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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蒂爾與錢包

              丹尼奧克.丹爾 沃克斯勃特.奧恩
                  [作者簡介]
  在以前,也曾有過相互合作的夥伴獲得了成功。但實際上,通過現代化的科學 技術,在加利福尼亞和德克薩斯兩大州之間完成了一個故事,可謂獲得成功的首次 嘗試。這兩位作者是通過計算機網來合作的,亙到故事接近尾聲之際才彼此見了面。 這真是罕見的事情,如會人們真是生活在先進的世界之中。
  作者丹爾與薩拉婚後就居住在阿爾馬達,他們有一個兒子和一個女兒。丹爾在 計算機方面通過了等級考試並獲得證書,而且撰寫了為太平洋市場公司訓練的程序 手冊。
  奧恩在德克薩斯州從事電腦軟件工作,他的妻子珍妮在劇院工作。他母親從事 專業的編輯工作。他經常寫一些學術性的文章。
  接下來,就講述運用科學技術來完成的這段故事。
  瑪蒂爾醒來,發現有個男人站在她身邊,那人正試著用兌錢機,瑪蒂爾一把抓 起自己的包,在那人身邊挺直了身體,站立著。那人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錢從兌錢機 裡出來,同時也正用餘光偷偷地看著瑪蒂爾,那眼光似乎帶有幾分恐懼或是幾分遺 憾,瑪蒂爾無法分辨出他眼光的含義。她真想過去一把抓住他,對他大喊:「別那 麼看著我。」
  繼而那個男人匆匆地極為窘迫地走了,瑪蒂爾凝視著窗上的玻璃,在上面可以 看到自己的哈氣。她也看到旁邊過往的行人。她找來一些可做毯子用的碎布,塞到 她買東西的包裡。然後在這樣一個寒冷的早晨,她沿街漫無目的地向前走。
  昨天雪消融了許多,她的衣服上、襪子上到處都是雪水,她的衣服還沒有干, 一夜以後寒冷的風更加猛烈,她的襪子涼冰得彷彿要吞噬她的踝骨一般。
  每條街的居民都有自己的口頭禪。你隨時隨地都可以聽到瑪蒂爾的口頭語是: 「從來也沒得到機會」。她一邊走路一邊嘟噥著。她知道,有許多事是可以去做的。 但當她從玻璃上看見自己面容時,便知道並沒有她可以去做的任何事情了。
  她只有三十多歲,但看上去卻是老態龍鐘。破爛的街頭是許多居民所始料不及 的,也不願相信的。為了防寒,瑪蒂爾身上裡裡外外套了好幾層——羊毛衫、襯衫、 圍巾。她手裡拎個包,那包似乎長在她手上一樣,正當她準備穿過市場的時候,忽 然她發現了一個錢包。
  錢包在路邊躺著,旁邊什麼也沒有。這是一個綠色、鑲著紅邊的錢包。她從來 沒見過這麼難看的錢包。街上的行人拉緊衣服、帽子,匆匆地走過根本沒注意地上 的錢包,而對瑪蒂爾來說,這簡直是個寶貝。
  她踉踉蹌蹌地,躲閃著從一堆堆人群中穿過,她看著地上的錢包,好一會兒才 拾起來,錢包很柔、很癟。那裡也不可能裝有什麼東西,但她想把它還給主人以便 獲一些報酬。
  她用凍僵的手指打開錢包,手在顫抖著,錢包差點掉在地上。錢包裡只有一個 加蓋賓西法尼亞州公章的駕駛證。當她見到駕駛證上的照片時,便知道沒有人會付 給她報酬了,因為駕駛證上的名字叫瑪蒂爾.格瑞遜。而照片上的人正是她自己。 只是顯得略微乾淨、年輕一些。
  她忽地癱軟一團,堆在地上,雙手抱頭。把頭深埋在雙臂之中,放在膝蓋上。 她抽泣著。照片上的臉蛋是那麼地漂亮,笑盈盈的。她抱怨地說:「從來也不曾有 過機會。」在她周圍仍舊是來來往往的人群。
  她用羊毛衫的袖子擦乾了眼淚。忽然錢包裡露出了一角綠——原來這醜陋的東 西裡還是有些錢的。
  她挺了挺身,又試著把錢包拉開,錢包很柔、很軟。但似乎拒絕被拉開。她還 沒用力去拉它就感到這錢包是如此的破舊。
  她順著鈔票的一角,把它從錢包中輕輕地拉出來,生怕把它撕壞了。鈔票平平 整整地出來以後,她清楚地看見上面覆蓋著傑克遜的頭像。接著錢包的另一角又出 現了一張鈔票,她又取出來,定睛地看著這兩張鈔票。
  這兩張鈔票清新爽潔,聞起來還有股口香糖的味道,事實上,它倆是排著號的。 她首先想到,錢包的主人可能用過兌錢機——但這一想法顯然是很愚蠢的,因為錢 包根本就沒有主人,而且瑪蒂爾一生中從未擁有過一台兌錢卡。當餐廳倒閉後,她 就再也沒有過兌錢卡,並且她一生中惟一的一個銀行就是在她寄宿的對面。
  又一張鈔票從錢包的一角露出來了。
  瑪蒂爾想了一會兒想起她昨晚還未吃飯。她沒得到任何施捨物。就連飯店裡的 剩菜也沒法得到。她想吃果醬,每當她感覺心情更糟時她總會帶上一兩瓶。但此刻, 她的胃似乎在警告她:該吃飯了。她需要清醒一下頭腦,疏通一下血脈,她終於知 道自己該做什麼了。
  瑪蒂爾知道,走過市場再過兩道街有個咖啡亭。這時他們可能會很煩地趕她走。 她把鈔票小心地放好,生怕這二十張鈔票會像肥皂泡似的消失,於是把錢放在外套 的口袋裡,把錢包放進裡層的衣袋裡。要飯吃的孩子們還沒有出現,當他們認出她 時,便會像蜂子一樣擁過來。她用盡全身的力氣站起來,拎著紙袋,搖晃著向前走 去。
  咖啡廳裡到處都是人,女服務員一直在忙個不停,她把瑪蒂爾當成了這兒的常 客,瑪蒂爾在後排的一個角落裡坐了下來,要了一份咖啡,塗著甜點的熱蛋糕。吃 了一會兒,她的血脈似乎疏通了,她不禁又把思維轉到這個不同尋常的錢包上。
  活了這麼多年,她從未擁有過這樣的錢包。她敢肯定一點,她從沒有這麼多錢。
  她也肯定自己沒有駕駛證,即使在埃文生意沒有虧本之前,她也從未擁有過轎 車。如果想擁有一輛轎車,就意味著要麼是瘋子,要麼是富有。她要駕駛證並不是 為了別的,只是想獲得一些酬金。
  去年她想換個新的執照,但城市中的人並不是每個人都有好心腸的。她沒有錢 能付得起這方面的費用。於是,她帶著錢和舊駕駛證來到警察局,並要了一張換新 單。
  桌後坐著一位戴眼鏡的女人,那眼鏡與她的臉形極不相稱,那雙凸鼓的眼睛打 量著瑪蒂爾,看上去就像螳螂在看著獵物。她要看瑪蒂爾的舊駕駛證。她說:「這 個執照下星期才到期,所以現在我們所能做的就是給你延長90天,直至你的新駕駛 證下來。我問一下這是你的住址嗎?」瑪蒂爾左看看。右瞧瞧。她身後站著一排人, 顯得極不耐煩地等,他們都在瞪著她。她囁嚅道:「呵,不。」
  這位女士像昆蟲似的發出「卡卡」的聲音「你必須在六個星期之內告訴我們你 現在的住址在哪裡!」
  見到此情此景,瑪蒂爾淚水不禁湧入了眼眶。她趕忙離開了這個昆蟲似的女人, 離開辦公室,掙脫了從前的生活方式。她意識到,她離開時忘了帶上她的舊駕駛證, 但她還是沒回去取。
  現在她有了這樣一個新駕駛證,她甚至想在費城還有個叫瑪蒂爾·格瑞遜的人, 或許有人用了她的名字。但這駕駛證上的照片的確是她自己的,而且比她舊執照上 還新近一些
  女服務員給瑪蒂爾端來一些吃的東西:「還想再要些咖啡嗎?」瑪蒂爾沒有任 何思考就點了點頭,她似乎失去了什麼,那個女人的話一直在她耳邊——「請問你 現在的住址在哪兒?」這揮也揮不去。
  在她往蛋糕上塗黃油的時候,一下子跳了起來,刀子落在了桌上。對了,駕駛 證上會有地址的。她回頭看了看,沒有人注意她。咖啡屋裡坐了許多市民,他們都 在狼吞虎嚥地吃著,以便吃好後出去找一份好工作。
  她慢條斯理地把手伸進衣服的裡層,把錢包拿出來。錢包的第三個角又露出了 錢。她拉得比以前更輕巧了。又是二十張鈔票。她似乎覺得自己在做夢。但她已經 有好多日子不再做夢了,即使做夢也是夢見過期的鈔票或是房東跟她要房錢。
  錢包的另一角又露出一張鈔票,但此時此地她並不想研究這錢包。她以為這裡 是個顯眼的地方。如果這一切都不是夢,她決不想失去這個寶貝東西。
  她又一次審視著駕駛證,上面的確有地址在達爾文街南路。她想這可是個麻煩 事,於是她想出了一個計劃。
  哈利穿梭於人流之中,朝斯納特街方向走去。他周圍的人們都在擦擦碰碰中走 過。哈利卻沿著自己的方向向前走。突然一個流浪的女人從咖啡屋裡急匆匆地趕出 來,哈利迅速地改變了方向,以免撞到她的身上。這種情況他已經碰到第二次了, 他不禁想:「為什麼不讓這些白癡都住進精神病院呢?」在他看來流浪也是在犯罪。
  又是一個糟糕的星期一上午,恐怕他上班又要遲到了。干了十七年這樣一成不 變的工作,他反倒並不太適應從早7點到下午3點30分。他轉身走到服務廳,他的同 事佇立在門邊靜候在寒風中,他們有些發抖。
  「哈利,早上好。」
  「早上好,思埃文。」
  他從外衣兜裡掏出鑰匙,寒冷的天氣使他的手指都凍僵了,他終於打開門,他 的手下也跟了進來。忽然他聽到一陣叮噹聲。他轉過身,只見一個人正在直喘粗氣。 還沒等哈利問話,那人便開始把眼睛往上一翻,嘔吐起來。
  憑借工作的經驗,哈利從心裡知道這意味著什麼,那不是個好人。他一把拎起 那人的衣領,把他轉了一圈,把他斜靠在一邊。眼看這個人就要吐出來了。旁觀的 人心想:「弄得好!」
  當這人好一點時,哈利問他:「好些了嗎?」那人搖搖晃晃地說:「放我走吧!」
  哈利不禁搖了搖頭,放下醉漢,讓他罵街而去。「這簡直就是這城市的垃圾。」 哈利心裡這樣說道。邊想邊走進洗手間。
  梳理之後,他來到售貨處,店裡早上忙碌的氣氛令人歡愉。在冬日陽光的照射 下,廳內亮堂堂的。各種糕點都擺放成一排排的,散發出芳香的氣味,他看到櫃台 裡擺滿各種新花樣。他有種無以名狀的感覺,他不禁笑了。
  他手下的人分散在店內的各處。門衛處坐著一個便衣的守衛,他向哈利揮手打 招呼,哈利也向他揮揮手。
  走進店裡,哈利就會感覺比外面好受多了,外面的世界對人來說是昏昏暗暗地 充滿了敵意。在裡面,他有自己的朋友和該做的事。
  每想到他在聖誕節高峰期把這一切處理得這麼好,他認為老闆一定會對他相當 滿意的。這個世界有這樣一個規律:並沒有許多好工作去做的。但對於他這個曾經 做過警察的人來說,無疑是個例外……
  她從卡車上下來,按駕駛證上的地址,她又走過一條街,走了一半的路。這是 個舊居民區擔保存得並不好。這居民區彷彿是介於翻新和衰敗之間。在這個中心城 市,瑪蒂爾仍能感到九分生存的恐懼。
  她擺手向站在台階上的人打招呼,不過那些人只是瞧瞧,並沒有人回應,她卻 一點也不在乎。
  這個舊旅館是用磚建成的,自從鄉下有許多旅館建成後,這種舊旅館就按月出 租。在門邊的一則海報上面寫著,斯甘那部隊駐紮處——費城最優秀的歷史名店。
  瑪蒂爾疑惑地皺緊眉頭,順著這個有些冰的台階向上走,進到門裡,這大廳完 全是她所期望的氛圍:很小的空間,燈光暗淡,到處充滿消毒水的味道。大廳的左 側有兩架古老的電梯,右側有個昏暗的登記處。
  桌子旁坐著一個男人,看起來與這旅館是同一時代的產物。他沉浸在一本猜字 謎書中,直到瑪蒂爾來到桌前,他才放下手中的鉛筆,抬起頭。
  「夫人,需要幫忙嗎?」聲音中含有疑問。
  瑪蒂爾搖搖頭。「你知道格瑞遜的房間在哪兒?」
  「我知道,但她現在還沒來。這是她的行李嗎?」說著她把目光移到行李上。
  瑪蒂爾心想:回答這個問題是至關重要的,「噢,是的,這是其中的一部分。」
  她隨手晃了晃,以顯示這的確是她的財產。
  他把書扔到一邊,站起來,把臉轉向了瑪蒂爾。他襯衫的前襟染上了墨汁。
  「你就是格瑞遜小姐?」他如坐針氈,「噢,你是嗎?」他和藹的臉色流露出 幾分焦急。似乎希望她能給予肯定的答覆。
  「他們說你今天能來,我告訴他們首先要證明你預訂的房間,所以我希望你能 把你的駕駛證、護照或是其他什麼
  他把她當成格瑞遜女士了。他怎麼會想到那呢?他所謂的事先付錢是什麼意思 呢?
  「噢,是的。」她說著把錢包掏了出來,這人瞟了一眼,然後拿出一個鑰匙給 她。「334房間,乘這個電梯向左拐就是,請在這簽個名。」
  他取出一個登記冊,這登記冊彷彿是富蘭克林時代的。或許是它使人們相信此 店的歷史悠久性。他指著上面一行說道:「每三個月1200美元,就在這簽吧。」
  說著,他把鋼筆放到相應的空白處,瑪蒂爾定睛看了看,心裡直想問他這價格 從哪來的?」但轉念一想,反正有足夠的錢,就簽了字拿走了鑰匙。
  334房間不大,但很乾淨,很舒適。瑪蒂爾感覺相當滿意,最關鍵的是房間很暖 和。她一下子跳到彈簧床上,任其反彈幾次,然後向洗手間走去。
  她興奮地幾乎想喊出來,她忽地產生一種無以名狀的壓抑,但似乎這種意識給 她帶來更多的快樂。她怎麼可以忘卻從前的日子,但很快她又從往事的回憶中回到 現實。
  在這鋪著地毯的房間裡,儘管她很想轉轉把燈打開,把熱水器打開,但她沒有, 而是走進了浴室。浴室比她想像的要大一些:大型號的浴盆、洗臉盆、白瓷器皿、 白瓷磚、白天棚到處都是白色的。看起來好像處在雪景之中。不過,室內真的相當 暖和。打開熱水器,響了兩聲之後,浴室內就熱氣騰騰的。
  她擦了擦眼,想找塊香皂。這兒當然不會有,因為這是常住性的旅店,並不是 寄居地,她得自己去買一塊。
  現在她的思維又是一轉,回到今天最急需解決的問題上,那就是:這個錢包裡 究竟會有多少錢呢?
  回到臥室,她坐在床前,摸出錢包,它又不斷地湧出一張張鈔票。她拿出一張 又一張,就這樣鈔票不斷地湧出來……
  幾百美元的現金。在這時,她耳朵裡突然有種異樣的感覺。她停下來,幾分詫 異後,她意識到她的耳朵沒凍壞。入冬以來,她的耳朵沒有凍壞,這是有史以來的 第一次。
  她忽地注意到:這堆錢要比錢包厚好幾倍,錢包也變薄了,只是變化非常不起 眼。她壓抑不住心頭的一陣竊喜,自言自語道:「這是台兌錢機,噢。上帝,你終 於給我機會了。」
  她心生一計,很快地又從腦海裡消失了。
  她應該有節制地用錢,最好為將來做打算,或許這就是將來的生活。我會永遠 過上這種生活嗎?她甚至懷疑自己已死了巳生活在天堂裡。但她並沒有死,因為她 仍能感覺到身體,仍能感知疼痛。也許因為她有機會偷,但並未去偷上天才賜予她 這個神奇的寶貝吧!這時她心裡充滿了更多的驕傲,而不是什麼高尚。不過,這種 好事會有多少?會維持多久呢?
  她不知道。
  她也無法知道。
  她自語道;「還是梳理一下,找份工作吧!」這樣即使花光了錢,也不會流浪 街頭。但要找工作就得有衣服,像樣的衣服,漂亮的鞋,一個名副其實的手提包, 而不是紙拎包。此外還要有足夠的材料,這樣老闆才能錄用。有了相當可觀的穩定 職業,現在她應該去買些必需品,但去哪買呢?
  小時候,也和其他小夥伴一樣有過夢想,身帶兌錢卡,隨便出入渥納梅克店。 現在這夢離她不遠了。她馬上會成為一個人物,一個被別人刮目相看的人物。
  她在鏡中打量自己:滿臉污穢已被熱水沖洗掉了;眼淚又順著臉流了下來。她 的嘴唇在顫抖著。儘管沒有肥皂,她還是跑回浴室又擦了擦臉,洗了洗手。她盡力 做每件事情,畢竟那兒還有衛生紙,她可以用衛生紙擦乾後晾乾。然後再手捋了捋 頭髮,她得收拾一下自己。
  屋內有一台便宜的鬧鐘,也不知道它走得準不準,做了這麼多事情,現在才9點 30分。她深知早晨9點30分實在挺早。她不敢確信、商店是否開著。但過一段時間就 會看到。
  哈利沿著樓梯走了一層又一層,為了保持體形他情願這樣鍛煉,走一段路、坐 一段電梯。在每層樓,他都停下來,看看售貨員、經理,認真地檢查一遍一切安全 措施,然後再前行。儘管他並不直接負責這一切,但他還是願意在開工之前把一切 安排穩妥。當然,他心裡也深知這其中也包含一定的自我滿足意識。有了工作就有 一種責任感,並感覺自己的重要性。很快就退休了,城市規劃是否真正意識到一個 人的價值呢?
  他坐電梯回到主廳,又進行了最後的巡視以享受開業陽光的照射。他被眼前的 一切感染了。這個月主要賣些日本貨。店裡又增加了許多擺設品,細微的改觀。這 些都足以把顧客帶入購買的氛圍。
  在服務台,女士們準備好為顧客查詢的工作。他隨手記下讓吉爾看守的這層樓。 上次他們受到了表揚。因為有位女士差點把她的手提包落在街口。他搖了搖頭,希 望他能把這座城市的犯罪分子驅逐出去,但他知道這也是不可能的。
  哈利踱步到大理石樓梯前,順著樓梯他可以來到辦公室的陽台。像平時一樣, 他在樓梯的最上端停下來,靠在寬廣圍欄上。他一想到主人在陽台上覽其國土時, 不禁笑了。此時此刻,他就是提納梅克的主人。第一個顧客已經出現在兩層玻璃門 外,是在他的王國之外。
  正當時鐘敲9點00分時,他向站在門口的雷諾點頭。雷諾沒有穿制服,正在門口 招呼客人進入。哈利打開辦公室的門,開始忙手著整理一天的文件。
  她決定首先要去整頭髮,然而在渥內梅克人們似乎不相信瑪蒂爾會有那麼高的 生活品味。服務員裝作沒有看見她。直到瑪蒂爾斜靠到桌子上,抓著筆。指著預約 簿上的1點45分這欄時,女服務員再也不能熟視無睹了。瑪蒂爾說道:「我瑪蒂爾. 格瑞遜就預約在這個時間理髮,做型。」她把筆遞還給女服務員。女服務員皺皺她 扁平的鼻子,她看起來像只沉默的雪兔子。
  「你要用渥納梅克卡付錢嗎?」她鄙夷不屑地問,很顯然她並不在意瑪蒂爾的 頭型,而更在意瑪蒂爾的個人問題調查。
  瑪蒂爾撇了撇嘴:「渥納梅克卡?」
  「既然你不是常客那你就付現金吧!」瑪蒂爾對此嗤之以鼻地笑了,對此,女 服務員裝作不在意「——我們得要你提前付錢……」她沒完沒了地說,以為這樣可 以把瑪蒂爾趕跑。瑪蒂爾知道這是個借口,但覺得這對她來說不算是什麼,瑪蒂爾 會給她一個更好的回擊。
  瑪蒂爾拿出她的魔術錢包,甜甜地笑開了,笑中含有幾分嘲弄。「需要多少錢 哪?」她問完之後遞過三張鈔票。
  看到女服務員的面部表情,瑪蒂爾心裡笑開了花。她把零錢裝在口袋裡,趕忙 走進主廳裡。
  接下來怎樣呢?
  瑪蒂爾用了十分鐘的時間,上上下下地查看了廳裡所有的物品。有些是她曾買 過的東西,有些是她從未聽說過的東西。她忽然想起,她被踢出商店門時,店裡准 備買電話器材——現在店裡有許多。不經意地看像是電器,其實這些是塑料組裝的, 只要告訴它名稱,它就會自動撥號。她喜歡那種電話,旅店裡有這樣一部電話,對 她來說是有益無害的。
  接著,她看到那兒有電視機,酒吧裡的那種大型電視,還有10多台可以放包廂 裡的小型電視。瑪蒂爾慎重考慮,她該買什麼樣的。但為了找份工作,她得去買些 衣服。這也是來這的目的。
  她差點忘了這點。
  在樓梯的最上面,她前後晃了兩下,當電梯過來時,她趕忙走上去,按了一下 二層的電鈕,這時一個男人走了進來,但他並沒有按電鈕。
  門關上後,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心也劇烈地跳動,她怎麼忘了電梯這麼小呢?
  「你好嗎?夫人。」
  隨她進來的男人抓住她的手,扶直了她。他長得蠻不錯,寬厚的臂膀,大大的 手,二十五歲左右的年紀。他可能超出正常體重一些,但並不為胖,他穿著方式攪 得她幾分心煩意亂——但這太傻了,他的打扮,帶有幾分爭議,黑襪子、暗色的運 動衣、襯衫、領帶,但還是有些……
  她又看了看他,夾克,但這不太對頭,這是什麼天氣?
  「夫人?」瑪蒂爾搖搖頭,聲明道:「我很好,我想可能是太悶了吧!處在這 樣的天氣中你哪兒也去不了。」
  他點點頭:「我明白你的意思。」
  「你的衣服丟了嗎?還是你可忍受冷而無法忍受嚴寒?」
  這陌生人愣了一下。但電梯停在二層,他走了出去,她也走出電梯,看著他走 向另一側。10分鐘後,當她在選羊毛衫時,又發現了他,他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在那兒翻著廉價的乳罩。她什麼也沒說,趕忙買了一件就走,由於太匆忙,差點忘 了把找頭錢帶上。
  「夫人,」女服務員說:「你的零頭……」
  她這一驚非同小可,羊毛衫差點掉到地上。「他媽的。」說著,她一口氣把手 裡的包全扔到櫃台上,回頭拿過零頭,塞到羊毛裙的口袋裡。
  「你買了這麼多東西,怎麼不買幾個兜呢?」說完,女服務員從櫃台裡翻出了 一堆兜。很顯然,這些包是聖誕節剩的,上面印著「渥納梅克」幾個白色非常醒目 的字樣。這些包有紅色的,綠色的。
  「購買袋?」瑪蒂爾淺淺一笑,幾分悲慼,幾許自嘲,「渥納梅克購買袋?! 她似乎又回到了對從前的日子的回憶中,那時候,她總是東轉轉,西逛逛,以此消 磨時間。
  她很快把自己從回憶中拉回來了。這時,服務員給她把包打開,遞給她,說道: 「夫人,謝謝你。」
  在婦女用品商店裡,瑪蒂爾又見到那個沒穿外衣的陌生人,兩次碰面可能是巧 合,三次可就不能不令人生疑。於是,瑪蒂爾決定主動和他談談。
  莫不是這人和錢包有干係?或是旅店那個房間和他有關?要麼也許他是心理學 家。以前,瑪蒂爾就聽說這種事:心理學家故意把錢包丟到街上,然後觀察人們是 如何處置它的。這些心理學家只想測試一下:人們是誠實的,還是虛偽的。
  也許是別的什麼事吧!反正,她沒搞清楚。
  不管怎麼說,錢包是她撿起來的,而不是別人。況且,錢包裡面確實是她—— 瑪蒂爾的照片啊!
  難道,他想把錢包從她這兒拿走?
  她怎麼也找不出個答案。直接問他吧!好像不是個好辦法,她一邊望著他,一 邊在思索著辦法。
  終於,他再也不能忍受她這樣盯著自己不放。於是,他走到她跟前:「夫人。」
  「什麼事?」
  他看起來有些緊張,「我發現從百貨商店到這兒,你一直在跟蹤我,告訴我為 什麼。」
  瑪蒂爾不禁困惑:難道他以為我在跟蹤他?
  不,很明顯,他希望瑪蒂爾會這麼想。除非他真的有此想法,別人才會——
  這種想法搞得他有些焦頭爛額,他確實是在跟蹤她,而且有些萬般無奈的意味,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但她必須從容地面對這一切,此外別無選擇:「你一直在監視我,是不是?能 告訴我為什麼你要跟蹤我嗎?」
  他似乎被「擊」中了,慌忙地抿了抿嘴,又慢慢地點了點頭,「你說對了,我 叫凱尼森·拜倫負責渥內梅克店的安全。」他把手伸進口袋裡,把身份證取出來, 遞給瑪蒂爾看,他的話是真的。「你說對了,我一直在監視你。」忽地,他不往下 說了,他顯然以為他把一切已經解釋清楚了。
  「那麼……」她盯著他的眼睛,從那雙惺忪的眼睛可以看出他昨晚睡得很晚, 眼皮耷拉著,周圍青一圈暗一圈的。
  「你的『那麼……』是什麼意思?」
  這真是所問非所答。
  「那麼你跟蹤我的原因是什麼呢?」
  「噢,」他笑了,「因為哈利讓我這麼做的。」
  「哈利?!」
  「達格·哈利,他是我的上司,我想,他可能認為你很可疑,小姐,請別再追 問我了,我只是按別人的吩咐去做。」
  她理解他所處的境地,所以贊同他的話。
  「噢,小姐,真的,我真的是個好人,我所做的一切是我的工作,我想我們之 間有誤會,我現在帶你去見我的上司——哈利,他會給你解釋清楚的。怎麼樣?我 想我是解釋不清了。」
  說完,他走到櫃台前,開始撥電話。「你那兒等我們好吧?我們需要把誤會澄 清一下……喂,哈利,…拜倫,是的,她就在我這兒,不,她使我……,不,不…… 噢,是的,看,你想和她談談嗎?我馬上帶她去你那兒吧!好!就這樣。」他放下 電話,回頭看著瑪蒂爾,「他想和您談一談,你看行嗎?誰也沒認為你是小偷,他 只是想和你聊一聊。」說完,他徑直向樓上走去。
  瑪蒂爾起先並不想和他走。心想,既然他們願意跟蹤我,就跟蹤吧!
  但轉念又一想,如果她不把這一切澄清的話,他們可能繼續跟蹤她,而且會更 小心謹慎。想到這兒,她還是跟在他後面上樓去了。
  哈利看到拜倫正帶著一位女土上樓。從她的穿著看來,她年紀不大,有四十歲 吧!個子不高,有些瘦削。她留著一頭直髮,正拎著幾個聖誕時節的背包,包裡裝 滿了東西。
  這女人拎了這麼多的包,走起路來晃個不停,哈利忽然意識到:她是個女乞丐, 確切地說,她就是今天早晨在街上差點撞到的那個人,她在搞什麼鬼呢?
  哈利知道:事情現在變得很糟,但還是很慶幸他的警察直覺使他派人監視了這 女人。也許他們錯怪這個女人了,但不管怎麼說,一個女乞丐在商店裡一口氣買了 這麼多如此昂貴的東西,而且是付現金,這怎麼能不使人起疑心呢?
  哈利心想:「我必須把事情冷靜地處理好,我絕不能得罪規規矩矩的顧客。」 想著,他靠著座背坐了下來。
  聽到拜倫的敲門聲,哈利喊道:「請進」,隨後,這位女士出現在哈利面前, 這時,哈利確信不疑——她就是他早上碰見的那位,哈利示意她坐下,瑪蒂爾坐定 之後,把目光投向哈利,哈利則避開了。他問拜倫「還有什麼別的情況嗎?」
  「沒有了,頭兒。」
  「那好,你回大廳去吧!有事我會通知你。」
  拜倫把身後的門輕輕地帶上,出去了。瑪蒂爾仍在注視著哈利,他很坦誠地看 了她一眼,似乎對此並不介意,看情形,瑪蒂爾不會主動先說什麼。沉默過後,哈 利決定來個無關大局的開場白:
  「小姐,您要咖啡嗎?」
  「噢,格瑞遜,謝謝你,格瑞遜·瑪蒂爾,我不想喝咖啡,我什麼都不想喝。」
  哈利原以為她在末了還能加上諸如「從你那兒」的話,以表示對哈利此項工作 性質的厭惡。然而,她什麼也沒多說。哈利站起來,給自己倒了一杯咖啡。
  「格瑞遜小姐,你知道,誰都希望自己所經營的商店平平穩穩的,再說,我們 也……」
  「你們也不希望一些令人生厭的傢伙進到店裡,以免煩擾你的常客,是吧?!」 她一口氣地說完,然後蔑視地看著哈利。
  哈利吃了一驚,愣愣地看了一眼瑪蒂爾。瑪蒂爾的這種反應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難道這些流浪漢不妨礙別人嗎?他面前的這位女士說起話來像是受過教育,於是他 決定換個「戰術」。
  瑪蒂爾望著這位略有些鬆懈的警官——這個安全防衛的總負責人,她覺得非常 不可思議。
  這也難怪,因為瑪蒂爾從來就沒偷過東西。即使在她連吃的東西也沒有的時候, 現在呢?她真正是光明正大地買東西時,別人卻懷疑她在行竊。
  他搔了搔頭,這個動作相當滑稽可笑。看樣子,他搪塞什麼,只聽他說:「夫 人,事實上,我們只是很奇怪,你究竟從哪兒搞到這麼多錢?」
  他這是什麼鬼話?她嘟味道:「這是我的機遇。」
  「你說什麼?」
  「我終於得到機會了。」她大聲地重複道。
  「很抱歉,我沒能聽懂你的話。」哈利說。
  當然,他不會懂。他只是個僱傭警察。她稍鬆了口氣,但她該怎樣去解釋這一 「機遇」呢?她把目光落到了牆上,似乎這樣會有助於她迅速想出辦法來。
  這次,真的生效了。她似乎讀懂了自己,超越了自我,說道:「你可知道,你 我之間的距離薄如紙。」
  哈利聽到這話,差點跳起來。瑪蒂爾目睹此情此景,她暗自得意。
  「試想一下。起先,你擁有了一份收入相當可觀的工作,甚至在週末晚上,你 可以帶400美元的小費回家。但後來,經濟膨脹,商業衰退,幸運時,也只能帶40美 元回家,你知道,每小時僅1.78美元的收入是無法維持生活的,但這確是一個女服 務員常碰到的事……」
  「接著,各種倒霉事接履而至:信用卡失效超市也拒收支票,房東也跟你過不 去。這時,只要能挺過去,都感謝上帝。」
  說著,她淚流滿面,她已記不起多長時間沒有哭過去了,可今天——她怎麼哭 了呢?今天是第二次了吧?不,是第三次?她流浪時所有的堅強此刻已化為烏有了。
  她抽泣了一會,抬頭望著哈利:「以前,我一直沒有機會,後來我終於獲得了 機會。」
  說著,瑪蒂爾把一個東西扔到了桌子上,定睛一看,哈利看到那個無疑是世界 上最難看的錢包——一個嵌著紅邊的綠色仿皮錢包,是人們常常可以從拉皮客那兒 見到。哈利打開錢包,只見其中一角有張鈔票顯露出來,錢包裡還有署名為瑪蒂爾 的駕駛證。上面可以看出執證者有多大年紀,什麼樣的頭髮,眼睛……上面並無駕 駛區域,但駕駛證確是有效的。看完後,他把錢包還給一直在他身旁的瑪蒂爾,並 說道:
  「對你的遭遇我深表同情。瑪蒂爾,說實話我倒真沒看出來這錢包有什麼特別 之處。」他緊鎖雙眉「我還是沒明白,你從哪兒弄了這麼多錢?」
  「你難道還不明白?」她大聲地沖哈利喊道:「那麼,我給你演示一下。」說 著話,她先從錢包裡取出一張鈔票,放到桌子上,接著一張,又一張……,稍後, 她挑戰性地瞪著哈利。他小心翼翼地拿起了鈔票,看了看,有三十張左右。這錢和 他用支票提出的錢別無兩樣,這些錢而且是排著號的,他看著眼前這一百美元,無 法相信這錢會屬於這個女流浪漢,但他又親眼見了,這錢確是她錢包裡的,如果拜 倫沒搞錯的話,那麼她的確是付現金買東西了。哈利忽地覺得他需要慎重地考慮一 下這個問題。
  只聽瑪蒂說:「現在,我要去理髮,請問,我可以走了嗎?」說著,她把錢裝 進口袋裡,開始收拾包。
  「你當然可以走了,讓你在這兒呆了這麼久真的很抱歉。」哈利說著話,站了 起來,把門給她打開了,她順著樓梯又是一晃一晃地下樓去了。哈利站在門口,一 邊喝著咖啡,一邊思忖著。
  理髮師的手藝不錯,但仍不值35美元的價。直至瑪蒂爾走出理髮店,她仍不能 搞清楚為什麼這個僱傭警察、理髮師以及其他人都認為她很骯髒呢?
  她氣喘吁吁地站在電梯旁,四下望了望,並沒人跟蹤她,或許現在他們藏得更 為隱蔽了吧!
  她想去做些事,以此來證明她絕不是他們所想像的那樣,她該做些什麼呢?
  哈利站在桌邊,桌上是這星期以來所堆積的材料,大部分哈利還未曾動過。時 隔一小時,但他的腦子裡仍然揮不去瑪蒂爾的影子,她太不同尋常了,還有那個難 看的錢包,嶄新的鈔票。
  辦公室對他來說,一下子變得很抑鬱,他需要到外面轉轉,他去什麼地方套得 到一些線索呢?對,她說要去理髮店的。
  電器商店裡陳列著許多日本進口的電視,還有電話機。瑪蒂爾悠閒地這兒瞧瞧, 那兒看看,商店總是把最貴重的商品放在最惹眼的地方,有些類電視機的確很吸引 人——你可以在角落裡先調一個頻道,同時不影響你看另一個頻道的節目。有些電 視節目可以輸入電腦中,效果更好——但瑪蒂爾對此一丁點兒也不感興趣。在她有 固定職業時,她也並非經常看電視。
  她應該買些能用得上的東西,對電話,她似乎十分感興趣,她也知道:她想要 的那種電話也並不比別的好,再說,即使她買了這種自撥號的電話,她又能給誰打 電話呢?
  商店裡還售有電唱機,在她吃飽肚子,感覺現實生活確實不錯時,瑪蒂爾會常 常去夢想的不是未來生活,而是過去的生活。她過去常常在夢想未來的生活,但夢 想與現實差距很大,相反,現在她要睡覺時,她會坐到床上,回憶起過去的日子: 朋友對她亦不如從前,他們似乎唾棄她。
  她所做的夢大部分與跳舞有關,瑪蒂爾喜歡去跳舞。大部分週六,她都忙於准 備晚上去俱樂部跳舞。俱樂部停業後,他們還跳舞嗎?瑪蒂爾也不知道。
  這音響設備的確不錯,在一排排的音響當中,瑪蒂爾最看重的是這種手提式 「迪斯科」唱機。去年夏天,大街上,許多孩子一邊聽這種唱機一邊滑旱冰,她試 聽了擺設中的一台,其效果的確不錯,真的很好。
  她開了價,開始數錢,她有足夠錢去買這台質量不錯的手提式唱機——有可獨 立使用的擴音器,中長波接收器。自從羅斯離開WFIL電台後,這種中波收音機便落 價了。她伸手把電器從架子上拿下來,她忽然意識到她根本拿不動這麼多東西。
  「夫人,要幫忙嗎?」
  瑪蒂爾回頭一看,原來是那個僱傭警官——好像是叫哈利——從她身後走過來。 瑪蒂爾想拒絕他提出的幫助,他一步步地向她走來,她想說的話也說不出來。
  他的眼中閃著藍光,她不知為什麼對他十分信任,甚至有些依賴感。她略帶歉 意地說:「謝謝你。」他給她把電器取下來,逕直走到櫃台前。「你今天要把所有 的東西都帶回去嗎?你還是買個東西把它們裝到一起吧!」
  瑪蒂爾站在那兒,嘴巴攏不上,她的喉嚨又一次哽咽了,他說話的口氣很真誠, 不像是在諷刺她。
  她聳了聳肩:「我事先還真沒想到這點。我根本搬不動,你說是不是?」
  這個售貨員是個非常漂亮的黑膚色女人,年紀與瑪蒂爾彷彿,她剛為一位顧客 服務完看了一眼瑪蒂爾。她轉向哈利:「你好,她是你的朋友嗎?」哈利搖了搖頭, 「不,她是我的顧客,我起先錯怪她了,現在我正盡力彌補。」
  女服務員問瑪蒂爾:「你付現金,還是賒賬?」
  瑪蒂爾遞給她幾張鈔票。
  「付你現金。」於是,她開始忙前忙後。哈利一把拉住她胳膊。
  「勞倫斯。」哈利說:「幫我個忙。」
  她抬頭,「什麼?」
  「請把音響送到……」他看著瑪蒂爾,問:「送到哪兒?」
  瑪蒂爾一愣「我……,噢,請等一下。」地址在哪兒?她把手伸進口袋裡,裡 面有很多錢,還有駕駛證——但好像沒有錢包。
  哈利明白眼前這情形意味著什麼,這種情況司空見慣了。在大西洋城,一個觀 光旅遊者去海邊游泳。在他上岸擦身時,他發現錢包、鑰匙都不見了。看見瑪蒂爾 滿面愁容,他也為之難過。瑪蒂爾在她新買的手提包翻了半天,他倆都知道:錢包 確實不見了。
  哈利想說些安慰她的話,但他覺得這話聽起來太空洞,他始終沒說出來。最後, 瑪蒂爾把駕駛證遞給多瑞。」你把貨送到上面的地址去吧!」
  哈利靜靜地望著瑪蒂爾,他實在猜不透她在想什麼,這女人究竟是幹什麼工作 的,她真的不再是流浪女了。
  多瑞把收發條寫好後,她把駕駛證還給了瑪蒂爾。哈利向瑪蒂爾友好地伸出手。 「你介意我和你走上一段嗎?」
  她看著哈利,彷彿與他是初次相識。然後,她遞給他一個包,說:「很願意你 能和我一起走。」
  他們走到電梯,誰也沒說一句話,乘著電梯來到第一層。哈利幾次欲言又止, 他實在不知道他此刻該說些什麼,什麼話會無傷大雅呢?他給瑪蒂爾把門打開,在 瑪蒂爾走出大門那一剎那,哈利把包還給瑪蒂爾,並說道:「謝謝你光臨本店。歡 迎下次再來。」
  她思忖了半天,說道:「多謝,我想我會再來的。」說完,她走了。
  瑪蒂爾知道她該想些什麼。她確信她真的知道。
  她該想想音響了。她知道自己也太貪婪了。但她不想,也不願總是這樣想下去。 那些該死的,她一直引以為豪的就是:即使在她窮得幾乎快吃不上飯時,她也從未 偷過東西。現在,她富有了,但也會憶苦思甜,難道清白是窮人唯一可以此為榮的 嗎?
  她也說不清楚,但她知道這些都並不重要。現在,她畢竟有了安身之處,她還 有……多少錢呢?不管怎麼說,這錢是足夠她用的了。現在,她不用再為食物、衣 服而發愁。她現在仍還有機會,她還可以免費坐車。
  渥拉·莉走出房間,沐浴著密西西比的太陽光,她靠洗衣服來維持生計,生活 擔子很重。她把盛滿了衣服的柳條籃放在大石頭上,生怕把那些白衣服搞髒了。上 次,溫爾遜夫人就借口衣服上有黃污點沒有給她付錢。如果再發生諸如此類的事, 她就要賠本了,回到家中,她的小凱姆因為她沒錢給她買東西大吵大鬧。
  渥拉·莉拿了一堆衣服晾乾。當她把最後一件搭在晾衣繩時,她眼睛忽地一亮。 在籃子裡面,一個最為醜陋的錢包展現在眼前:鑲著紅邊的綠色仿皮錢包。錢包的 一角,露出一張花花綠綠的新鈔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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