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進錯房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鳳女
    湯金——始於九百七十六年前,金先祖率兵攻破玉龍關,八十萬鎧甲勇士殺入豐凌,僅半年時間,平五洲,破皇城,滅允桑。桑破,末帝公及後宮家眷一千四百餘人焚於帝宮,史記於此。

    帝宮毀,皇城廢,金先祖率其大軍遷都紫金,建湯金,年豐賢,穩坐江山四十餘年,至豐賢四十七年二月初二崩於皇城,後世奉為賢真皇,葬於皇陵地宮天慕。

    金經十七世,傳於金惠帝,漸至衰。

    惠帝在位時,時值天下四分,南有蠻夷邦,荒蠻之地,其帝暴虐喜戰。

    北有晉,窺其金已有數百餘年。西有大越,地薄物瘠且人廣,越帝年輕驍勇,早有掠奪之心。

    三面臨敵,金卻無能將統領,奮戰四年,若不是邊關固若金湯,恐早已論為他人池中之物。

    惠帝后宮佳麗三千,卻未曾有一人為其產下子嗣,直至惠元十四年,終於得一小公主,乃孝皇后三十又一之時所生。帝大喜涕淚,賜名為茄,奉如珍寶。

    公主茄自幼聰慧過人,文武兼備,三歲吟詩,五歲上馬,九歲拉弓射鵰,甚得宮中大臣之讚賞,惠帝更是大喜過望。其膝下僅有一女,愈將其視為湯金之希望。

    惠元二十九年,惠帝病重,便冊封其女茄為湯金鳳女,著左宮執掌司馬靡與司台御張青輔佐其治金,不稱帝,不改國號,卻以帝王之禮對待,高坐金鑒,統治湯金。三月之後,惠帝已是病無可醫,雖余女持國,卻還是在無一皇子遺憾中崩於中宮。

    《湯金歷》惠元二十九年,鳳女金茄年僅十五,拜先祭祖,執紫金鳳凰穩坐龍椅之上,握三軍金印,統領大軍征戰兩年有餘,南退邦,北攻普,大敗越,奪回失陷已久的三城,軍民大震,視為神女也。

    戰亂已平,茄率其軍回朝,改國號為鳳簡,是為女帝,年僅十八。

    據湯金帝史記載,鳳女金茄,表字昌凝,高五十有三寸,披金甲戰於天下,一身英氣敵過男兒,乃當朝一女將,也是一神勇女帝,然,其二十八年之末,於赤地受伏,與中將燕十三同戰二十四日,終被圍剿,戰死赤地。剿其金軍著非越、晉、邦之大敵,而是府候叛將景原,也是現景龍之開國先祖景真帝。

    但凡景龍天子及朝廷重臣,誰人不曾讀過湯金帝史!他們對這位驍勇女帝也是甚為瞭解。然,諸多人卻未細看其內卷,卷七十三宗有其記載,鳳女金茄於六歲之時重病,臥床三月方見其好轉,因宗室之因,惠帝為其改字為昌凝,實其本字為——凝心!

    ……

    陽春三月,正值桃花爛漫時。

    皇城向西去十數里,環水之濱,有一片偌大的桃林,蓊蓊鬱郁,綿延其處。每年春日醉人的時節,桃花芬芳,爛漫妖冶,馨香四溢,便引得周圍許多人們結伴趣之,時而久之,此處就成了撩人心魄的好景致。

    揚柳千尋色,桃花一苑芳。

    風吹入簾裡,唯有惹衣香。

    不知是誰,隱於桃林中撥動那琴弦,琴音蕭瑟,與這滿山嬌艷的桃花十分不符。

    夜幕將至,琴音仍未停止,賞花之人卻已多半離去,空留下一地妖婉的花瓣和那馥郁的花香,還有那依舊蕭瑟的琴音。

    林邊,一白衣女子悄然而至,甩掉了跟來的隨從,她抬腳緩緩走入林中,尋著那醉人的琴音而去。

    粉雕玉琢的小臉上,一雙明媚的大眼左右尋視,目光清澈如泉。穿梭在這偌大的桃林中,踩過一片片飄落的花瓣,她不由得鄒起小巧的鼻子深吸兩口香氣,繼續尋找著那彈琴之人。

    夕陽的餘暉透過枝椏錯綜的桃林,光從隙縫中傾瀉而下,星星點點灑落在地。天邊晚霞如炬,照著她光彩奪目的小臉,顯得愈發的耀眼。一頭青絲如黑瀑一般,髮髻頂端的金鳳斂折射著陽光,絢麗非常。白衣勝雪,衣襟上七彩暗繡的緞面更是彰顯其高雅之態,玉帶素腰,拽地長裙,鑲著金絲線的繡花鞋輕輕踩過那粉色的花瓣,所到之處,無不為其地添幾分光彩。

    桃林甚大,一盞茶的功夫,她走了不過一半,卻未找到那彈琴之人。站在原處,她回頭張望,雖未見其隨從跟來,卻見其所經之地均留下小路一般的痕跡,裙尾上拖著數片花瓣,香味瀰漫在衣間,也融入了桃林。

    晚歸的幾隻蝴蝶在頭頂飛舞,惹得她抿唇輕笑,伸手一抓,卻撲了個空。仰頭四望,終是辨不出琴音究竟來自何處,她索性不再去尋,與那紫色的蝴蝶嬉鬧起來。

    掬一束嬌艷的桃花湊於鼻前,聞其醉人的馨香,她笑道,「原來除了御花園,此處的花兒也開得甚好,香味比之更濃更純,色也較其艷麗,這便是生於林間的絕妙之處吧!比那歸於園中的不知美了多少!」

    父皇總是不放心她出來遊玩,即便去個城郊也要派那麼多人跟著,甚是乏味,好在她總算甩掉了他們,否則定會乘興而來,敗興而歸。

    站在這清幽之地,身邊煩擾之人盡去,盡情的享受著這林間的花香鳥語,甚為愜意,她自然也格外開心。拂一拂廣袖,揮動之處清風驟起,枝頭上緩緩飄下不少花瓣。伸手接住一片,她立於指尖輕輕摩挲,青蔥一般的細指與粉色的花瓣相符映襯著,細膩的觸感著實讓人喜歡。擒起花瓣放在唇邊,菱唇輕啟,貝齒微張,一口咬下,絲絲甜意伴著幽香直透心扉久久不去。

    此情,此景,抑或此音,無一不引人入勝。

    不知何時,那蕭瑟的琴音突變,竟變得歡快起來,美妙的音符似是敲擊在花瓣上一般,隨著和煦清風蕩謙,一寸寸散開,飄至林間,直入心底。

    沒了先前略顯悲慼的餘音,她很快就辨出方向,伸手提起裙擺,一路向西走去。

    沒走一步,便與那彈琴之人靠近一步,琴音越來越清晰,她的心情也愈發的愉悅,嘴角一直上揚,唇邊蕩起淺淺的笑意,甚為迷人。

    透過幾抹桃花,她終於看到一抹紅色的身影。端坐於林間,他輕輕揮動雙手,將喜悅之情盡灑於琴弦間,專注無比。

    伸手撥開那些擋道的花枝,她埋著細碎的步子,走得小心翼翼,深怕驚擾了這彈琴之人。出門數次,她還從未見過穿著如此大膽的男子,那紅色的錦袍在這滿是粉色桃花的山間顯得如此醒目,一頭青絲盡縛於玉冠中,背影挺拔無比。

    靜靜的站在他身後,沉醉於他那悠揚的琴音之中,她笑得更為欣悅,彷彿被這美麗的景色迷了眼,又或是被這紅衣男人給迷了心智,她多想看看那紅衣如炬的男子會有一張怎樣的臉!

    一曲彈罷,那紅衣男人終是停了下來,微微側頭,薄唇輕啟,「可曾聽夠了?」

    魅惑的嗓音帶著一絲化不開的磁性,驟然響起,竟讓她失了態。點頭過後,她方覺不妥,又趕緊搖頭,輕聲說到,「不曾聽夠,很好聽。」

    如此美妙的琴音,如何能聽得夠!

    那線條優美的側臉讓她移不開眼,注視著他高挺的鼻樑,她再次開口,「公子的琴音甚為美妙,可否為我再彈一曲?」

    「哼!」冷冷一笑,他終是轉過頭來,「我又不是酒館中的雜燴之人,豈是你能隨意呼喚的!」

    待看清他的臉,女子一時間完全愣住了。

    他那額頭飽滿如玉,鼻樑英挺,薄唇美如畫,下巴堅毅無比,這樣的五官拼湊在一起,簡直是為絕色。更甚者,卻是那兩道劍眉下的深邃雙目,傲然之色溢於眼底,彷彿脾睨天下一般。單單是那雙眼睛,便能比過這天下間的美男子,饒是她見過美人無數,也被這雙眼睛給深深迷住,一時失了神。

    見她不說話,男子微微牽動嘴角,冷哼一聲,抱起琴起身就走。

    「呃,公子請留步。」回過神來,她欲開口挽留,那男子卻絲毫不理會,挺拔的身影漸至遠處,走得不急不慢,卻十分堅定。

    知是無法挽留,女子輕歎一聲,再次開口,「公子可否留下姓名?」

    充耳不聞,他連本分停留的意思都沒有,只能聽見其微乎其微的腳步聲。

    無奈,注視著那火紅如炬的身影,女子只好大聲說到,「公子不說無妨,我告訴你我的名字好了,我叫凝心,凝月似水比明心。」

    凝月似水比明心——那一年,她十三歲!

    花開四季,春去秋來,待到來年時,景依舊,人不在。瓦自立於桃林,唯有那久久不去的回憶漂浮腦海,雙目所到之處,粉色為底,絢目的火紅浮於眼前,琴音不變。

    只消一年,諸多事情皆有變。邊關告急,父皇病重,母后積鬱,而她,也在這浮華不定中漸漸長成。

    那一年,她僅十五歲。身披明黃鳳袍,手捧紫金鳳凰台,走過巍巍宮牆,看盡皇城之輝煌與斑駁,一步步拾階而上,走上那莊嚴的大殿,站至最高處,俯視著她的臣民。

    那一刻,她的眼神竟也與那日她所見的一般,堅毅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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