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怨江湖之俠骨柔情 正文 第二百六十六章 還不肯叫一聲爹麼?
    一隻手伸出去扶住王福,司徒雷閉上眼深吸了口氣,停下了腳步。

    重創初癒,又經過這長途的跋涉,現在的他只覺得全身力氣一絲絲在抽離,人也是大大地憔悴了。關神醫醫術貫絕天下,盡全力醫好了他的傷病,但卻醫不好他心頭的創傷。這一個月來,他較之以前不知道沉魔了多少倍,心痛的煎熬下,憔悴是必然的。

    可他依然還是振作了精神,到華山來了,來決一死戰。對他而言這更有著另一重的意義,他能不來麼?

    「大哥,你又在想些什麼了?」他身邊的司徒雲關切地問。一個月來他和大哥形影不離,時時擔心著他的情緒,如今已身在華山,更是加上了十倍的小心。

    大哥所有的痛苦遭遇,正是始於二十年前的華山,如今故地重遊,誰知道在這裡還有著什麼樣的變數?大哥的挫折苦難已經夠多的了,可不能再出什麼差錯——這也是爹娘的殷切囑托,他的責任重大啊!

    司徒雷再次環顧四周,理了理思緒,然後微微搖頭:「我想不出來,殺手門主還會用什麼伎倆來對付天下群雄。從表面看來,雙方力量已經懸殊——我還是不相信他會如此冒險,但我卻想不出他會用什麼伎倆……」

    「好了,大哥。」司徒雲寬慰他,「別為這多費神了,如今殺手門主已經是窮途末路,你就當他是狗急了跳牆,才出此下策。」

    「不,沒有這麼簡單。」司徒雷回答。

    司徒雲沉吟:「我知道大哥一向心思縝密,也許那狡詐之徒確實還有陰謀詭計,只不過我們到華山已經非止一日,比我們早半月甚至一個月的也大有人在,方圓近百里可說都是武林各路英雄豪傑的耳目,只聽說他的黨羽紛紛被誅,卻從來都沒有見到殺手門主什麼大動靜,要說有什麼陰謀伎倆的話……」

    「沒有親眼見到,不等於就是沒有。」司徒雷說,「殺手門縱橫江湖二十載,從來都以神秘莫測而聞名,你怎麼能斷定他們的人沒有悄悄打進武林各大門派內部?華山方圓百里都散步著武林各路人馬,焉知其中沒有混雜著殺手門中人!殺手門主並非等閒之輩,他絕對不會像二十年前的魔教主一樣,來個硬拚力敵兩敗俱傷。」

    司徒雲只能點頭:「大哥說的是。」

    「而且,從一開始事情就已經在他的策劃之中了。」司徒雷說,「先是由魔教叛徒吸引眾人的注意力,引得大批人馬離開穩扎根基的巢穴,趁各派家門空虛的時候來個偷襲,同時挑撥離間,妄圖使各大門派自相殘殺,這兩條奸計無論哪一條得逞,武林正道都會元氣大傷,殺手門就可趁機圖謀天下了。」

    「幸好他並沒有得逞。」

    「然而以他狡猾的個性,難道不會為自己留一條後路?」司徒雷說,「我想,華山就是他的後路,這也應該是他最後一條路了,如果這條路也被堵死的話,那他就只有一條死路可走,你想他會不謹慎小心嗎?」

    司徒雲說:「大哥的意思,在華山這條路上,他已經設下了圈套,而這個圈套必然會讓天下群雄無路可逃?既是他早就留好了的後路,那麼,就該是在他下戰書之前,就已經在華山上有所佈置了?」

    「也許還不止在華山上。」司徒雷說,「也許你我此時所站的地方,都已經屬於他圈套的範圍之內了。」

    「大哥卻偏偏猜不出那會是什麼樣的陰謀?」司徒雲不無憂慮地說,「你猜不出,恐怕我們都猜不出的了。三弟——」

    看了一眼正傾聽他們交談,但卻一直不出聲的司徒月,他又說,「你這麼咬牙切齒的,想說點什麼?」

    司徒月憋足了氣,猛一揮拳頭,大聲說:「那狗娘養的殺手門主,真想把他揪出來,痛痛快快地狠揍上一頓,可他偏偏就是躲躲藏藏的不肯露面,讓人空為他耗費心神,實在是太可惡了!」

    司徒雷沉聲說:「你且稍安勿躁,總有你施展拳腳的時候。大戰在即,別看眼前一切都非常平靜,實則暗藏凶險,要是心浮氣躁,恐怕到頭來只能挨打,更別說是去打人了。」

    「是啊!」司徒雲接著說,「大哥他歷經的坎坷比你多了幾十倍,都能夠穩住心神,分析起事情來條理清晰,你又為什麼不能多學著點呢?」

    司徒月恨恨地:「我忍不住,就是忍不住!一想到那該死的惡賊害死了小東西,我就……要是見了他們,我一定撕碎了他們餵狗。」

    「他們」,當然指的是殺手門主還有黃衣護法金如月了。關逸飛生性倨傲,見他們不肯相信他說的,小東西正由龍公子照顧著的這些話,便乾脆不再提起半個字,在他們內心也不敢相信這樣的好消息就是真的,生怕抱著一線希望的結果是再度失望。

    而在司徒月心目中,金如月和殺手門主既然是一夥的,害死小東西的那筆帳,當然就得加到他們兩個人的頭上去。

    司徒雲聽他提起這事,忍不住瞪了他一眼。這段時間來,他放了十二分的小心,盡量避免在大哥面前提及任何關於小東西的言語,怕的就是會觸痛了大哥心上的傷疤,再度失去理智。這時候司徒月卻偏偏還大聲嚷嚷了出來,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了。

    司徒雷眼眸中果然流露出痛苦之情,但卻並沒有開口。頓了良久才慢慢地說:「誰又不想將他們碎屍萬段!只是我們兵分幾路,連日來卻仍然一無所獲,因而我們更不能掉以輕心。」

    「不能抓到那惡賊,其實和你也大有關係。」

    忽然有人大聲插上話來,兄弟三人回頭,看見的是雷振飛大踏步走過來,桃花塢老當家的司徒申緊隨其後。雖然時局緊張,他卻不像雷振飛那樣滿臉的嚴肅,依然沒事人兒似的一臉笑嘻嘻。

    雷振飛目光中卻甚至還有幾分責備之意,看著司徒雷說,「你可知道這是為了什麼?」

    司徒雷略一沉吟,竟然不否認,微微點了下頭,又說:「其實這其中另有隱情,老伯未知其詳,難免有所誤解了。」

    「誤解!」雷振飛把袖子一甩,輕輕哼了一聲,既不信他的申辯之詞,也因為他直到現在依然「老伯」前「老伯」後地稱呼,不肯認他這個親爹而感到傷心,說,「那麼你倒解釋一下看?當日在寧府,你慷慨陳述利害關係,極力勸說我們釋放蕭雨,說是可由他一舉擒獲殺手門主那個惡賊,但現在呢?天下群雄群起而逐之,有好幾次差點就能將殺手門主困住,最終卻是這個蕭雨,一次又一次替他解危救急,這才容得他漸漸遁入華山地界。蕭雨不思悔改,依然助紂為虐,你說說,這不是你鑄下的大錯,放虎歸山了麼?」

    司徒雷微微一歎:「蕭雨又豈是出爾反爾,不守信用之人,他也恨不能殺那惡賊而後快,只是不幸,對他而言至關重要的人落入了那惡賊手裡,投鼠忌器,他那樣做,實在是被逼無奈啊!」

    雷振飛哼了一聲:「就只為了某個對他而言重要的人,要與天下人為敵,害慘天下蒼生了嗎?」

    「至少他並沒有傷害任何一位武林中人,難道不是?」司徒雷說,「這已足可以證明他的用心良苦了。心愛之人命懸一線,他仍然能不失理智,難能可貴。老伯當年豈非也曾飽嘗過那種煎熬?愛子落入敵手,性命岌岌可危,當時你心裡無限苦楚與矛盾,不就正和今日的蕭雨一樣嗎?」

    一番話正中雷振飛要害處,頓時讓他說不出話來。環顧四周,未免悲憤,長歎一聲說:「華山,華山!已經二十年了……二十年前的悲慘事,難道今日又要重演不成?」

    「老伯——」司徒雷見他淒愴,心底也不免湧起哀傷,一時無語,雷振飛卻猛然回頭盯了他一眼:「你還是只肯叫我老伯嗎?聽說你身染重疾,我傷心欲絕,後來卻又聽說老天垂憐,你大病得愈,我又感到無限的歡喜。無論悲喜俱因你而生,你卻至今仍然吝嗇一聲稱呼,仍然叫我『老伯』麼?」

    司徒雷聽他說得情真意切,當然心為之所動,忍不住握起了他的手,一聲「爹」在喉間滾動,要待衝口而出,卻猛然聽見一聲斷喝:「放開司徒雷!」

    不等他反應過來,關神醫從天而降,一把拉住了司徒雷,對著雷振飛吹鬍子瞪眼睛:「他小子是我的人,你把他放開,不然對你大大的不客氣!」

    雷振飛還沒有見過關神醫的面,見他神態間非常無禮,不由要請教一句:「閣下是誰?司徒雷又怎麼成了你的人了?」

    關神醫回答:「閣下我嘛,當然就是天上地下獨一無二的高人,這小子嘛,既然是我醫好的,當然就是我的人了,你如果再不放手,就是擺明了想欺負我了,我不依,就要打——看招!」

    一手拉著司徒雷,另一手已經向雷振飛招呼了過去。

    雷振飛見他招式又快又古怪,暗暗吃了一驚,連忙放手還招,但司徒雷被關神醫一帶,帶了個踉蹌,王福馬吉護主,這就想上去攙扶,但關神醫根本就不容許他們插上手去,司徒雲和司徒月兄弟倆雖然功夫遠比兩位老隨從高,但關神醫何許人也,他們又怕傷了大哥,只好在一邊連聲叫:「神醫請停手,有話好好說。」

    「你也把司徒雷放了,我們再較量。」雷振飛也恐怕誤傷了司徒雷,喝了一聲,把手腳放緩了。

    關神醫卻偏偏得理不饒人,招式更加快了幾倍,一邊嬉笑著對雷振飛做鬼臉:「不放,就是不放。」

    「哎呀,快把我兒子放開。」司徒申見局面不好收拾,無奈只得出手。關神醫前後受敵,司徒申和雷振飛也是當世兩大頂尖高手,雖然有出神入化的妙招,但也不得不把司徒雷放開了,凝神應對。

    他為了救治司徒雷,元氣大傷,還沒有恢復,以一對二當然吃虧,好在司徒申和雷振飛都手下留了情,他一時不至於落敗,而且還樂在其中,手腳不停,還笑著大叫:「死婆娘臭婆娘,你不來就不好玩了,看我一個對倆,實在有趣,你也來瞧瞧熱鬧不成嗎?」

    司徒雷站穩了腳跟,左右瞧了一遍,又哪裡有關大娘的身影?她原本和關神醫行影不離,但前一日卻和兒子關逸飛突然一起失蹤,也不知道去哪裡了,直到現在都還沒有出現。

    也難得關神醫一點都沒有著急的模樣,更加不去尋找,只顧盯住了司徒雷不放,對親生娘老子都沒有這般慇勤的。剛才一個疏忽,和司徒雷他們走散了片刻,轉眼忽然見司徒雷拉住了雷振飛,他老人家居然有點吃醋,這才上來就打。

    偏巧又加上個司徒申,也很能纏人的,當下裡三個人翻翻滾滾鬥在一起,妙招迭出,掌風掃得人止不住往後退去,也看得幾位年輕人目眩神弛,情不自禁要歎一聲關神醫真了不得,雖然功夫打了大折扣,但還顯得一臉輕鬆。

    司徒雷同時也暗暗搖頭,曉得這老頭子脾氣太古怪,太任性而為了,這一打又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才能想到收手,他們幾個又豈能在邊上乾等著?

    對王福和馬吉以及兩兄弟一招手,他這就想轉身繼續前行,卻沒想到才剛一轉身,就聽見一聲長長的驚呼傳了過來,緊接著是「錚錚」的兵刃相交之聲響,有凜冽的殺氣沖天而起,眨眼間就見數條人影挾裹著霍霍劍光,鬥得難解難分,從那邊轉了出來。

    不一會兒已經鬥到了離他們不遠的地方,爭鬥聲中還夾雜著鐵如瀾帶著哭腔的叫喊:「好你個蕭風,竟然真敢下手刺殺我大姐……」

    蕭風?這名字讓司徒雷內心一動,難道和自己匆匆見過一面的蕭風,已經趕到了華山來,要助蕭雨一臂之力了?

    這猜想很快就被證實,而看清了對陣的雙方,司徒雷稍微一動腦子就已明白,這是當世三大殺手和殺手門主,在作生死決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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