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宮升職記 作品相關 第十七章:身在何處
    皇帝過完生日,一切照常。

    早在皇帝寫字之前,唐果已磨好了他上午用的墨,陳喜兒說過大概的量。

    無事,唐果和其他人一樣站在屋裡垂手侍立,裝雕像。偶爾瞄瞄皇帝桌上的硯台,以防萬一。

    「陛下,四皇子求見。」

    「傳。」

    一會兒,四皇子進來了。

    拜見、免禮、侍立一旁,唐果根據雙方的動作猜的,人家還是使用本民族語言。

    皇帝很高興的樣子,語氣愉悅,說了很多話,看來還誇了四皇子幾句,不然四皇子也不會很興奮的樣子。

    唐果對政治沒興趣,前世如此,今生亦然。前兩日皇帝召見大臣什麼的,唐果連眼皮都懶得抬,雖然有時候說的是漢語,她一句也沒聽進去。神遊來著,正迷《神雕俠侶》呢。只分出一點兒精力來預防被突然點名。

    今兒因為來者是四皇子才多注意了一些,一會兒就又神遊了。

    「唐丫頭!」

    我就說!幸好習慣性留意!

    「奴婢在!」

    「把這塊兒硯台洗乾淨,給四阿哥帶走!」皇帝指著桌上的那塊兒歙硯。

    四皇子激動的謝恩。

    唐果應了,拿去洗。弄好了,裝進硯盒,捧出來給四皇子,四皇子恭敬的接了,歡喜非常。

    下午,皇帝一直伏案工作。批完一個折子就叫人拿走,唐果估計是事情比較急。

    看屋裡的鐘,皇帝一連寫了兩個小時了,也沒見他動。

    據唐果以往的觀察,這位皇帝還是深諳養生之道的,每隔不到一個小時,都會起來活動一下,喝個茶什麼的,有時還吃個點心。

    大概是低頭時間久了,脖子太酸,皇帝也受不住,他撫著脖子站起來了。

    梁九功忙上前道:「主子,可是脖子酸痛?熱敷一下可好?」

    「熱敷?」

    「是,用茴香和鹽炒熱了,裝在布袋裡,熱敷頸背一會兒,主子能舒服不少。」

    「你從哪學來的?」

    「回主子的話,是吳雅小主告訴奴才的。吳雅小主獻給主子的萬壽節賀禮就是這個,布袋是小主自己做的,茴香和鹽是小主出錢買的。小主說主子常低頭寫字,這個興許有用。奴才問過太醫了,說這個是民間的方子,世世代代這麼用,還是很有效果的。」

    ……

    「試試吧。」

    這個方法當然可以了,傳統熱敷嘛。老百姓都知道的,拿到皇宮裡就少見了?

    唐果心裡想著。不過她覺得皇帝這種狀況按摩風池、人迎、肩井三個穴道更管用,而且作用也更快、更多。但這不關她事,皇帝應該有太醫給他按摩的吧?裝雕像就好。

    傳統熱敷很管用,兩刻鐘後,皇帝看起來好多了。

    他活動了一下身體,坐回椅子,繼續幹活:「傳旨,吳雅氏升為德嬪。」

    梁九功出去了,皇帝活動了一下頭部,站在他側後方的唐果恰巧看見他的嘴角微動了一下。

    這個表情唐果很熟悉——嘲諷。前世六歲的時候去養父的父母家過年,養父的弟媳對著唐果做過這個表情。

    她當年因為這個心中鬱積很久的,後來大了,學會不看別人眼光生活之後,才好了。

    此時此地此種情形下在皇帝的臉上看到這個表情,唐果心中微微一涼:伴君如伴虎,果然!

    又想,這位吳雅氏看來不簡單啊,還有梁九功……權力中心果然是非多,唐果,你要小心再小心。

    自此越發低調。

    三月二十二,大雨。

    這場雨從上午開始下,開始細細的雨絲,越下越大,到下午皇帝平常去健身的時間,已是瓢潑大雨,雨勢還在加大。

    皇帝很高興。春雨貴如油,這樣大的春雨,更是彌足珍貴。

    他站在窗前望著外面的雨,和一個剛傳來的官員說起今年的春播。那官員從雨裡跑來,雖然有傘,但除了頭之外,全身都濕透了。皇帝讓人給了他一杯熱茶。

    皇帝吩咐完了事情,問他怎麼沒穿蓑衣,這麼大的雨只帶傘是不行的。那人說是去年的蓑衣壞了,今年還沒準備。

    皇帝吩咐道:「梁九功,去拿一套輕便的蓑衣來。」

    一會兒梁九功取了來,唐果看時,很薄的樣子,不知是什麼做的。不過這種古代特產她不認得,也不能盯著看。

    那官員得了蓑衣,感激涕零,謝了恩去了。

    他應該是個漢人,因為他進來之後一直用漢語和皇帝說話,那些滿臣通常說滿語的。不過唐果如今除了小心當自己的差,萬事不理,也沒注意他是誰,說了什麼。

    正默想下班怎麼回屋,突聽皇帝道:「梁九功,準備一下,朕要出去看看。」

    梁九功道:「陛下,外面的雨太大了,您……」

    皇帝突然怒道:「狗奴才!讓你去你就去,哪來這麼多話?」

    唐果一驚:這就發作了?

    梁九功跪地磕頭不止:「奴才死罪!奴才死罪!」

    「罷了!還不快去!」皇帝卻又輕輕放下了。

    梁九功急急忙忙去準備了。

    唐果正想自己要不要隨侍,已聽見皇帝說道:「唐丫頭收拾一下,就回屋去吧。」停一下,又道:「且等他們來人送你回去。」

    唐果忙應了。

    皇帝帶了人走了,唐果也不知道是去做什麼,猜是和這場雨有關,覺得他的確算得上是個好皇帝了。又想:「其實,到目前為止,大多數時候他還算是個好上司。」

    仔細將筆墨硯收拾了,卻不動紙。

    孫九來接的唐果,送她回了屋。唐果也弄濕了鞋襪、褲腿,有人很快送來了熱水。

    雨一直下到後半夜才慢慢小了,第二天早晨,停了。

    當然唐果沒注意,她晚上睡得熟著呢,早上起來已經陽光燦爛。上班以後聽皇帝和人說起,才知道的。

    皇帝今日沒有御門聽政,召見了更多的大臣來東暖閣,滿漢都有,唐果聽他們給皇帝請安時知道的。今兒倒是都說的漢語,「奴才」和「臣」輪流出現。皇帝一邊和他們討論,不時還寫著什麼。

    唐果不耐煩聽,只偶爾看看墨夠不夠,便繼續雕像狀態,八分精力去神遊,留下二分看家。她對這個狀態的掌握越來越熟練。

    正神遊到絕情谷底,突聽「撲通」一聲,心劇烈跳了一下,凝神看去,卻是皇帝不知怎麼弄翻了硯台。硯台掉在地上,桌上、皇帝袖子上、地上都有墨汁。

    這一驚非同小可,居然關係到自己!

    已有人上來撿東西、擦桌子、給皇帝端水洗手,梁九功拿了件外衣給皇帝換上了。期間皇帝繼續和大臣說著話,根本沒注意這些。

    唐果定定神,暗罵自己驚弓之鳥,重新拿了一硯台墨放到皇帝桌上。——這是陳喜兒交代過的,墨磨好了分開裝著,以防萬一。看太監們井然有序,不慌不忙,唐果佩服人家訓練有素的同時,也暗暗歎息:我一個宮女在這屋呆著算什麼呢?

    她也是最近才發現,她上班的這段時間,只有她一個女性在皇帝身邊服侍,其餘全是太監。崔安她們四個管的是皇帝衣鞋被褥之類的清潔、針線什麼的,可是皇帝換衣服什麼的,就她目前所知,都是由太監動手。崔安他們平時根本不出現在皇帝面前。唐果不知皇帝什麼意思,只好加倍謹慎。

    唐果不敢再神遊,也不願聽那些朝廷大事,無奈聲音可不管她的意願。

    「自從四皇子提前半年多完成兵役,考核還是優等,底下的反對聲已經聽不見的了。今年該服兵役的八旗子弟也沒聽哪個抱怨,還有五皇子正服著兵役呢,他們誰敢!再說,他們想襲爵、想領俸,就得服兵役,就得考核過關!新的八旗兵役制推行順利,皇上可以放心了。四皇子就要大婚了吧?奴才先恭喜皇上了!哈哈哈……」這個聲音很洪亮,而且漢語說得很好,唐果記得好像是哪個王爺來著。

    新八旗兵役制?那是什麼?歷史書上好像沒有……倒是清朝滅亡的原因之一似乎是八旗沒落……

    皇子要服兵役的嗎?沒聽說過啊,如果有,這樣的事歷史書上肯定會說,何況是雍正皇帝……難怪看他黑黑的,原來當兵去了……而且大婚?看四阿哥的樣子應該十七八歲了吧……才大婚?不是說古人結婚早嗎……是因為服役的緣故?

    唐果覺得自己的頭腦有點兒反應不過來,她一直疑惑自己到底在哪裡。雖然不知道具體的清朝歷史,大概的還是瞭解的,除了歷史課上學的,也有書上看的、聽別人講的、電視上演的。

    先前吳雅氏的事情她就覺得疑惑了,可是畢竟不是很清楚,後來吳雅氏升為德嬪,唐果幾乎可以認定她就是自己記憶裡那個,只是不知她為什麼降成了貴人。如今她既然又成了德嬪,將來再升成德妃也說不定……倒是無需糾結。

    但今天這新八旗兵役制的事情,唐果可以確定自己學習過的「歷史」上,沒有皇子服兵役還要通過考核的事情。

    「我究竟在哪裡?」晚上唐果難得的失眠了。胡思亂想了大半夜,唐果終於鎮定下來了:愛在哪裡在哪裡!人們認知的世界本來就小,我被原來的知識所限,雖然懷疑過這裡是不是歷史上的清朝,但其實我內心深處還是確定的吧——因為我覺得原來所在的世界才是真實的。總是拿它和這裡比較。

    其實就像老梨樹說的,宇宙廣大又多重,那麼就像人類有同卵雙胞胎一樣,宇宙生出相似的多胞胎也很正常啊。我既然到了這裡,生活在這裡,自然這裡是真實的,我只要好好生活就是,何必計較是不是歷史中?

    這樣想著,心情平靜下來,很快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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