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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救命的稻草

10.1 大眾一直在反抗大眾傳媒


  我們已經充分領教了電視的魅力和威力。被稱作「大眾」的人們與這個同時扮演著他們的僕人和主人、情人和娼妓等多重身份的電子魔怪相依為命。至今它仍然是主流媒介,在很大程度上決定著人們生存狀態和交往方式。

  然而不幸(或者說有幸)的是,它畢竟是青春永駐、擁有數不清面孔的技術之神的一副面孔,它終究逃不出紅顏易老的命運。隨著紅顏的老去,它那「粉面含春威不怒」的風采將無從談起。那些致力於高清晰度電視的人想尋找一種效果靈驗的化妝品來為電視添光加彩,沒想到當他們還沒有確實找到這種化妝品時,電視離年老色衰、門前冷落鞍馬稀的時候已經不遠了。

  尼葛洛龐蒂依據自己的技術視野,斷言「高清晰度電視是一個笑話」,「高清晰度電視很快就會胎死腹中」。電視行業中人差不多都意識到了這種危機,紛紛放棄「高清晰度電視」的技術思路,轉向數字技術。在這個時候,置頂盒技術應運而生。「置頂盒」技術就是一種用數字技術增強電視功能的技術。置頂盒有如一台微電腦,它使電視在一定程度上獲得了「互動性」的功能。在看電視的時候,如果你不是那種觀眾——打開電視機以後邊頻道也不換,張大著嘴巴一直看到屏幕上出現「謝謝收看」、「祝你晚安」,如果你的興趣和欣賞水平稍稍高出一般電視觀眾之上,對電視裡正在播放的節目感到不滿意,你最常有的反應就是改換頻道。可是你很快發現,在幾十個、上百個電視頻道中來回搜索(美國人稱之為「頻道衝浪」),卻發現仍然難於找到適合於你的興趣和水平的節目。就像在閒得無聊時,你只好與一個本來話不投機的人聊一聊天氣、物價之類的大眾話題,為了「殺掉」眼前的時間,你只好體貼下情,將就著看某個與你的興趣和欣賞水平稍稍沾點邊或者毫不沾邊但不至於讓你十分討厭的節目。有時會出現這樣的情況:當你硬撐著看完一個你並不喜歡的節目,再開始進行頻道衝浪時,你發現有一個節目差強人意,但你失望地發現它馬上就要結束了。在這種情況下,刊登電視節目的報紙和刊物就顯得相當必要了。電視節目報的出現和繁榮,表明關於信息的信息,即能幫助你在五花八門的信息中進行選擇的信息常常比信息本身更重要。即使你立志要做大眾中的一員,與大路貨長相廝守,你也不知不覺地希求稍稍地脫離一下大眾,在一大堆大路貨中挑肥揀瘦。但電視節目報實際上很難保證你能接收到你希望接收的信息。你知道了你想看的某個節目是在幾點幾分播出,但你卻恰好在這個時候有別的事情要幹,比如在這個時候你正好在上班或參加某項社交活動,或者,正當你在看這個節目時,有人給你打來電話,商談很重要事。總之,即使你知道了有關信息的信息,時間和空間的限制也可能剝奪你進行選擇的機會。於是,錄相機在電視時代就顯得很有用了。它能將你需要求的信息儲存下來,克服你在時間和空間上所受的限制。有了錄相機,人可以在不少時候把自己從「大眾」中抽身出來——你不僅可以不必與「各位觀眾」同時收看某個你希望看到的節目,而且可以從錄相帶出租店裡選擇適合於你自己興趣和水平的錄像帶。

  錄像機的使用者有意無意地選擇了一種逃避電視的大眾性的方式。錄相機使你在一定程度上擁有了自己的時間和空間,在一定程度上使你的電視機成為「個人性的電視機」(personal television)。然而作為信息的存儲器和轉換器的錄相機消解電視的大眾性,助長觀眾的個人性的能量相當有限。它畢竟是在大眾傳播的模式下小打小鬧。錄相帶的發行本身是受商業利益的限制的。在錄相帶出租店裡,你發現大量的錄相帶都是針對大眾口味的。製作錄相帶的公司在生產一種錄相帶時,必須考慮有多少人可能租借這種錄相帶。在這一點上,製作錄相帶的公司與電視台所遵循的原則是一樣的——商業利益迫使他們都遵守興趣和口味的最低公倍數原則。你很可能一連跑十家甚至一百家錄相帶出租店也找不到根據莎士比亞的《哈姆雷特》改編的電影的錄相帶,因為實際上沒有哪家公司生產過它。在最低公倍數原則下,許許多多高於大眾的平均領悟力的作品都被無情地淘汰掉了。與錄相機相比,置頂盒在增加電視的個人性方面顯示出很大的優勢。置頂盒使你彷彿擁有了一份巨大的電視節目報,彷彿把電視台的資料庫搬回了家中。你不用再付出從前看電視時必須為電視台付出的勞動——看電視廣告。現在你向電視台支付的不是看不見的錢(觀眾長年累月地收看電視廣告實際上是在為電視台工作)而是看得見的錢。電視台實際上成了一個超大規模的錄相帶出租店,在這個「店」裡,你的選擇範圍大大擴展了,你與電視台的關係是雙向選擇的關係,電視台與你在一定程度上形成了「溝通」的關係而不是傳播與被傳播、灌輸與被灌輸的關係。也就是說,電視台的行為在一定程度上變成了窄播(narrowcasting

  )而不是廣播(broad-casting)。由此可見,即使是在大眾時代的最高階段--電視時代裡,在大眾獨裁的總體背景下,大眾在悄悄地反叛著媒介的大眾性,悄悄地尋找著個人性媒介。而技術,猶其是數字技術,使單向性的communication

  (傳播)逐漸演變為互動性的communication(溝通,交往),儘管這種媒介的民主化運動是在媒介的獨裁製之下進行的改良性而非革命性運動,尚不足以動搖大眾傳媒介時代的壟斷性。


10.2 「廣播」與「窄播」


  回顧電子媒體的歷史,我們發現,技術的力量首先使「窄播」變成了「廣播」,最後又使「廣播」重新演化成「窄播」。

  電影技術大大地削弱了戲劇的勢力,它的巨大的複製能力基本上克服了信息的接受者(觀眾)與發送者(編劇、導演、演員)之間的空間和時間距離,第一次使「窄播」變成了「廣播」。而電視又大大削弱了電影的勢力,進一步克服了信息發送者與信息接收者的時空距離,把「廣播」模式推向了極端。

  體現在電視上的「廣播」模式給予人的自由度是不言而喻的,但這種自由是面向大數人的「自由」而不是面向於個人的自由,他大大限制和妨礙了個人的自由。

  按照吉爾德的說法,個人性媒介與大眾性媒介的差異(實際上就是「窄播」與「廣播」的羞異)相當於私人小汽車(或出租汽車)與火車、公共汽車的差異。火車和公共汽車使人在空間上擁有了相當大的自由--它們可以使你快速到達某一目的地。但火車或公共汽車對於它們的乘客來說又意味著明顯的不自由,你在搭乘火車或公共汽車時常常感到身不由己。由於有眾多的乘客,它們不可能充分滿足每個人特殊要求,每個人的具體要求都潛在地構成對他人要求的限制。相互限制的結果,是每位乘客的要求達成最低限度的一致(這時同樣存在著「最低公倍數原則」)。它們要在確定的時間和地點發車和停車,這由不得每個乘客來考慮和決定。每一個停車站實際上也都不是任何乘客的目的地,每一個旅客下車後都要繼續進行「個人性」旅行,分別到達各自的目的地。而私人小汽車卻不同,它的「發車」和「停車」的時間和地點都是個人性的。

  這樣說來,一台配上了置頂盒的電視能給予你一種類似於駕駛自己的汽車或乘坐出租汽車的自由感。有了它,擺放在我家中的電視不僅在產權的意義上而且似乎在內容上成為了「我的電視」。


10.3 置頂盒並沒有把「大眾視窗」轉變成「個人視窗」


  置頂盒在一定程度上改變了電視這種「大眾性窗口」(參見第三章 「兩種窗口」一節)那種「空有57個頻道,卻毫無內容」的品性。但以為只要利用數字技術,就能使電視絕處縫生的想法未免太天真了。

  儘管數字化技術有極大的潛能,然而它並不能幫助電視擺脫危機。極大的潛能要求有極大的用武之地,而電視能為數字技術提供的用武之地太狹窄了。電視產業在利用數字技術後,可能使電視有暫時的起色,但終究是權宜性和短視性的。這種技術思路說到底是讓數字化技術戴著鐵鏈跳舞。

  事實上,數字技術不僅不能使電視「重振河山」,而且它也不會自甘與電視劃界而治,共存共榮;它將徹底取代電視在媒介產業中佔據統治地位。電視時代在媒介史上將是一個強大而又短命的王朝。

  格魯夫對於置頂盒技術的致命弱點的看法(參見第一章 「永久的青春期」一節)並非一家之言。置頂盒技術是對於數字(電腦)技術的簡單運用,與早已存在用數字技術來增強各種機器(汽車、洗衣機、微波爐等)的性能的技術思路並無二致。糟糕的是,這種技術在克服電視原有的壟斷性、獨裁性時,又製造了新的壟斷性。

  首先是電腦黑客們極力消解的信息的壟斷。置頂盒是一種功能相當片面的電腦,一種不合格的電腦,就像全自動洗衣機上安裝的功能極其單一的所謂「微電腦」。借助於它,你每一次只能進入一家電視台的資料(信息)庫,儘管這個資料庫裡儲存的信息遠多於任何一家錄相帶出租店,但與Internet相比,它不僅儲存的信息少得可憐(Internet使世界範圍內的信息都屬於你),而且品種單一(基本上僅限於音像資料)。

  實際上,為了招徠觀眾,電視台在置頂盒被發明出來之前就設立了一些帶有一點交互性、參與性、個人性色彩的節目,如「觀眾點播」、「請您參與」之類的節目。「觀眾點播」節目讓觀眾稍稍感到電視台不是平均化大眾口味的電視台,而是「我自己的」電視台。然而由於電視說到底是一種大眾化視窗而不是個人化視窗(一個觀眾如果想電視台播出自己點播的節目,就必須使自己的口味盡可能貼近大眾的口味)。受中心化機構(電視台)控制的電視要想成為個人化視窗,如同一個人抓住自己的頭髮使自己離開地面一樣,是根本不可能的。

  置頂盒使你能在一個限定的範圍內點播你希望看到的節目。有了置頂盒,你的電視機上播出的內容與鄰居家的電視機播出的內容常常不一樣了。「各位觀眾」再也不會在在一天當中為前一天晚上播出的那一集電視劇結尾處留下的懸念而牽腸掛肚,也不用擔心有什麼偶然的原因使自己借過某個精采的節目和片斷。

  但這並不表示置頂盒能使電視這一大眾視窗變成個人視窗。

  這首先是因為置頂盒從一開始就是一道關卡,一個「收費亭」。

  置頂盒為改變電視的大眾性在技術提供了一定的可能性。但同時它又給電視台造成了不小的麻煩。如果每個人都根據自己的要求來選擇節目的話,那麼電視台將失去自己的「金礦」--「黃金時間」(prime time)。電視台在「黃金時間」裡強制性地無償僱傭大量觀眾來為電視台工作。然而觀眾一旦使用置頂盒來點播節目,「黃金時間」就不復存在,因為觀眾再也不用擔心他們會錯過自己所關心的節目播出時間,不同的觀眾可以在不同的時間獲取自己感興趣的信息。舉例來說,天氣預報節目是所有電視台最及引觀眾的節目,但假如觀眾可以通過置頂盒隨時獲取最新的天氣信息的話,每天在固定的時間收看天氣預報的人數就會大大降低,這個「黃金時間」也隨之告吹。

  為了彌補失去「黃金時間」所造成的損失,電視台只得把「無償」收看變成「有償」收看,即把把無形的收費改成有形的收費。這就好像你看電視節目是不用付費的(其實觀眾已經被暗中收費了),但你看錄像帶卻要向錄相帶出租店付費。尼葛洛龐蒂對這一點看得很清楚。他說:「商家對這個盒子的興趣,來源於它的潛在功用。拋開別的不談,這個盒子可能會變成收費亭,它的供應商借此成為某種意義上的把門人,根據經由收費亭進入你家中的信息的多少,收取可觀的費用。聽起來,這像個只賺不賠的好生意,但卻並不符合大眾的利益。」

  置頂盒充當的「收費亭」角色,讓我們從一個側面清楚地看出它是作為中心化機構的電視台的一種壟斷信息的新工具。電視的每一個頻道如同一個隧道,任何信息想要從這裡過,都必須留下「買路錢」。

  收費本來是無可指責的,關鍵要看觀眾掏錢從商家那裡買到的是什麼東西。正如毒品貿易是否合法,不能看毒品販子的具體經營行為是否合法(如他們買的貨是否是假冒偽劣產品),而要看他們買的是東西在社會、倫理、文化上引發的後果。

  歸根到底,它充當了一種信息上的「開明專制」的工具,而再開明的專制也不過是專制。專制的程度是以鎖鏈的長短來衡量的,但個人所要求的不是更長的鎖鏈,而是沒有鎖鏈。置頂盒之所以是鎖鏈,是因為使用它的人除了用它來點播電視台早已為你準備的質量和數量都受到嚴格限制的節目以外無所作為。這些東西不僅不能促進個人的任何創造性,使人們「天天向上」,而且使人們泯滅自己的個人創造性,使人們「天天向下」而不自知。

  電視台早已經估算過什麼節目是一般觀眾最可能點播的,比如有70%的觀眾只點播電視台所備節目的5%,所以電視台盡可能滿足這70%的觀眾的口味,並且努力使「70%」在下一段時間內提高為80%或更高。在這裡,多數人的興趣壓倒少數人的興趣,大眾化的品味壓倒個人化的品味仍然是普遍通行的原則。

  從表面上,置頂盒(錄相機也是如此)好像使你從電視這扇「大眾視窗」走到屬於你自己的「個人視窗」。實際上,經由這個大的「大眾視窗」,你走近的仍然是一扇略小一點的「大眾視窗」。透過這一扇扇視窗,你所看到的「景色」是早已經過中心化機構篩選、製作好了的「景色」。當你走到這一個個視窗前面時,你已經走到了盡頭,你無法再把你的視野往前推進一步。這個視窗仍然是囚室的視窗。

  相反,網絡化的個人電腦的「視窗」(以微軟的Windows為代表)是包含著無數個「視窗」(windows)的「視窗」,

  你更像是一個由個人駕駛的小汽車的車窗,一個流動的視窗。當你在網上縱橫馳騁時,窗外的景色不斷地變化,你能夠在人跡罕至之處或從未有人跡之處看到令人心曠神怡的景觀,領略賽柏空間裡的種種風情。而且,即使你駛入了最個人化的領域,你也不會產生「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的落寞之感,因為你隨時可以讓你的遠在天邊知己以光速來到你所在的地方,與他共享你眼前的千種風情。

  總之,PC是一輛能以光速行駛又可能隨時停下,使物理的時間和空間都不成為問題的超級跑車,在新的空間(賽柏空間)裡,你可以縱橫馳騁。PC的視窗就是這輛超級跑車的車窗,而電視這扇視窗是囚室的窗戶,置頂盒能使多人囚室的窗戶變成單人囚室的窗戶,頂多也只是囚車、火車、公共汽車的車窗。


10.4 帶寬--PC技術的暫時瓶頸


  在10年的時間內,我們將擁有無限帶寬。

  ——比爾蓋茨(見PC Magazine,Oct.11,1994.)

  至今仍然有不少人鍾情於電視,鍾情於置頂盒,而對網絡採取不信任和抵制的態度。據吉爾德的看法,這些人大致可以分為三類。

  第一類是電視行業的既得利益者。他們要抓住任何機會來維持電視在媒介中的至尊無上的地位,哪怕他們不得不作出某種讓步,而置頂盒看上去是如此有用的一種「改良」和「維新」的工具。

  第二類人並沒有覺得自己有義務維護電視的權威,但由於在技術上的短視,他們對PC目前面臨的主要技術困難——帶寬問題——持相當悲觀的立場:與電視相比,電腦在傳輸活動圖像方面只能甘拜下風,數字技術只能改良、優化而不能顛覆電視技術,置頂盒技術是改良電視的理想的技術。

  如果說第二類人的主要特徵是技術的短視的話,那麼第三類人的主要特徵則主要是文化的短視。他們看不出電視所傳播的文化(典型的大眾文化)有什麼明顯的缺陷,即使它有泯滅個性、助長平庸的缺陷,置頂盒足以能克服這一缺陷。

  這三種人的主要特徵是他們看不出個人文化與大眾文化,PC文化與電視文化有何實質的差異。他們不但看不出PC的出現將預示著一種嶄新的文化和嶄新的社會結構,反而想當然地以為PC不僅不能克服反而電視(大眾)文化的種種弊端,反而強化電視文化原有的危害,並且增加新的禍害。

  在這三種人拒絕忽視PC文化的人當中,第一種人並不是基於何種說得過去的理由,他們的「理由」是他們既得的利益。值得注意的是後兩種人所持的理由。這裡我們著重考察一下第二種人的觀點。

  一個聽說過關於「信息高速公路」的種種神話後開始使用Internet的人(尤其是中國的Internet使用者),最感失望的恐怕是它的傳輸速度。在一天當中的大多數時候(凌晨四五點鐘到七八點鐘這段時間除外),Internet給人的感覺是一條交通嚴重阻塞的「信息低速公路」。一段僅持續十幾秒鐘的關於某個新聞事件的圖像(avi文件)大約有8兆,而你要從Internet上下載這樣大小的文件,

  有時需要二十多分鐘,而且只有當你下載完這個文件後才可能看到持續僅十幾秒鐘的圖像。與在電視上看到的關於同一事件的詳細報道相比,以這種方式獲取信息,是不折不扣的「少慢差廢」。這時你會很自然地以為Internet儘管有許多電視所不具備的功能,但它根本無法替代電視。Internet之所以看上去如此「少慢差廢」,是因為目前傳輸比特的信道(chanel)的「帶寬」(brandwidth)是相當有限的。所謂「帶寬」,顧名思議,就是傳輸信息的通道的「寬度」(width)。當然,這裡所謂「寬度」,只是一種比喻的說法(正如「信道」也是一種比喻的說法),它並不同於我們能常所說的物理意義上的「寬度」。尼葛洛龐蒂是這樣「帶寬」這一概念的——「在特定信道(例如銅線、無線電頻譜或光纖)上每秒鐘傳輸比特的數量,就是這個信道的帶寬。可以據此衡量每一管線容納的比特數量。這個數量或叫做容量,它必須嚴格地與呈現某一特定數據(聲音、音樂、影像)所需要的比特數量相匹配……」一台PC機的處理速度再快,在通過Internet接收信息時,它也無法實質上改變眼前的低速度。如果帶寬的問題得不到解決,梅特卡爾夫的所謂Internet的價值隨著連接它的用戶的數量的增加而增加的規則將成為一句空話。

  面對有限的帶寬問題給Internet造成的麻煩,不少評論家不斷重複所謂「普及化的悲劇」(The

  Tragedy of Commons)的悲觀主義論調。所謂「普及化的悲劇」,是指一種相當有價值的東西在普及之後,其價值就會大大降低。一位名叫斯托爾(Clifford

  Stoll)的評論家預言,網絡作為一種公共設施,其資源將會因過度使用而枯竭,恰似封建時代的英國的公用牧場的命運——由於每個放牧者都把他們的羊群趕到那裡去吃草,致使公用牧場最終被徹底毀壞。難以計數的中低層民眾(middle and lower-class hoipolloi)紛紛擁進網絡,他們將污染帶寬而不是更新帶寬。如同人口的膨脹、

  工業企業的迅猛增長造成了生態和環境的危機,Internet在不受節制的普及化過程中將出現毀滅性危機。因目前的帶寬狀況而產生對於網絡的不信任和牴觸情緒在網絡使用者中相當普遍,而且在專家和准專家當中有這種情緒的也有人在。此類理論聽起來頗有道理(關鍵是它們得到了人們的實際經驗的支持),但終不免是杞人憂天式的論調。越來越多的人已經看到,帶寬問題的確是PC產業中亟待解決的頭等難題。目前相當有限的帶寬成為限制PC蘊藏的巨大力量迸發出來的「瓶頸」。正如吉爾德所說的:

  在獲得寬帶連接之前,電腦是一個瘸子。由於電話系統的瓶頸,它把它的大部分處理能力用於壓縮和解壓,編碼和解碼。因為這個瓶頸,許多人對於PC的真正力量看不太清楚。因為這個瓶頸,電視和消費者電子技術產業以為它們自己可以與PC分庭抗禮。但一旦PC獲得了寬帶通信,它將在微觀領域和遙觀領域取得相當可觀的成就。

  早在1988年,MicroUnity公司的總裁牟索利斯(John Moussouris

  )在一次演說中生動地說道,我們可以想像這樣一種情景:一位最傑出的電腦設計大師在奄奄一息之際,一直令他恨鐵不成鋼的兒子突然回心轉意,回家來繼承他未竟的事業。如果這位電腦設計大師想用一個詞來概括他一生積累下來的智慧,那麼這個詞就是「帶寬」。格魯夫(AndyGrove

  )對這一點心領神會,1995年年初,

  他宣佈:「要是你對過去十年的計算力量感到驚奇的話,其實你看到的力量不過是電腦力量的浩浩江河中的一滴水而已,等到你看到帶寬的成本將會導致什麼的時候,你會目瞪口呆。」

  太陽公司(Sun Microsystems)的技術主管施密茲(Eric Schmidt

  )是預感到即將來臨的浪潮,把握到這一浪潮的關鍵意義的人之一。他的基本看法是,作為電腦進步的推動力量的帶寬資源的劇增,將推翻摩爾規則。直到現在,電腦產業的進步仍然印證著摩爾規則。然而施密茲斷定,很快就會出現的局面是--帶寬為王。比爾·蓋茨對於帶寬問題有著更加樂觀,也更加明確的看法,他在1994年預言:「在10年的時間內,我們將擁有無限帶寬。」

  吉爾德對此深有同感,他說:

  帶寬是是一種傳輸力量--一個信息通道(information channel

  )在存在干擾的情況下無差錯地傳輸比特的能力。在光纖中,在無線傳輸中,在新的dumb switches中,在數字信號處理器中,帶寬將以微處理器增長速度的5到100倍的速度擴展。隨著美國全國的光纖的迅速擴展,雙絞線的每秒數千比特的涓涓細流將變成每秒噴射十億比特(gigabit)的「高壓水龍頭」。然而目前的個人電腦對這一點還沒有做好準備。適應這一情況的個人電腦一旦與這一高壓水龍頭連接,比特的潺潺溪流就會變成「信息的大爆炸」(a blast of datasmithereens)。

  由於帶寬問題目前還未解決,媒體技術主要集中在將聲音和畫面信息所包含的巨量比特壓縮為數量較小的比特。聲像媒體的數字化主要就是「壓縮」和「解壓」,「編碼」和「解碼」,比特數巨大的聲像信息(文件),只能以原子的形式(如CD光盤和VCD光盤)傳輸(我們只好到音像店去買或租光盤而不能直接在網絡獲取巨量的聲像信息),數字化了的聲像信息(光盤)與沒有被數字化的聲像信息(錄像帶)對於信息的接收者來說只有細節性而無實質性的不同。如果你用電腦來聽音樂,看電影,你也只是把電腦暫時當作錄音機、錄像機、電視機來使用,PC機成了錄音機、電視機的一位並不出色的模仿者。

  在帶寬問題沒有真正解決以前,VCD機、音響設備仍然會暢銷不衰(對於一般消費者而言,一台配有VCD機的電視機比一台多媒體電腦實用得多)。音像信息的數字化看上去並沒有長PC機的志氣;相反,它大長了電視機的威風。置頂盒技術是最長電視威風的技術。它讓人們足不出戶地從一個個規模巨大的「音像店」(即電視台)「買到」無數張無形的VCD光盤。據說美國國會圖書館有50000部電影,如果將這些電影都數字化,觀眾就可以通過不同的電視台找到自己想看的電影。單就這點而論,一個個(有線)電視台儲存的大量聲像信息,對觀眾似乎意味著「信息爆炸」。

  然而這樣因(聲像)信息的數字化而導致的「信息爆炸」並不意味著「數字時代」或「信息時代」的到來。相反,它意味著電視時代(或大眾時代)進入鼎盛期,同時也意味著人類進入數字時代的步伐反而因電視的數字化而變慢。

  換句話說,數字化電視將使人進入偽數字時代。要想理解這一點,我們先得從個化電腦與網絡的關係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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