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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一個暴斃的神秘人物

  張海龍道:「當時,這別墅還有一個守門人。據他說,當晚,他很晚從墟集看戲回來, 只見那外國人的房間,向外冒著火——」
  「冒著火?」我插嘴道:「那麼,他是被火燒死的了?」
  張海龍道:「不,火……擄花王說,那火……不是紅色,而是紫色的,像是神話中,從 甚麼妖魔鬼怪中噴出來的一樣,他當時就大叫了起來,向上衝了上去,他用力地槌門,但是 卻沒有反應,他以為那外國人已被煙熏昏迷過去了……」
  我忙又道:「慢,別墅中除了那外國人,就只有守門人一個人麼?」
  張海龍道:「不是,小女為了要照料那兩個印地安侏儒,本來是住在別墅中的,但因為 那外國人在,所以便搬進市區去了。」
  我點了點頭,道:「當然是那花王撞門而入了?」
  張海龍道:「不錯,花王撞門而入,那外國人已經死了,奇怪的是室內不但沒有被焚 毀,連一點火燒的痕跡都沒有。那外國人的死因,只知道是中了一種酸的劇毒。」
  張海龍講到這裡,我心中猛地一動,想起那兩個印地安侏儒來。
  那兩個印地安侏儒,不是來自南美洲,就是來自中美洲。他們是那一個部落的人,我還 未曾能弄清楚,但是我立即想起他們的原因,則是因為在這些未為人知的土人部落中,往往 會有不為文明世界所知的,毒性十分奇特的毒藥之故。
  我恨道:「那一天晚上,這兩個印地安侏儒,在甚麼地方?」
  張海龍道:「自然在那實驗室中。」我追問一句,道:「你怎麼可以保證?」張海龍 道:「我可以保證的,這實驗室,除了我帶你去過的那條道路之外,只有另一條通道,而那 條通道的控制機關,就在我的書房中,印地安侏儒要出來活動,必須按動信號,才會放他們 出來。在那外國人留居期間,我截斷了和印地安侏儒的通訊線路,他們便當然不能出來了!」
  我想了想,覺得張海龍所說的,十分有理。
  他既然講得如此肯定,那麼,自然不是這兩個土人下的手了。
  張海龍續道:「守門人報了警,我也由市區趕到這裡,在我到的時候,不但某國領事館 已有高級人員在,連警方最高負責人之一,也已到達,他們將死者的身份,說了出來,同時 要我合作,嚴格保守秘密,他們還像是知道小龍已經失蹤了一樣,曾經向我多方面盤問小龍 的下落,被我敷衍了過去!」
  我不得不再度表示奇怪,道:「張老先生,這時候令郎失蹤,已經兩年了,你為甚麼不 趁這個機會,將這件事講出來呢?」
  張海龍歎了一口氣,道:「你年紀輕,不能領會老年人的心情,我只有小龍一個兒子, 他突然失了蹤,雖然我深信他不會做出甚麼不名譽的事來,但是卻也難以保險,我不能將小 龍的事,付託給可能公諸社會的人手上。」
  我點了點頭,表示我明白了張海龍的心意。
  張海龍又道:「守門人在經過了這件事之後,堅決不肯再做下去了,他是我家的老傭人 了,他要辭工,我也沒有辦法,據他說,他在前一晚,便已經看到花園中有幢幢鬼影了!」
  我道:「那麼,這人現在在甚麼地方?」
  張海龍道:「可惜得很,他辭工之後半個月,便因為醉酒,跌進了一個山坑中,被人發 現的時候,已經斷氣了。」
  我一聽張海龍如此說法,不禁直跳了起來!
  因為這件失蹤案,從平凡到不平凡,從不平凡到了神秘之極的境界。
  到如今為止,至少已有兩個人為此喪生了,而張小龍的死活,還是未知之數。
  我之所以將那個身份神秘的密探,和守門人之死,這兩件事與張小龍的失蹤連在一起, 那是因為我深信這位枉死的高級密探之來,完全是為了張小龍的緣故,如果張海龍當時肯合 作,他兒子失蹤一事,此際恐怕已水落石出了。
  我想了片刻,沉聲道:「張老先生,本來我只是想看一看那間房間,但如今,我卻想在 這間房間中住上一晚,你先回市區去吧!」
  張海龍斷然道:「不行!」
  我笑了一下,道:「張老先生,你不是將事情全權委託我了麼?」
  張海龍道:「正因為如此,我才不能讓你去冒險,這間房間,充滿了神秘陰森的氣氛, 半年前,我曾打開來看了一看,也不寒而慄!」
  他在講那句話的時候,面上的神情,仍顯得十分地可怖。
  我立即道:「張老先生,我如果連這一點都害怕的話,還能夠接受你的委託麼?」
  張海龍來回踱了幾步,道:「衛先生,你千萬要小心!」我笑道:「你放心,妖火,毒 藥,都嚇不倒我的,給我遇上了,反而更容易弄明白事實的真相哩。」
  他在一串鑰匙中,交給了我一條,道:「二樓左首第三間就是。」
  我道:「順便問一聲,這別墅是你自己建造的麼?」張海龍道:「不是,它以前的主 人,是一個礦業家,如今破產了。」
  我這個問題是很要緊的,因為別墅既不是張海龍親手建造的,那麼,別墅中自然也可能 有著他所不知的暗道之類的建築在了。
  張海龍走了出去,我送他到門口,他上了車,才道:「你或許奇怪,我為甚麼不將那個 花瓶買回來?」我點了點頭。
  張海龍道:「我是想藉此知道小龍是不是還有朋友在本地。因為我打聽到,這花瓶是小 龍押出去,他可以隨時以鉅款贖回來的,如果有人去贖,那麼我就可以根據這個線索,找到 小龍的下落了。」
  我笑了一笑,道:「結果,因為那花瓶,我們由陌路人變成了相識。」
  張海龍道:「天意,這可能是天意!」
  我向他揮了揮手,司機早已急不及待,立即將名貴的「勞司來司」駕駛得像一支箭一 樣,向前激射而出,車頭燈的光芒,越來越遠。
  我這才轉過身來。
  不但那間大別墅,只剩下了我一個人,而且,方圓幾里路之內,只怕除了那兩個怪異之 極的侏儒之外,也不會再有其他人了!
  我自然不會害怕看一個人獨處。
  但是,在心頭堆滿了神秘而不可思議的問題之際,心中總有一種異樣的感覺,當我轉 身,再回到大廳中的時候,彷彿大廳中的燈光,也黯了許多,陰森森地,令人感到了一股寒 意。
  而四方八面,更不知有多少千奇百怪,要人揣測來源的聲音,傳了過來。
  這些聲音,知道了來源之後,會令人發笑,那不過是木板的爆烈、老鼠的腳步聲、門聲 等等,傳了過來。
  我不由自主,大聲地咳嗽了兩聲。在咳嗽了兩聲之後,我自己也不禁笑了起來,暗忖: 我甚麼時候,變得膽子那麼小起來了?
  然而,當我在大廳之中,又來回踱了幾步之後,我卻又咳嗽了兩下。
  同時,我心中對於張小娟的膽量,不禁十分佩服。
  因為當我和張海龍趕到的時候,張小娟一個人在這裡的。本來,我心中對張小娟十分厭 惡,但一想到她至少具有過人的膽量這一點,我對她的印象,就好轉了許多。
  我將張海龍給我的鑰匙,上下拋著,向樓梯上走去,很快地,我便到了二樓,著亮了走 廊上的電燈。四周圍是那樣地沉靜,以致走廊上雖然鋪著軟綿綿的地氈,但是我還可以聽得 自己的腳步聲,而又像是由陣陣陰風,自後吹來。
  當我來到了一間房間的門前之際,我一共回頭看了三次,看我身後是不是有人跟著,結 果當然是沒有人跟在我的後面。
  我的脅下,挾著從實驗室取來的那一疊文件,我相信一年之前,降臨在那高級密探身上 的命運,也可能降臨在我的身上。所以,我不得不特別小心地來應付這異樣的環境。
  我一生中,經歷了不少驚險的事,但是沒有一件,像這一次那樣,濃厚的神秘氣氛,像 一層又一層厚霧一樣包圍著事實的真相,使你難以明白事情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這別墅中沒有電話,我沒有法子和外界聯絡。
  而剛才張海龍離去的時候,我也不便托他帶口信出去,因為他是那樣不願意再有人知道 這件事。
  我在門口站了一分鐘,側耳細聽門內的動靜。
  門內靜得一點聲音也沒有,所以,當我將鑰匙插進鎖孔的時候,竟發出了出人意料的大 聲響:那「拍」地一聲後,我伸手一推,立即向後躍退。
  房門「呀」地一聲,被推了開來。
  就著走廊中的燈光,我定睛向房中看去。
  在意料之中,房內一個人也沒有,我跨進了房中,找到了電燈開關,開著了電燈。
  房中的陳設十分簡單,是為一個單身漢而設的。較惹人注目的是一個十分大的書架,而 且架上的書籍,顯得十分凌亂。
  所有的傢具上,都有著厚厚的灰塵,我掀起了床罩,四面拍打著,不一會,便已將積塵 一齊打掃清楚。
  我在椅上坐了下來,仔細地將今日的經歷,想了一遍。又將今日晚上要做的事,定下了 一個步驟。
  今晚,我當然不準備睡,但我也不準備去研究那文件夾中的文件。因為那些文件,雖然 有著極其重要的地位,但是卻在我的知識範圍之外,是我所沒有法子看得懂的東西。
  我將文件夾塞到了枕頭底下,我決定化上大半晚的時間,來小心地搜尋這間房的每一個 角落。
  我首先以手指叩著牆壁,直到確定了房間中不可能有暗道,我才開始拆開被子,撕破枕 頭,打開衣櫥,將每一件衣服,都翻來覆去地看上半晌,甚至拆開了衣服的夾裡。然後,我 又打開著每一個抽屜,在較厚的木板上敲打著,看看可有夾層。
  做完了這一切,而足足化了我三個來鐘頭,我看了看手錶,已經是清晨兩點鐘了。我在 不知不覺之中,渡過了舊的一年。
  屋中的一切,已被我翻得不成樣子。
  我最後,才著手檢查那個書架,我一本一本地將書取了下來,抖動著,看看書中可夾有 紙片,當我取到書架上第二層的書籍之際,我忽然大為振奮。
  因為,我取到手中的並不是一本書,而是一本有鎖的日記。
  不用說,日記簿的主人,一定是張小龍了!
  當我想到,我可能在這本日記簿中發現一切的秘密之際,我不禁大喜過望。可是立即, 我便發現,日記簿上簡陋的鎖,早經人破壞過了。
  我打開日記簿,更發覺那本日記簿,不少被人撕去了一半以上,留下來的,全是空白。 我仍不灰心,耐心地一頁一頁地翻著,在最後的幾頁上,發現了許多痕跡,那是因為上一頁 寫過字,印下來的。
  我企圖從那些痕跡中辨認出字句來,但是我失敗了。因為張小龍(假定這本日記簿是張 小龍的話)記日記用的是英文,而且,寫得十分潦草,我認了半晌,只認出了兩個字。
  因為那兩個字,寫得特別大,而且大約特別重,所以留下來的痕跡,也容易辨認些,那 兩個字,譯成中文,是「妖火」兩個字。
  「妖火」是甚麼意思?這兩個字,甚至於不能給我任何概念!
  但是我既然只能辨認出那兩個字,自然也只能在那兩個字上,動一下腦,我合上了日記 簿,側頭仔細地思索起來。
  我一側頭,眼睛便自然地望著窗外。
  窗外一片黑,然而,在剎那之間,我明白「妖火」兩字的意義了,因為,我見到了「妖 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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