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簾妖夢 卷五、憐君慼慼難回護 一ま四、緣來緣去
    芫清和蘿蔔有一搭沒一搭地說這話,心裡卻在胡亂猜是除夕夜,楚炎他們一家,應該會圍坐在一起一邊說笑一邊吃年夜飯吧。他爺爺還是那樣風趣麼?楚炎他爹還是一如既往地聽老婆的話吧?楚炎他娘一定又是一邊數落著楚慧楚林最近不怎麼用功,一邊不停地給他們夾菜吧?楚慧會不會又厥了嘴巴撒嬌呢?楚林整日一副小大人樣,這麼多日子不見,該是越發地老成了吧。而楚炎他,他又在做什麼呢?會不會,也像我此時這般,記掛著某個人?

    她正想著心事,身後忽然傳來一聲驚呼:「木姐姐,你,你回來了麼?」滿是掩不住地驚喜。

    聽到這聲喚,蘿蔔的動作倒比木芫清還快,立刻回頭順著聲音去看。

    卻冷不防斜刺裡一把噴著火焰的長槍正對著他面門刺來,槍頭還未到便能感覺到熱氣滾滾襲來。

    來者不善!蘿蔔一見對方逼人的氣勢,立即拉過木芫清,不由分說將她打橫抱在懷裡,同時腳下發力,足尖輕輕一點地,便帶著木芫清一起,像一隻大鳥一般輕輕巧巧地躍到了一丈開外的安全地帶。

    來人一擊未中,將火焰槍在空中斜著畫了一道明亮的弧線,收槍在手,怒瞪著雙目沖蘿蔔喝問道:「你是哪裡來的妖怪?快放開我木姐姐!不然叫你嘗嘗我們楚家火焰的厲害!」剛一說完,還不容蘿蔔答話。

    又重擺了姿勢迎頭刺來。

    「楚林!」木芫清急得大喊,「住手。這是我朋友!」

    剛才情勢緊急,她尚未瞧見來人模樣便被蘿蔔抱著退開了,此時正面相對,但見來人剃得簇新的光頭,個子才只到她肩頭,一身深藍色小短衣裳顯得更加乾淨利落,那張胖乎乎地小圓臉上還很稚氣。此時正一臉緊張的盯著蘿蔔。這不是那個整天跟在她屁股後面「木姐姐木姐姐」喊個不停地臭小子楚林還會是誰?

    「木姐姐的朋友?」楚林聽到木芫清的話,心裡一慌,忙改了手上力道,將去勢如虎的火焰槍硬生生止住了。但見他手中火勢漸漸熄滅,剛才還叫囂著不可一世的火焰槍便憑空消失不見了。

    木芫清早從蘿蔔懷裡跳了下來,三步並作兩步跑到楚林跟前。雙臂一張熊抱住楚林,喜出望外道:「楚林楚林,姐姐可想死你了。你最好過的好麼?有沒有貪玩不練功啊?每天吃飯還跟楚慧打架麼?姐姐教你的那些兒歌你可還記得?這才幾天不見,你好像又長高了。本事也長進了不少,我上次見你,你可還不會耍這桿熱乎乎地長槍呢。是不是你爹偏心眼兒,偷偷教了給你沒傳給楚慧啊?只是小孩子家玩火可不好,你要小心,可別燙住自己了。」

    她個子比楚林高出半頭,卻像個孩子似的抱著楚林又蹦又跳嘰嘰喳喳問個不停。反觀楚林反而比她沉穩了許多。任她問了那麼多,只是一個勁地咧著嘴傻笑。那份憨勁愈發地像他兄長了。

    待到木芫清問完了止住了。楚林方才笑著答道:「木姐姐,你一下子問了這麼多。該叫我先回答哪個呢?我很好,爹娘爺爺也都很好,楚慧還是一天到晚惹事生非。就是,就是我們都怪想你的。木姐姐,你怎麼不說一聲就走了呢?我去問娘問哥哥,他們只是側了臉,都不肯告訴我。今兒是大年夜,你可是趕回來跟我們團圓的?這次回來可別再走了。」

    說完一臉期待的看著木芫清,滿心指望著她點頭應個「嗯,姐姐不走了。」

    卻只看見木芫清臉上笑意迅速隱去,神色黯然,低了頭盯著腳尖就是不說話。

    「木姐姐?」楚林不甘心地又問了一遍,「你不走了吧。」

    「唉,楚林。」木清終於歎了口氣,抬起頭面無表情地答道,「姐姐不過是和朋友偶爾路過這裡一趟,這便要下山去了。」

    「為什麼?你幹嗎要走?在我們家住的不好麼?」楚林急了,拉著木清地袖子嚷道,生怕她說走就走,「還是,還是你跟哥吵架了?我見哥這些日子心情也很不好,幹什麼都心不在焉,還沒問他幾句他就惱了。哥從來沒有這樣過,所以我跟楚慧都尋思著,哥是不是惹了你不高興把你氣走了,他自己又後悔了?木姐姐,若是這樣,你便回來吧,哥往後要是再敢欺負你,我,我,我叫爹爹揍他!」

    「傻小子。」木清摸了摸他光光的小腦袋,有心想笑,卻笑不出來,只將嘴角彎了極小一個弧度,平淡地說道,「

    沒有欺負我,我也不是負氣出走。只是,只是……不知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然而往後我要另尋地方住了,不能,不能再來打擾你們一家。」

    「為什麼?我不懂?」楚林頭一偏,問道。

    「我也不懂。」木清也將頭一偏,叮囑道,「不過有些事不是你不知道原因就不會發生的。往後你要好好聽你娘的話,不要總跟楚慧吵架,她畢竟是你姐姐。還有,你跟你娘說,吃飯時別再讓你爺爺喝酒了,烈酒傷身,爺爺年紀大了,每次喝了酒到夜裡就犯咳嗽。他要是饞酒,就把我前些日子釀的那些葡萄酒給他倒上兩杯,葡萄酒度數低,不妨事……」

    聽她提到葡萄酒,楚林臉上一僵,皺了眉呲著牙為難地說道:「木姐姐,你釀的葡,葡萄酒沒了。你走了以後,哥讓我和楚慧把你釀的葡萄酒,還有你入冬前灌的香腸,醃的臘肉,統統起了出來送去給綠柳翁他們了,一點兒都不讓我們留下。」

    「什麼?」木芫清一愣,旋即明白了過來,苦笑一聲,聲音中帶著一絲怨恨地歎道,「是呀,是該送走才對。人都走了,剩下些不會說不會動的東西還有什麼用呢?不如全扔地遠遠地好,這樣才算是乾淨,才算是徹底!」

    「木姐姐?」楚林見她神色不對,擔心地問道。

    木芫清卻沒聽見他的呼喚,嘴唇抿得緊緊地,半仰起頭努力不讓眼淚不爭氣地落下來:奇怪,楚炎他明明做地很對,若是對調過來,換了是我也該這麼做的,既然要忘,就該忘個乾淨徹底地好,千萬可別留下些什麼玩意白白存了念想。可是鼻子為什麼這麼酸呢?眼淚怎麼這麼不聽話?不要,不要落下來,我應該瀟灑地拍拍楚林的光腦袋,跟他說「沒關係,正該如此」的。怎麼就是說不出口呢?

    籮卜本來已經很自覺地站到了一旁,袖著手笑看木芫清和楚林敘舊,此時瞥見木芫清臉色難看的要命,便知是楚林的話觸了她的傷心事令她心裡不痛快。忙走過來一把拉了她,沖楚林抱抱拳,淡淡地招呼道:「楚林是吧?我是你木姐姐的朋友,叫羅斯塔。你看,天色已經暗成了這樣,芫清和我出來的時候也不短了。今兒是大年三十兒,我們還要趕著回去吃年夜飯守歲,就不多聊了。你也要早點趕回家一家團聚不是?咱們就此別過吧,後會有期。」

    說完,拉了木芫清就急急往山下趕。

    卻被楚林叫住:「木姐姐,你等等,我有句話一定要說給你聽。」

    木芫清立即頓住了腳步,卻不回頭,只留給楚林一個背影。沉默了一會兒方才答道:「你說,我聽著呢。」

    楚林反而扭捏了起來,臉上也泛起了可疑的紅色,低著頭,腳尖在地上蹭來蹭去,過了好久才吭吭嗤嗤地說道:「木姐姐,要是,要是你真的不願再跟我哥好了,那是不是,是不是就不能當我嫂子了?我覺著,我覺著爺爺、爹和娘他們都很喜歡你不想讓你走。那個,我今天見了綠柳翁他們才知道,原來我跟哥一樣,將來也是要娶媳婦的。要不,要不等我長大了,我來娶你?反正你是妖,壽命長的很,就是晚上幾年也不見老,不算是耽誤了你。

    你要是做了我媳婦,左右還是要進我們楚家的門,爺爺爹娘一定很開心,我哥也能常常見著你。我一定會好好對你,練好了本事,萬不會讓誰欺負了你,就是哥若是說了你壞話,我也敢打他。你說好不好?」

    木芫清本來正難過著,聽了他這一番孩子氣十足的話,一下子就被逗得含著眼淚笑了出來,心裡歎道:他這是見我難過,便說出一番話來許諾我安慰我。唉,終究是個孩子,什麼都不懂,結婚是這麼兒戲的麼?誰家娶媳婦會存著他這般心思?

    然而她聽楚林一本正經,信誓旦旦,不忍一口拒絕,便淡淡應了聲:「好,我等著你。你要趕緊長大練好本事才好。」跟著籮卜下了玉蒼山。

    待木芫清和蘿蔔的身影消失地無影無蹤了,一個一身玄色長袍的男子才從大樹後頭悠悠轉了出來,垂著手立在路口,望著下山的路默默出神。

    「哥……」楚林喚道。

    男子不應,又出了會兒神,長歎一聲,對楚林說道:「林兒,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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