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怨江湖之俠骨柔情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殺手的命運
    天已經黑了。

    有一彎冷月當空,但那清冷的光芒越發使得荒野空寂荒涼起來,野風瑟瑟百草枯黃。有孤雁在徘徊,耳聽這淒哀的鳴叫聲,眼望這荒涼的景象,難免使人更加黯然神傷。

    蕭雨*著棵枯樹斜斜坐著,慢慢把最後一口乾糧送到了嘴裡,就著清水吞了下去。乾糧很硬,清水很涼,但他還是吃得很仔細。已經過慣了刀頭舔血的生涯,看慣了死亡,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雖然殺人無數,但也隨時隨地都有被別人殺死的可能,吃了這一頓,下一頓未必就吃得上了,既然每一餐都可能是最後一餐,即便非常簡單粗陋,他也應該格外珍惜才對。

    而現在他的性命更如懸絲。本來接受這次刺殺龍公子的任務,他就沒打算活著回去,但偏偏就被鐵如劍救了,於是他不再有自我了斷的念頭,本身遭遇似乎在告訴他——天無絕人之路。只不過他非常明白,門主絕對不會放過他的!

    他並不畏懼死亡,因而也沒想著尋求幫助。事實上,中原第一殺手沒有朋友,有的只是敵人,也不會有任何人願意幫他的忙。

    確實非常孤獨,但未必這就是最糟糕的生活。並非沒有過醇酒美人,香褥錦被,也曾有過被人奉承的時候,但如果這一切都無法填補他內心的空虛,這一切也就都是虛幻的,而且,誰知道在表面奉承的背後,就不是輕蔑與妒恨?很多時候他寧願離群索居,把餐風飲露當成家常便飯。

    現在有這麼點清水和乾糧填飽肚子,之後頭枕三尺青霜,閒閒仰望冷月,對他來說已經是難得的享受——如果一生時光都能如此悠閒地過去,那該是他的好福氣了。

    可他有這福氣嗎?眼前就已經沒有,更別去奢談一生了!環顧四周風吹草動,似乎沒有半分異常動靜,但他有著野獸般敏銳的嗅覺,經驗告訴他正有人悄悄逼近。很多天來他時常就會有這種感覺,但卻都沒有像此刻這般強烈,他就像是被獵人追蹤的野豹,似乎獵人認定這時已是捕殺他的良機。

    蕭雨唇角不由撇出了一抹嘲弄來。從前一直都是他在扮演獵人的角色,從什麼時候開始就有了如此巨大的變化?

    慢慢站起來,他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然後雙臂舒展開來,看上去像要伸個懶腰,但驀然間一聲清嘯就從雙唇間逸了出來,起初輕緩,後來逐漸嘹亮,再後來就只讓人覺得淒厲,就猶如寒冬臘月裡的風一樣,刮得人耳朵生疼。

    這嘯聲又像是濤聲,一波又一波排山倒海,連落葉都被這股勁力吹得漫天飛舞,無邊衰草亦在瑟瑟顫抖,即便穩若磐石,恐怕也要在這樣的嘯聲裡後退好幾步。

    那幾個不速之客終於躲藏不住,紛紛現出身形,並各自抽出長劍揮指疾彈,錚錚之聲如暴雨一般響起,堪堪能夠和嘯聲相抗衡。

    長嘯之聲卻又驟然停止了,蕭雨冷冷地打量著眼前這幾個人。一,二,三……一共五人,五把冷森森的長劍齊唰唰地對準了他,劍身長而狹窄薄而鋒利,而且這五人也都是一身的黑衣,和蕭雨如出一轍。

    蕭雨就冷冷地一笑,說聲:「你們終於還是露面了。」

    五個人中為首的那個也口氣冷冷地:「蕭雨,你好大的膽子,也好大的架子!明知道接受了任務,無論成敗都該回去給門主一個交代,你卻偏偏還要勞我們的架來請你回去。」

    蕭雨輕輕一哼:「暗藏殺機追蹤我這麼多天,這就叫做『請』嗎?」

    「少廢話!」那人叱了一聲,「爽快點跟我們走,省得我們和你來硬的,到時候你可撈不到半點便宜!」

    蕭雨聞言不由嗤地一聲冷笑,說:「恐怕想撈便宜的是你們吧?無論我是否回去,門主都會找個理由把我殺了,覬覦我這第一把交椅的人可不在少數,恐怕你們心裡正在盼著我死呢!」

    「門主料得不錯,他說蕭雨一向獨斷專行,遲早會生叛逆之心!本門中人一入門就已經知道規矩,膽敢叛逆者死!你既然已經違反了門規,難道還想活著逃出門主手掌心嗎?」

    蕭雨只是冷冷地看著他不說話,他就又接下去說:「告訴你,你沒有那麼好的運氣!你既不是蕭風也不是蕭葉,他們兩個能夠活著走出殺手門,門主絕不允許你再重蹈覆轍了。」

    另外一人也接上了話頭:「也說不定現在蕭風已經死了,而蕭葉被挑斷了筋脈廢掉了武功,現在就算活著,也會比死了還難受。」

    風雨蕭蕭,木葉蕭蕭,是殺手門四大最有名氣的殺手,但蕭木早就已經被人殺了,蕭風也已失蹤多年,蕭葉則是因為有了棄劍歸隱的念頭而被門主廢了武功,扔在了荒山野地,確實就算活著也是生不如死,對於和自己齊名的這幾人的命運,蕭雨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他也早就知道自己的命運,不會比他們更好。

    這也是他先前一心求死的原因之一。但現在他還並不想死,尤其是死在這幾個人手裡。冷冷地笑了笑,他說:「順他者昌,逆他者亡,門主的性格我當然瞭解!但想必你們心裡清楚,你們和我一樣都只不過是他手裡的棋子!我早就明白他有心借龍公子之手殺了我,龍公子沒要我的命,我也一直在等他來要我的命,沒想到等來的結果讓我很失望,他只派了你們來送死!」

    「蕭雨你不要太狂妄了!」為首那人大怒,「不要以為你佔著中原第一殺手的位置,本門中就沒有人比你更強!」

    蕭雨淡淡而答:「既然有把握殺得了我,又為什麼一直站在那裡說廢話?難道你們是怕上來動手?」

    「誰會怕你了?」

    「既然不怕,又為什麼不上來?」蕭雨嘲諷的意味更濃,「如果不上來的話,我可要走了。」

    說這話顯然沒有把五個人放在眼裡的意思。倒也不是蕭雨故作狂妄姿態,以一敵五他並沒有必勝的把握,畢竟這幾個是他的同門,都不會差到哪裡去。他這是在給他們製造心理壓力,讓他們更多一層顧慮,只要他們心存顧慮,就讓他有機可乘,哪怕這機會不大而且轉瞬即逝,但對中原第一殺手來講也已經足夠了。

    而且他們從小就同門習武,對方能使出什麼招式全都爛熟於胸了,先動手出招的未必就可以先發制人,火候差一點的更是要先露出破綻來,所以他要用言語相激,逼他們先動手。

    五個人經他一激,當然不願再縮手縮腳,互相一使眼色,就一擁而上。

    霎時間劍光霍霍殺氣大盛,讓原本就慘淡的月光更加黯淡了幾分。刺耳的金鐵交鳴聲裡,落葉如雨四散飄飛,瑟瑟枯草盡被腰折,五名殺手都是劍中高手,但蕭雨更是劍術卓絕,這一場殺戮就尤其激烈,無邊荒野頓時成了角逐生死之地,性命在這一刻都如懸於一絲。

    不時有鮮血迸濺開來,血濺處,劍已折,人已亡!

    且戰且行,從第一個殺手倒下,直到猶自苦苦支撐的最後一個,留下了一路的血腥和死亡。不是殺人就是被殺,這豈不就是他們的命運?而想掙脫這命運的枷鎖,要付出的代價顯然是極其慘重的。

    當最後一名殺手倒下去的時候,蕭雨全身也已經沾滿了血跡,別人的,自己的——算起來還是別人的血更多。

    但他心裡非常清楚,這不過是個開始。因為殺手門主如果想要人的命,一定不死不休,這樣博命的廝殺才剛剛拉開大幕而已,他的血也才剛開始流淌,一直到他倒下為止。除非他能夠殺了門主——但這卻是絕難辦到的。

    抹了把身上的血跡,蕭雨冷冷地笑了笑,已經走到這一步了,他除了接著一步一步走下去之外,已經別無選擇了。四下裡望了望,看到不遠處有座破廟,他就慢慢地走了過去,傷口雖不在要害處但卻很深,如果不及時處理一下的話,流血過多的他終究還是得送命。

    不過在他剛剛踏上門口台階的時候,就忽然頓住了。

    他耳目極其靈敏,即便受了傷也不妨礙他聽出廟裡有人。而且那人呼吸輕緩而綿長,是個內功深厚的高手。在不知道對方是什麼身份,對自己是否有企圖的情況下,換了別的人也許就會掉頭就走了,但這時候他只頓了一下,就繼續走上了台階,只不過腳步放得更加輕緩而已。

    如果真是找他麻煩那來的,他就是掉頭離開也不過是避過一時,最終仍然還是要遇上的,不如挺身迎上去,這樣還來得痛快一點——這就是蕭雨的性格。

    慢慢伸出手去推向虛掩的廟門,蕭雨另外一隻手已經握住了劍,全身也已經處於高度戒備狀態。門應手而開,一覽無遺的破廟裡卻看不到半個人影。

    難道是他剛才聽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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