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簾妖夢 卷六、近鄉切切何為路 一二九、真假楚炎
    誰知進了鏡兒宮卻不見一人,竟是空空如也的冷宮一座!

    「這裡……」木芫清對著一整殿自己的倒影驚得合不攏嘴。放眼望去,但見鏡而宮中滿殿都是打磨得光滑現出人影的水晶鏡子,四周燃燒著長長短短數不清的蠟燭,燭光忽明忽暗,光影交疊。置身其中,叫人分不清哪個是真實的自己哪個又是鏡中倒映出的影子。

    南宮御汜見這地方空無一人,卻擺了滿殿的鏡子蠟燭,氣氛說不盡的詭異非常,不免將一顆吊在嗓子眼的心又提了一提,對木芫清叮囑道:「芫清,當心,這裡古怪的緊,莫教走散了。」叮囑完還是不放心,紅了臉去拉木芫清的手。

    哪知這伸出去的一隻手,卻落了空。

    南宮御汜大驚失色,忙回頭去看,哪裡還有木芫清的影子?

    而另一方面,木芫清只顧著盯著四周鏡子中的倒影吃驚,耳聽見南宮御汜的叮囑,隨口答了聲「好」,轉頭時去發現殿中只剩下她一個人並著滿殿的倒影了。

    這一驚可不得了,她身處異地未知之境,原本因為身邊還有個南宮御汜相陪,為她壯膽給她依靠,心裡頭還踏實些,眼下只剩了她一個人,滿殿的燭光影影綽綽,前不見出路後失了來路,倒成了真真正正的走投無路。

    「呵呵,我竟忘了,原來糟糕之下,還有更糟糕哪。」木芫清舉目無依,淒涼之下自嘲道,「看來我最近真的衝撞到什麼了,連原地不動都能有事,莫不是遇到大衰神了?」

    她試探著左右走了兩步,見再無什麼異樣的事情發生,暫且放了心。略定了定心神。她也不敢亂走一氣,心裡實還指望著過會南宮御汜能尋了過來,生怕一亂走又跟南宮御汜錯開。

    木芫清在原地等了不多一會兒,便聽到靜悄悄的殿中響起了輕微的腳步聲,令她既緊張又激動,盼著是南宮御汜尋她來了,又擔心是一直埋伏在暗處的歹人過來了。

    因不知道來人究竟是好是歹。木芫清四處望望,尋了個背光處悄悄蹲下,伸手探懷取出赤血劍灑了血上去,緊握在手裡,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聲音傳來的方向。

    腳步聲越來越近。木芫清也越來越緊張,連大氣也不敢出一下。

    很快,一個身材高挑,體形健碩地男人扶著牆壁一步一捱地從暗處走了出來,因燭光搖曳光線暗淡。一時也看不清那人是何模樣,只他身上那一身黑衣卻好生熟悉。

    待那人走得近了,木芫清才算是瞅了個分明。那是一張輪廓分明的臉龐。英氣集中在他的眉眼之間,薄薄的嘴唇抿得很緊,不知是被身上穿的黑衣襯的還是怎麼的,臉色比著往常似乎白了一些,在昏暗地燭光映照下顯得有些憔悴。

    是的,憔悴。印象中他總是一副自由散漫的痞樣,憔悴這個帶了些憂傷落寞的詞,木芫清從來沒想過會用在他身上。然而此時,此地,卻分明地刻在他那張緊皺著眉頭的臉上。

    「楚炎……」木芫清從她藏身地地方走出來,低聲喚道。此情此景,她也顧不得賭什麼氣。任什麼性了。

    「清,清兒……」楚炎抬頭見是她。略一愣,旋即喜不自勝,投過來的目光中充滿了狂喜,然而聲音卻疲憊地緊,只聽他沙啞道,「清兒,我腿上受了傷,你過來扶我一把。」

    木芫清聽說他受傷了,心頭突地一跳,忙三步並作兩步奔了過去。

    待到跟前,手中赤血劍「嗡嗡嗡」一陣劍鳴,吵得她心煩不已,索性收起赤血劍,一把扯住楚炎的衣袖,擔心地不行,一個勁問道:「你怎麼受傷了?傷得要緊麼?快,你快坐下叫我瞧瞧……」

    「清兒……」她話還沒問完,身子已經被楚炎輕輕一拉,緊緊地擁在了懷裡,緊得不容她動彈分毫,生怕她會就此離去似的。

    木芫清猛然觸到楚炎溫熱的身軀,大驚之下羞得面紅耳赤,不由得手腳發軟心跳更慌,略掙扎了兩下,聽得耳邊楚炎悶哼一聲,言道:「莫動,叫我好好抱抱你,這麼久了,我……好想你。」

    往日種種地猜測怨憤,終在這一聲之中化作煙消雲散。

    木芫清一動不動任楚炎抱著,聽得他心跳聲越來越快,呼吸聲越來越沉,不由得也感到莫名的緊張起來,嘴上胡亂支吾道:「對了,你怎麼會到這裡來?寒洛他們呢?箕,箕水呢?」

    「我委實放心不下你,就跟著你過來了。」楚炎悶聲解釋道,許是這裡的環境太詭異了,連帶著她地聲音聽起來也有些悶悶的,「見你落入洞中,我正要隨了你下去哪知那洞卻沒了。正焦急間,腳下卻又另生出一洞,落下來後便到了這裡,天可憐見的,還好遇上你了。清兒,我知你在與我置氣,只是萬不敢拿自己性命玩笑。你知不知道,我看到你落入洞中之時,連死的心都有了。清兒,難道你還看不出來麼?在我心裡,從來就沒有忘記過你。」

    「是我小性了,見著箕水對你好,心裡就不高興。」木芫清被前所未有的幸福感充盈著,靠在楚炎肩頭閉上了眼睛,悉心體味這份危難之中的真情蜜意。

    木芫清正合著眼與楚炎互訴衷腸,忽覺身子冷不丁一空,睜眼時卻哪裡還能見到楚炎的身影?只見她身處狹窄空間四面圍的都是鏡子,正對面那面鏡子中有個姿態妖嬈面目姣好地女子正對著她笑容可掬,眉眼間與她有八九份相像。

    「你醒了麼?」鏡中的女子嬌笑著問道。

    「你是誰?為什麼要變幻成我的模樣?」木芫清大驚,卻苦於身子無法動彈,只能逞逞口頭上的威風,「這一切,都是你的陰謀?引我們來此,又幻作楚炎地模樣來誆我擒我來此,你究竟要做什麼?一刀殺了我們豈不是更省力,何必要費這麼大一番周折呢?」

    「你問我是誰?為什麼要變成你的樣子?」那女子嬌艷地臉上掠過一絲淒楚,依然含笑答道,「我也忘了我是誰,長得什麼樣子,為什麼會在這裡了。見你生得好看,便借你的模樣來用用,又不會掉你一塊肉,有什麼打緊的?你說的不錯,確是我引你們來此的,卻不是為了殺你,而是……呵呵,為了叫你看一齣好戲。這一千年來,但凡有人經過此處,我便會擒了他來看戲,倒也生了許多的樂趣,解了我的寂寞悶乏。」

    「看戲?」木芫清一愣。

    「不錯,你瞧。」女子手朝木芫清左邊的鏡子一指,示意她看過去。

    只見左邊那面鏡子漸漸亮了起來,映出的卻不是此處,而是另一番天地。

    「這是……呀,御汜!」木芫清一眼瞅見鏡中那個青衣男子,驚呼道。

    原來他也被困在鏡兒宮中不知來去,心裡又擔心著木芫清的下落,在一面面鏡子中穿梭不止,不停歇地呼喚著木芫清的名字,聲音中透著無限的擔憂和焦急。

    忽然間,木芫清看到,鏡中南宮御汜的前面又出現了一個木芫清,一身傷痕,疲憊不堪,柔聲喚了南宮御汜過去,也同那個假楚炎一樣,對他軟語哄騙了好一番,又是攥眉又是擠淚,末了一把扎進南宮御汜懷中,口口聲聲說她心裡頭想的念的愛的戀的全都是他。

    南宮御汜先還有些疑惑擔憂,後來見那假木芫清傷勢並不嚴重,經不住她一番「肺腑之言」的表白,臉上慢慢現了些驚喜地神色,待到那假木芫清一頭扎進他懷裡,便輕輕環擁住了她,溫柔地撫著她的脊背,完全沉醉在了這溫柔陷阱之中。

    見了這幅情景,鏡中的女子妖嬈的笑笑,滿臉曖昧道:「你瞧,這個男人心裡頭歡喜的是你,而你心裡頭歡喜的卻是另一個人,這可真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生生錯過了一段好姻緣

    木芫清見她手段卑劣,氣不可遏道:「呸,你這沒臉的怪物。你連個模樣實體都沒有,更別說會去喜歡誰被誰喜歡了。你知道什麼叫喜歡,什麼叫姻緣麼?就在這裡胡說八道。你怎知御汜對我,我對楚炎就是歡喜了?關心則亂,就是朋友,見到他受傷了也不免會放鬆了警惕,才會被你有可趁之機!」

    「哦?你對剛才我幻化出來的那個男人,不喜歡麼?那怎麼聽了他的甜言蜜語那麼高興?」女子不以為然地笑笑,「呵呵,看你這模樣,左右不過幾百歲而已,性子還嫩得很。你這嘴上說不愛,心裡頭卻騙不了人。我這讀心術還從未出過錯,你心裡歡喜的是哪一個,我一看便知。你說我沒有歡喜過誰?哈哈哈,我像你這般為個男人尋死覓活之時,你還沒有出生呢。若不是因了……我又怎會落到這步境地,我心裡頭心心唸唸的那個人,又怎麼離了我落了個魂飛魄散的下場?你說的不錯,關心則亂,我便是因著太在意他了,才沒覺察出他的反常,誰知從此後便……生生世世相見無期了。」

    「你既也曾經歷過一番刻骨銘心的愛戀,為何又要伏在這裡拿我們的感情作耍?」木芫清柳眉倒豎,質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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