

    方雨雯也知道自己衝動了,懊惱的手握成拳,想說上兩句緩和氣氛,卻因平時寡言慣了,一時之間什麼話都說不出口,只能愣在那裡。

    柳卿把這一切看在眼裡,不舒服全散了去笑著挑起了另一個話題,「雲雯,我猜師娘是看中志賢想讓他當你夫婿了。」

    雲雯一下就紅了臉,「哪有,娘說過,這兩年不會給我定親的。」

    「志賢也還小,過兩年你們都大了,那不就差不多了。」柳卿繼續逗,她是孕婦嘛,要保持心情開朗。

    「王妃……」

    看雲雯一臉求饒,柳卿忍不住笑,「好好好我不說了不說了,到時候我們看事實。」

    「你們倒是自在得緊。」方熙錦帶著韓志賢進來,看女兒紅著臉無措的模樣就知道是吃了虧了,很顯然,佔到便宜的是笑得正歡的人。

    「先生,志賢怎麼進來了,不在外面待客。」

    方熙錦一指韓志賢,「志賢說想進來謝謝你。」

    柳卿看過去,韓志賢跪到她和闕子墨面前,恭恭敬敬的叩了三個響頭,誠心誠意的,「王爺,王妃,志賢無以為報,只能如此聊表謝意。」

    示意全嬸拉起他,柳卿越看越滿意這個師弟,「以後你叫我師姐吧,別叫王妃那麼生份,謝不謝的就算了,你是個好孩子,好好跟著先生做學問,不要讓先生失望就是對我們最好的報答了,來,叫聲師姐聽聽。」

    看先生對自己微微點頭,韓志賢才略紅了眼睛叫道「師姐。」

    「這就乖了,不過我沒準備禮物,以後補上。」有了使喚的小師弟,柳卿喜滋滋的,「滿京城的人都知道你是我師弟了,以後有時間就過我那裡來,以後你姐姐也會住在那裡,放心,我會優待她。」

    「喏,謝謝師姐。」

    清清靜靜的吃了個午膳,柳卿便帶著雲雯離開了,這孩子像是知道了她是個耳根子軟的人,好話一籮筐的抖出來,磨著她同意帶她去王府小住。

    等到了外頭,看到她的侍女手裡拿著的小包袱時她便明白了,感情人家早就準備好了,也早算定了她會同意。

    雲雯真的是個挺聰明的小姑娘,也看得出她平日裡應該也是個很有主意的,小手段也不少,柳卿暗地裡看著她和王府裡的人相處甚歡,對這個年代的家教徹底服了,才十一歲的小姑娘啊,這完全是主母級別的教育了,她覺得自己完全被比下去了。

    闕子墨看不下去了,「你和她比這方面做什麼,她有的能力很多人都有,你有的其他人一定沒有。」

    「我只是在慶幸你府裡簡單,沒有那麼多讓我操心的事,也不用去爭寵,不然以我那點本事只有被人撕巴了的份,只是一個大家主母便要那麼有心計了,我這個王妃還當得真是輕鬆,聞聽,你繼續再這麼縱著我,我永遠都不會有長進。」

    「你會那些東西府裡也用不上,不用學,就現在這樣就挺好的,只要把我放在心上就足夠了。」闕子墨摸了摸柳卿的肚子,神情極其溫柔,在和希及成親後,他才知道了家的溫暖,現在希及又有了孩子,他覺得老天爺開始厚待他了。

    柳卿握住在肚子上游移的手放在肚子上部,「這裡在動,感覺到了嗎?」

    靜靜的感受了一會,直到小傢伙偃旗息鼓了才打破了這寂靜,「一定是個健康的孩子。」

    「那當然,他會健康,以後也會孝順你我,會給我們帶來很多快樂和煩惱,聞聽我很幸福,真的,嫁給你是我做得最正確的決定。」

    闕子墨沒有說什麼,只是把柳卿抱在懷裡盡量控制著力道,彷彿這就是他的全世界。

    越來越寒的天氣讓柳卿天天都只能呆在家裡了,怕冷是一個原因,但是更多的,是因為所有人對她的擔心。

    她向來都主意正,決定了的事情很難有所改變,但是這次她卻主動屈服了,這是聞聽的孩子,雖然他從來不說這對他有多重要,每次出門都會相陪相送,從不曾阻攔過她,就算她爹娘說起,他也是幫著她說話。

    但是她不是瞎子,隨著她肚子的變大他的緊張和擔心於是她心軟了,主動向私學請了假,看到私學裡幾位兄長如釋重複的眼神和聞聽欣喜的神情她知道自己做對了。

    大冷的天能在被窩裡久睡一會也是件挺幸福的事高興時隨手寫點東西,練練字,叫上菀容來彈上一曲,雲雯上門時回答她提出的各種問題,爹娘兄長上門時和他們煮茶聊天,這日子幸福得讓柳卿都感覺不到日子的飛逝。

    成親後的第一個新年柳卿不敢輕忽,挺著肚子在全嬸的幫助下把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條,年貨也預備了不少,她知道聞聽沒有家很久了,以往還能在宮裡和兄長一起過今年發生的事太多,有喜有悲,但是過年,她一定要讓他開開心心的。

    「就這樣了,全叔,你去安排吧。

    「喏。」看著終於把心思放在王府的小姐柳全心底放心了不少,雖然姑爺向來縱容小姐,但是以前那種狀態,他是真有幾分擔心,就怕王爺膩了什麼都不會的小姐,小姐確實是有大本事,但是男人在家裡要的是溫柔解意的妻子。

    闕子墨從外面走進來,正好碰上出門去的柳全,免了他的禮後走到柳卿身邊,先是習慣性的摸了摸她肚子,才道:「又讓柳全去幹嘛了,過年的事不都安排好了嗎?」

    拉著他坐下,摀住他從外面回來冰涼的手,「曉真打發人來說要來府裡和我們一起過年,我叫全叔去做好安排。」

    感受著希及逾加的體貼,闕子墨全身都輕鬆下來,把外面的勾心鬥角全收了起來,只留下純粹的笑意,「他們三個都會來吧,也是,現在皇兄不在了,他們在宮裡也沒什麼意思。」

    何止是沒意思,要不是因為三人與這個皇叔關係極好,沒有了皇帝護著,現在還指不定怎樣了呢!「皇上對他們三個如何?尤其是對曉宇,沒有打壓吧。」

    「你呀,還真是什麼都敢說,皇上都登得大寶了,做什麼還要打壓曉宇,拋開兄弟關係,他們還同是你的弟子,怎麼著都會護著點的,再說,要不是皇上同意了,你以為他們三個能來我們府上過年?」

    這麼一說也是,柳卿很爽快的認錯,「我小人之心了。」

    闕子墨反手和柳卿十指相扣,還抬起來晃了晃,感覺不錯,「要不要接岳父岳母過來一起過年?」

    「不了,爺爺還在,爹也不會來,正月初二我們去拜年,聽說我那個出嫁的族姐今年會回來,正好見見,我還沒見過呢!」

    「這些你安排就好,我聽你的,今天孩子乖嗎?有沒有踢痛你。」

    「沒事,都痛習慣了,等他出來再收拾他。」

    闕子墨笑,「肯定是個調皮鬼,不知道是會像我多點還是像你多點,真希望他像你,不管男孩還是女孩都最好是像你。」

    柳卿摸了摸自己肚子,「像誰都好,只要健健康康的就行。」

    闕子墨的手也附了上去,「對,健康就好。」

    兩夫妻坐在火盆邊輕聲細語著,全嬸進來看到這一幕欣慰的笑了,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她的小姐,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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