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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部  接連發生的兇殺

  我又豈肯甘心,自己送上門來,屈居下風?在那幾秒鐘之時間中,我已有了決定,我雙 手一推,道:「想不到你的眼力那麼好,我只好將它拋掉了!」我一面說,一面將假槍拋出。
  我的確是假槍拋出,但是,我拋出的假槍,卻是向覺度士的手腕,疾射而出的!在覺度 士一愣之間,假槍已經擊中了他的手腕,他按動槍機,一槍射進了牆壁之中。
  那柄左輪顯然是特別構造的。槍聲並不響,而且,我十分之一秒的時間,向被子彈擊中 的牆壁一瞥間,已可以肯定,他這柄槍所用的,乃是最惡毒的「達姆達姆彈」!自然,就是 我一拋出假槍之際,我已一躍向前,一拳向他的肥肚腩擊出。
  那一拳,「砰」地擊在他的肚上,這傢伙肥大的身軀,抖動了一下,身子如龍蝦似地曲 了起來,我又一招膝蓋,重重地撞在他的下頷之上!
  他的身子,咚咚地退出三步,坐倒在沙發之上。
  我早已趁他感覺到痛苦不堪之間,趕向前去,不但在他的手中,將那柄槍奪了過來,而 且,還以極快的手法,在他的左右雙脅之下,各搜出了一柄小型的「勃朗林」手槍來!
  覺度士軟癱在沙發上,喘著氣,用死魚也似的眼珠望著我,我由得他先定下神來。
  好一會,覺度士喘定了氣,我道:「覺度士先生,可以開始我們的『問答遊戲』了麼?」
  覺度士抹了抹汗,道:「你打贏了,但是,你仍然得不到什麼。」
  我冷冷地道:「你在巴西,有著龐大的財產,應該留著性命,去享受那筆財產才好!」
  覺度士的面色,變得異常難看,我問道:「你來本地作什麼?」
  覺度士又停了半晌,才道:「找一個人。」我道:「什麼人?」他道:「一個中國人, 叫張小龍。」我問道:「你找他什麼事?」
  他道:「我……我找他」他顯然是在拖延時間,我冷然道:「覺度士先生,我相信你是 再也捱不起我三拳的!」
  他苦笑著,流著汗道:「據我所知,張小龍在從事著一項科學研究,這一項研究工作, 有著非常大的經驗價值,可以使我在巴西,大有作為。」
  我道:「究竟張小龍在研究的是什麼?」
  他攤了攤手,道:「我也不詳細,我先後派了六個手下來這裡,這六個人都死在這裡 了,所以,我才親自出馬的。」
  我未曾料到,在我能向覺度士盤問的情形下,仍然什麼資料也得不到!
  但是,我卻根本不信覺度士的所知,只是這些。因為,如果只是這些的話,他又何必殺 了劉森?
  所以,我一聲冷笑,道:「劉森就為了這樣簡單的事,而死在你的手下,那實在是太可 惜了!」我話才一講完,覺度士的面上,便出現了點點汗珠!
  我立即想到,事情對我十分有利。
  我可以根本不必以手槍對著他。因為,他在巴西,憑著財雄勢厚,可以任性胡為,但是 在這裡,他如果被證實殺人的話,卻是天大的麻煩。
  所以,我收起了槍,道:「好了,真的該輪到你講實話了,劉森的死,我有兩個目擊證 人。」覺度士神經質地叫道:「不!」
  我笑道:「很容易,你將真相說出來!」
  覺度土肥頭之上,汗如雨下,滿面油光,他身子簌簌地抖著,我站了起來,道:「我走 了!」覺度士道:「別走,我說了。」
  我道:「這才是——」
  可是,我只講了那麼幾個字,突然聽得身後套房的房門,「格」地一聲響,我立即回頭 看去,只見房門被打開了一道縫,同時,「嗤嗤」之聲,不絕於耳,數十枚小針,一齊向前 飛射而至!
  我一見這等情形,心中大吃一驚,連忙臥倒在地,迅速地抓住了地毯,著地便滾,以地 毯將我的身子,緊緊地裹住。
  在我以極快的速度做著這一個保護自己的動仟之際,我只聽得一陣腳步聲,有一個人奪 門而出。但是那個人顯然不是覺度士,因為覺度士在叫了一聲之後,便已經沒有了聲息。
  我聽得那人已出了門,立即身子一縮,自地毯卷中,滑了出來,也不及去看視覺度士, 一躍而到房門之前,拉開門來,左右一看。
  可是,走廊上靜悄悄地,卻已一個人也沒有了。
  我這才轉過身來,向覺度士望去。意料之中,覺度士面色發青,已經死去。他的手還遮 在面上,手背上中了三枚尖刺。
  我在室中,不禁呆了半晌。
  我並不是怕覺度士之死,會使我遭受到警方的盤問,因為沒有人會露我曾查問覺度士的 房間號碼。我感到駭然的,是那種奪命的毒針,已經出現過不止一次了,而且,每次出現, 總有人死去,而死去的,又都是和張小龍失蹤事件有關的人。
  我已經幸運地(當然也是機警)逃過了兩次毒針的襲擊,一次是在郊區,張海龍的別墅 後面,一次是剛才,第一流酒店的第一流地毯,阻住了毒針,救了我的性命。
  但是,我能不能逃過毒針的第三次襲擊呢?
  在我甚至於還未弄清楚,發射毒針的究竟是何等樣人之際,我真的難以答覆這個問題。 發射毒針的那人,行動如此神秘,連我也感到防不勝防。
  但如今,至少也給我剝開了一些事實的真相了。我明白,羅勃楊也好,劉森也好,覺度 士也好,什麼船長也好,他們全是想要得到張小龍但是卻又得不到的失敗者,他們都死在毒 針之下了。
  發毒針的人,或是發針的人的主使者,才是和張小龍失蹤,有著直接關係的人。
  事情到了這裡,看來似乎已開朗了許多。但實際上,卻仍是一團迷霧!
  當下,我出了房門,由樓梯走了下去,悄悄出了酒店。
  酒店中的命案,自然會被發現的,但那已和我不發生關係了!
  我出了酒店之後,逕自到那家沖洗店去,付了我所答應的價錢,將已經印曬出來的相片 取了出來,可是那一些相片,卻一點價值也沒有。它只是我家的外貌而已。
  我看了一會,便放入袋中,我感到有必要,再和張小娟見一次面,因此,我截了一輛街 車,向張海龍的住所而去。
  我知道,在我不准張小娟和我一起見覺度士之後,這位倔強的小姐,對我一定十分惱 怒,我見了她的面,一定會有一場難堪的爭論。
  我在車中,設想著和張小娟見面之後,應該怎樣措詞,才能夠使得那位高傲的小姐不再 生我的氣。
  沒有多久,的士就在一幢十分華麗的大洋房前面,停了下來。
  我下了車,抬頭望去,那幢華麗的大洋房,和張海龍的身份,十分吻合,我走到門前, 剛待按鈴,大鐵門便打了開來,一輛汽車,幾乎是疾衝而出,如果不是我身手敏捷,只怕來 不及閃避,就要給那輛車子撞倒在地了!
  我向旁一躍而出,只聽得那輛車子在衝出了十來碼之後,突然又傳來了一陣極其難聽的 緊急煞車聲。我連忙回頭看去,只見那輛車子,正是張海龍所有的那一輛勞司萊司。
  而這時候,車門開處,張海龍幾乎是從車中跌出來一樣,連站也沒有站穩,便向我奔了 過來。
  他的這種舉動,和他的年齡、身份,都不相配到了極點!
  我下意識地感到,在張海龍身上,又有了什麼重大的變故。因此,我不等他來到了我的 面前,就迎了上去,一把將他扶住。
  只見張海龍面色灰白,不住地在喘著氣,顯然他是在神經上,遭受了極大的打擊!我將 他扶住之後,連忙道:「張先生,你鎮定一些,慢慢來,事情總是有辦法的。」
  其實,我根本不知道在張海龍的身上,發生了一些什麼事情。但是我的話,對任何因神 經緊張而舉止失措的人,總可以起一些慰撫作用。
  張海龍喘氣不像剛才那樣急促了,但他的面色,仍然灰白得很。
  我柔聲道:「張老先生,什麼事情?」
  他直到那時,才講得出話來,道:「衛先生,我正要找你,這可好了,糟得很,小娟… …小娟……」他講到這裡,竟落下了淚來!
  而他所遭到的打擊之大,也可以從他語無倫次這一點中看出來。他說「可好了」,即是 因為遇到了我。他說「糟得很」,那自然是指他遇到的事情而論,而事情,可能和張小娟有 關。
  因為我和張小娟分手,並沒有多久,所以一時間,我還體會不到事情的嚴重性,忙道: 「張老先生,我們進去再說吧。」
  張海龍卻道:「不,衛先生,小娟她落在歹徒的手中了!」我不禁猛地一愣,道:「不 會吧!」張海龍急得頓足,道:「你看這個,我剛收到。」
  他的手顫顫地抖著,從口袋中取出了一封信來。
  這時候,我開始感到事態的嚴重性了。我接過了那封信,信封上只用打字機打著張海龍 的名字,信是英文寫的,也是用打字機打出的,措詞十分客氣,但在那種客氣的措詞後面, 卻是兇惡的威脅。
  這封信,譯成中文,是這樣的:
  「張海龍先生,閣下德高望重,令人欽仰,由於閣下一生,不斷的努力,所以才在社會 上取得如此之成就,閣下的生活,當為全世界人所羨慕,我們實不願意在閣下為人欽羨的生 活中,為閣下添麻煩,但我們卻不得不如此做,實屬抱歉。
  令嬡小娟小姐,已為我們請到,我們並不藉此向閣下作任何有關金錢之要求,我們只希 望閣下將令郎的去蹤,告知我們,那麼,令嬡便會安全地歸來。
  不要報警,否則,會替閣下,帶來更大的不便。」
  信末,並沒有署名。我反覆地看了兩三遍,張海龍一直在我身旁抹著汗。
  我看完了信,簡單地道:「張老先生,應該報警!」
  張海龍指著那最後的一行字,道:「不!不能,小娟在他們的手中!」
  我歎了一口氣,道:「張老先生,這幾天來,我發覺令郎失蹤一事,牽涉之廣,是我從 來也未曾遇到過的。到如今為止,我還是茫無頭緒,但是我可以告訴你的,則是至少已有四 個人,因之死亡了,其中包括因走私致富的巴西豪富和一個販賣人口的危險犯罪份子!」
  張海龍的面色變得更其蒼白,道:「會不會,會不會小龍和小娟……」老人堅強的神 經,這時候顯然也有點受不住打擊了!
  我並沒有向他說出前兩天,張小娟那突如其來的心靈感應,感到張小龍正在一個十分痛 苦的境地之中。我只是含糊地道:「怕不會吧。」
  他握住了我的手,道:「衛先生,我做人第一次自己沒有了主意,我……將一切希望, 都放在你的身上了,你……幫我的忙!」
  我知道,這是一副沉重已極的擔子。
  但是我也知道,如果,我為張海龍解決了這件事,那麼,不但對我本人,而且。對我想 做的許多事(這些事,我是沒有能力去做到),也可以藉張海龍的力量而完成了。所以,我 明知任務艱鉅,還是點了點頭。
  張海龍對我十分信任,一見我點頭,他心中便鬆了一口氣。
  我彈了彈那張信紙,道:「看樣子,讓這封信的人,還不知道小龍失蹤已經三年了。我 首先,要去見那發信的人,但是,他卻又沒有留下聯絡的方法。」
  張海龍道:「有,信是門房收下的,送信來的人說,如果有回信的話,可以送到山頂茶 室去。」
  我心中不禁奇怪了一下,道:「山頂茶室?那是什麼意思?」張海龍道:「我也不知 道。」
  我將信紙放入了信封之中,道:「我有辦法了,事不宜遲,我這就到山頂茶室去,張老 先生,你最好不要驚惶失措!」
  張海龍苦笑道:「一切都全靠你了!」
  我也不多說什麼,上了張海龍的車子,吩咐司機,駛向山頂。不到十分鐘,我已在山頂 茶座的籐椅上,坐了下來。
  我要了一杯咖啡,將那封信放在桌上。信封上的張海龍的姓名向上,那表示我是張海龍 派來的代表,如果送信的人,來聽取回音的話,一看就可以知道了。
  我慢慢喝著咖啡,俯視著山腳下的城市。
  從山頂上望下去,大輪船也成了玩具模型,自然更看不到行人,但是,城市的繁華,卻 還是可以感覺得出來的。
  真是難以想像,在表面上如此繁華,寧靜的都市中,暗底裡卻蘊藏著那麼多驚心動魄, 各式各樣的鬥爭!
  茶室中連我在內,只有四個客人。有兩個,一望而知是一雙情侶,正頭並頭,唧唧噥噥 地在大談情話。那位小姐的年紀很輕,但是卻心急拚命模仿著大人,指甲著油、口紅、畫 目,穿著金光閃閃的鞋子,她的身上,就是一間化裝品鋪子。女人就是那麼奇怪,十五歲到 十八歲,硬要說自己二十歲了,但到了三十歲,卻反倒要說自己是十九歲了。
  還有一個,是一個大需子的外國人,他正在看一本厚厚的小說。山頂的氣氛這樣寧靜, 倒的確是讀書的好環境。
  我也裝出十分悠閒的樣子,慢地呻著咖啡。不一會,只見一個體格十分強壯,年紀很 輕,面目也十分清秀的外國人,走進了茶室,他四面瀏覽了一下,眼睛停在我放在桌面的那 個信封上面。
  我心中立即緊張了起來,他卻面上帶著笑容,一直來到了我的面前,老實不客氣,一拉 椅子,坐了下來,道:「你好!」
  他講的卻是十分純正的國語!
  我欠了欠身,也道:「你好。」他向侍者一招手,道:「檸檬茶。」這一次,說的卻又 是十分純正的英語。我一時之間,還猜不透他的來路,只得順手拿起那封信,在桌上敲了敲。
  他卻笑了起來,道:「信是我發的,我叫霍華德。」
  霍華德的直認不諱,和他面上那種看來毫無畏懼的微笑,使我覺得和他交手。要比和覺 度士還要凶險,我淡然一笑,道:「我是張海龍派來的。」
  霍華德點頭道:「我知道,張先生的身份,是不方便來見我的,你——」我道:「我叫 衛斯理。」我曾經好幾次企圖隱瞞姓名,但結果都未能達到目的,所以,這一次,我不再隱 藏自己的身份。
  霍華德一聽,不禁愣了一愣,道:「你……你就是衛斯理?」他一面說,一面面上,露 出了不信任的神色。我則冷笑著,道:「如果你認為我是假冒的話,那是你的自由。」
  霍華德笑了起來,雖然他竭力使自己笑得自然,但我仍可以聽出他笑聲中勉強的成份。 他道:「原來衛先生是為張先生服務的!」
  我道:「可以那麼說。」霍華德口中「唔唔」地答應著,看他的神情,像是正在思索著 什麼,隔了一分鐘,他才欠了欠身,道:「衛先生,信中所說的,你一定也已看到了?」
  我面現怒容,道:「不錯,給你用卑劣手段綁的張小娟,如今在什麼地方?」霍華德 道:「她很好,很好,衛先生大可不必擔心。」
  我冷冷地笑道:「你為什麼要知道張小龍的下落,你究竟是什麼人?」
  霍華德的面上,又再度出現猶豫的神色,像是正在考慮應不應該講出他自己的身份一 樣。他並沒有考慮多久,便道:「衛先生,你沒有必要瞭解這一點,你只要告訴我,張小龍 的下落,及你受人所托的任務,就算完成了!」
  我冷笑道:「你以為這樣?」霍華德攪弄著茶杯中的檸檬,道:「正是如此。」
  我一面在和他對答,一面心中,也在竭力思索著霍華德的來歷。
  而我只能得出一個結論,那便是,霍華德又是注意張小龍下落的一個新的方面,本來, 至少已有四方面在注意張小龍的下落,那包括了我、羅勃楊、覺度士,和那射毒針的人。
  如今,又增加了霍華德。而這幾方面人的真正身份,我一無所知。覺度土、羅勃楊等 人,已經死了。那放毒針殺人的人,自然是最兇惡的敵人,但是我連他的影子也捕捉不到。
  只有我面對著的霍華德,他在我的面前,我要弄明白他的身份,不但可以藉此弄清,注 意張小龍的下落的人,究竟是為了什麼,而且,也可以早些將張小娟從他的手中救出來。
  我和他互望著,像是兩頭開始撲斗之前,互相望著旋轉著身子的猛虎一樣。
  好一會,我才道:「事情不像你所想的那樣簡單,霍華德先生!」
  霍華德道:「複雜在什麼地方呢?」我冷冷地道:「首先,我不願和一個卑劣到去綁架 一個毫無反抗能力的女子的人打交道,去換一個人來,換你們的首領來見我!」
  霍華德面上一紅,道:「不錯,我所採取的手段,可以用卑劣兩個字來形容,但你說這 位小姐沒有反抗,那倒未必!」
  他一面說,一面捋起衣袖,露出小臂來,道:「你看!」我向他小臂看去,只見臂上有 兩排紅印,那顯然是被咬起的,而且咬起不久。
  我想像著張小娟發狠咬人的情形,心中不禁好笑。霍華德又道:「而且,在這裡,我就 是首領。」
  我冷笑道:「那是你們組織的大不幸!」
  霍華德面上,十分慍怒,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欠了欠身子,將身子盡量地靠 在椅背上,道:「原來西方的道德,竟然淪落到了這種程度,扣留了一個弱女子,便是求勝 的手段嗎?」
  霍華德面上的怒容,已到了不可遏制的階段。
  我正準備著他發作,但是剎那之間,他面上的怒容,卻完全消失,而換上一副十分陰沉 的面色。
  我的心中,不禁為之一凜,我是存心激怒霍華德的,但是霍華德卻能夠控制自己的情 緒,到如此圓熟的地步!
  一個人既然能夠這樣控制自己的情緒,那麼,可以斷定,他也必然是一個極其深謀遠 慮,極具精細的人,也就是說,是一個十分辣手的對手。
  怒容在他面上消失之後,他向我笑了一笑,道:「我幾乎被你激怒了。」我道:「可是 你沒有!」他忽然以異樣的眼光看著我,隔了一會,又忽然道:「你真是衛斯理?真的?」
  我不禁苦笑了一下。因為我曾經想隱瞞過自己的姓名,但是卻被人一見面就叫了出來。 如今,我一見面就講出了自己的姓名,卻又有人不信!
  我冷冷地道:「你要我呈驗身份證麼?」
  霍華德「哈哈」一笑,道:「不必了,但是據我知道,衛斯理是一個傳奇性的人物,他 的名字,是不可能和億萬富翁連在一起的。」
  我不知道霍華德是什麼來歷,更不知道他採取這樣的方式恭維我是什麼意思,所以,我 保持著十二萬分的警惕,只是冷冷地笑著。
  霍華德將雙手按在桌上,道:「好,我們該言歸正傳了,張小龍先生的下落怎樣?」我 道:「我已經說過了,如果你不立即釋放張小姐的話,我們只有報警處理!」霍華德突然揚 起右手來!
  他一揚起右手,我便陡地吃了一驚。
  我立即想有所動作,但是他已經沉聲道:「別動!」
  我只得聽他的話,乖乖地坐著不動。因為,霍華德的掌心,正捏著一柄十分精巧的手槍。
  那種手槍,只不過兩寸來長,只可以放一發子彈,而子彈也只不過一公分長。我相信, 他在將手放在桌上的時候,已經將這柄手槍,壓在手掌下了,我一時不察,竟被他將槍口對 准了我!
  那種槍,是專為暗殺而設計的,近距離放射,可以立即制人死命,而我如今和霍華德, 只不過隔著一張桌子,因此我當然不敢亂動!
  我心中一面住暗自思念著脫身之法,一面卻也暗自慶欣。霍華德用這樣的手槍作武器, 那麼,他和連三接二施放毒針的人,一定沒有什麼關係了。那施放毒針的人,手段十分狠 辣,我可能沒有逃生的機會,但如今,霍華德卻未必會有放槍的勇氣。
  他又道:「面上維持笑容,不要有恐懼的樣子。」
  他一面說,一面又將小槍,壓在掌下,手掌則平放在桌上。
  我知道只要他掌心略加壓力的話,子彈便可以發射,所以我仍然不動,而且,面上也依 他所言,發出了笑容,道:「好了,你要什麼?」
  霍華德道:「你是什麼人,真正的姓名?」
  我一聽得霍華德這樣問我,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氣,原來說了半天,他仍然不相信我是衛 斯理!我同時,心中也呆了一呆,暗忖他何以不信我是衛斯理?但是,我卻得不到要領。
  當下,我改口道:「我姓李,叫李四,是張海龍銀行中的職員。」
  霍華德的國語雖然說得十分流利,但是「張三李四」乃是實際上中國人所不會取的名字 這一點,他卻不知道,竟然點了點頭,道:「這樣好多了,你回去,告訴張海龍,隱瞞他兒 子的下落,對他一點好處也沒有!」
  霍華德的話,如果給張海龍聽到了,他一定會大發脾氣,因為實際上,張海龍對於他兒 子的失蹤,三年來可能寢食難安!
  但是,卻有人以為他隱瞞了張小龍的失蹤。
  霍華德又道:「你要告訴他知道,張小龍是一個十分危險的人物!」
  我冷冷地道:「據我所知,張小龍是一個埋頭於科學研究的科學家。」霍華德道:「問 題就在他的從事的科學研究上,他發明了——」
  他講到這裡,忽然停住,不再講下去。
  我本是在全神貫注地聽著他講的,見他忽然住口,心中不禁大是懊喪。但是我面上卻裝 著對他的談話,絲毫不感興趣的樣子。
  他停止了講話之後,對我笑了一笑,道:「所以,你要告訴張海龍和我會面的經過,叫 他和我聯絡,我明日再在這裡等你!」
  我在思想怎樣回答他才好,但就在這時,我見霍華德的面色,忽然一變,眼睛向一旁, 望了過去,我循他所望看去,只見一個印度人,正施施然地走入茶室中來。那印度人並沒有 注意霍華德,但霍華德卻轉頭去,以免被那印度人看到。
  我注意了這情形,心中覺得十分奇怪,但是我卻並不出聲,只是道:「我怕你料錯了, 張老先生實際上並不知道他兒子的下落。」
  霍華德低聲道:「你照我的話去做就是了!」他一面說,一面站了起來,我立即用力將 攪咖啡的銅匙一堆,銅匙在桌上疾滑而過,「卜」地一聲,正撞在霍華德右手的手背之上!
  那一下撞擊,不能說不重,霍華德五指一鬆,他握在手中的那柄槍,便「拍」地落到了 地上,他連忙俯身去拾,但是我卻比他快一步!
  他剛一俯身,我已經將槍搶到了手中,我手指一推,卸出了子彈,順手向外拋去,跌入 了花叢之中,然後將槍還了給他,道:「先生,你跌了東西了!」
  霍華德不得不伸手接過那柄手槍之際,他面上神色尷尬,實是任何文字,難以形容於萬 一。他接過了手槍,好一會,才道:「好!好!」
  我笑道:「不壞。不壞就是好。」
  霍華德怒瞪了我一眼,匆匆離去。我本來想跟蹤他的,但是我向那印度人望了一眼之 後,也便放棄了跟蹤他的念頭。
  因為那印度人,望著霍華德的背影,面上露出了可怖的神色來。
  當那印度人進茶室時,霍華德避不與他打照面,如今,那印度人面上,又有這樣怪異的 神色,這使我毫無疑問地相信,霍華德是和那印度人相識的。
  而且,看神色,他們兩人,似乎有著什麼過不去的地方,我大可以在那印度人的口中, 探聽霍華德的來歷。
  我目送著霍華德上了車子,疾馳而去,才走到那印度人的面前,老實不客氣地坐了下 來。那印度人愣了一愣,但隨即堆下了笑容,道:「哪一個走私者又要倒楣了?和我可沒有 關係了!」
  那印度人的話,來得沒頭沒腦,更聽得我莫名其妙!霎時之間,我幾乎疑心那印度人神 經錯亂,在發著囈語哩!
  但是,我轉念一想,卻覺得那印度人的話中,似乎隱藏著什麼事實,因此便沉聲道: 「和你無關?」那印度人忙道:「自然,我現在是正當的商人,開設一間綢緞鋪!」我冷笑 道:「以前呢?」那印度人尷尬地笑了一下,道:「以前,你自然是知道的了,我曾參加運 黃金到印度的工作……」
  我心中不禁暗暗好笑,想不到我在無意中,遇到了一個黃金私梟。走私黃金到印度,是 走私業中,僅次於走私海洛英進美國的好買賣。
  可是,我心中不禁又產生了疑問。眼前的印度人曾是黃金私梟,那麼,霍華德是什麼人 呢?
  我正在思索著,那印度人已經道:「如今我不幹了,我要是再干,霍華德先生,他肯放 過我麼?」我俯身向前,低聲道:「他是什麼人?」印度人面上,露出了極其訝異的神色 說:「早一年,他是國際緝私部隊的一個負責人,如今,聽說他已調任國際警方擔任一個— —」
  那印度人講到此處,猛地醒悟,立即住口,道:「你和他在一起如何不知道他的身份?」
  我向之一笑,道:「如今我知道了,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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