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迴大清 下部 第十一章 明黃
    新生

    第十一章「薔兒,笑笑給額娘看」,我輕輕揮舞著小巧的撥浪鼓,左右搖擺的鼓錘兒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音,引得炕上的小嬰兒伸長了手臂,努力地想要觸到那晃動著的物體。她小嘴兒微張,咿咿呀呀的不知在說些什麼,只露出了光禿禿的柔軟牙床,一雙再熟悉無比的清亮黑眸,正盛滿了純然的喜悅。

    忍不住伸出手去,輕摸著嬰兒特有的柔嫩的肌膚,卻被她一把握住了食指,「呵呵」,我輕笑了出來,扯動著手指跟她進行一場拉鋸戰,嬰兒雖小,力氣卻蠻大的,把我的手指攥得死死的。

    「薔兒,你個子不大,力氣倒是很大,跟你阿瑪一樣啊…」,「那是當然,不看是誰的女兒」,一聲朗笑在我背後響起,我回過頭去,不知道胤祥什麼時候回來的,一臉笑意地站在門口,秦順兒正幫他解外氅系扣兒。

    胤祥等得有些不耐煩,伸手扯了一把領口,一個琺琅的絆子兒從領口崩了出來,落在水磨地上蹦了幾蹦,發出幾聲脆響兒。薔兒停止了與我的拔河,轉過頭來想往地上看,胤祥已大踏步地走上來,從我身前壓過去,低了頭親向女兒的的臉龐,「我的心肝薔兒,給阿瑪親親」,一股室外特有的冰涼又清新的氣息,從我鼻端飄過。

    薔兒鬆開了我的手指,改為伸手去抓摸她老爸的臉皮,嬰兒的指甲甚是尖利,胤祥卻渾不在意,還不停地往她的手指上吹熱氣,忽然又用嘴唇含住她的手指,做出要吞下去的樣子,薔兒卻興奮得尖笑了出來。我笑著搖了搖頭,「主子,給」,小桃兒笑著走了上來,與我對視了一眼,眼中也充滿了好笑,她把一個官窯手爐遞了給我,熱騰騰的。我微笑的點了點頭,轉手把手爐塞進那個眼裡只有他寶貝女兒的父親手裡,胤祥張開手握住了,一邊暖手,一邊不停的逗弄著孩子。

    我往後坐了坐,靠在了大抱枕上,順手撿起了早上還沒有做完的小棉襖,有一針沒一針的縫製起袖口來,學會縫製衣物,是我流浪那幾年來最大的成就。屋裡的碳爐不時地辟啪作響,窗台上水仙正開得萬分嬌艷,幽香淡淡地染過了這屋裡每一個角落。

    看著胤祥滿懷愉悅的與女兒逗弄著的樣子,我忍不住微笑了起來,從薔兒來到這世上,她所享受的愛,大概是這皇室裡所有女孩子都得不到的,因為她有一個不計較性別而全心全意愛她的父親。

    雖然能懷上這個孩子近乎奇跡,但是我懷孕的過程卻異常順利,沒有任何不良反應,甚是輕鬆自在的就走完了這個對女人來說相對艱難的過程。而胤祥緊繃的神經,卻是直到看見我和孩子並排躺著的笑臉時才放鬆了下來,我猶記得那時他寬大的手臂覆蓋著我和薔兒,是那樣的輕,又是那樣的嚴密…「在想什麼,笑成這樣兒,嗯」胤祥不曉得什麼時候湊了過來,一手攏住了我,另一隻手卻握著我拿針的手腕兒,顯是見我心不在焉的樣子怕嚇到我,不小心再刺到了我自己的手指。孩子卻安靜得躺在他身後,顯是方才折騰了一陣有些倦了,胤祥已幫她嚴實的蓋好了小被子。

    一陣窩心的溫暖溢滿了我的胸膛,忍不住揚起頭,湊了過去輕輕親了親他的臉龐,又笑說,「沒什麼,胡思亂想罷了」。胤祥笑瞇了眼,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做出一副色迷迷的樣子,邊笑說「胡思亂想的好」。「哧」我垂眼輕笑了一聲,嘴角兒不能控制的又翹了起來,眼前一暗,胤祥低了頭用額頭抵住了我的。我禁不住抬起眼看向他,那雙總是熠熠生輝的眸子,此時卻幽然的一如仲夏的夜晚,一時間我彷彿感受到那輕柔又溫暖的夜風從我心頭吹過…

    「嗯哼」,一聲明顯拿捏了分寸的輕咳響起,我伸手擋住了胤祥離我不過三寸的唇,一陣不滿從他眼裡滑過,我笑瞪了他一眼。探頭從他肩膀上看去,小桃兒正站在門邊,臉上的表情有些尷尬,但卻不是因為她看到什麼,而是因為她又打斷了什麼。

    我心頭一陣無力,估計這府裡奴才們都已經對我和胤祥之間,時不時地「**澎湃」見慣不怪了,學會適度適時的咳嗽已經不再是秦順兒的專利了。「福晉,小格格該餵奶了,奶娘候著呢,奴婢過來抱格格」,小桃兒恭聲說,「嗯」我點了點頭,「去吧,她有些睏,要是實在睜不開眼,待會兒再吃也不妨」,小桃兒一笑,「是,奴婢知道了」,她走了過來萬分小心地把孩子抱起,又對我們福了福身,這才轉身往側屋走去。

    「今兒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我輕輕掙脫開胤祥的懷抱,走去一旁的案几上,幫他倒了杯茶。胤祥一轉身靠在了方纔我靠著的抱枕上,一手接過了熱茶輕吁著,一手撫著剃得趣青的頭皮。

    「過兩天就該是皇上六十五歲壽筵了,這回要大操大辦,八哥他們也都摩拳擦掌的想要在老爺子面前露露臉兒,把這筵席辦得漂漂亮亮的」,胤祥邊說邊喝茶,可不知是因為水燙還是別的什麼,他皺了眉頭。「喔」我虛應了一聲,伸手夠過來方才放在炕邊的小棉襖繼續縫著,「哼」胤祥冷笑了一聲,「不過看來沒那麼容易就是了」,我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他將杯裡的剩茶一飲而盡,又用手指把玩著那個茶杯,臉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我垂下了眼睫沒說話,屋裡頓時安靜了起來。

    看著繡線緩緩地從布面上拉出,腦海中的歷史記憶如潮水般湧來…康熙六十五歲生日嗎,現在是康熙五十七年,還有不到四年,這位清朝最偉大的皇帝也將敵不過人類的自然規律,駕鶴西去。

    去年,西疆的准葛爾部大舉興兵進攻青海,燒殺搶掠,殺死蒙汗,囚禁了大喇嘛,得到消息的康熙皇帝雷霆震怒,立刻派遣大軍,入青海平亂。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次平亂將以失敗告終,全軍覆沒,這才會有了那位大將軍王——胤禵…我在心裡歎了一口氣,若是不曾握住軍權,十四阿哥是否還會對皇位旁落而那麼憤怒不平呢…

    「小薇,小…」胤祥輕聲喚著我,「啊」我抬頭,「怎麼了」,胤祥一笑,「你呀,我說什麼你都沒聽到是不是」,他無奈的搖了搖頭,顯然對我不時地就會神遊太虛的習慣無可奈何,我臉一熱,「你說了什麼,很長嗎,再說一遍會很累」?

    「哧」胤祥噴笑出來,好笑的搖了搖頭,「那倒不是,嗯哼」,他清了清嗓子,雖然笑著,卻帶了幾分正經的說,「這回的壽筵,皇上讓你出席,也順便帶咱家薔兒去給老爺子瞧瞧」,他頓了頓,又說,「眼瞅著薔兒的百日就要到了,前兒聽四哥說,娘娘還打算給她好好過一個呢」。

    「唔」,我下意識的點了點頭,對於薔兒出生,對外宣佈是因為我身子不好早產了,孩子身體虛弱,德妃還特地命人去潭柘寺燒香還願,說是感謝神佛保佑,讓我們母女平安,更藉著這個理由,免了別人上門探望道賀什麼的。記得那時聽胤祥回來跟我這麼學,我們同時去看那白白胖胖,能吃又能睡的女兒,忍不住一起大笑了出來,這頭好壯壯的孩子,哪有半點早產體虛的樣子。

    那康熙皇帝為什麼想見這孩子了呢,德妃肯來操辦薔兒的百日,自然也是得了皇上允許的。整整一年,我一步都不曾離開過十三貝勒府,德妃倒是不停的讓人送來各種賞賜,那拉氏她們也不曾再露面,只是每月都讓人來瞧我,各種禮物也是不斷,而那個人就是鈕祜祿氏。

    至於茗蕙我只偶爾聽胤祥說過,她得了個男孩兒,十四阿哥雖也高興,但他並不缺兒子,彷彿也沒有大肆操辦,只是請至親好友吃了一頓,胤祥和四爺自然也在其列。

    「孩子還好,就是這當娘的臉色差了點兒」,我記得當時胤祥赴宴回來這麼說了一句,經過那次之後,胤祥心裡對茗蕙起了反感,他也不想多說,我自然也不會追問。經過那次接觸,就知道她是個外表柔弱,內心卻堅韌無比的女人,自然有能力守衛住自己的領土,用不著別人為她操心。

    「別想太多了,皇上自然有他的用意,若是皇阿瑪真想怎樣,你早就…」胤祥低聲說了一句,他臉色也有些不好,顯然是聯想到,他的皇阿瑪要是把我怎樣怎樣,那我就…

    我正要開口勸慰,胤祥已回轉過臉色來,「行,不說這些了,回頭你好想想,咱們用什麼進上,不一定要奇珍異寶,那皇上見得多了,倒是想些別緻的為好」,我一笑,「好,那容我這兩天想想,再與你商量」。胤祥突然握住了我的手,正要說話,對面屋裡突然「哇」的一聲,哭聲響起,我與胤祥相視一笑,沒再多說,一起起身往側屋走去。

    「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我喃喃的念著,看著眼前火樹銀花的夜景,腦海中不期然想起在紅樓中看到那句話。還在冬末,但眼前卻是萬紫千紅開遍,大概只有皇族貴戚才有這樣的財力去擁有這些夏日都不常見的美景吧,可是這又能持續多久呢…

    「妹妹,又在念叨些什麼」,一旁的鈕祜祿氏笑問了一句,她懷裡正牢牢地抱著薔兒,看了我一眼,又低頭去逗孩子。我一笑,突然覺得自己的手一緊,低頭看去,一雙烏亮的眸子正盯著我看,小小的手卻穩穩地握住了我的手。

    我對他微微一笑,他這才轉過臉去接著看鈕祜祿氏逗孩子,四阿哥—弘歷,未來的乾隆皇帝。不論他以後是否會變成那個好大喜功,驕奢好色的乾隆,眼前的他卻是一個知書達理,聰敏體貼的孩子。最特別的是,一個七歲的孩子,卻有一雙那麼冷靜的眼,不知道這是不是康熙皇帝欣賞他的理由之一。今天是陰曆三月十八,康熙皇帝的六十五歲壽辰,我正和鈕祜祿氏同乘一輛車向紫禁城進發。鈕祜祿氏知我不喜熱鬧,自身的存在又比較特殊,所以特特的跑了來,揀了個人少的時辰與我一起進宮。人若是沒有朋友,活著一定很痛苦,親情,愛情,友情,對一個完整的人來說,應該是缺一不可的吧。鈕祜祿氏對我那不善表達卻堅持不斷地交往,我心裡一直感激,也曾想過,也許就是這樣的特質,才讓她有那樣的善終,一個活到八十幾歲享遍人間榮華富貴的太后娘娘。

    「今兒的壽筵好像放在了清音閣那邊,聽說是皇上親自在神佛面前捻的戲,咱們也跟著樂樂,沾點兒皇上的福瑞」,鈕祜祿氏笑著對我說,「是」,我應了一句,又問,「那咱們是不是得先去娘娘那兒」,鈕祜祿氏點了點頭,「是啊,先去給娘娘看看,看主子怎麼說,橫豎今兒是皇上想見他的小孫女兒」,說著她又低頭哄著薔兒,「看我們的薔兒,長得多俊,大了肯定是個美人兒,弘歷,你說是不是」,小男孩兒認真地上下看了一遍,莊重的點了點頭,我和鈕祜祿氏同時一笑。

    馬車一路暢通無阻的直奔長春宮而去,眼瞅著進了夾道,卻突然停了下來,我和鈕祜祿氏對視了一眼,就聽外面一個太監聲音響起,「兩位福晉,德主子特命奴才在這兒等著,娘娘已和四福晉,十四福晉和各位側福晉去清音閣了,二位福晉也請跟奴才來吧」。

    「知道了,那走吧」,鈕祜祿氏應了一聲,「喳」,「來,這邊走」,那太監應了一聲,馬車轱轆轆的又向前走去。沒過一會兒,就隱約聽著絲竹之聲傳來,到了側門,門口早有小太監跑來放好了腳踏,伺候著我們下了馬車。

    「妹妹,咱們…」鈕祜祿氏剛開口,門裡突然閃出個人來,我們嚇了一跳,藉著燈影兒一看,竟是大太監李德全,我不禁一怔。「奴才給二位福晉請安」,他一個千兒就要打下去,鈕祜祿氏忙伸手虛扶,「李公公不必多禮,平常伺候皇上,也受累了」,李德全順勢站直了身子,嘴裡恭謙的說了兩句什麼這是奴才的本分之類的話。

    話音一轉,他又笑說,「側福晉,德主子她們都在萬字樓那說話兒呢,奴才這就讓人帶了您過去」,說完他轉身對我略一彎腰,「十三福晉,請您帶著小格格跟奴才來」。

    我點了點頭,轉頭對鈕祜祿氏笑說,「那姐姐您先過去吧,我一會兒就來,幫我和娘娘說一聲」。鈕祜祿氏點點頭,什麼也不問,只是將薔兒小心的遞了過來,又伸手拉住弘歷,跟著一個小太監往側門裡走去,我眼瞅著她進了門去。

    「那您跟我來吧」,李德全輕聲說了一句,我幫薔兒掩了掩包裹著她的小被子,這才笑說,「請公公帶路」,李德全道聲不敢,一轉身領著我也進了側門,走的卻是另一條路。沒走多遠就到了一個小院子,上面寫著「聽鸝」兩字,李德全卻沒停腳,又往前走了一段,一個角門兒露了出來,門口有兩個小太監守著,見了我們過來,忙開門讓我們進去。

    順著一個小廊子走了沒多遠,燈火閃爍下的正房露了出來,李德全卻猛地停住了腳步,我一驚,也忙頓住了腳步。他的臉色有些驚疑不定,我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不禁也嚇了一跳,三爺,四爺,胤祥,八爺他們還有十四阿哥竟然都站在院子當中,垂手肅立。

    「福晉,您在這兒稍等,奴才去稟報一聲」,李德全急急的說了一句,不等我回答就加快腳步往正房走去。三爺他們聽到腳步聲,都往這邊看來,我隱在陰影兒裡,一時倒沒人注意,他們的目光都放在了李德全的身上。

    李德全匆匆打了個千兒,就要進門去,一個小太監閃身過來,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句什麼,李德全表情有些驚愕,他皺了眉頭想了想,也快速的跟那小太監說了一句什麼,就自掀開簾子進去了。

    我也不禁有些奇怪,可既然八爺他們都在那兒,我不想露了形跡惹麻煩,正想著是不是再往後躲一躲,一個身影兒輕巧快速的走了過來,我仔細一看,正是方纔那個攔住李德全的小太監,不知道他從那兒繞了過來。他快步走到我跟前,打了個千兒,低聲說,「福晉,李總管讓您先跟奴才來」,我點了點頭,心裡大概能猜出,在李德全去迎我的這段時間,肯定出了什麼大事兒,估計今天皇帝沒有心情來見我們了…我剛轉了身跟著那小太監往外走,就聽屋裡「嘩啦」一聲巨響,彷彿什麼東西被踢倒了,我嚇了一跳,懷裡的薔兒也哆嗦了一下就想哭,我忙得輕輕掩住她的嘴,低聲的哄慰了兩句。

    「好啊,你們還想瞞朕到什麼時候,全軍覆沒,只跑回來六個人,好,好…」,康熙皇帝怒吼聲中竟帶了些哆嗦,顯然氣急攻心…我猛地轉回身來,看向院中那群神色各異的阿哥們…青海大敗,十四阿哥即將出征,眼前的一切嚴絲合縫地按照著歷史的軌跡發展著。

    「唉」,我忍不住長出了一口氣,為了那明黃的座位,最慘烈的爭奪終究還是開始了…

    「嗚…」,許是小孩子對周邊的氣氛最是敏感,我懷裡的薔兒終是忍不住,嗚咽了起來,聲音雖輕,可在這連呼吸聲都幾不可聞的院落裡,聽起來分外清晰,院裡原本表情各異的阿哥們,都抬了頭,向我這裡望來,。

    我盡力壓低了聲音哄著孩子,薔兒睜著烏亮的眼睛看著我,哭聲不高,可身子卻不安分的扭動著,我心裡雖惶急,可還是做出笑容安慰著她,薔兒漸漸的沒了聲音,眼睛轉動著,開始對周圍的物事兒感起興趣來,我輕吁了一口氣。

    「福晉」,見孩子安靜下來,一旁被薔兒的哭聲弄得乾著急的小太監忙湊了過來,低聲喚了我一句,「您看,咱們是不是先走,許是小格格冷了才哭的,那邊偏房裡暖和」。

    我點點頭,這個小太監很機靈,看來是李德全的心腹,「請公公帶路」,小太監忙道聲「不敢」,一弓腰,就要引著我往先兒來時的路上走。「誰在那兒,給我…」,一聲呼喝傳來,我腳步一頓,那小太監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停住腳步,回頭往院子裡瞧去。

    懷裡的薔兒哆嗦了一下,顯然被這一聲吼嚇了一跳,我忙輕輕晃了晃她,卻忍不住皺了眉頭,這個十爺,大晚上的鬼叫什麼…十爺聲音突然低了下去,八爺低斥他的聲音隱隱傳來,可是聽不清再說什麼,只聽著十爺自以為低聲的嘟噥了一句,「分明有人在那兒嘛」。

    我正想跟小太監說,不必管他,趕緊走路就是,就聽身後突然安靜了下來,眼前的小太監卻垂手低頭站立不動。我緩緩地轉回身來,卻是李德全走了出來,他乾咳了一聲,「皇上口諭,朕因身子不爽,今晚的宴席著三阿哥,四阿哥和八阿哥代朕出席,其餘皇子各司其職,都散了吧,欽此」。

    院子裡的眾阿哥一齊跪下,獨三阿哥,四阿哥,八阿哥口呼兒臣領旨,李德全揮了揮手示意他們離去,自己卻沒有回屋去,而是轉了身往我這邊走來。十爺從地上一躍而起,嘴裡招呼著眾人,八爺卻看了我這邊一眼,又側頭和九爺說了兩句什麼,九爺站起身來,伸手扯了十爺率先往外走去,十四爺卻沒理會十爺回頭招呼他一起走的手,只是默不作聲的背手站在了八爺身邊兒。

    看著李德全越走越近的身影兒,我心裡微微一怔,難道在康熙心情如此不爽之際,還會想見我這個對他而言可以說是「不吉」的女人。但轉念一想,他再不爽,橫豎也不能把我們娘兒倆個燉了下酒,「哼」,我低低的冷笑了一聲,旁邊的小太監聞聲抬起頭來看向我,臉上有些好奇,一抬眼看見我正微笑著看著他,他臉色一肅,忙又低了頭下去。

    轉眼間,李德全已走到了我身前,「福晉」,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乾澀,不若以往那聽起來很乾脆的保定口音,「請您跟奴才來」,我沒說話,只是點點頭,抬腳隨他往下走去。院子裡的人已散了個七七八八,偏偏我最不想看見的那幾個,還磨蹭著沒有離去,聚在院門處一起小聲地商討著什麼。

    聽到我們的腳步聲,三爺,四爺,胤祥,八爺,十四爺一齊轉了頭看過來,原本臉上表情看來都很平常,彷彿並不驚訝於我的出現,除了自打胤祥被圈禁之後,就沒再見過我的三爺,他睜大了眼睛看著我,只是眼光裡閃爍的卻非驚訝,而是果然如此…他們看了我一眼之後,眼光又都不約而同的移向了我懷中的孩子,臉上原本平靜的表情或多或少的都波動了起來…

    胤祥本來皺著眉頭,見是我們,眼光一閃,臉上的表情卻溫和起來,今兒皇上要見我,四爺和他都是知道的,他低聲和三爺他們說了一句什麼,就大步地走了過來。我調轉了目光,只看著一身朝服朝冠穿戴周正的胤祥,停下腳步,又半轉了身子護住了薔兒,將那些或火熱或冰冷的視線隔在了身後。

    轉眼胤祥已走到近前,先笑著伸手摸了摸薔兒的臉蛋兒,又探頭輕輕親了一下,薔兒咯咯的笑了一聲,我卻只覺得身後如棘芒在背,那幾道目光彷彿想在我背上盯出個洞來,薔兒的笑聲卻如火上澆油一樣,原本如炬的目光,瞬間卻彷彿化為燎原的熊熊火焰,我不禁哆嗦了一下,忍不住的聳了聳肩膀,似乎這樣就可以把這種灼熱從自己背後抖掉。

    「寧兒」?胤祥輕喚我了一聲,伸手輕捏了捏我的肩,「啊」我下意識地應了一聲,還沒等我再說話,李德全已靠了過來,恭敬的說,「十三爺,您先去忙吧,這兒有奴才伺候著呢」,李德全話雖說地婉轉,確是再明確不過的逐客令,胤祥放在我肩膀上的手頓了頓,就收了回去,他面色不變,只朗朗一笑,「那就麻煩公公您了」。

    李德全躬了躬身,「這奴才可不敢當」,胤祥藉著給薔兒整理被子,輕輕又堅定的握了一下我的手。他的手溫暖乾燥,那股暖意一時間彷彿順著我的手指,蔓延到了心底,我忍不住微微一笑,輕輕點了點頭,胤祥咧嘴一笑,轉身往四爺他們那裡走去。

    「福晉,請」,李德全一伸手,門口的簾子早已打了開來,一股龍涎香的味道撲面而來,康熙的威儀彷彿也融進了那香氣,心猛地一縮,我忙做了個深呼吸,這才邁步向屋裡走去,進門的一剎那,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又忙轉回頭來。

    秋香色的簾子飄落在我身後,將屋裡與外面隔成了溫暖和寒冷兩個世界,可那一眼所看到的一切,卻都緊緊的跟隨我進了來,胤祥的隱憂,三爺的若有所思,八爺的怔忡不明,十四阿哥的銳利陰沉,還有四爺那粹不及防下,沒有來得及收回,看起來彷彿有些茫然的眼光……

    「嗯哼」,李德全輕咳了一聲,我身子一抖,這才回過神來,抬起頭看過去,幾步之外的康熙皇帝正半歪靠在大靠枕上閉目養神,李德全對我擺了擺手,轉身退下了。一個小太監悄無聲息的走過來,在我面前擺了一個軟墊,又躡手躡腳的退了下去。

    看著那墊子,我忍不住在心裡翻了個白眼,卻還是得跪,等我規矩的跪好,屋裡又靜了下來,皇帝不開口,也輪不到我說什麼。我只是低了頭看著這會兒睏倦起來的薔兒,一個小小的哈欠,水嫩的小嘴兒,柔軟的牙床…一抹微笑不可抑制的從心底浮了上來。

    突然一種被人盯視的壓力襲了過來,我一抬頭,正對上康熙皇帝那探究的目光,看著那堆滿了皺紋的眼角兒,我下意識地垂下了目光,輕聲說了一句,「兆佳氏給皇上請安,皇上吉祥」,「唔」,過了一會兒,康熙才淡淡地應了一句,那種壓力繼而也消失了。

    「這就是薔兒嗎,李德全…」,康熙皇帝慢聲問了一句,隱在我身後的李德全聞聲走了上來,彎了腰要從我手裡抱走薔兒。我下意識地不想鬆手,李德全的手頓了頓,卻彷彿一無所覺似的笑說,「福晉您先放右手,這樣奴才抱的穩妥些」,我看了他一眼,輕輕的鬆開了手,眼看著他小心翼翼的抱著薔兒向康熙走去。

    「皇上,您看,小格格好像是困了,眼都睜不開」,李德全將薔兒抱到康熙眼前笑說了一句,康熙只是轉頭看了看,臉色卻還是淡淡地,他突然轉眼看了我一眼,我心裡一驚,忙得垂下頭,又坐跪了回去,這才發覺自己因為緊張,方才竟一直挺直著身子。

    「起來吧」,皇帝吩咐了一聲,我低聲謝恩,慢慢站起身來,偷看過去,康熙正伸手出去隨意的摸了一下薔兒的臉蛋。「咯咯…」,可能薔兒困的迷糊了,以為摸她臉的是她老爸,又或真有什麼血脈相連之說,薔兒竟脆脆的笑了一聲。

    康熙的手一頓,接著坐直了身子,伸手從李德全的手裡把孩子接了過來,姿勢可以稱之為熟練的把薔兒抱在了懷裡,臉上的表情也溫和了起來,薔兒卻一無所知的又大大的打了個哈欠,皇帝微微一笑。

    我悄悄的吐了口氣出來,看著正輕輕的拍撫著薔兒的康熙皇帝,從方才起一直緊緊捆綁著心的繩索,彷彿鬆開了一些。「前兒聽德妃說,你給老四府裡那些孩子們,每人都做了雙鞋」,康熙看似不經意地問了我一句,聲音卻刻意的壓低了些,目光也還是放在薔兒身上。

    「是」,我恭聲答了一句,「這些日子,四福晉她們不知送了多少東西過來,又不時地派人來看望我,東西倒在其次,主要是這份心意,魚寧感激不盡,又沒什麼可以回報的,四爺府裡什麼沒有,所以,就做了幾雙鞋子,給小阿哥小格格們,東西雖小,也是份兒心意」。

    「唔,你倒有心」,康熙輕聲哼了一句,我也聽不出是褒是貶,姑且就當是誇獎聽了,「皇上過獎」,我恭敬的回了一句,康熙一愣,瞇眼看了我一眼,我謙遜的笑了笑,皇帝倒沒怎樣,一旁的李德全卻有些目瞪口呆的看著我。

    「年氏不是與你不合嗎,以前她還…」康熙頓了頓,又說「我聽說這回薔兒過百日,獨她送的禮厚,你給她小格格做的鞋子也分外用心,這是為什麼」,康熙轉手將薔兒交給了李德全,又伸手接過了小太監捧上來的參茶,慢慢的抿著。我情不自禁看著抱在李德全懷裡已經睡著的薔兒,李德全卻做了個眼色給我,我這才反應過來康熙皇帝還在等我回話。

    「皇上,只是禮尚往來罷了」,一陣譏諷的冷笑突然浮上心頭,年氏想什麼我再清楚不過了,四福晉她們心裡想的不是都一樣嗎,女人…「更何況魚寧曾聽人說,這世上沒有永恆的朋友或敵人,只有永恆的利益,年氏現在變的友善也不足為奇吧」,我清晰地回道。皇帝的手微微抖了一下,他目光變得有些迷離,嘴裡卻只是喃喃地念叨著,「永恆的利益嗎…」

    「說得好」,康熙突然緩緩地笑了出來,「說得好…」,那股熟悉的壓力又冒了出來,我半垂了目光,看著康熙有些花白的鬍子,和隱在其中那譏誚的嘴角兒,只覺得自己的身子不自覺地在緊縮著。

    「先是人之常情,現在又是永恆的利益,朕有時也真的很奇怪,英祿那古板性子是怎麼生出你這麼個女兒來的,唔」,康熙微笑著說了一句,我心猛跳了跳,情不自禁抬眼看了一眼康熙,他正似笑非笑的看著我,一時間我甚至有種被看穿了的感覺,雖然明知道不可能,可還是打從心底裡發起冷來,只能勉強咧嘴乾笑了一下,卻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

    「唔…」李德全抱著的薔兒哼唧了兩聲,估計是被我們說話的聲音吵醒了,小小的身子也在扭動著,彷彿想哭,康熙轉頭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掩飾不住滿心惦念的我,對李德全點點頭,李德全這才走了過來,將孩子交給了我。

    那熟悉的奶香又包圍住了我,我的心情一下子平靜了下來,只是輕聲哄慰著她,「好好照顧孩子吧」,皇帝淡然地說了一句,我抬頭看向康熙那又恢復了波瀾不驚的表情,彎了彎身,「魚寧現在只想這一件事」。

    康熙盯了我一眼,過了會兒才說,「那就好,你去吧」,說完又靠在的軟墊上閉目養神,我無聲的行了禮,轉身隨著李德全往外走去,屋外寒冷的空氣霎時包圍住了我,我卻覺得這寒冷比屋裡更溫暖。

    李德全默默的領著我往前走去,一陣彎彎繞繞之後,絲竹之聲越發的清晰起來,「福晉,前面再走一點,就是萬字樓了,德娘娘她們都在那兒,您放心,那沒有外人,娘娘早吩咐過了的,奴才不便陪您過去,先行告退」。

    「辛苦公公了」,我彎了彎身,李德全躬身連道不敢,我忙虛扶,他直起身來看了我一眼,卻沒再說什麼,只是自行轉身往回走去。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月亮門後,我這才緩緩地吐了口氣出來。

    皇帝對我顯然早有打算,可我不是紫霞仙子,連開頭都猜不出,更不用說結尾會如何了,我隱隱可以感覺到,現在讓我活著,對皇帝的「大計」更有利,不然又何來這一次又一次或明或暗的警醒呢。從胤祥走出圈禁大門的那時起,甚至應該說,從四爺不顧一切要救我的那一剎那起,皇帝就已經有了決定了吧。

    可不管我的命運會如何,四爺的命運卻是顯而易見的一件事,皇帝心裡的繼承大統的人選,應該已是四爺無疑了,不然我的存在與否,對一個宗室王爺來說,根本不算什麼,可對皇帝…而最有競爭力的十四阿哥,馬上就要被派去邊疆了吧。

    皇上對自己的兒子們在瞭解不過,真論有勇又有謀,可以和四阿哥一爭長短的,就只有十四阿哥一個,臥榻之旁其容他人酣睡,皇帝早早的打發了他走,離開這是非之地,細算起來,未嘗不是對他的一種愛護…我忍不住苦笑出來,康熙皇帝對自己的兒子都如此算計,那我又算得了什麼呢

    「阿嚏」,薔兒打了個小小的噴嚏,「啊」我低呼了一聲,自己一個人在這兒胡思亂想,竟忘了這寒冷的天氣。我四處張望了一下,前面那燈火輝煌的萬字樓,我實在是不想去。根據經驗,舉凡宮裡有大宴會的時候,外圍的偏房都會升起爐火,以備茶水,奶子,羹汁什麼的,這樣可以給那些主子們提供更快捷的服務。

    轉身往右側走去,燈火隱約中看得出,是宮女們當值時輪班休息的偏房,過了這麼久,宮裡能認得出我的下人屈指可數,所以我也不甚在意。一進去,迎面就碰上一個小丫頭,她雖不認得我,卻認得出我的服飾品級。

    吩咐了她去熱些奶子來,我轉身進了一間耳房,果然大熟銅的火爐燒得正旺,我拖了個兀子,在火邊坐下,爐火照亮了薔兒的臉,紅彤彤的,她高興得用力轉著頭,想去尋找那溫暖的所在。

    「呵呵」,看著她著急的樣子,我不禁笑了出來,伸手去握住她的小手「很暖和是不是」,門口簾搭子一響,估計那小丫頭回來了,「奶子拿來了?先給我吧」,我一邊逗弄著牆兒,一邊伸手去接,一個溫熱的杯子遞了過來,「謝…」,我正要道謝,卻看見握住杯子是一隻修長有力的手,手不僅僵在了半空中。

    「拿著呀,怎麼,怕有毒嗎」,我身後的十四阿哥淡淡地說了一句

    杯子穩穩的停在我頰邊不過數寸,一動不動,一股股熱氣就那麼若有若無的飄了過來,不一會兒就覺得頰邊有些濕潤。「唔…」,懷裡的薔兒不舒服的扭了扭身子,我這才發覺自己的手臂有些僵硬。

    垂下眼看了看薔兒被屋裡的熱度熏得紅撲撲的臉,心裡突然一鬆,一股平靜的感覺迅速抹過了心頭,我轉手要去接過杯子,十四阿哥的手卻一緊,彷彿沒想到我會接,停了停,才鬆開手。

    杯裡牛奶熱熱的卻不燙手,我低頭聞了聞,就「咕嘟咕嘟」的喝了起來,一邊喝一邊心裡感歎,這新鮮牛奶就是好喝,什麼添加劑也沒有,本來在現代是十二分的討厭老媽每天早晨強迫我喝的牛奶,在這裡我卻愛上了這股味道,溫溫厚厚的,一如他…

    「你倒信得過我,就不怕有毒嗎,你不是一向避我們如蛇蠍…」,十四阿哥冷哼了一聲,「啊」我聞言抬起頭來看向他,屋裡明暗不均的燈火不停的閃爍著,一片陰影兒虛攏著他的臉龐,看著有些虛幻,我眨了眨眼。

    見我抬起頭來,十四阿哥原本看起來有幾分譏誚的臉色卻是一怔,「哧」一聲輕笑傳來,他略略的偏過了頭,笑容登時軟化了他那譏諷的嘴角兒和有些陰沉的眼。

    一瞬間,我不禁有些恍惚,彷彿又看到了那個倚著月亮門兒,笑得有些無賴卻很陽光的少年。一方柔軟的絹帕撫上了我的嘴唇,不僅嚇了我一跳,剛要往後躲「別動」,十四低喝了一聲。

    我不自禁的僵了一下,可轉眼就覺得不對頭,又想去推他的手,十四濃眉一皺,哼了一聲,突然鬆開了手,手絹順勢飄了下來,我下意識的伸手抓了起來,手絹的上面沾了些牛奶的殘跡,淺淺的暈了半個圈兒,我臉不禁一熱,這才明白方才喝奶時胡思亂想,竟不小心弄了個「白毛鬍子」出來。忙得又趕緊在嘴邊兒擦了兩把,一股淡淡的麝香味飄入了鼻端,猛地反應過來這是十四的帕子,不禁感覺有些尷尬…

    「啊」我輕呼了一聲,帕子已被十四從我手中抽走了,他看也沒看我,只是順手把手帕塞回了袖口裡。我乾笑了一聲,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什麼或做什麼,只能用手背又隨意的抹了抹嘴角兒,突然覺得身旁一暗,轉頭一看,十四阿哥竟坐在了我旁邊,彼此之間近得彷彿呼吸可聞。

    我忍不住微微皺了眉頭,正想著往旁邊挪一挪,十四淡淡地說了一句,「這是薔兒」,「是」,我微微的點了點頭,「能讓我抱抱嗎」,我一怔,看著十四沉穩的面孔以及那似乎從不曾在他臉上見過的清澈眼神,不由自主地輕輕伸手將已睡著薔兒遞了出去。

    十四阿哥小心的卻平穩的將孩子接了過去,手法甚是熟練的將薔兒抱在了懷中,看著他輕車熟路的樣子,不知怎的,茗蕙那白皙秀氣的臉龐從眼前浮了上來,我心裡一緊,下意識的甩了甩頭。

    十四伸了手指輕觸著薔兒的臉龐,臉上若有所思,眼底卻潛著一絲溫暖。我好像從沒看過十四阿哥安靜無語的樣子,彷彿什麼時候他都是要麼神采飛揚,要麼嬉笑怒罵,要麼冷眼譏諷,總之是現在這樣,平和沉默。

    心裡隱隱覺得有些奇怪,正想著,就聽十四說了一句,「這孩子長得像老十三呀」,「啊,是,要是不像就糟了」,我順口接了一句,說完才覺得這話怎麼聽著這麼彆扭,「呵呵」,十四阿哥輕笑了出來,抬眼看向我,眼底一片溫暖,我扯了扯嘴角兒就轉開了眼睛,不想再看他,他的眼神讓我覺得不安…

    「唔…」薔兒在十四的懷裡扭了兩下,彷彿也知道睡在了陌生人懷裡,我忙的伸手去拍撫,想把孩子抱回來可又怕惹了這位爺的性子上來,十四倒還好,低頭看了看欲醒的孩子,又看了一眼有些著急地我,沒說什麼,就將薔兒抱還給了我,我不禁感激地對他笑了笑。

    我低頭輕哄著孩子,薔兒漸漸的安穩了下來,又沉入了夢鄉,我卻不想抬頭去與十四阿哥面對,只感覺到他的目光就這直直的盯著我看,「小薇…」,十四突然低低的喚了我一聲,我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他的聲音裡所包含的不是柔情,也不是怨恨,而是一種痛…

    「嘩啦」一聲,門口的放置的小花盆不知被誰踢了一腳,靜夜裡挺起來分外的響亮,沒等我抬頭,十四阿哥已經沉聲問,「誰在外面」?聲音裡竟含了一股殺意。

    「十四叔,是我」,弘歷清亮的童音在門外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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