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簾妖夢 卷四、花好月圓喜相顧 八十四、久別重逢
    芫清站在竹秀峰上,呆呆地望著漫山紅紅黃黃的林子間,已經深秋了。記得剛來這裡時還是春天,華老先生的院子裡滿樹滿樹的桃花梨花開得正艷。

    當時寒洛便站在樹下,冷著臉問她怎麼回來的這麼慢。

    還有楚炎,就在樹下打坐運功,身上落了一層的花瓣,卻顧不得拍,只管大著嗓門問她睡得可好。

    還有青龍宮中屬於她的那處小小院落裡,那些桃啊杏啊的沒有人照管,應該都熟透了跌落地滿院子都是吧。

    那天大家在樹下燒烤雞塊、開懷暢飲,是何等的快樂。

    而現在,箕水奸細的身份已經暴露,其他人生死未卜,她這個小院的主人,角木宿主更是走投無路,再也回不到那時的歡樂時光了。

    這大半年的時間裡,居然發生了這麼多的事,如今回想起來,真是要感歎世事無常了。

    木芫清陷在往事的回憶裡感慨良多,楚炎已經緩步來到了。

    望著木芫清的背影,楚炎也不叫她,只是呆呆的注視著,良久,終於開了口,淡淡地問了一句:「你要走?」

    清強忍住沒有回頭,輕聲答應了,「你知道了?」

    「我猜到了。」楚炎自失地一笑,故作輕鬆道,「那天說了那番話之後,我便料到你要走了。我說過的,你跟我一樣藏不住事兒,心裡想著什麼臉上便全帶了出來。這些天來。我一直在等,等你來向我辭行。我擔心以你的性子會不辭而別,所以既怕你來,又盼著你來。現在你來跟我告辭,說明我在你心裡多少還是有些份量地,也許我該感到絲欣慰吧。」

    「楚炎,我……對不起……我實在找不到再在這裡待下去的理由。」木清轉過身,衝著楚炎苦笑道,「再這樣厚著臉皮賴在這裡不走。我會看不起自己的。」

    聽她這樣說,楚炎心中隱隱作痛,不由得上前一步,輕輕拉過她的手。抿起她耳邊的碎發,柔聲說道:「小傻瓜,你在這竹秀峰上住還需要什麼理由?如果真的需要理由,那。你認識我這一條便夠了。」

    木芫清被他攥了手,心裡也是一揪,急忙著想要抽出手來,卻無論如何也使不上力氣了。想到今日一別就要後會無期了,此時他也是情不自禁絕無多想,便也任由他握住了。勉強扯了扯嘴角。強說道:「可是。如今我再住下去,不僅僅是我們。還有你的家人,大家都會覺得很不自在的。楚炎,你的爹娘、爺爺、弟弟妹妹都是很好很好地人,我,我不想讓他們為難。你對我的這份情意,我也只能辜負了,就這樣好聚好散吧。」

    「清兒。」楚炎手一緊,慌忙說道,「我,我只想要你知道,雖然我心裡愛慕著你,想要陪著你呵護著你,卻從來沒有指望過要從你那裡得到什麼回報的。我對你的心意,從前如此,現在如此,將來也是一樣,並不因為你心裡有沒有了人而會改變。只要你快樂,那我便也很好了。」

    楚炎說完,慢慢鬆開了木芫清地手。他神色黯然,張了幾回嘴,那挽留的話也沒有說出來,臨了,終於問道:「只是可否讓我知道,你離了這裡,要到哪裡去呢?」

    「我……」木芫清猶豫了一下,還是實話實說道,「我也不知道。不過天大地大,總有我安身之處。況且我也已經學會了如何操縱赤血劍,再不用擔心受人欺負,也許我可以學那些俠客們仗劍走天涯,倒也是件自由逍遙的快事兒,你大可以放心的。」

    「要仗劍走天涯哪有你說地那麼容易?」楚炎被她逗得一樂,「罷了罷了,你去意既定,我再強留也是徒勞。若你在外遇到了什麼波折坎坷,孤寂失落想家了,竹秀峰上這座小院的大門,隨時為你敞開。答應我,一定會照顧好你自己,還有,待你不再因為我為難時,一定要回來看看。」

    「好的,我會的。」木清伸手拉過楚炎地手舉到面前,五指張開,對上自己的另一隻手,眼睛則凝望著楚炎的雙眼,鄭重承諾道,「我保證。」

    還未及楚炎答話,木芫清身後響起一聲低呼:「清兒……」

    忙回頭看去,但見寒洛腳下正踏著寶劍徐徐落在地上,一身地白衣上已經染了些許地塵土,深藍色地長髮也帶著一絲凌亂,臉上很是憔悴,隱隱帶著病容和風塵之色,金黃色的眼眸中正閃著許多迷茫與驚喜。

    寒洛收了寶劍負在背上,正要開口說話,目光落在木芫

    炎相對相握著地手上,愣了一愣,臉上閃過一絲淒楚恢復了常色,淡然招呼道:「芫清,楚公子。」

    「寒洛。」木清乍見情人,喜出望外。又順著寒洛的目光看到自己手,臉上一紅,忙撤了手,慌著解釋道,「我,我說跟楚炎告辭,啊,還有保證,我,我不是……」

    寒洛卻沒有接她的話,逕直走到楚炎跟前,先不說話,抱了拳對著楚炎深深施了一禮,這才開口說道:「青龍宮宮主寒洛,多謝楚公子這些日子來對我青龍宮角木宿主照顧有加,在此有禮拜謝了。」

    對寒洛這般客氣至極生分至極的禮數,木芫清和楚炎都是感到十分的詫異。楚炎因為自己正處於夾在木芫清和寒洛之間,一種很是微妙的境地中,既不便開口多做解釋,又不便受寒洛這個禮,更不知道要怎麼回寒洛的話,便只是訕訕地笑了笑,很知趣的保持著沉默。

    而木芫清更是想不通為什麼寒洛見了她會是這幅不鹹不淡地態度,既沒有久別重逢後的喜悅激動,也沒有多日不見的擔憂思念,即使是因為見到她和楚炎雙手並握而引發的一點點小小的醋意也沒有,有的只是冰冷和生疏,看著眼前的他,既熟悉又陌生,彷彿又回到了初見時那個不會笑不會怒的冰山寒洛了。

    「寒洛,你這麼這樣說話?」木芫清坎坷不安地問道。

    寒洛依然沒有回答她,仍是對著楚炎說話:「楚公子,在下與角木宿主一別多日,別後種種一言難盡,可否請你行個方便,讓我二人獨處片刻,我也好將青龍宮中發生的許多變故講給角木宿主知道。」

    打從寒洛出現,楚炎心裡便說不出的難受,此時聽寒洛這樣說,心知這是他二人要細述別後相思,也許不久便要帶了木芫清一起走了,更覺淒楚悲涼,表面上卻一直掛著淡淡的笑容,低聲應了句:「這個自然。」轉身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木芫清心裡一直想的是,為什麼寒洛要在話裡表明兩個人是宮主與宿主的關係,而不是,不是,那更深的另一層關係呢?卻礙於楚炎在場不便開口相問。此時見楚炎已走遠了,遂小心翼翼問道:「寒洛,你剛才,叫我做什麼?」

    「清兒……」寒洛盯著她看了半晌,終於輕輕歎了口氣,低聲喚道。

    他喚的這一聲,便如一道開啟水壩的閥門一般,別後種種經歷頓時湧上心頭,有思念,有擔憂,有委屈,有悲苦,有危機時分的掙扎,有命懸一線的驚險。

    木芫清再也忍不住了,一頭撲進寒露懷裡,鼻子酸酸哭嚷道:「寒洛,寒洛。我還以為,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我……」

    寒洛一手虛環,另一手輕輕撫著她的背,一下一下很是輕柔,卻只是沉默著,一聲也不吭。

    木芫清哭夠了,抬起頭來,用衣袖胡亂擦了擦臉,含糊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寒洛見她還是如此不拘小節,剛剛哭過的臉上被袖子劃的紅一塊髒一塊,眼睛微微有些發腫,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一滴未干的淚水,那模樣又是可笑又是可憐。

    他心中一痛,臉上還閃過了些許無奈,一面抬起衣袖替木芫清輕輕擦著臉,一面答道:「仲尤墓相別之時,楚炎叮囑你的話,我又不是聽不到。你出了妖界無處可去,自然只有奔這裡而來了。無奈我重傷在身,前些日子才剛剛能夠下床走動,這便耽擱了許久。我要親眼見到你平安無事才能放心。」

    「怎麼,你還是受傷了?」木芫清一驚,忙問道,「難道岳霖翎她還是去晚了一步?」

    寒洛他御劍飛空趕了許久的路,又說了這麼多話,面容中已是帶了淡淡的倦意,遂找了處樹蔭坐下了,將背靠在樹幹上閉目養了會神,這才徐徐說道:「傷是有些重了,不過現在已經不妨事了。霖翎她去的正是時候,正是我們被困在谷中戰得筋疲力盡之時,若不是她帶領著朱雀宮的眾位宿主及時來救,青龍宮的眾人怕真的是要葬身在那窮山惡水的地方了。此次一役,多虧她了。」

    「竟有這樣凶險?」木芫清驚呼道,「那,你們都沒事吧?」

    「沒事,哼,怎會沒事?」寒洛冷著臉恨道,「一死四傷,又怎麼能算是沒事?」

    「死?誰?誰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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