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簾妖夢 卷一、結廬深山等閒度 四、事情起由
    木芫清正要起身答應,一旁楚炎早一拍桌子跳了起來:「喂,姓寒的,你說哪個是見色起意,圖謀不軌?」

    面對著楚炎的暴跳如雷,寒洛連眉毛也不挑,嘴角掛著一絲嘲諷,笑道:「自打你在落霞鎮上遇見了芫清,從此後便一路跟隨著我們,甩也甩不掉。難道這還不是見色起意,圖謀不軌?如今,又在我們這裡蹭起白食來了?我可不記得我曾挽留過你。」

    寒洛這話說得是句句帶針,一點面子都不給楚炎。楚炎卻絲毫不介意,一仰脖子道:「哼,清兒模樣俊俏,性子柔順,我楚炎對她一見傾心,難道不行麼?你要說是因為清兒,我才跟你這傢伙結伴同行的,這也不是什麼丟臉的事,我便也認了。只不過,說起來,我的確與這事關係匪淺,並不完全是對清兒死纏爛打追著不放。你別把人說的那麼目光短淺胸無大志。至於蹭白食,哼,在落霞鎮上,我不也請你喝過酒吃過肉,又何曾像你這般小氣了?」

    「請我喝酒吃肉?你有那麼好心?」寒洛一捋衣袍後擺,大大方方坐了下來,仰頭瞥了楚炎一眼,臉上寫滿了輕蔑,開口諷刺道:「那是你糾纏芫清,芫清卻不願過多搭理你,你沒了法子,這才轉而邀請我的。當時我還道你是好客仁義之士,也就爽快地答應了,哪知道你卻暗懷鬼胎,席間幾次出言挑逗芫清。我若早知道你是這種輕薄之人,又豈會跟你同食?」

    木芫清聽楚炎剛說到了重點,寒洛卻言語擠兌著又把話帶了過去,連忙插言問道:「噢?你跟這事關係匪淺?這是怎麼一回事?你快坐下,慢慢說,說得細些。」

    「那是當然。」楚炎穩定了一下情緒,重重坐回到了石凳上,挑釁地看了寒洛一眼,這才對著木芫清說道:「這事說來話長。清兒你是知道的,我本也是修真之人,但是我並沒有把我的家世淵源說全了。既然今天清兒有興趣瞭解,我不妨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都說給清兒知道吧。至於其他的人,若是想聽我也不攔,若是不想聽就把耳朵堵上,我也不稀罕讓他知道了。」說完特意看向寒洛,那意思是你愛聽不聽,我可不是說給你聽的。

    寒洛鼻子一哼,把頭扭開了,卻也沒有真的捂耳朵不聽。而那個只顧吃飯看熱鬧的華老先生,此時早已吃飽喝足,瞇著一雙老眼,笑嘻嘻的看向楚炎,一幅興致盎然的模樣,還真有點茶足飯飽之餘再聽一段閒話家常的八卦勁頭。

    楚炎受到鼓舞,更是勁頭越發足了,洋洋得意地看了寒洛一眼,開口說道:「其實在我家中,不僅僅是我,我爹娘、祖父也都是長年修行之人,我這也算是家學淵源了。只是我這人性子急,好動貪玩耍,耐不住山中歲月寂寞,時不時地便要到那熱鬧繁華的市集中走動走動。但凡遇到什麼妖魔精怪欺負常人的事兒,我看不過去,便會拔刀相助一二。這種事情做得漸漸多了,我便有了些名頭,也開始有人主動來請我去做些斬妖除魔的事情。一來二去的,我索性就做起了降妖正法的生意,也就是常人口中說得除妖法師了。哦,清兒你別害怕,我雖是法師,但並不是那種見妖怪就殺,愚昧混沌之輩。妖和人一樣,也有七情六慾,也有善惡之分,又怎能一概論之?我只殺那些禍亂一方、害人的妖精,像清兒你這樣心地善良的妖,我只有呵護痛惜的心思,又怎麼捨得下手呢?」

    說到這裡,楚炎兩眼半瞇,臉上掛笑,目光火辣辣地看向木芫清。木芫清一門心思都在注意著如何從他嘴裡聽到自己想知道的事,見他忽然停住不說,只拿一雙眼睛不住地瞄自己,知道這小子又本性不改了。想她木芫清什麼時候被男的這麼明目張膽的肆意瞧過,一張小臉早燒地通紅通紅,卻見那楚炎臉上笑意更濃,不由得又羞又騷,氣急敗壞的嗔道:「你,你趕緊說你的,看我做什麼?你再這麼不正經,我也不理你了。」

    「好,我說,我說。」楚炎連忙收回目光,清清喉嚨道:「只是我的故事太多了,不知道清兒你想聽什麼?」

    「誰要聽你那雜七雜八的故事。我只問你,你又是如何與,與我們遇到的?這件事又和你有什麼關係?」木芫清沒好氣地說道。

    「哦,是這事啊。從何說起呢?」楚炎斂去了臉上的笑意,目光瞟向遠方,神色嚴肅,似乎在思索著究竟要從何說起。後又收回目光,重重歎了口氣,接著說道:「那一日,我本像往常一樣四處雲遊,忽聽得茶館裡有人談論起鬧鬼之事,說是鎮上一大戶人家,全家一百多口人一夜之間竟都死絕了,沒留下一個活口。這事早驚動了官府,仵作察看過了,發現一百多口人全身上下沒一處傷口,銀針探入腹中也未變黑,竟是查不出死因。縣太爺大怒,說這仵作學藝不精,連換了好幾個仵作,都是眾口一詞,說是死因不明,這事便成了無頭公案。底下的老百姓們都傳說是這家人平日裡壞事做得多了,冤魂不服,特來索命的。我也是一時好奇,便到那大戶人家家裡走了一遭,想要看看是怎樣的冤魂,好生的厲害。沒想到卻發現事情沒有那麼簡單。所有死者都是臉色平淡,毫無驚恐之色,有的甚至還掛著笑容,並沒有通常冤魂索命時的驚恐之色。而且所有人似乎都是在同一時間,魂魄一齊出竅而死。若要一百多個人,無論男女老幼,靈魂一起出竅,普通的冤魂可沒有這樣的能力,況且,全院上下我都察看過了,並沒有冤魂來過的跡象。因為那家死的人實在太多,官府早就派了衙役晝夜看守在外面。當日時間緊促,我是瞞著官府偷偷翻牆進去的,因此也不敢久留,看過一遍便又原路退了出去。我這人本就心粗,本來過了兩三天便把這事兒差不多忘乾淨了,誰知一路走下去,發現沿途類似的事時有發生,有的是一家上下全死光了,有的是一個村裡蜉屍遍野,慘不忍睹。我這才意識到事情不太對勁,便留了心思,一路追查下來去,最後在落霞鎮遇到了你們。我無意中聽見了清兒你和這個寒洛的交談,知道你們也在追查這事,而且似乎比我知道的更多些,我想,既然大家是同道之人,不妨聯手合作,早日瞭解了這事,也省得再危害一方,這才出言相邀的。當然了,看你貌美藝高,想要與你結交的心也是有的。我向來光明磊落,當時心裡怎麼想的,也不必瞞你。清兒你若覺得我是那好色之徒,那我從此以後收斂了便是。」

    楚炎這番話說得鏗鏘有力,句句都透著俠者的氣魄,就連一向看他不慣的寒洛也不由得肅容,不好再開口挑他不是。而那個老狐狸華老先生聽完更是不住點頭,彷彿剛聽過一段精彩至極的評書,瞇著一雙老眼,滿臉的受用。

    至於木芫清,那可就沒有華老先生這種悠哉享受的心情了。她似乎第一次意識到了木芫清這個身份對自己來說意味著什麼了,那就是要跟楚炎一樣,跟那種能夠一瞬間取一百多條人命,甚至比那更凶殘的妖物爭鬥,直至一方死去。乖乖的,平日裡自己連鬼故事都不敢聽,要自己去面對比那惡鬼還可怕一千一萬倍的東西,嚇得嚇死了,哪裡還有力氣去打鬥呢。***,到底自己做了什麼孽,要穿越到這麼個鬼地方來,還要頂替個這麼不招人待見的身份,還不如一刀殺了自己來得痛快呢。為什麼別的同胞穿越了都能去做個什麼皇后妃子,頂不濟的也是個官宦人家的小姐,怎麼輪到了自己,卻偏偏是做什麼該死的女妖,還是要經常打打殺殺的那種?這原來的木芫清本事高強,也許並不把那些殘忍凶暴的妖孽放在心上,可是自己只是一個平凡的學生,手無縛雞之力,別說拿著把劍去砍嗜血的妖怪,就是給個衝鋒鎗火箭炮什麼的,自己都不見得有勇氣開得了火。

    木芫清越想臉色越白,冷汗不住的往外冒,兩股戰戰,抖個不停。這番不成器的樣子自然都落到了一旁三個人的眼裡了。老狐狸華老先生眼光一閃,復又恢復了平靜,只是捻著鬍子不說話。寒洛那張萬年冰山臉卻微微一愣,冷若寒星的目光中閃過了那麼一絲擔憂,眼睛瞬也不瞬地看向木芫清。而楚炎早就火急火燎地喊了起來:「清兒,清兒,你怎麼了?你沒事吧?你可別嚇我。」

    木芫清還是慘白著一張臉,一句話也說不出口,只是呆坐在那裡,任冷汗直流。這下連寒洛也沉不住氣了,朝著華老頭一躬身說道:「華老先生,芫清昨日受的傷怕是有反覆,勞煩先生再給芫清把把脈,看看要不要緊。」

    「也好。」老狐狸微一沉吟便答應了。說完伸出手拽過木芫清的手腕,號起脈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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