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鈞 第七卷 中州驚變 第一章 敵我
    儘管伍形易在華都城門設下了重重關卡,但他畢竟管不住所有權貴。各大世家在中州早就打下了堅實的基礎,因此要買通幾個甲士兵卒著實容易得很。自從太宰石敬得到了練鈞如的回文之後,六卿五官中的大部分人物便開始三三兩兩地展開了暗處活動,甚至在伍形易眼皮底下安插了內線。與此同時,伍形易埋在各家府邸中的釘子也將消息傳了回去,一時之間,華都城內風起雲湧,似乎一刻都不得消停。

    「蒙輔,陛下先前吩咐要尋找的那個人,你可曾有了消息?」儘管伍形易早已不將華王姜離放在眼中,但那個不在他掌握之中的姜偃始終是他的一塊心病,「如今陛下的病勢有了起色,一旦他執意要立那人為儲君不肯妥協,那麼,我們先前的謀劃就全都白費了!」

    「伍大哥,事隔已久,哪有那麼容易找到正主?再說,姜偃的生母位分卑微不顯,未必能夠得群臣認可。至不濟我們也能找一個傀儡頂上,陛下自幼和姜偃失散,哪裡能認得出人。」蒙輔卻滿不在乎地一笑,目光中現出幾許狡黠。

    「雖然事機盡在我掌控之中,但是,你們不要小看了陛下。」伍形易負手望天,神情突然變得無比凝重,「此次我不計後果地發動了這一次的攻勢,就是為了能盡快了結殘局。那些所謂王子雖然確實是姜氏一脈,卻沒有一個真正是陛下的兒子,這一點你們最好記著。這些年來,我幫助舒姬在後宮爭寵,結果,她卻不爭氣,肚子始終都沒有動靜,而曾經得寵的嬪妃更是連見君都難。僅從這一點看,陛下對於子嗣怕是有別的計較。」

    見底下諸人都沉默不語,伍形易又想起一事,臉色驟然一變,「對了,練鈞如那邊可有動靜,明空還是沒有消息傳來麼?」

    眾人面面相覷,許久,常元才沉聲道:「明空至今沒有一點消息傳來,就連小懿也一樣沒有動靜。據夏國內線來報,這些日子練鈞如和孟嘗君斗御殊走得很近,和夏國世子閩西全也交情甚篤,似乎,如今的夏侯已經隱隱有被架空的勢頭。」他突然止聲不語,心中卻多了一縷讚歎。能在那種情勢下爭取自己想要的結局,小懿果然沒有看錯人呢,可惜……」

    「唉!」出乎眾人意料,伍形易並未惡語相加,而是長長歎了一口氣,「如今看來,是我小看了他!」他猛地想起那時行前和華王姜離一起定計的情景,竟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當初我和陛下處心積慮要在各國之內激起隱患,所以才讓他遊歷各國。果然,他在周國則挑起周亂。讓長新君樊威慊和周侯誓不兩立;誰知他在夏國竟和我們當初的計劃背道而馳,捨棄了嫡長子閔西原而擇了庶子閩西全,而且居然能讓斗御殊這種老狐狸倒戈!」

    伍形易越說越興奮,神情竟多了一點特殊的意味。「我行事想來謹慎,卻不想有人能夠不完全依照章法。而且能夠走到如今的地步,若是他能歸我所用……可惜啊可歎!」彷彿是想到當初的決斷。他的臉色又黯淡了下來,「如今看來是要拼一個你死我活了,白白便宜了外人。只是不知道,他究竟拉攏了多少的勢力?」

    話音剛落,門外便響起一個焦急的聲音:「啟稟各位大人,邊境緊急軍情!」

    所有人都是心中一震,伍形易立即厲聲喝道:「進來!」

    一個高大壯實的漢子推門疾步走了進來,行至階前才單膝跪下,朗聲奏報道:「啟稟伍大人,周國長新君樊威慊麾下軍馬三萬,已經進駐胥方城,並在我邊境城池外屢屢挑釁。」這句話尚未說完,他便感到四周氣氛似乎凝結了,連忙低頭繼續說道,「除此之外,商國信昌君湯舜允親率甲士三萬屯紮商國和我中州邊境,彷彿也有不軌之意。」

    寥寥數語讓殿中諸人心緒大亂,饒是伍形易一向自詡鎮定,此時也不禁臉色鐵青。沉吟良久,他揮手示意那漢子退下,待到殿門緊閉後方才冷笑道:「真是說准了,想不到練鈞如竟有如斯面子,能夠驚動兩國頂尖權臣替他開路,真是好手段啊!」直到此刻,他才開始第一次審視自己認為天衣無縫的局,卻愕然發覺那一處處看似不起眼的疏漏,「剛,才我還說小覷了他,看來如今還得加幾個字才對,他練鈞如還真是一個稱職的商人,若是沒有足夠的交換條件,又怎麼會結下這樣地後援?」

    「伍大哥,他此舉無疑引狼入室,我們可要向天下宣佈他冒牌貨的身份?」蒙輔被突如其來的消息沖昏了頭腦,冷不丁地大聲嚷嚷道,「再說了,他的父母雙親還在陽平君府,若是他真的敢一意孤行的胡來,那麼……」

    「住口!」伍形易怒聲斥道,「你以為我就一定會輸麼?」他的目光從眾人臉上一一掠過,隨即露出了一個輕蔑的笑容,「練鈞如想出這一招也真是不容易,他畢竟是外人,根基尚淺,倘若要明刀明槍地和我鬥,無疑是自尋死路而已!你們放心,那些軍馬不過是為了牽制我的注意力而已,邊關兵將不用再調動了,就憑華都城內的這些人,我就不信還會敗給一個黃口小兒!」

    蒙輔和常元交換了一個眼色,同時下定了決心。雖說伍形易撂了狠話,但他們不能就這麼坐視事態發展,不管如何,練氏夫婦一定得再換一個地方。倘若真的出了大紕漏,這就是唯一的一步好棋了。

    正在六位使令商議著應對之策時,陽平君府中卻一片忙碌的景象。

    就在這一處府邸外,或明或暗地隱藏著眾多高手,牢牢地盯著裡面人的一舉一動。總管老金早已退居內院,外院中散居著十幾個伍形易派來的護衛,他卻只是裝作沒看見,至於那些早先置辦的家將家丁一流,則在他的安排下守護著練氏夫婦的小院。他清楚得很,伍形易之所以將人安置在此地,無非是為了避人耳目。

    「金總管,外頭那些窺伺的人究竟是敵是友?再這樣下去,恐怕會把心懷不軌地人招來!」家將姜傑實在看不得老金慢吞吞的模樣,找了個機會悄悄問道,「殿下離開時可是把事情都托付給了您,如今姜鋒他們四個又都奉命走了,可二老又都挪到了這裡,我們總不能幹等著吧!」

    「姜傑,如今的情勢你也應該知道,就算你想要立功,也不必急在一時吧?」老金斜睨了身旁地年輕人一眼,又想到了自己那一次提醒練鈞如的話,「你放心,二位尊者在這裡也待不了兩天,到時還得*你們保護。唉,該來的就要來了!」

    姜傑先是一喜,見老金狠狠瞪著他,連忙又縮了縮腦袋,躡手躡腳地退了下去。在當初練鈞如在天宇軒買下的十八人之中,他年紀最小,因此至今都不起眼,只是頻頻纏著總管老金,倒是得了不少好處。

    「唔,想不到天宇軒主人的大手筆,最終卻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哼!」老金滿是皺紋的臉突然舒展了開來,顯得格外詭異,「十年磨一劍,如今已經到了兵刃相見的時候,看來我少不得要往天宇軒走一趟了。」

    天宇軒的密室之中,身著黑衣的老金一動不動地凝視著眼前的身影,許久才深深歎了一口氣,「你隱忍了這麼多年,不就在等著這一天麼?如今陛下已經命不久矣,即便你們之前有多大的怨恨,總不能帶到地底下去吧?」

    「事到如今,你說這些幹什麼,什麼時候,我的事情要你來干涉了?」密室中傳來了一個女子冷漠的聲音,「當年若非是他,又怎會讓中州落得如此地步,我若姜又怎麼會以假死脫生?即便是傾盡五湖四海,也難以消我心頭之恨!」

    「可是你根本沒有留下子嗣!」老金勉為其難地勸說道。

    「那又如何,總而言之,有我在一日,他的兒子就休想承繼中州大統,你不要忘了,他只是一個卑鄙無恥的傢伙而已!」女子倏地轉過身來,一把扯下了臉上的面紗,「若非我早有準備伏下後路,怕是毀的就不是這一張臉而已!老金,你是他當年最看重的人,不會想為現在那個天子效忠吧?」

    老金望著女子那恐怖猙獰的臉,長長歎了一口氣,手指中的寒光再次隱去。「唉,你太固執了,也罷,這件事就不說了。不過,使尊殿下的事情你也應該知道,如今伍形易四面楚歌的態勢已經清晰可辨,我準備把他的雙親移到你這裡,你看……」

    「你倒是打的好主意!」女子冷笑了一聲,又想起了自己賣出的十八個家將,「年紀輕輕就能夠識穿我的計謀,他也著實不簡單,竟輕輕巧巧地挖了我的牆角……算了,看在你的面子上,這件事情就隨你好了,只不過,兩個不通武藝的大活人,你用什麼方法矇混過去?還有,你是不是準備在那位殿下回來之前,從陽平君府銷聲匿跡?」

    「知我者,莫過於你!」老金微微一笑,自信之色顯露無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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