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夜話 第三四八章 直言真相寶玉進宮
    薛寶琴和賈母住的越久,感情便越深,薛寶琴記得清清楚楚,那日工部員外郎蘇大人的母親來榮國府作客,見了自己還只當是老祖宗的嫡親孫女。由此可見老少二人之間的感情。

    薛寶琴越說越沒底氣,話到一半便訕訕的問道:「林姐姐是不是覺得我有些不自量力,明明我才是外人,你和老祖宗才是真正的血緣關係。」

    黛玉並不生氣,只是覺得剛剛氣憤有加的寶琴實在像了某個人。「敢問寶琴妹妹,你可是打一開始見了我便心生厭惡?」

    薛寶琴忙搖頭:「這怎麼會……」她忽然想起了第一次見黛玉時候的場景,賈母上房裡無論小姐丫頭,都是鮮花兒一般的水靈,很難說出誰更勝一籌,可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薛寶琴還是一眼就看著了黛玉,真是清水芙蓉,天然雕飾。

    後來怎麼就有了罅隙,姐妹之間少說話的?

    薛寶琴隱約記得是湘雲姐姐常和大姐姐說話兒,裡裡外外帶著對林姐姐的抱怨,自己耳濡目染,就有了幾分的隔閡。再加上後來見老太太每每的失望,薛寶琴更加篤定了心中的想法。

    黛玉笑望著薛寶琴,「寶琴妹妹倒是和湘雲有幾分的意氣相投,說話也直白,並不藏著掖著。」

    年前的時候史家受皇命到外地做官,賈母捨不得史湘雲,便留下她在賈府玩樂,薛寶琴和史湘雲也算是熟識,幾次見黛玉來府上的時候。史湘雲都會與其針鋒相對,有一次她來,甚是氣憤的說,林家那位表哥氣量小,因為幾句話的口角還在朝堂上與史家的兩位叔叔為難,叫嬸子們將她好生的訓斥了一番。

    黛玉一向與史家沒什麼熱絡的情誼,年下史鼎的妻子送禮去蓮花胡同,黛玉只叫了羅大娘接待一番,並未親自出面。史湘雲與薛寶琴都在賈母面前深受寵愛,在某些人的眼裡,便是親孫女也不過如此。

    黛玉並不屑於和史湘雲斤斤計較,在薛寶琴時有時無的怠慢面前,她也只一笑而過。現在見薛寶琴代哥哥來道謝,黛玉並不感到意外,薛家的閨閣紅顏都拿得起放得下,一個薛寶釵不能叫人小覷,她的同宗妹妹也未必會差到哪裡去。

    黛玉直言道:「寶琴妹妹可曾聽你哥哥說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雖講了些,但是哥哥只怕我傷心,有些話卻吞吞吐吐。」

    黛玉沉聲道:「既這樣,我便與你交代個實地兒。你哥哥薛蝌並不是我們家營救出來的。涼州軍與幽州並不隸屬一地,哥哥知道消息也遲,況且他們是有備而來,消息瞞得密不透風。若寶琴妹妹認為是被我們家連累的,這我們也能理解。」

    薛寶琴忙搖頭,「林姐姐哪裡的話。我們謝還來不及,怎麼說那樣無情的話。」薛寶琴再不通情理也知道,沒有林家,哥哥早就命喪涼州,如何能怪罪人家,說到底是薛姨媽母女倆貪心不足,非要在邊疆地帶鋌而走險。

    黛玉面容稍緩,目光溫和了許多:「也不怕你笑話,當時我們家亂成一團,急急忙忙就要回京,誰知善公公卻帶去了皇上的聖旨。消息就長了翅膀一般傳到了涼州軍的耳朵裡,他們有意賣個人情與我哥哥,就將薛家兄弟送到了幽州知府衙門,將將好趕在我們回京之前。」

    黛玉也不想做那個留姓留名的好人,林家確實沒在這件事兒上出力,甚至有點冷眼旁觀的意思,還不如早早的叫薛寶琴知道,免得將來有小人在這上面做文章,也算是未雨綢繆吧。

    涼州軍的人的確是受著三皇子的調遣,監國皇子的本意是讓哥哥背負上罵名,再出面做好人,叫哥哥死心塌地的跟隨自己,可誰承想皇上卻在這個時候醒來,還召哥哥進京伴駕。

    真可謂是世事難料,人生無常……

    命運弄人,薛蝌因為林家受到了牽連,也因為林家救了一命。

    薛寶琴聽罷黛玉的話,已然明白了一切,心中稍稍有點失落,不過她不會傻得去問林家為何得罪了涼州軍,也不會對林家急匆匆回京的事兒刨根問底。

    林、薛兩家在林致遠登科進榜的時候就已經不能同日而語了,一個是朝廷新貴,一個是沒落皇商……

    薛寶琴捧著黛玉回贈的厚禮,落寞的回了西跨院,第二日,薛蝌借口養傷一事到賈母那裡回話,賈母也不強留,只吩咐了林之孝親自去幫忙收拾宅子。又當著王夫人和薛姨**面兒將寶琴的一應釵奩之物送到了賈母之上房,將西跨院並蘅蕪苑清了個乾淨。

    一晃兒就到了十六這日,按照宮中慣例各椒房殿的眷屬們可進宮朝見,一敘天倫之願。

    王夫人早早的穿戴好了朝服往賈母上房去。天空陰霾的很,說來也奇怪,打從黛玉進京這幾日,老天爺就沒放晴過,不是陰雨綿綿,就是瓢潑大雨,王夫人只覺得背脊上都長了濕疹。

    正愣神,腳下一滑,險些摔倒在青苔上。

    彩霞慌忙扶了一下,但王夫人的腰還是閃了一下。王夫人這把年紀……傷筋動骨可是大事兒,明明疼的已經額角冒汗,只還是硬撐著要往前走。

    彩霞求道:「太太,咱們還是坐籐椅吧」

    王夫人死死的看了看牌匾上的「宣瑞堂」三個字,只得說道:「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到了此地要下轎下馬,算了,還是走吧。」她幾次三番的試圖忽略那股子鑽心疼痛。

    彩霞再不敢多言,老太太住的院子比王夫人的榮禧堂小了些,但是奢華的程度後者遠不能及,對於這一點,王夫人總是耿耿於懷。

    主僕倆進了屋,卻見賈寶玉已經穿著打扮好,襲人和紫鵑一左一右服侍著。

    賈寶玉見到母親忙迎了上去,笑挽著王夫人的手:「兒子給太太請安。」

    王夫人不由得將力道轉移到了兒子身上,摸著賈寶玉的一身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紅箭袖問道:「今兒這顏色鮮亮,衣裳也沒見你穿過,是誰侍弄的?」

    襲人剛要討好,就聽賈寶玉說道:「都是紫鵑的功勞。」

    襲人臉色一白,下意識的看向紫鵑,卻見紫鵑雖有喜色,但絕不是倨傲之態。襲人就想起了鴛鴦對自己說過的那些話,不免收了爭勝的心思,專心看熱鬧。

    王夫人一聽不是襲人的功勞,只「嗯」了一聲。

    賈寶玉沖紫鵑暗暗的吐了吐舌頭,紫鵑覷著王夫人沒注意,俏皮的眨眨眼睛。這倆人只背著二太太,但是襲人等卻瞧得分明,惱恨的直翻白眼兒。

    王夫人慢吞吞的坐在了椅子上,問端茶的琥珀:「老太太還在更衣?」

    琥珀是賈母身邊最得力的人手之一,僅在鴛鴦下,「老祖宗昨晚兒與琴姑娘說話到戌時,早起精神有些不濟,鴛鴦正給老太太敷面提神兒呢。」

    王夫人心中有些不悅,這老太太,明明知道今兒是大日子,一月只進宮一次,還要耽誤正事兒那薛寶琴也是,看著不如稍早的時候強,倒有些嬌慣了。

    「寶玉,你今兒怎麼這麼早?」王夫人不好叫人去催賈母,只得拉著兒子問話,「不是說王爺那裡有好詞好句,你要去謄寫嗎?」

    賈寶玉興奮的剛要從懷裡掏出自己謄抄的青詞,忽的想起王夫人對林致遠的態度,又按捺著收回了手,只道:「娘……」

    賈寶玉隨眾位姐妹們只稱呼王夫人為太太,極少叫到「娘」這個字,今日這一聲撒嬌的顫音,王夫人就知道兒子要做什麼:「說罷,又惹了什麼禍?你只仗著你老子不在京城,等某日被他撞了個出其不意,仔細你身上的皮」

    賈寶玉打了個哆嗦,嘿嘿笑道:「兒子一向乖巧,能闖什麼禍端,只是知道老太太和太太要去看大姐姐……兒子也想跟著太太一併去了。」

    王夫人斷然拒絕道:「平時裡雖你怎麼鬧都行,只是這進宮一事想也別想。後宮只准女眷們覲見,無聖上或皇后的口諭,外男不准入內。」

    賈寶玉一想到寶姐姐勸自己的話,只得應著頭皮說道:「姐姐是四宮之一,難道這個權利還沒有,況且……我是有正經事兒才要進宮的。」

    裡屋傳來一陣笑聲,賈寶玉忙扶著王夫人起身:「老祖宗。」

    賈母穿戴整齊出了內室:「寶玉,你又出了什麼ど蛾子?」

    賈寶玉扔下二太太奔向了賈母:「老祖宗,人家都說外甥像舅舅,我這不是想在大姐姐面前露露面,在外甥面前博個好印象嘛」

    賈寶玉的這席話倒是提點了賈母。賈母忙問王夫人:「水月庵的師傅當初是怎麼說的?說咱們家寶玉……」

    王夫人記這個最牢靠,言笑靨靨:「說寶玉是有祥光庇佑,將來家門興旺都靠著娘娘和他。」

    賈母一拍手,讚道:「這就是了,寶玉銜玉而生。命格非凡,說不定真的就能保佑娘娘心想事成。」

    王夫人也是眼前一亮,忙問:「寶玉,你的玉呢?」

    襲人快步上前將賈寶玉頸上的通靈寶玉卸了下遞給王夫人。

    「老祖宗,你看……」

    這通靈寶玉大如雀卵,燦若明霞,瑩潤如酥,一向是賈家的重寶,旁人輕易碰不得,更不准賈寶玉隨意離身。

    賈母看了看玉珮,再望了望孫兒期盼的眼神,想到深宮中待產的元春,便狠下心說道:「寶玉,你且跟我們……一道進宮」

    PS:賈寶玉果然中計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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