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鈞 第九卷 笑看風雲 第十三章 清除
    梁鋒也算是機靈,除了照例派出兩名飛騎將之外,還送出了兩隻信鴿和鷂鷹,結果,落到夏侯閔鍾劫手中的密信就有幾份,至於一個失蹤的飛騎將,他自然心知肚明其中結果。儘管梁鋒從姜如那裡得到的信息極其簡單含糊,但夏侯閔鍾劫還是下了最後決心,斗氏已經呈現出尾大不掉的格局,若是再不加以誅除,將來閔西全繼位後,恐怕就更難向斗氏一族下手了。

    懷著這種心情,閔鍾劫在次日的朝會上暴起發難,以私交外國奸細,圖謀不軌為名,當庭將孟嘗君斗御殊軟禁宮中,並傳令各處捕拿斗氏族人,至於洛都之內所有斗家人居住的府邸,則金部遭到了大軍圍困。此事一經傳出,朝野為之嘩然,往常攀附斗家的臣民圓然惶惶不可終日,就連那些指摘斗氏頗多的重臣也都紛紛上書勸諫。畢竟,斗家世代有大功於國,若是擅加誅戮,動搖國本就是轉眼間的事,就連世子閔西全也上本維護,言辭頗為懇切。

    「迂腐!」夏侯閔鍾劫狠狠地將一疊奏章摔在地上,恨鐵不成鋼地看著跪在地上的兒子,「西全,寡人往日看你果斷,怎麼事到臨頭反而如此不智?你知不知道,寡人一心想要撥掉斗家這顆釘子,就是為了你將來能夠坐穩大位?你倒好,未曾出謀劃策也就罷了,反而上書為斗氏求情,你,你這分明是……氣急之下,閔鍾劫幾乎說不出話來。

    「父侯息怒!」閔西全連忙膝行上前,重重叩首道,「兒臣所奏也是謀國之言,斷然沒有與父侯相爭的意思!父侯,斗氏權傾朝野不假,但是,斗家歷代家主都以寬仁馭下,常常以小恩小惠示百姓。以為收民心之舉,故而,自洛都以外。人人皆道斗氏忠良仁義,乃國之輔弼。父侯如今驟下重令,以含糊之罪治國之重臣,傳揚出去,父侯多年的聲名就全都毀了!」

    「寡人從來不貪圖那些虛名。何懼流言蜚語?」閔鍾劫冷笑一聲,臉上猶自帶著做然的神情,「西全,時值亂世,唯有手中實力才是第一重要的,所謂聲名不過過眼雲煙,哪有什麼實際儈值?周侯樊威擎賢名天下皆知。然豐都之變後,長新君樊威慊以臣迫君,最終分去周國半數江山,使得他名望大跌,縱有陛下所授方伯之名也不得使用。已故商侯湯秉賦禮賢下士,建館清宮納天下賢才,結果魚目混珠為人恥笑,不僅拱手將大好國家讓給了湯舜允那個亂臣賊子。還坐看自己的世子遭人顯戮,次子如今還要仰他人鼻息,這等屈辱,難道你也想試試麼?」

    閔鍾劫見兒子滿臉驚懼地望著自己,神情不由緩和了下來,伸手將他扶起。這才鄭重其事地告誡道:「民乃國本,此事誠然不假,然市井小民只知言利,何人能給予恩惠,他們便會盲從何人,哪來什麼大義之道?斗氏在民間縱有天大的名聲。他們卻逃脫不了君臣名分,夏國那些忠心於寡人的士大夫絕不會輕易從了他們,所以說,這個時候下手,雖然會損失一點微不足道的名聲,對於大局卻是有利得很!」

    閔西全心悅誠服地點了點頭,心中第一次湧起一股身為世子地驕傲,他可以斷定,以當初大哥的愚鈍資質,父侯就是說這些,那個傢伙也決計聽不懂,更何況閔西原還是斗御殊的嫡親外甥?他隱約生出一股明悟,光以當初地計算和謀劃並不足以讓自己坐穩儲位,看來,一切都是父親在後頭操縱的結果。想到這一點,他頓時感到一股寒流自背心升起,慌忙跪倒在地。

    「父侯,兒臣當日與大哥相爭時,也曾借助斗氏之力,中間就是興平君牽線搭橋!」事到如今,閔西全只得咬咬牙道出了實情,「兒臣並不知道他們兩人之間有怎樣的交易,也並未見過斗御殊,只是得了一個承諾。我原本也沒料到斗御殊會做出這樣壯士斷腕的選擇,畢竟,大哥是他的外甥。此事兒臣一直隱瞞著父侯,還請父侯降罪!」在看似明察秋毫地父親面前,他深深埋下了頭,不敢再存有一點點別樣的心思。

    「很好,寡人一直等著你親口說出來,既然你有這個膽量,寡人便可以恕了你這一遭,否則,誅除了斗氏一族之後,你少不得也要受牽連!」閔鍾劫倏地沉下了臉,目光中也流露出幾許冷冽,「怪不得那時斗御珠表現得那麼奇怪,原來是早已有所圖謀,好一個賢名遠播的孟嘗君,好一個心思細密的興平君姜如!」他突然重重一拍身旁几案,霍地站了起來,「所幸中州御座已為他人所佔,若是真的讓他染指大統,怕是我四國諸侯都要坐立不安了!小小年紀就極盡籠絡分化之能事,寡人還真是小覷了他!」

    閔西全聞言頓感渾身戰慄,他不禁想到當初和姜如結拜兄弟,再聯想此時這位中州王子淒慘悲涼的下場,最後長長吁了一口氣。確實,當初姜如在洛都時,不顯山不露水,卻一打盡了幾個重要人物,算起來,自己還不見得能比上他。

    「你起來吧,寡人沒有責怪你的意思,為了大位,兄弟相爭平常得很,寡人自己也是這樣過來地!」閔鍾劫淡淡地吩咐了一句,這才轉身凝視著牆上的一幅字畫,「當日若非斗氏相助,寡人也沒法登上大位,你不過循了寡人的老路而已!但是,」他驟然口氣一轉,一字一句地說道,「寡人不想讓斗氏世世代代左右國政儲位,亦或是國之大局,夏國的上下事務,自有我閔氏自己做主,怎能讓外人指手畫腳!」

    孟嘗君斗御殊既遭軟禁,宮中敬姬的處境頓時變得極其微妙。論才捌,她是夏侯夫人,堂堂元配正妃,就連世子閔西全也要尊稱她一聲母夫人,然而,以她的軟弱秉性,能夠在後宮立足的唯一緣由就是斗氏的強大外援,如今斗氏眼看就要倒台,宮中那些勢利小人哪裡還會敬重這樣一位不得寵地夫人?

    於是乎,幾日下來,拂陽殿的一應膳食份例、茶水點心、衣衫漿洗等等工作都怠慢了下來,就連那些宮婢內侍也都敢慢待敬姬這位夫人,枉論後宮其他嬪妃了。一時間,流言蜚語充斥了整個夏國後宮,人人都在掰著手指頭算日子,盼望著斗氏倒台,拂陽殿空缺的那個日子,甚至有不少嬪妃暗地裡去給世子閔西全送禮,意圖求幾句好話的。

    儘管那一日被父親狠狠教訓了一通,但世子閔西全始終無法鎮定心神,隱隱約約地,他總能感到一絲不妥當的情緒,卻無論如何都想不通。由於心緒不佳,他根本就無暇應付那些成日裡絡繹不絕的訪客,除了幾個不能拒絕地,他一概命人拒之門外,這幾日甚至連妻子霍玉書都冷落了不少。

    「斗御殊那一日不作辯駁,甚至連一點反抗都沒有就被軟禁在了宮中,這事情也未免太簡單了!」在蘇泰面前,閔西全將世子的矜持全都扔在了一旁,面上儘是憂心忡忡的神色,「蘇先生,依你之見,斗氏一族究竟準備怎麼做?斗氏本家之中足有家將數百,家丁數千,雄踞洛都一角,所以父侯如今也只是派兵圍困,沒有採取其他行動。他們隱忍不動的理由究竟是什麼,我始終想不出來!」

    對於此事背後的勾當,蘇秦曾經聽練鈞如說起過,此時卻不好透露太過,但是,他深深地明白一點,對於那位殿下而言,斗氏把持整個夏國的結局是絕對不容許地。因此,權衡再三,他斟酌著語句答道:「世子殿下,斗御殊秉政數十年,絕不會打沒有準備的仗,那一日在朝堂之上,他一言未發就被主上軟禁,這個結果本身就不合理。恕我直言,主上只怕是太過自信了!」

    閔西全悚然而驚,目光中愈加驚懼,口中卻連連催問其中道理。他實在不相信,父親用了這麼大決心,這麼大魄力,還會有什麼別樣的結果。

    「殿下,旁的我就不說了,您應該知道,斗昌可是還在中州,也就是說,無論如何,斗家都不會斷了血脈。另外,聽說斗御殊之婿孟准也下落不明,此人深得斗家上下信賴,這個時候蹤影不現,足以說明事情的嚴重之處!殿下,主上如今已經是聽不得勸的人,您還是自己多做準備吧!」

    正當閔西全聽得心煩意亂之際,外頭突然響起一陣亂哄哄的聲響,一個驚惶失措的聲音隨即在門口響起:「世子……世子殿下,宮中,宮中急報!拂陽殿……拂陽殿……」

    閔西全聽到「拂陽殿」三字時便覺心中一沉,幾步奔到門前將門打開,厲聲喝問道:「拂陽殿怎麼了?敬姬夫人可曾安好?」

    「夫人,夫人……自縊身亡!」那侍從好不容易迸出幾個字,卻讓在場諸人全都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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