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節亦真亦假
蘇省西丹，沈斌苗稼祥等人圍坐在方浩然家中的餐桌旁，一邊喝著酒一邊說著即將發生的大事——
「沈斌，這事就這麼定了，明天就交接一下手頭上的工作，馬上去南城。」方浩然沉聲說道。
「方書記，你怕什麼，我這黨性您還不放心？」沈斌鬱悶的白了方浩然一眼。
「就你還有黨性？我怎麼一點都沒看出來。」苗稼祥嘲諷的笑道。
苗稼祥已經卸任副市長之職，擔任了西丹紀委書記一職。由於西丹的城市級別提高，苗稼祥也升為正廳級幹部。
「老苗，你也別說我，要我看這次整頓最大的目標就是你。把你老苗搞倒，才是官場中的大新聞。我一小小的副處級幹部，沒準人家根本沒看在眼裡。」沈斌提醒著說道。
苗稼祥不屑的撇了撇嘴，「我老苗一不貪二不腐，誰愛查誰查。」
苗鎵祥說著看向方浩然，「方書記，韓波來者不善，我看最該小心的就是您。這幾年西丹名聲大振，你方浩然在蘇省干群中的威信日益提高，看來有人怕你的熱度太高，想給你降降溫了。」
方浩然端著酒杯麵帶淡定的微笑，他當然明白自己是主要目標。讓韓波來西丹整頓，明顯的就是要壓他一頭。也可以說，田振文是想通過這次整頓間接建立起韓波的威信。
韓波與方浩然的政治經歷不同，要想在眾多年輕副省級幹部中脫穎而出，光靠高層核心的照顧肯定不行，必須要有拿的出手的政績才能征服黨內那些老同志。不管怎麼說，方浩然是從底層一步步拼打走到的這個位置，在政績上黨內很多老同志非常認可。韓波的基層履歷只做過一任縣長，然後就進入團省委，後來直入團中央。所以在政治履歷上並不怎麼突出。韓波要想成為十年後的高端主政者，從現在起，就要實打實的做出幾件令人信服的政績。否則的話，即便是田振文主席力挺，也會遭到黨內老同志的強力反對。
方浩然看著鬱悶的沈斌，笑了笑說道，「沈斌，就當是去省城旅遊了，別哭喪著臉。再說南城是你的老根據地，這有什麼不開心的。」
「方書記，我不是不開心，是擔心。這次中央整頓組來西丹，傻子都能看出是找茬來了。我要不走，誰都明白我是最容易被抓住小辮子的目標。其實這樣挺好，我一個人就能牽制住整個工作組的精力，別的同志就可以安心了。現在我一走，這群瘋狗還指不定咬誰。方書記，我還是決定不走，反正堵槍眼的事情我常幹。」沈斌堅持著說道。
在北京謝援朝的家中，丁薇偷聽了謝援朝與方浩然的對話。沈斌知道韓波這次來西丹，多多少少都會製造點麻煩。謝援朝也告誡方浩然一定要隱忍，必要的時候抓大放小，故意讓韓波抓住點小把柄。謝援朝非常清楚，這次韓波來西丹，能不能風平浪靜不在他身上，而是幕後的兩位大佬誰會讓步。
方浩然皺了皺眉頭，「這是市委黨委會的決定，你沒權利改變。」
苗稼祥拍了拍沈斌，「你小子以為自己是誰啊，黃繼光還是董存瑞。實話告訴你，你小子留在西丹只會添麻煩。思想教育整頓不是反腐，不需要抓什麼證據，方書記是擔心你忍不住，會鬧出大事。你小子一走，我們這些人都會變成發麵團，別人想怎麼捏就怎麼捏。」苗稼祥自嘲的說道。
沈斌微微一撇嘴，「老苗，就這麼讓人捏來捏去，連個屁都不放？」
「不放，有也憋著。」苗稼祥嚴肅的點了點頭。
方浩然忍不住笑了笑，「我說你們倆還有點正形嗎，稼祥，你現在可是市紀委書記，別跟這小子一樣油嘴滑舌。」
「老方，我可沒開玩笑，剛才說的句句都是實話。咱們就當發麵團，工作組讓向西咱們絕不向東。只要咱們這些幹部挺得住，時間是戰勝他們的最**寶。咱們就這樣耗下去，看他們能在西丹呆多久。」苗稼祥認真的說道。
沈斌笑了笑，「還別說，這真是個辦法，只不過有點窩囊。行了，既然你們都嫌我礙事，那咱們躲的遠遠的。反正這段時間我也要請婚假，不用你們趕我也得走。」
沈斌明白方浩然是為了他好，這次整頓非同一般，一個不好很可能就終結了政治之路。雖然沈斌不在乎，但是方浩然還不想讓沈斌離開政壇。有沈斌在，方浩然就多了一個有力的臂膀。沈斌起到的作用，是任何人都無法辦到的。
次日一早，沈斌交接完手頭上的工作，在牛健等人不解的目光下，沈斌瀟灑的揮了揮手，坐上他那輛張揚的保時捷。
就在沈斌離開西丹的同時，中央整頓工作小組的車隊緩緩駛進市委辦公大院。方浩然沒想到韓波來的這麼快，按他的預計最起碼要四天後才能到來。既然工作組提前來臨，方浩然也得做出樣子，趕緊讓馬自剛下樓迎接。
接待室裡，方浩然背著手等待著工作組，看到韓波神采奕奕的走了進來，方浩然伸著手迎了上去。
「老韓，你也不提前打個電話，我也好準備準備，最起碼在樓下鋪上紅毯相迎。」
「老方，你是不是還想找倆美女，給我左右伴駕啊。」
兩個人說笑著熱誠的握著手，在外人看來，彷彿是失散了十幾年的兄弟。方浩然與韓波不陌生，在團省委工作的時候兩人經常打交道。如果不是方浩然調任西丹，在團中央系統中，兩個人能成為不錯的朋友。
韓波上下打量著方浩然，「老方，咱們倆有好幾年沒見了吧。記得當年你在團省委的時候，不少小媳婦大姑娘都圍著你轉。」
「你也別說我，團中央開會，你身邊圍的可比我多。」方浩然笑道。
「老方，這幾年你可一直是大家關注的焦點，有時候我真羨慕你，能有這麼廣闊的天地讓你一展心中的抱負。不像我，呆在中央機關，最多是在黨報上發表一下豆腐塊文章。」韓波感慨的說道。
方浩然笑了笑，給韓波介紹著市委其他成員。韓波也給方浩然介紹了工作組一行。這些人大都是團中央幹部，不過其中一位中央秘書處秘書張成鐸，倒是引起了方浩然的關注。因為此人方浩然在中南海見過，張成鐸是田振文秘書處的人。
經過簡短的接待，馬自剛安排其他成員先去了接待中心住下。韓波沒有走，跟著方浩然來到了他的辦公室。
看著方浩然寬敞莊嚴的書記辦，韓波爽朗的笑道，「浩然兄，同樣的黨旗，同樣的書記辦，你我卻有天壤之別啊。在團中央我只能上傳下達，當好一名黨的通信兵。而你卻在這座近千萬人口的大城市，創造著改革的歷史。」
「怎麼，你老韓是不是看我這個位置好，準備奪權來了。」方浩然頗有深意的說道。
韓波轉身看了方浩然一眼，搖了搖頭，「非也非也，這個權可不是誰都能奪的，這個位置更不是什麼人都能坐的。浩然兄，說實話我很佩服你。政改之初，中央沒幾個人看好你。誰都沒想到在那種環境下，你方浩然居然殺出一條血路，硬生生把政改的大旗豎立起來。就憑這一點，你方浩然有資格成為改寫歷史的那一個人。」
方浩然有點看不透韓波，從見面到現在，韓波給他的印象還不錯，雖然話語中帶著一股酸氣，但還算是正確的評價。難怪田振文能選中韓波，能入核心法眼的，確實不是一般人。
「老韓，你這麼說，可就是捧殺了。」方浩然笑著把韓波讓到了沙發上。
兩人坐在沙發上閒聊了幾句，方浩然把西丹政治改革的情況向韓波簡單介紹了一遍。經過簡短的交談，方浩然發現兩人在政治理念上有著驚人的相似之處。
方浩然抿了口茶問道，「老韓，身為團中央領導，你對西丹的改革有什麼不同觀點？」
「浩然，要說不同觀點肯定有。就拿西丹成立的市民監督機制來說，我覺得短期行為是可以的。但是長期來看，還是應該納入人大機構中去。在團中央的時候，我仔細看過你寫的所有政治論文。綜合分析之後，我發現你老方的政治理論，其實就是把黨的政治路線變相的細分化。但不管怎麼走，目標終點都一樣。市民監督機制，說白了就是在做人大沒有完成的工作。記得有一次中央開會，宋志成委員長在論述的時候，就說到過西丹的市民監督機制。他說方浩然搞得這個市民監督委員會，其實就是在打人大的臉。不過這個臉打的好，因為當前基層人大都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彷彿除了選舉的時候投投票，他們就沒事可幹了。」
說到這，韓波笑了笑，「浩然，宋志成委員長對你的評價可不低啊。當然，這種觀點我也很贊成。西丹成立市民監督機制，其實就是割除人大制度中存在的弊病。等這個關係捋順好了，市民監督委員會，就是真正的人大代表。只有把它形成制度化，政治改革才能邁出西丹走向全國。」
方浩然驚奇的看著韓波，「老韓，就憑你這番見解，我得敬你一杯。來，咱們以茶代酒，干一個。」
「呵呵，浩然啊，咱們從見面到現在，你這位大書記總算是發自肺腑的敬了我一杯茶。好，為了你的坦誠咱們干一個。」韓波笑道。
兩個人端起茶杯一飲而盡，方浩然感歎著說道，「老韓，說到坦誠，其實我也有難處。別忘了你是帶著棒子下來的人，我不得不防。說吧，你這第一棒準備砸在哪裡。」方浩然眼含深意看著韓波。
韓波爽朗的笑了笑，看了看房門，笑容一收，「浩然，你我都是胸懷大志之人，沒必要向一般幹部那樣，前面帶著笑臉，背後別著刀子。如果心胸狹隘，我相信致遠主席和於老都不會看重你。所以說，咱們還是坦誠一些為好。」
方浩然微微笑了笑，欠身問道，「那你說說，咱們該怎麼個坦誠法？」
韓波看著方浩然，指了指說道，「你我都是演員，真正的導演在上面。這場戲你我都不能演砸了，誰演砸誰就出局。所以說，咱們倆需要互相溝通，把這場戲演好。這個賭局的籌碼太重，已經重到了你我都失誤不起的地步。我絕對相信，在我來之前你浩然兄已經做好了一切戰鬥準備。咱們倆的廝殺，正是導演們希望看到的局面。只有廝殺起來，他們才能互亮底牌，達成某種協議。不過，萬一失誤，你我之間就會有一個毀掉打大好前程。我這樣說，絕非是聳人聽聞。」
方浩然愕然的看著韓波，他沒想到韓波居然能說出這一番話。
「韓波兄，不愧是天子腳下的幹部，揣摩聖意非常精準。你這麼說，就不怕導演提前把你開出局？」
韓波嘴角彎起一道笑意，「說實話，我是沒有把握戰勝你，才退而求次。來之前我也想了很多方案，但是真正實施起來，最多是個兩敗俱傷的結果。所以，莫不如咱們聯手，演一場精彩的大戲。人生如戲，政治如戲，不拘小節而求大統，方顯人生豁達。」
方浩然盯著韓波，忽然呵呵笑了起來。韓波眉頭一皺，「你笑什麼？是笑我膚淺，還是笑我不自量力？」
「不不，韓波兄不要誤會。我剛才笑，是覺得你很像一個人。如果那小子政治思想再成熟一些，你們倆絕對是一個模子裡出來的怪物。」方浩然笑道。
「哦？還有這樣的人，你說的是誰？」
「沈斌，我們西丹的一名基層幹部。」
「沈斌，謝副總理的女婿，跟你女兒有緋聞的那個？」
方浩然臉色一紅，「別聽那些亂七八糟的小道新聞，他們是叔侄關係，有什麼緋聞。」
韓波笑了笑，「沈斌這個名字在中央知道的人可不少，不過都不是什麼好名聲。既然你老方這麼說，有機會我很想見見他。沒準啊，這一棒子就砸在他的頭上了。」
「這一棒子你可砸不著，我已經把他支走了。韓波，憑你的脾氣性格，我還真想跟你搭班子干一屆。」
「好啊，那誰是書記誰是市長？」韓波微笑的看著方浩然。
方浩然指了指上面，神秘的說道，「聽導演的。」
方浩然說完，兩個人爽朗的大笑起來。方浩然頗為感慨，韓波能有這樣的心胸讓他敬佩。但反過來說，這種對手也非常可怕。
田振文和安致遠怎麼也不會想到，他們非常重視的一場未來人選政治大戲，兩位主角居然暗中勾結。方浩然與韓波瞞過了所有人，玩了一場亦真亦假的政治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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