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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舊大陸文明中心

(約公元前2140-前1730年)


  古蒂蠻族入侵者推翻了蘇美爾-阿卡德的阿卡德薩爾貢王朝,並取而代之。按推測應該是古蒂人統治下的阿卡德人領導了本地人起義,在古蒂人統治大約一個世紀(約公元前2230-前2120年)之後,最終消滅或驅逐了古蒂人。事實上,阿卡德和蘇美爾的解放者不是阿卡德人,而是蘇美爾——烏魯克城邦的烏圖赫伽爾(約公元前2120-前2113年在位)。但是,烏圖赫伽爾和他的城邦都沒能享受到自己的勝利果實,君主的節杖落到另一個蘇美爾城邦——烏爾城邦的統治者手裡。這個最初由蘇美爾征服者盧伽爾扎吉西建立、而後被阿加德的阿卡德人薩爾貢強行奪取的蘇美爾-阿卡德帝國,如今在另一個蘇美爾——烏爾的烏爾納姆(約公元前2113-前2096年在位)手中得以重建。

  由於蘇美爾-阿卡德文明的發源地是蘇美爾而不是阿卡德,一個以蘇美爾城邦為中心的蘇美爾-阿卡德帝國應該比半野蠻人的阿卡德政權——薩爾貢王朝有更牢固的基礎。然而,烏爾納姆重建的蘇美爾-阿卡德帝國及其創建的烏爾第三王朝卻只持續了一個多世紀(約公元前2113-前2006年人在蘇美爾政治統治的間歇期,阿卡德在語言上征服了蘇美爾,蘇美爾人先是兩種語言並用,隨後就完全採用了阿卡德語。雖然蘇美爾語在蘇美爾-阿卡德世界並沒有完全湮投,但一直到公元前612-前609年亞述王國陷落和毀滅之前,它都只作為「古典,語言而存在,用以傳播蘇美爾-阿卡德文明的古老傳說。

  烏爾第三王朝被它的埃蘭臣民的起義所推翻,烏爾城遭到洗劫。那是一場巨大的災難,烏爾城邦從此再也沒有復甦過。帝國被分割為眾多相互爭鬥的地區性子系城邦。埃蘭並沒有恢復自己的獨立,而是在蘇美爾的拉爾薩城邦強行建立了一個埃蘭王朝。蘇美爾的伊辛城邦僭取了蘇美爾-阿卡德帝國的稱號,卻沒能重建帝國。烏爾第三王朝帝國解體之後興起的其他地區性子系城邦包括埃什南納(底格裡斯河以東,埃蘭西北)、亞述(橫跨底格裡斯河,埃什南納西北)、巴比倫(橫跨幼發拉底河,阿卡德地區內)、馬裡(橫跨幼發拉底河中游,巴比倫西北)、卡爾基米什(橫跨幼發拉底河西部河曲地段)、亞姆哈德(阿勒頗)和蓋特納(阿勒頗以南,奧龍特斯河流域內)。所有這些烏爾第三王朝的後繼城邦,除了蓋特納、亞姆哈德和埃蘭之外,最後都被巴比倫的漢穆拉比(公元前1790-前1750年在位)在政治上重新統一起來。漢穆拉比在位第三十至三十八年之間,連續9年發動了一系列戰爭,完成了這一統一進程。但是,這次由阿莫裡特人的帝國締造者完成的蘇美爾-阿卡德帝國第二次重建甚至比由蘇美爾人烏爾納姆完成的第一次重建壽命更短。

  漢穆拉比帝國恰似500年前的納裡姆辛帝國,隨時受到古蒂山民的威脅。漢穆拉比也像納裡姆辛一樣,試圖用進攻來排除來自古蒂人的威脅,但這種策略再一次表明是無效的。漢穆拉比的征服剛剛結束10年,他的直接繼承人薩姆蘇伊魯納即位的第八年(即大約公元前1743年),喀西特蠻族就衝下古蒂高地,對巴比倫尼亞施予了他們有史可考的第一次侵犯(他們似乎記載著巴比倫尼亞政權的建立是公元前1732年前後)。在薩姆蘇伊魯納統治期間,亞述、馬裡、卡爾基米什,甚至「海中之地」——位於波斯灣頂端的沼澤地,都脫離了巴比倫。公元前1595年,巴比倫也依次遭到了烏爾的命運。它被入侵者所洗劫,不過這次不是埃蘭人,而是穆爾西利斯一世率領的赫梯人。赫梯人入侵之後又撤離了,喀西特人坐享其成。赫梯入侵者消滅了巴比倫第一王朝,喀西特人佔領了巴比倫,因而重新統一了除「海中之地」以外的蘇美爾-阿卡德。蠻族的統治大約持續到公元前1169年,也就是說,統治時間為薩爾貢政權之後的蠻族古蒂人統治時間的4倍。

  蘇美爾-阿卡德的薩爾貢帝國在政治上的重新統一因此而夭折。在長達370年的時間裡(公元前2113-前1743年),實際的統一時間共計只有130年。反之,大約有240年時間處於分裂、衝突和政治混亂之中。但是,在這379年中,有兩項非政治性的發展卻取得穩定的進步。第一項發展就是阿卡德語的傳播。它不僅迷住了蘇美爾人,而且也深深感染了阿莫裡特人。他們大約與古蒂人同時進入阿卡德,並在公元前1894年前後建立了巴比倫第一王朝(阿莫裡特人無疑是自願改講阿卡德語的,因為他們的母語同阿卡德人的母語一樣是閃米特語)。第二項發展是亞述貿易區在西北方向的擴展。在小亞細亞東部的地方邦國卡內什城外,有一個亞述人居住區,這一記載清楚地表明,公元前20世紀和公元前19世紀亞述貿易的活力。到這個時期末,亞述商人的活動已經遠達西部的哈圖薩斯城(博加茲柯伊)。

  在埃及,古王國崩潰後的結局則不同。埃及不存在蠻族的征服和對整個國家的佔領,卻存在內部的社會變革,聯合王國被分散而變為一大群地方公園。這種混亂狀態當然不可能為了整體埃及的利益而對尼羅河水進行連續一貫的管理,而埃及人的生活乃至生存都依賴於取水灌溉。因此,地方集團便相互攻擊,爭奪水控權,就像蘇美爾地方集團在盧伽爾扎吉西及其薩爾貢後繼者把政治聯盟強加於蘇美爾-阿卡德之前的所作所為一樣。

  埃及也像蘇美爾一樣,邦國的混亂是不可容忍的。早在公元前2160年前後,一個以赫拉克利奧波利斯城為中心的新王朝就試圖重建法老聯合王國。赫拉克利奧波利斯城位於上埃及北部,埃及古王國首都孟斐斯以南。赫拉克利奧波利斯的政權十分軟弱,重新統一埃及的任務最終被以底比斯(奧佩特)為中心的第十一王朝(約公元前2113-前1991年)所完成。底比斯位於上埃及南部,但比產生第一位埃及統一者的孿生城市內肯-內科布要靠北。在一個國民生活依賴於對水的控制的國家裡,建立在上游的政權比它的下游對手佔據更大的優勢,因而底比斯打敗赫拉克利奧波利斯並不奇怪。底比斯的門圖荷太普二世(約公元前2060-前2010年)成為埃及的重新統一者,他在公元前2040年前後實現了這一目標,他所建立的中王國持續了大約3個世紀。

  雖然中王國的存在時間三倍於烏爾納姆重建的蘇美爾-阿卡德帝國,但它卻只相當於埃及古王國的三分之一。當然,與埃及歷史上的第一「中間期」(約公元前2181-前2040年)的爭鬥和匱乏相比,中王國統治下的生活顯得相當平和而繁榮。這一時代的法老們不得不進行持續不斷的鬥爭,以堅持和維護他們的權力。第十二王朝開國之君阿門內姆哈特一世(公元前1991-前1962年)成為法老以前,也許只是一名大臣,而且似乎曾遭到過刺殺。我們可以從他訓誡兒子及繼承者塞索斯特裡斯一世(公元前1971-前1928年)訓詞的字裡行間中讀到這些。

  中王國法老必須要使地方王公臣服,顯然這是一個漫長而艱巨的任務。並且。同古王國時代的先輩們不一樣,他們拓展帝國疆界,上溯尼羅河流域,越過第一瀑布,到達努比亞;東北方向進入巴勒斯坦,甚至有可能北至大馬士革。一些考古發現還證明,在敘利亞北部,沿海的烏加裡特和內地的阿拉拉赫,也有埃及中王國的影響。我們不知道中王國在亞洲的擴張是否引起過戰爭,但在努比亞它倒確實遇到了抵抗。第十二王朝的典型紀念物不是金字塔和神廟,而是要塞。塞索斯特裡斯三世(公元前1878-前1843年在位)在瓦迪哈勒法(第二瀑布以下)和塞姆奈(第二瀑布以上)之間建造的8個系列要塞,也像第四王朝的金字塔一樣,是建築學上的精品,只不過它們的功用不同而已。建造金字塔是為了保證法老死後的不朽,塞索斯特裡斯三世的要塞則是為了在有生之年保住浴血奮戰奪得的領土。

  把塞索斯特裡斯三世的畫像同古王國法老基奧普斯與齊夫林的畫像作一比較,是頗有啟發性的。建造金字塔的兩位法老的面容平和安詳,塞索斯特裡斯三世的面容則多皺而冷酷。這張臉屬於為了自己的社會成就而付出高昂代價的人。塞索斯特裡斯三世努比亞之戰的收穫是控制了那裡的金礦,或者說至少是控制了去往金礦的通道。中王國時代在第三瀑布上游努比亞境內所建的一個貿易點,南及卡爾馬,已遠遠超過了中王國的軍事疆界。

  埃及的重新統一者門圖荷太普二世的統治時期正是烏爾第三王朝(約公元前2113-前2006年)的後半期。在馬裡發掘出來的歷史文獻涵蓋了公元前1817-前1765年這52年時間,當時馬裡同蘇美爾-阿卡德世界的所有地方邦國都有聯繫。包括幼發拉底河以西的國家。然而,在這些文獻中卻沒有埃及人在敘利亞活動的記載。同樣,在埃及中王國的文獻中,也沒有提到烏爾納姆或漢穆拉比復興蘇美爾-阿卡德帝國的事。當然,以統治埃及中王國作為其鼎盛極點的第十二王朝,直到烏爾陷落15年後方登王位,卻在漢穆拉比即位第四年,即為重建烏爾納姆帝國而發動9年戰爭之前第二十五年就垮臺了。令人不解的是,這兩個文明世界的活動範圍已如此接近,卻一直相互忽略了對方的存在。

  與此同時,在大約公元前2140-前1730年的3個世紀中,印度河文明或許尚存,而克里特島的米諾斯文化正篷勃興起。前面已經提到,迄今為止我們關於印度河文明年表的唯一線索是,重新發掘那些被埋在蘇美爾-阿卡德文明遺跡的有序地層中的刻有印度文傳說的印室。最早的地層中包括薩爾貢帝國以前的印度河印璽,但印度河印璽在蘇美爾-阿卡德存在的最後時間卻無法確定。對印度河文明本地遺址的考古發現似乎表明,該文明的消失既突然而又猛烈。

  如果事實確實如此,印度河文明的破壞者極有可能是把印歐語言帶入印度的蠻族。《吠陀》經文皆用印歐寫成,而印歐語在後來被作為一種古典語言人為復活之後,逐漸被稱為「梵語」。達羅毗荼語族和澳斯特羅-亞細亞語族諸語言在操原始梵語者入侵以前,肯定曾在印度次大陸流行。達羅毗荼語似乎是同原始梵語一樣來自西北。達羅毗荼語族的布拉灰語在公元20世紀還流行於俾路文省部分地區。至於原始梵語,它進入印度的時間和印度河文明遭毀滅的時間同樣無法確定。根據喀西特眾神中存在著《吠陀》經裡的太陽神蘇利耶這一點來判斷,公元前18世紀從伊朗高原下來的喀西特人似乎包括部分操原始梵語者。在公元前15世紀美索不達米亞的米坦尼王國(傑濟拉)的眾神中,也有《吠陀》經裡的神。但是,這些關於當時巴比倫王國和美索不達米亞的操原始梵語者的蹤跡並不能告訴我們,他們是在何時毀滅了印度河文明。

  在公元前二千紀的前250年中,克里特的米諾斯文明正處於全盛期。公元前2000-前1700年前後,他們在克諾索斯、費斯托斯、聖特裡亞扎、馬利亞和舊卡斯特羅建造了第一批宮殿。這些宮殿是不設防的,也許它們並不是眾多相互獨立的地方政權的所在地。或者,當時克里特人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已處於來自海洋進攻的危險之中。然而,第一批米諾斯宮殿在公元前1750-前1700年前後還是被毀滅了。沒有確切的證據可以斷定這場災難是人為的,它也許是一場地震造成的。但是,時間上同喀西特人入侵巴比倫王國、喜克索人入侵埃及大體相當,這就給人一種暗示,克里特宮殿的毀滅可能是敵人入侵所致。

  在公元前二千紀前250年的黃河流域,地區性新石器時代的文化從仰韶文化時期進入龍山文化時期。這不僅僅是陶器風格從彩陶變為黑陶,龍山文化時期的馴化動物範圍更廣,而且至少有一個定居地已經修築了土坯城牆用於防衛。儘管如此,東亞這種發達的新石器時代文化還沒有企及像它西方,從印度河流域到愛琴海地區業已形成的那種文明的類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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