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手執璽 噩夢 第5章 明若君心
    養心殿內傳來天鳳香嚎啕大哭聲,殿外揮散宮女獨自守候的琴色鬆了口氣,傷感的抹去眼角的淚滴。忽而又像是下定決心般的緊了緊拳頭,神色堅毅的朝御膳房走去,太公主,不,陛下緩過來之後,三天未曾進食的她定會肚子餓的,她必須去為她準備,琴色明白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盡力照顧好陛下。

    哭夠了的天鳳香安靜的依偎在林子懷的懷中,這個陌生的世界,他是自己最大的依靠。鳳香偷偷的看著摟著自己的男子,新生的鬍渣稀拉拉的長在他堅毅的下巴上,給他平添了幾分頹廢感,隱隱的竟有幾分性感,鳳香不好意思的往林子懷的懷中埋了埋。

    林子懷感到懷中有異的低下頭,一眼就看到了鳳香羞紅的小耳朵,不由得輕笑了一聲,鳳香不依的嬌嗔了一下。

    林子懷搖搖頭,清醒了一下疲憊的腦袋,他知道,他必須指引鳳香,要不然在群狼環肆的天禧王朝內,鳳香必然坐不安穩帝位,一不小心還會落個屍骨無存。

    「香兒。」林子懷嚴肅的開口喚道。

    聽到林子懷嚴肅的聲音,天鳳香不解的抬起頭,望著林子懷臉上嚴肅的表情,臉上的羞紅之色一點一滴的褪去,還復原本的蒼白之色。

    林子懷不捨的歎了口去,溫暖的大手輕撫著鳳香這幾日瘦了不少的臉頰,「香兒,有些事情,你必須面對。」

    鳳香不語的靜靜看著他,林子懷也不再言語,他的香兒聰明伶俐,不是會逃避的人,該負什麼責任她自然能明白。

    良久,鳳香淺笑了一下,那笑像是夏夜突然綻放的曇花,一閃即逝。

    天鳳香素手摸上頰上林子懷寬厚的手掌,他拿筆的手有些兒老繭,粗粗的摸在她的臉上,卻有著不一樣的感覺,那讓人心醉的溫度,讓天鳳香心安的輕歎道:「太傅,無論如何,天香都有太傅,不是嗎?」

    林子懷展顏淺笑了一下,一掃疲憊之色,恍若春風般,沁人心田。

    天鳳香摩挲著,不願意過早結束這一份溫情,但是,該面對的終究要面對,她知道,自己如果想要守好這天禧帝位,必然會不由自己的做出一些傷害到林子懷的事情。這個男人,這個給自己溫情的男人,想到有可能會傷害他,讓鳳香心裡不自禁的一陣感傷。

    低著眉,鳳香低低的說道:「太傅,要是香兒傷害到太傅……」

    「什麼?」聽不甚清的林子懷璀璨星眸注視著鳳香道。

    鳳香小口開開合合,吐不出半個字句,終究只能把自己的身子更加偎向男人,用力記下這將來可能再也無法觸摸到的溫度。

    林子懷順從的抱緊人兒,閉眼小憩了一下,突然開口道:「無論香兒將來做了什麼,太傅會永遠站在香兒身邊的。」

    懷中的天鳳香顫抖了一下,一朵小小笑花綻放在嘴邊,滿足的閉上眼睛。

    原來,他聽見了。

    當天鳳香再次醒來的時候,林子懷已經走了,乾坤殿的宮燈全部都被點燃了起來,橘黃色的火光顯得溫暖非常。琴色站在佈置好的餐食前,一小碟一小碟的試吃著。

    鳳香見狀低喚出聲:「琴色。」

    琴色渾身一抖,定住了動作,然後手忙腳亂的藏起試吃的筷子。鳳香看到她著急的樣子,輕笑了一下,語帶不捨的說道:「琴色,如果你也去了,你讓本宮如何自處?」

    琴色顫抖了一下,感激的看著鳳香,語帶哽咽的道:「陛下,能替陛下去死,是琴色的福分。」

    鳳香從羅漢床上爬了下來,抱住琴色哽咽的身子,語調悲傷的道:「父皇去了,你也要拋棄本宮嗎?」

    琴色趕忙搖頭急喊:「琴色不會拋棄陛下的,琴色願意生生世世跟隨陛下。」

    「傻琴色。」鳳香靠在琴色的肩膀上,眼眶微熱,「以後不要再做這種事情了,試吃自有太監去做,要是你也被奸人所害,本宮活著也不會開心的。」

    琴色感動不已,用力擦去眼角的淚,最近因為先帝和陛下的事情,她不知道為陛下流了多少淚。如今陛下已經能夠面對,她也不能太過小女兒姿態,她要做陛下也可以依靠的人,「陛下,如今你已經登基,不該再自稱本宮了。」

    登基了,是啊,恍恍惚惚的就過了三天。三天前的那場登基大典,滿朝文武表面祝賀,一個個大讚先帝英明,卻不知道那些狼子野心的傢伙私底下會是怎生一番姿態。

    鳳香笑了笑,跟琴色開著玩笑:「不自稱本宮,難道讓本宮改稱朕麼?朕,呵呵,本宮可不習慣,還不如自稱哀家呢。哀家哀家,倒還比較合本宮的胃口。」

    琴色皺了皺眉頭:「陛下,這種玩笑話可說不得。您已繼承大統,自當改稱……」

    鳳香揮了揮衣袖,阻止琴色再說下去,「本宮還是不改了,這事本宮自有打算,本宮餓了。」

    一聽鳳香說餓,琴色哪還顧得自稱的問題,陛下肯吃東西了,這讓她比得了黃金還高興,趕忙把吃食一樣一樣的搬上羅漢床上的小食桌上。

    鳳香看著滿桌精緻的食物,食指大動,但是餓了三天的她知道必須先喝點稀粥墊墊胃,以免突然的進食導致胃部不適。琴色很適時的端上一碗翡翠白粥,濃濃的米香引得鳳香肚子裡的蠕蟲開始蠢動,咕咕聲不斷。鳳香有點不好意思的端起湯匙大口大口吃起白粥來,不多時滿滿一碗白粥就下了肚。

    伺候在一旁的琴色雖然對鳳香粗魯的動作感到有些不適應,但是畢竟鳳香已經餓了三天,如此餓狼的吃相倒也還說的過去,擔心她吃的太快的琴色忍不住出言提醒道:「陛下,您慢點吃。」

    鳳香不好意思的笑笑,舉箸向著一疊疊精美的吃食攻去,一樣一樣的食物進度,讓鳳香在心裡大讚過癮。琴色則看的目瞪口呆,滿滿的一桌吃食幾乎都進了陛下的肚子,以前的陛下頂多吃下一疊而已,而如今……琴色不由得以看怪物的眼神看向鳳香。

    終於吃飽了的鳳香滿足的吁了一口氣,靠在羅漢床上舒適的閉眼小憩。琴色呼喚守在殿外的宮女把剩下的吃食以及餐盤等收走,然後自己輕輕的為鳳香打著扇子,涼涼的清風舒服的吹著,趕走了夏夜的燥熱。

    因為太舒服而一不小心睡著的鳳香醒過來時,宮燈已經熄滅了好幾盞,僅剩下羅漢床邊上的一盞白鶴宮燈。琴色仍盡職的守在床旁,不嫌累的一下一下打著扇。

    透過大開的窗欞看到殿外的漫天星斗,鳳香知道,自己這一下睡的時間恐怕不短。想到琴色一直在一旁為她打著扇,害怕她熱著,心中不捨,趕忙坐起身來。

    琴色見鳳香醒來,放下扇子端了一杯溫熱的參茶過來給她潤喉。鳳香接過茶,輕抿了一口,腦子裡突的閃過一些念頭,便立馬喊道:「琴色,不早了,你下去休息吧。」

    琴色聽罷並沒有離開,反倒再度搖起輕羅小扇:「琴色要為陛下展扇。」

    鳳香不贊同的搖頭:「你已經扇了一晚了,要是累到了本宮會心疼的。展扇這種事情,讓展扇宮女來就好了。」

    「琴色不放心。」

    短短的一句話,道出了琴色的心思。

    鳳香搖了搖頭,輕念了一句「傻琴色。」心知拒絕不了,也不再堅持著要琴色退下休息,只是讓她不用再打扇,兀自起身走到窗欞邊,涼涼的夜風徐徐的吹著,帶來一點點潮濕的氣息,顯然是剛下過雨的。

    幾顆明亮的星在黑鍛般的天際閃爍著,鳳香看著天幕緩緩出神,慢慢的分析著形勢。

    這諾大的天禧王朝,西面有長久結盟互利的朱赤國,暫時不用多憂。北面臨海,時不時的有些倭寇騷擾,但在北王蒼燁強大海軍的鎮壓下,倒也算是安穩。只是盤踞在東南兩面的萬樹國,卻不怎生待見天禧王朝,兩國的結仇說來也是好笑,竟是因為鳳香的母親。當年萬樹國的國主率先結識了鳳香的母親,見其貌若桃李,美似天仙,一時見獵心喜,大肆追求起鳳香的母親。而當時初建國,國勢剛穩的天禧大帝聽聞後,居然也好奇的想湊上一腳。只是自從見了鳳香的母親之後就深陷情海,心若一動,便已千年。也不管不顧萬樹國國力的強盛,逕自追求起美人來,最後自然是天禧大帝娶得了鳳香的母親,要不然又怎會有天香公主的出世。好在萬樹國君也是個君子人物,並沒有因為心愛之人屬於他人而遷怒,但是兩國的關係,從那以後卻成了不尷不尬的狀態。

    要不是有連綿不絕陡峭難行的天脈以及寬越百丈天河的隔離,兩國只怕是早起波瀾,也形不成如今的膠著狀態。

    紅顏多薄命,鳳香的母親也沒逃過這一條定律,她在鳳香還小的時候就死了。也虧得天禧大帝癡情,十多年來愣是沒有新立別後,這在其他國君的眼裡也算得怪異。但是,鳳香因此卻成了天禧大帝唯一的血脈。

    天禧王朝是天禧大帝和他三位義兄弟一起打下的江山,另外三人奉其為大,也由他接下了他們共同創下的帝業。其餘三兄弟則分別冊封為東、西、北三藩王,鎮守天禧王朝各處。當初天禧大帝以保血統純正為由立天鳳香為太公主殿下,其他幾兄弟雖然心裡不服,但是面上也沒有過多的表現,仍是一貫兄友弟恭的樣子。

    天鳳香心裡明白,真正害了天禧大帝,並且上次謀害自己的,必然是這剩下的三兄弟之一。父皇沒有其他的骨肉,就她這麼一個女兒,竟然大背常理的要把帝位傳之於她,跟父皇一起打下江山的那些叔伯定然會不服氣。

    慾望,是會腐蝕人心的東西,不論當年的兄弟情誼多麼的深,也經不起慾望的腐蝕。而滔天的權勢,卻是最容易引起慾望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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