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炎受傷後並沒有回喬家,而是奔回了木屋,迅速換下夜行衣後,他才開始處理傷口。
這一刀砍得太深,想起那個死纏住他的年輕人,他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那人的武功高過楚雲絕他們,而且內力修為也早就超過了他的年紀,他的招式竟讓他覺得有些熟悉,卻一時想不起到底是誰。
那人身邊有如此高手,他倒是有些詫異,心中也難免多出兩分憂慮。一番調息過後,天已快亮,他隨即出了木屋,朝著城中奔去。
東宮內,那徹夜未眠的男人此刻暴跳如雷,這也是他一次在別人面前如此的不冷靜。看著跪在地上受了傷的男子,他的怒氣也沒有絲毫的減少,「今晚的任務你一個也沒完成,從何時起你變得如此無能了?」
感覺到他那冷冽的戾氣,鄔晟欷不曾抬頭,低聲說到,「屬下無能,還請殿下責罰。」
「責罰?」挑眉,太子兩步走到他身前,伸出手捏住了他原本就已受傷的肩膀,一股殺氣也隨之而來,「你是想要怎樣的責罰呢?」
暗暗咬牙,忍受傷口劇烈的疼痛,鄔晟欷始終不曾皺眉,「一切由殿下做主。」
「哼!」悻悻的鬆手,他冷眼看著鄔晟欷,「這一切都是你早就打算好的吧?圍在天牢外的人有去無回,叫你親自去拿下那夜闖皇宮的人,你不但放走了他還把自己弄成這副模樣,之前叫你查楚家的事情,你也沒能查清楚,難道我真的是錯看了你!」
「殿下明鑒,屬下不敢忤逆殿下的意思。」
「不敢?你還有什麼不敢的?就連我的人都敢殺,還有什麼是你不敢做的!」冷冷一笑,他沉聲說到,「滾出去,我不想見到你,」
「是。」緩緩站起身來,他轉身就要離開,就在他剛才跪下的地方已經被鮮血染紅,十分刺眼。
「站住。」冷喝一聲,他沉聲說到,「派人把天牢盯緊了,御書房外的人也不能撤。」
「是。」點頭,他挺直的背脊大步走出殿外,至於那一地的血跡,自然會有人去清理。
御書房內,一身龍袍的男子直直的站在窗下,那雙灰暗了數十年的眸子中竟有了綿延的深意,緊盯著那高高的宮牆,思緒早已飄遠,辰時一到,厚重的房門緩緩打開,那道明黃色的身影不由得讓眾人眼前一亮。門外的守衛和宮人們紛紛下跪行禮,男子看也不看他們,逕直從眾人身前走過,厲聲吩咐到,「御林軍聽令,迅速隨朕去天牢。」
現在?眾人不解,全都驚得楞在了當場,甚至連回答都忘記了。
「難道要朕親自請你們嗎?」有神的雙眼冷冷一掃,那股駭人的霸氣硬是將所有人都震懾住了,門外的一隊御林軍趕緊領命跟上,一眾人就在其餘人驚訝的目光中大步離開,直奔宮外。
天牢外此時人來人往,看到那正朝著他們走來的男子時,一個個都驚得不知所措。
「恭迎皇上。」所有的人全都跪下行禮,雖然有少部分不知道眼前這人就是皇上,但一看他身上的衣服也就已經明瞭。
「起來吧,把門打開,」沒有絲毫的憂都,他已經走到了牢門外。
「這…這裡是晦氣之地,皇上千金之軀恐怕不方便進去吧!」站在最前邊的國字臉男人大著膽子說出了這句話,立刻感覺到兩道深邃的目光朝著他看來,趕緊將頭埋下,「末將這就開門。」
收回目光,一臉冷意的男子低聲問到,「右相楚飛關在哪裡?」
「回皇上,在最裡邊。」
「帶我去。」說罷,他徑直走進了門內,朝著裡邊大步走去。
一隊御林軍被留在了外邊,眾人不禁面面相覷,唯有一人趁著大家分神的時候悄悄離去,折回了皇宮。
牢門的大鎖再次響起,楚飛猛的睜開雙眼坐起身來,看到那站在牢門外的明黃色身影時頓時怔住了,「老臣參見皇上。」跪地行禮,他輕聲說到。
他並不忙著理會楚飛,而是側頭對身後的人說到,「你們先下去,有事朕自會吩咐你們。」
「這……」這真讓人為難,若是皇上有個三長兩短,他們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
「難道朕的話你們都沒聽到。」冰冷的語調讓他們不寒而慄,幾人嚇得忙不送的點頭,趕緊退下。
轉頭,看著跪在地上的男子,他終是一聲喟歎,「起來吧。」
「謝皇上。」垂眸,楚飛暗暗猜測著他的來意,卻是被他那與往日不同的氣勢給震住了。
側過身,他將視線落在了別處,低聲說到,「你可知道朕今日為何來找你?」
「老臣,不知。」有些遲疑,他依舊回答不知。
「哼!」一聲冷笑,他壓低了聲音說到,「你這沉穩的性子怕是永遠也改不了了,難怪那麼多年來一直掩藏得如此之好,朕之前真是看錯了人。」
當年,楚家因為朝政遭逢變故的時候,楚飛依舊是這副性子,即便他早就知道素兒和他的事情,他也沒有半分的驚慌和掩飾,他卻是沒想到他就是收留了素兒的人。
「多謝皇上奪獎。」微微彎腰,他隨即說到,「想必師兄他已經將東西都交給皇上了吧!」
「倒是叫得親切啊!」聽到師兄這兩字,他就十分不滿,林天炎於他也有幾分交情,這師兄二字也是他當年常叫的,如今從別的男人口中聽到,他著實氣惱。「朕今日來只想問你一件事。」
「皇上請問。」低著頭,他臉上的神情旁人都看不到。
稍楞,他終是緩緩說到,「素兒離開的時候,可有什麼遺言?」
「有。」點頭,楚飛好不遲疑,「想必皇上已經看到了那副畫卷,上邊所寫就是她想要說的話。」
看著眼前男子漸進迷離的雙眼,楚飛的眼中也有幾分憂傷,「她說,無論怎樣她都不會怪你,也不會怪自己,她不後悔。」
她就是這樣一個女子,即便受了傷,即便知道錯已釀成,卻依舊執揪的不回頭。
「她真的這樣說?」低聲呢喃著,他彷彿是在自言自語一般。
二十多年來,他的心情恐怕沒人能夠瞭解,他過得有多痛苦也只有他自己才清楚。父皇過世後,他本有意去找她,最終卻是跨不出那一步,因為他不敢。當年傷得那麼深,她肯定不會回頭了。
點頭,楚飛繼而說到,「臣與皇上之間的過節,臣願意一力承擔,但請皇上不要遷怒於臣的家人」尤其是雲絕。」言下之意,不要將他牽扯進來。
「這也是她的意思?」神情有些低落,他輕聲問到。
「臣想皇上也不願意看到一些不該發生的事情發生吧,朝堂中的爾虞我詐,雲絕不適合,他也不希望過那樣的生活。臣斗膽,請皇上放過他。」說罷,他恭敬的跪下,等待著皇上的應允。
無奈的垂眸,他重重一歎,「或許,朕是不能將他牽扯進來,只要他幸福就好。」
聽到他的回答,楚飛終是鬆了一口氣,心中的大石也算是落了地,「多謝皇上成全。」
「不必,他是朕的兒子,朕自然要為他考慮。」轉過身來,他看了看依舊跪在地上的男子,沉聲說到,「如他所說,朕應該感謝你才是。」
「臣不敢當。」垂著頭,他緩緩說到,「既然皇上已經答應了臣的不情之請,那麼臣也沒什麼好擔心的,皇上想如何懲罰臣都沒有怨言。」這一日,他早就預見到了,如今得到這樣的結果,他也頗感欣慰,剩下的便沒有什麼好顧慮了。
微微點頭,他牽動嘴角冷冷一笑,「你想要朕將你正法嗎?」
「一切聽憑皇上處置。」
「哼,朕還不想朕的兒子將來恨朕,所以這次朕暫且留下你的腦袋,用它來換雲絕朕覺得很值。」
心頭一緊,楚飛不由得繃直了身體,不置一詞。
「你即刻就回去,朕馬上下令撤掉楚家的封條,至於這件事情,朕會處理妥當。」
「這……」有些不可置信,楚飛依舊楞在那裡,不知作何回答。
「隨朕出去吧。」冷眼一掃,他轉身跨出牢門,逕直走在了前頭,不給楚飛問話的機會。
雙手負背大步走出了天牢,他那精明的雙眼中流露出幾分竊喜,不能認兒子,見見他總是可以的,等早朝過後他立刻就去。
兩個時辰後,又一件大事轟動了整個京城。
右相府封了一夜後,楚飛無罪釋放,而那製造假罪證的三品大員卻被立地處死,這樣驚悚的消息無疑讓京城內上上下下的人全都震驚了。
朝堂上,太子與諸位大臣看著高位上那個判若兩人的皇上,心中滿是疑惑。太子一直默默的站在一旁,故作平靜,心中的不安卻漸漸擴散。
這一次,或許他要失算了。
從昏庸無道變成冷厲風行,從昏君變成明君,他在百姓心中的形象也一下子有了轉變。楚飛的人品一向有口皆碑,就連偏街小蒼的市井小民對他的品行也有幾分瞭解,這次聞及皇上為他洗清罪名,百姓們自然也倍感欣慰,在他們看來,這恐怕是近幾年來皇帝做得最正確的一件事情。
那些在城內停留的楚家下人們在得知此事後全都趕回了楚家門外,喬凝心等人趕回楚家的時候,楚飛已經換上了那身囚服,端坐在了大廳中間。
喬凝心幾人誰也沒料到這次事情竟然這樣不了了之。皇上為何會突然將楚飛放回家中?這裡邊到底發生了些什麼?他們一概不知,甚至在之前,他們還在為楚飛擔心,深怕楚飛因為昨晚的事情受到牽連,而這一切卻來得太快,讓他們有此愣然。
當喬凝心派出的人趕回來告訴他們的時候,他們都不敢相信,直到看到了那毫髮無傷的楚飛時,大家才放下心來。
看著走近的林天炎,楚飛朝著他感激一笑,他雖不知昨晚林天炎向皇上說了此什麼,但卻是因為他才能躲過這一劫。二十年前,那個憑空冒出的男人將楚家從水火中解救出來,二十年後,他再一次救了他,也了卻了他此生最大的心願,這個大恩他恐怕永世都無法報答了。
他並沒有回答老夫人等人的問題,而是吩咐僕人將府邸重新收拾一遍,自己卻與林天炎回到了書房,直到晌午也沒有出來。
整整一個時辰過去,楚家大院內終於恢復了生機,原本狼藉一片的府邸經過一番整理後又回復到之前的模樣,各院的下人們也回到了自己的崗位上,一切又變得那般井井有條,彷彿昨日的一切只是一個夢而已。
老夫人拉著芸香去了佛堂,這一次的事情確實給她不小的打擊,如今一切歸於平靜,她也終於鬆了一口氣。
看著整潔的大院,喬凝心不由得輕吸了一口氣,「不管怎樣,這件事總算是擺平了。」在她看來此事必定與林叔有關,楚家的那些秘密,他們不知何時才會告訴他們。
就在大家都稍有鬆懈的時候,門外匆忙進來的管家卻讓幾人莫名的緊張起來。
看到那一身華貴錦袍面帶笑意的男子時,喬凝心幾人不禁愣住了。
他來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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