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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魔鬼出沒的世界


  這個世界魔鬼出沒,有些地方,漆黑一片。

                   ——《奧義書》(印度,公元前600)

  對不存在的事物的恐懼是每個人自身本能地產生的東西,這種東西叫做宗教。

                  ——托馬斯·霍布斯《利維坦》(1657)

  許多人類文化告誡我們,上帝在俯視著我們並指導著我們的命運的發展方向。其他更為惡毒的實體為邪惡的存在負責。兩種東西,不論被認為是自然的還是超自然的,真實的還是想像的,都是為人類的需要服務的。即使它們全是想像的,人們一旦相信了它們,就會感覺更好。在傳統的宗教被科學所鄙視的時代,用科學的外衣將古老的神靈和魔鬼包裝起來,並將其稱為外星人,這不是很自然的嗎?

  古代人們普遍信鬼。人們並不認為鬼神是超自然的東西,認為它們是自然的。赫西奧德時而提到它們。蘇格拉底說他的哲學靈感是具有人性的慈善的鬼啟迪的結果。他的教師,曼提尼亞的迪奧提馬告訴他(在柏拉圖的《論文集》中):「任何神鬼之物都介於上帝與人之間,上帝與人之間不直接聯繫。」他還說:「只有通過鬼神,人與眾神之間才能進行溝通與對話,無論你是醒著時還是睡眠時。」

  柏拉圖,蘇格拉底最得意的門生,認為神鬼有重要作用:

  未被賦予超然的能力,單靠人類的本性是無法處理人類各種事務的。他說,人類本性中也會被傲慢所充斥,並且易犯錯誤……。

  我們將牛視為牛,將羊視為羊,但我們自己是高級種族,我們統治著它們。仁慈的上帝,以他對人類的慈愛,給我們派來了神鬼,它們是高級種族,它們自己很閒適也很快樂,一點兒不亞於我們人類,它們在關照著我們,給我們以和平與尊重,秩序與公正永存,它們使各個部落的人快樂無比、團結一心。

  他堅決否認神鬼是邪惡的起源,將性慾的守護神厄洛斯描繪為鬼,而不是神。「既是人又不是人」,「既不好也不壞」。但後來所有的柏拉圖主義者,包括那些強烈地受基督教哲學影響的新柏拉圖主義者都認為某些鬼是善的,而另一些是邪惡的。但是,柏拉圖的著名弟子亞里士多德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他認真地考慮了夢是鬼製造的看法。普魯塔克和波菲利認為,充斥於外層空間的鬼來自月亮。

  早期基督教教父們儘管從使他們感到眼花繚亂的文化中吸納了新柏拉圖主義的觀點,但他們仍急於將自己與「異教徒」的信仰體系區分開來。他們教導說,所有異教徒的宗教都是由對鬼和人的崇拜思想組成的,在這些宗教的思想中都將鬼和人誤解為神。當聖保羅《以弗所書6:14》抱怨高殿的邪惡時,他沒有提到政府腐敗,卻提到高殿中的鬼:

  我們不應反對人性,我們應該反對的是特權統治國家的制度,反對強權,反對這個世界中黑暗勢力的統治者,反對高殿中的精神邪惡。

  從最初時起,他們就有意地不過多地用鬼這個詞,而是較多地使用一種富有詩意的隱喻來形容人們心目中的邪惡事物。

  聖奧古斯丁為鬼的問題所深深困擾,他援引了當時流行的異教徒的看法:「眾神佔據了最高的位置,人處於最低地方,魔鬼居於中間……。他們的身體不朽,但思想情感與人無異。」在《上帝之城》第八卷中,奧古斯丁接受了這種古老的傳統理論,用上帝取代了神,他著重描繪了鬼所具有的特性,即,它們毫無例外全是邪惡的,它們沒有救苦救難的品質,它們是靈魂和肉體邪惡的源泉。他把它們叫做「虛無縹緲的動物……急切地要對別人進行傷害,與正直的品格格格不入,高傲狂妄,嫉妒成性,邪惡至極」。他們可能聲稱在上帝和人之間傳遞消息,將自己偽裝成上帝的天使,但是這種偽裝是陷阱,引誘我們走向毀滅。他們能夠假裝成任何樣子,而且知識淵博——「魔鬼」一詞(demon)在希臘文中的意思是「知識」(Knowledge)——尤指物質世界的知識。儘管如此,但它們缺乏仁愛。他們折磨「人們被禁錮的和易受騙上當的頭腦」,德爾圖良寫道:「它們居住在天空中,與星星為伴,與雲彩交談。」

  在11世紀,有影響的拜占庭神學家、哲學家和不太正直的政治家邁克爾·卜塞路斯用這樣的語言描述魔鬼:

  這些動物存在於我們自己的生活中,它們情感豐富,因為它們就沉浸在浩瀚的情感海洋之中,它們上升的地位引人注目,正如它們的地位和等級一樣。正因為如此,它們同時也受情感支配和束縛。

  大約在1270年,一位斯科特拉男子修道院院長寫了一篇關於鬼的完整的論文,其中不乏豐富的第一手材料:他看到(只有當他眼睛閉著的時候)了無數的邪惡的魔鬼,像垃圾堆裡的塵埃,在他和其他人的頭腦周圍發出嗡嗡的聲響。儘管理性主義者、波斯人、猶太人、基督教徒和穆斯林人的思潮一波接一波地湧現,儘管有革命的社會、政治、哲學思想不斷煽動,但是它們的存在和主要特點,甚至魔鬼的名字從赫西奧德到十字軍東征一直保持不變。

  魔鬼,「天空中的強者」,從天而降,與婦女發生非法性關係。奧古斯丁認為,女巫是被禁止的性交合的產物。在中世紀,與其前的古代一樣,幾乎所有的人都相信這種傳說。魔鬼叫做妖怪或下凡天使。用妖魔的手段勾引女人者被稱為夢淫妖,勾引男人者被稱為女夢淫妖。一些修女們報告說,她們在一些迷迷糊糊的狀態中,感覺到是在夢中與告解神父,或主教之間發生了十分相像的事情。15世紀的一位編年史家寫道:「修女們第二天醒來,發現她們自已被玷污了,好像與某個男人有過性交行為。」在古代中國,也有類似的記載,但是是在閨房裡,而不是在女修道院中。長老制宗教作家理查德·巴克斯特在他寫的《世界精神的必然性》(1691)中認為,如此多的婦女報告有過夢淫經歷,「否定這種事情是沒有道理的」。

  當他們被勾引時,他們感覺到男女夢淫妖就像重物壓在做夢者的胸口上。無論Mare一詞拉丁語意思是什麼,在古英語中其意思就是夢淫妖,而nightmare原意是指壓在睡眠者的胸口上,用夢來折磨他們的魔鬼。在亞大納西的作品《聖安東尼的生活》(寫於大約公元360年)中,魔鬼被描述為隨意出入緊鎖的房間的東西。1400年之後,法國學者呂道維克·希尼斯塔裡在他的書《魔鬼》中向我們保證說魔鬼能穿牆而過。

  從古代到中世紀後期,魔鬼的客觀真實性幾乎是毫無異議的。邁蒙尼德否認它們的真實性。但絕大多數猶太教教士都相信迪布克。在我所發現的很少的事例中甚至暗示魔鬼是內在的產物,它產生於我們的思想,曾有人問一個早期教會教父——阿巴彼門:

  「魔鬼是怎樣同我們爭鬥的?」

  波門教父反問:「魔鬼同你爭鬥?我們自己的意志變成魔鬼,正是這些魔鬼攻擊我們的。」

  中世紀對夢淫妖的態度受到邁克洛比烏斯於4世紀寫的《對西庇阿之夢的評論》的影響。這本書在歐洲啟蒙時期之前再版多次。邁克洛比烏斯描述了「在醒時與睡去的時刻」所看見的鬼魂(phantasma)。做夢者將鬼魂「想像」為食肉動物。邁克洛比烏斯有懷疑的習慣,而在他所生活的中世紀時期,人們一般對此一無所知。

  魔鬼對人的困擾開始變得日趨強烈。在這段期間,教皇的1484年通諭(英諾森八世時期)中表明:

  我們聽說,兩性成員都不迴避他們曾同邪惡的天使、夢淫妖發生過關係。

  夢淫妖運用它們的魔力、咒語、迷人的妖法和魔術似的手法,窒息和扼殺,使得女性不能出生。以及產生許多其它災難。

  由於這個通逾,在整個歐洲開始出現有組織地對大量的「女巫」的迫害、拷打和處決。她們按奧古斯丁所說被認為犯有「用不道德的行為擾亂未察覺的世界」罪。儘管在通諭中用其特有的語言不偏不倚地使用了「兩性成員」這個詞,但受迫害的主要是少女和成年婦女。

  在其後的幾個世紀裡出現了許多主要新教派,儘管他們與天主教會有所不同,但他們的基本觀點是相同的。甚至連德西迪裡厄斯·伊拉斯謨和托馬斯·莫爾這樣的人也相信女巫。衛理公會的創始人約翰·衛斯裡說:「放棄巫術實際上就是放棄《聖經》。」名聲顯赫的法學家威廉·布萊克斯通在其《論英國法律》(1765)一書中斷言:「對巫術和魔法的可能性,而且對其事實上的存在的否認,就是對《新約全書》和《舊約全書》大量篇幅中出現的上帝這個詞的斷然否認。」

  英諾森評論道:「我們親愛的年輕人亨利·克雷默和詹姆斯·斯普林格已被教皇授命為對這些異教徒的邪惡進行審訊的宗教法官。」如果「被追究的令人深惡痛絕的人和窮凶極惡之人得不到懲罰」,那麼,芸芸眾生之靈魂將受到永遠的懲罰。

  教皇指示克雷默和斯普林格運用15世紀後半葉的全部理論寫出一份綜合分析報告。通過對《聖經》以及古代和現代學者理論的詳盡的論述與引證,他們寫出了《女巫懲治法》,恰當地說,這是人類歷史上最為可怕的文件之一。托馬斯·艾迪在其《黑暗中的蠟燭》一書中,對這個文件進行了譴責,認為它是「邪惡的學說與發明」,「可怕的謊言和不可能實現的法令」,其作用是用來「使他們無人可及的殘酷行徑瞞天過海」。所謂「懲治」指的是什麼?無非就是說,只要你被控犯有從事巫術活動,你就是巫師。證實指控有效性的可靠手段就是拷打。被告沒有任何權利。被指控有罪的人也沒有任何辯解的機會。人們從不考慮控告可能是出於某種邪惡的目的,比如,嫉妒、報復或者出於法官經常沒收被指控有罪人的財產,中飽私囊的貪婪。這個為打手們準備的技術手冊還闡述了在處死女巫的程序之前將魔鬼從她們身體內驅除出去的適用的拷打方法。只要一紙《懲治法》在手,教皇的為懲治女巫所付出的努力就得到了保證,宗教法庭審判官一夜之間遍及整個歐洲。

  懲治女巫的行動很快就變成了費用巨大的騙局。由被控告者及其親屬承擔調查、審判和執行刑罰所需要的全部費用,除此而外,還有僱傭私人偵探跟蹤調查女巫、請看守喝酒、宴請她的法官、派人到另一個城市去邀請更富經驗的打手、購買柴火、焦油和絞索等各種費用。每判決一個女巫火刑處死,就要給參加懲治活動的成員一筆獎金。如果被定罪女巫有財產,那麼,這些財產就由教會和政府瓜分。這種懲罰女巫的做法在法律和道德上都得到認可時,出現大量的殺人犯和竊賊的案件就成了司空見慣的事情了。當一個龐大的官僚機構出現為其服務時,他們的注意力就從貧窮的女巫和老太婆身上轉移到中產階級和富有的男人和女人身上。

  越多的人在拷打下被迫承認從事巫術活動,將整個事情按一種純粹的脫離實際的幻想繼續進行下去就越發困難。當每個「女巫」被屈打成招,被迫將別人也拉下水時,女巫的人數就飛速增長。這些確立了的「魔鬼仍然活著的可怕證據」在後來美國的塞勒姆女巫審判案中被再次使用。在輕信的時代裡,最不可靠的證據也會被認真而謹慎地接受。這造成了數以萬計的女巫們在「安息日」時集中在法國廣場。她們中的1.2萬人逃往紐芬蘭,逃亡的人群使得天色蒼茫,黑暗淒淒。《聖經》勸告我們:「你們不應傷害女巫,讓她們好好地生活。」大批的婦女被燒死。當拷打工具被神父第一次讚美後,最可怕的刑罰便經常應用到年老的或年輕的被告者身上。英諾森死於1492年,在他實際上已經死後,人們還嘗試用輸血的方法(導致三名男孩死亡)和吸吮一位正撫育孩子的母親的乳汁以保住他的命,未果。他的情婦和孩子悲痛欲絕。

  在英國,女巫發現者,也稱「監視者」,很容易找到工作,他們將一個女孩或婦女抓住並被法庭處死,就可以收受一筆可觀的獎金。沒有人警告他們在控告別人時應該注重證據。一般他們只是根據「魔鬼記號」——疤痕、胎記或症——來判斷是否是女巫,當他們用針扎入婦女的肉體時,既不受傷又不流血,這時就可以判斷她是女巫。

  他們使用巧妙的手法經常使人看起來好像針深深地刺入女巫的肉體。當沒有什麼明顯傷痕出現時,他們就會說,「看不見的標誌」就足夠了。在絞刑架上,一個17世紀中葉的監視者「承認他曾用這種方法害死過220多個的英格蘭和蘇格蘭婦女,每害死一個得到20先令。」

  在女巫審判中,能減刑的證據和被告證詞無人理睬。在任何一個案件中,幾乎不可能有女巫不在犯罪現場的證據得到提供。對證據的規定有與眾不同的特點。比如,在不止一個案子中,丈夫證明妻子被指控為在女巫的安息日與魔鬼嬉戲玩耍的時候,正睡在自己的身旁。但是大主教耐心地解釋說,那時這個丈夫懷中摟抱的不是他的妻子,而是魔鬼。丈夫們從未想像過他們的感知力是否能超過撒旦魔力。漂亮的年輕婦女只得被拋入火海。

  有這樣一種人,他們有很強的性慾而又厭惡女性——這種人更有可能出現在性慾壓制、男性占統治地位的社會裡,在這種社會裡,宗教法官一般是從保持獨身生活的神父階層中選拔出來的。審判時,主要注意力都集中在被懷疑是女巫的被告與魔鬼或妖魔性交時性高潮的持續時間和出現的次數(儘管奧古斯丁已確定「我們不能把魔鬼叫做私通者」),以及魔鬼的「成員」的本質(所有描述都說是「冷酷」)上去了。根據盧道維克·辛尼斯特拉裡1700年的書中的描述,「魔鬼的標誌一般在胸部或陰部」。結果,被指控為女巫者陰毛被剃掉,並由特別安排的男法官來仔細檢查其陰部。在殺害20歲的阿卡迪亞姑娘瓊的過程中,當她的裙子被火燒著時,魯昂的劊子手撲滅了火焰,這樣圍觀者就能看見「一個女人身上能有和應該有的所有秘密了」。

  一部編年史告訴我們一些僅在1598年一年中,僅在德國小城維爾茨堡一個城市,葬身火海的人的統計數字,這些描述在我們面前再現當年的人類的實況:

  參議員的服務員,叫做格林;上了年紀的坎茲勒;裁縫的胖妻子;門格多夫的女廚子;一個陌生人;一個陌生女人;保納赫,議員,維爾茨堡最胖的公民;法院的老鐵匠;一個老婦人;一個小姑娘,9到10歲;一個更年輕的姑娘,前者的妹妹;格貝爾的孩子,維爾茨堡最漂亮的女孩;一個精通許多語言的學生;從敏斯特來的兩個男孩,每個年齡都在12歲左右;斯德泊的小女兒;看守橋堡的女人;一個老婦人;城市委員會執行官的小兒子;克納澤的妻子;

  一個屠夫;舒爾茲博士的女嬰;斯瓦爾茲,哈赫的教士……

  這種事情在繼續發生。某些事件受到人們富於同情心的特別關註:「法爾肯博格的小女兒被秘密處死,並被焚燒。」僅在一年的時間內,在那個小小的城市,就發生28起公開處決事件,平均每次有4到6個受害者。這僅僅是發生在整個歐洲各地的各種形式處決事件的一個縮影。沒有任何人知道共有多少人被殺害。也許幾十萬,也許幾百萬。那些對起訴、拷打、判決、執行火刑並證明這些處決公正的承擔責任的人是胸懷坦蕩的。這個問題應該問他們。

  他們不可能犯錯誤。他們從事巫術活動的坦白不可能是信口胡說,或者,竭力滿足審判者的要求以免繼續遭受拷打。女巫審判法官皮埃爾·德·郎克萊在他1612年寫的書《對邪惡天使不忠行為的闡述》中對此解釋道:「在這些事件中,天主教教會因為對女巫執行火刑而犯下重大罪惡。但是,是由於那些人攻擊天主教教會而使得事件發生的可能性增加了,因此,天主教會是根據事實本身(ipso facto)犯下了重大的罪惡。在一些事件發生的過程中,批評火燒女巫的人受到了懲罰,有些人以自焚的形式進行抗議。宗教法官和拷問者是在為上帝服務。他們在拯救靈魂。他們阻止魔鬼的肆虐。

  從事巫術活動當然不是唯一的應受拷打和遭受火刑的罪行。背叛教會是更嚴重的罪過,無論是舊教還是新教都要對這種行為進行無情的懲罰。16世紀時,學者威廉·廷代爾冒失地考慮將《新約全書》譯成英文。但是,如果人們能實際用自己的語言,而不是神聖的拉丁語閱讀《聖經》,那麼他們能形成自己獨立的宗教觀點,他們就會形成自己與上帝交流的個人渠道。這對羅馬天主教神父地位的安全性形成了挑戰。當廷代爾試圖出版他的譯作時,在整個歐洲他不斷地受到騷擾和追捕。最後,他終於被捕,並被絞死,同時為他額外設置了多餘的刑罰,將他的屍體綁在火刑柱上焚燒。他的《新約全書》的譯本(一個世紀之後成為精確的金·詹姆斯譯本的基礎)被軍隊挨家挨戶搜查,基督教徒以不讓其他基督徒瞭解基督所說的話的含義,來虔誠地保衛基督教。這種認為知識應該通過遭受折磨和死亡來獲得的思想模式和絕對的信念思潮不會對那些被指控犯有從事巫術活動罪的人有任何幫助。

  焚燒女巫這個西方文化的特徵,除偶爾政治的影響以外,從16世紀開始變得越來越不明顯。英國最後一起判處女巫死刑的事件中,一個女人和她9歲的女兒被絞死。她們的罪過是用脫長筒襪的方式招惹來一場暴風雨。在我們這個時代,在孩子們的遊戲中經常能找到女巫和妖怪。驅邪伏魔仍然是羅馬天主教和其他教會的主要活動。一種信仰的崇拜者仍然指責對其他信仰的崇拜行為是邪惡的妖術。我們至今仍然在使用「地獄」(pandemonium)這個詞(意指群魔聚居之地)。一個瘋狂凶暴的人仍被說成是魔鬼般的人(在18世紀前,精神病還普遍地被歸咎於超自然原因所造成,甚至失眠也被認為是魔鬼的懲罰)。半數以上的美國人告訴調查人員,他們「相信」魔鬼的存在,10%的人聲稱與鬼說過話,馬丁·路德說他經常與鬼交流。

  1992年,一本被稱為「精神戰手冊」的《準備戰爭》的書中,麗貝卡·布朗告訴我們,流產和婚外戀「幾乎毫無例外地會招致魔鬼的侵擾」。冥想、瑜珈、武術都體現出對基督教忠貞不貳,他們將被引導信奉鬼神;搖滾樂不是「偶然產生」的,而是撒旦本人精心控制人類頭腦的計劃產生的結果。有時「你愛的人被魔鬼纏身而毫無察覺」。魔鬼崇拜至今仍然是許多虔誠信仰的重要組成部分。

  那麼魔鬼到底做了些什麼?在《懲治法》中,克雷默和斯普林格認為:「魔鬼忙於用採集人們的精子,然後它們用自己轉移這些精子的方法干涉人們正常的性交及其概念。」中世紀的由魔鬼進行的人工授精至少可追溯到聖托馬斯·阿奎那,他在《論三位一體》書中告訴我們:「魔鬼能使它們收集到的精子轉移,並把它注射到其他人的身體裡。」他的同伴聖波拿文都拉更詳細地描述道:女夢淫妖「逐漸佔據了男人,吸納了他們的精子;然後它們用熟練的技藝保持精子的存活率。然後,在上帝允許下,它們變成男夢淫妖,將精子灌入女子的卵巢裡。」人鬼交配的產物也是如此。這些東西長大時,魔鬼就來拜訪他們。一個跨輩、物種相互轉換的性結合方式就產生了。我們還記得,這些生物以善行聞名,實際上它們是住在天上的。

  這些傳說中沒有談到太空飛船。但是卻有大部分我們今天談論的外星人綁架的主要內容,其中包括那些生活在天上對性非常感興趣的非人類生物,它們能穿牆而過,能用心靈感應進行交流,在人身上進行生殖試驗。如果我們不相信魔鬼確實存在,那麼我們如何理解這個讓整個西方世界(包括我們當中被認為是最聰明的人)欣然接受,被每一代人的經歷不斷強化,由教會和政府教授的奇怪的信仰體系?除了建立在廣泛傳播的認識以及由此而產生的複雜而神秘的變化過程之上的所有人都有的幻覺外,還有什麼其它的真正的解釋嗎?

  在《創世紀》中,我們讀到天使們與「人的女兒」進行性交的故事。古希臘和古羅馬傳說的神話中,講訴了神變成公牛、天鵝或一大堆金子出現在女人面前,並使她們懷孕。在早期基督教教義中,哲學不是源自人類的心智,而是來自魔鬼的枕邊私話——從天而降的大使將上帝的秘密偷偷告訴給它們的人類配偶。具有同樣內容的傳說也在世界各國的文化中廣泛流傳。與夢淫妖類似的魔鬼有阿拉伯神靈、希臘的森林之神、印度妖魔、薩摩亞專門與人做愛的鬼、凱爾特鬼和許多其他各種鬼。在魔鬼猖獗的時代,人們很容易將他們害怕或仇恨的人形容為魔鬼。傳說墨林與女夢淫妖生下後代。柏拉圖、亞歷山大大帝、奧古斯塔和馬丁·路德也都說有同樣的經歷。有時,整個民族——比如匈奴人和塞浦路斯人——都被他們的敵人咒罵為是魔鬼繁殖的後代。

  在《猶太聖法經傳》中女淫魔的原型是夜妖,上帝用泥土創造了她和亞當。因為違抗上帝旨意,她被逐出伊甸園,但是沒有回到上帝身邊,而是到了亞當身邊。從此,她每晚勾引亞當的後代。在古代伊朗文化和許多其它文化中,男人夜晚遺精被認為是女淫魔引誘的結果。阿維拉的聖特蕾莎生動地描述了與天使——她堅信,那是明亮的大使,而不是黑暗的天使——性交的過程,正如其他後來被天主教徒神聖化了的女人也做過同樣的事。18世紀魔術師和江湖騙子卡廖斯特羅毫不遮掩地讓人們相信,就像在拿撒勒時的耶穌一樣,是「上蒼和地球的孩子」結合的產物。

  1645年,有人發現英國康沃爾郡少女安妮·傑弗裡疲憊地昏睡在地板上。過了很久,她回憶起遭到六七個小個兒男人的襲擊,隨後她癱軟如泥,被帶到天上的一座城堡裡,她在那裡受到這些人的性誘惑,然後被送回家。她稱那些小個兒男人為小精靈(對許多虔誠的基督徒來說,正如對貞德進行審判的宗教法官來說,這只是叫法不同,本質是一樣的。小精靈即魔鬼,這是個既明確又簡單的問題)。它從天上回到人間就是為了恐嚇和折磨她。第二年,這個女人就被控從事巫術活動而被捕。從傳統上講,小精靈有魔力,用最簡單的觸摸就能使人癱軟在地。在仙界,一般的時間推移很慢。它們的生育能力受到了損害,因此他們與人性交,並帶走他們的孩子——有時留下一個精靈替代品,叫做「偷換的孩子」。從現在來看,這似乎是一個很簡單的問題:假如安妮·傑弗裡是在一種四處談論外星人,而無人談論小精靈;談論UFO,而不是天上城堡的文化中長大的女孩,那麼她所說的故事與「被綁架者」所講的故事有什麼重大差別嗎?

  戴維·赫福德在他1982年出版的名為《來自夜晚的恐怖:對歷來遭超自然襲擊的經歷研究》一書中描述一位30多歲,受過大學教育的,從事企業經營的青年人的回憶。他說,當他還是一個十幾歲的孩子的時候,有一年夏天與其姑姑住在一起。一天晚上,他看見在房間裡有神秘的光亮在移動。後來,他就睡著了。在床上,他看見一個白色發光物體爬上樓梯。它進到他的房間,停了一會兒,然後說——令人掃興的是,在我看來,它似乎說的是——「這是一張油地氈。」有的晚上,這個物體是個老女人,有的晚上,它是頭大象。有時,這位年輕人相信整個事情是場夢,有時他又肯定他那時是醒著的。他被壓倒在床上,渾身癱軟,不能移動,也不能叫喊。他的心跳加快,呼吸困難。在以後的連續許多晚上都發生了同樣的事情。發生了什麼事情?這種事在外星人綁架事件出現之前在廣泛流傳。如果這個年輕人知道有外星人綁架的事,那麼他說的那位老女人是不是應該有一個更大的頭和更大的眼睛呢?

  在《羅馬帝國興亡史》一書中,愛德華·吉本在其中一些著名的段落中描述了在古代後期,輕信與懷疑主義之間力量的變化:

  輕信按照信仰的儀式行事;狂熱可能假裝成靈感的表達方式,偶發事件或機械裝置所產生的效果都是由於超自然原因造成的……

  在現代(吉本在18世紀中期寫道),潛在的、甚至是無意識的懷疑精神也要遵照最虔誠的意向行事。他們對超自然事實的認可是冷漠和被動的默認,而不是主動的同意。長期以來,人們都遵守和尊重不變的自然秩序。我們的理性,或者至少是我們的想像力對承受神性可見的行為沒有充分做好準備。但是在基督教最初時期,人類的狀況是完全不同的。異教徒中最好奇或最輕信的人經常被說服加入某個堅信存在神奇力量的社團。最早期的基督徒永遠緊跟秘教觀點。他們的思想受到對最奇特事件堅信不移的習慣的熏陶。他們感覺,他們幻想他們不斷地遭到來自各個方面的魔鬼的襲擊。他們被幻覺所安慰,他們接受預言的教誨,他們通過教堂祈禱以求奇跡般地解脫危險,疾病和死亡……。

  他們堅定不移地說服人們,他們呼吸的空氣裡充滿了看不見的敵人和無數的魔鬼,它們觀察著每一個機會,裝扮成每一種形式,恐嚇,最主要的是誘騙人們沒有設防的美德。人們的想像力,甚至感覺都被用某種東西偽裝的狂熱所欺騙。那些半夜祈禱的隱士因無意的睡眠所憂慮,他們很容易被佔據他們睡眠和白日夢的恐懼或快樂的幻覺所迷惑……

  迷信的實踐適用於大眾。如果他們被迫無法入睡,那麼,他們會對失去令人愉快的幻覺而感到遺憾。他們對奇異和超自然事物的喜愛,他們對未來事件的好奇心,以及他們想超越這個可見世界的局限將自己的希望和恐懼擴展到無限的強烈嗜好,是適合建立多神崇拜的主要原因。最緊迫的是要告誡大眾,他們應該相信,任何神秘主義體系的衰落都是其它迷信方式的引入所造成的結果……

  除了吉本所論述的迷信對社會大眾的影響。魔鬼也沒有放過上層階級。甚至英國的一位國王——詹姆斯一世,斯圖亞特王朝第一位君主——也寫了一本關於魔鬼的充滿了輕信和迷信觀點的書(《神靈的魔力》1597年)。他還是將《聖經》譯成英文的資助人,譯本上署有他的名字。煙草是「魔鬼的草」就是詹姆斯國王的觀點,根據這一說法,人們根據煙癮的程度發現了一些女巫。但是到1628年,詹姆斯國王變成了徹底的懷疑論者——主要是因為人們發現青少年有一些偽造的魔鬼物品,並且為此這些無辜的人被控告從事巫術活動。如果我們認為吉本說的懷疑論代表了他那個時代的特徵,而這個特徵在我們這個時代在減少,如果他認為代表後古典時代最大特徵的無法遏制的輕信甚至有一點留傳給我們這個時代,那麼我們為什麼不應該預料魔鬼之類的東西在現代文明的大眾文化中找到自己的容身之地呢?

  當然,正如熱心於外星人訪問地球事件的人急不可耐地提醒我的那樣,人們又說明現在仍然有具有同樣歷史意義的事件,那就是外星人。他們說,外星人一直不斷地造訪我們、戲弄我們、偷取我們的精子和卵子,給我們授精。以前,我們認為它們是神、魔鬼、精靈或妖魔,到了現在我們才明白它們是外星人,外星人欺騙了我們幾千年。雅克·瓦利曾表述過這樣的觀點。但是為什麼在1947年以前沒有對飛碟的實際報道?為什麼沒有一個世界上的主要宗教用飛碟作為上帝的聖像?為什麼外星人沒有對那時高技術給我們帶來的危險發出警告?為什麼這不是一個目前已完成的遺傳實驗呢(無論其試驗對象是什麼)?而這個試驗為什麼不可能是由某種生物應用非常先進的技術造詣經過幾千年或更長時間,到目前才完成的呢?如果這種生育計劃的目的是為了改變我們的命運,我們為什麼還要如此煩惱呢?

  根據這個觀點的思路,我們可以預料現在堅持舊信仰的人會將「外星人」理解為仙女、神和魔鬼。實際上,現在有幾個教派——比如「雷利安斯」——認為神或上帝乘坐UFO到地球來。一些被外星人綁架的人將這些天外來客稱為「天使」或「上帝的使者」(雖然這些說法令人反感)。也有一些人仍然認為它們是魔鬼。

  在惠特利·斯特裡伯的《教會》一書中,記載有「外星人綁架」的第一手資料,作者描述說:

  不管是什麼東西,反正它們看起來像妖怪似地醜陋而可怕、淫穢不堪、惡毒陰險。它們當然是魔鬼。它們一定會……。我還記得那東西在那縮成一團,驚人地醜陋,其胳膊和腿像一隻大昆蟲的四肢,它的眼睛直瞪著我。

  據說,斯特裡伯現在已經公開表明,夜晚的恐怖事件可能是夢和幻覺。

  在一本由原教旨主義者彙編的《基督教新聞百科全書》中收錄了有關UFO的文章,其中包括《非天主教徒的狂熱迷戀》和《科學家認為UFO是魔鬼的產物》。加利福尼亞大學伯克利分校的宗教贗品研究課題組的人說UFO是魔鬼所造。俄勒岡的麥克明維爾的黃道教會認為,所有的外星人對地球人都懷敵意。「認知宇宙聯絡委員會」1993年的快訊告知我們,UFO人把人類當成試驗動物,希望我們對它們頂禮膜拜,但最好在祈禱時使用主禱文。一些被綁架者已經被從福音派教堂中驅逐出去。這些事情聽起來很像撒旦崇拜。由戴夫·亨特於1980年寫的原教旨主義小冊子《崇拜狂熱》認為:

  很清楚,UFO不是物理的,它們似乎是來自另一維的鬼魂的顯靈,它們企圖改變人類的思維方式。……我們可以推測,人們所說的UFO實體是用心靈感應方式與人類聯繫的,它們總是宣講同樣的蛇是被引見給夏娃的四個謊言……。這些生物都是魔鬼,它們的目的就是反對基督教。

  許多教派認為UFO和外星人綁架案使人們預感到「時代的終結」。

  如果UFO來自另一個行星或另一維,那麼它們是在主要宗教中對我們進行諄諄教誨的同一個上帝派來的嗎?原教旨主義抱怨說,UFO的各種現象從沒有提出過對一個真實的上帝的信仰的要求,然而,UFO活動所透露出的主要思想和做法卻是與《聖經》和天主教教義相悖。

  拉爾夫·拉特在他的《新時代:基督教批判》(1990)中探討了UFO的問題,他的文章是典型的文學式的描述,是一種徹頭徹尾的輕信的產物。這種作品是為了達到讓人們接受UFO是真實存在的觀點,同時痛斥UFO是撒旦的工具,是反基督教的,而不是將科學的懷疑精神作為研究UFO的有力武器。經過磨破的武器所能達到的目標遠遠超過反異教主義者的狹隘目的。

  基督教原教旨主義作家哈爾·林德賽在他於1994年寫成的宗教暢銷書《地球——公元2000年》中寫道:

  我已經完全相信UFO是確實存在的……。它們是由具有高智能和巨大能力的外星人所操縱的……。我認為,這些生物不僅來自外星球,而且本質上是超自然的。坦率地說,我認為它們是魔鬼……是撒旦陰謀的組成部分。

  這個結論的證據是什麼?在聖路加的著作第21章第11節和第12節中,談到耶穌說的「來自上帝的偉大信號」絕沒有提到UFO這樣的東西。林德賽特別忽視了第32節,在這一節中,作者談到,耶穌已經清楚無誤地告訴我們的是發生在1世紀,而不是20世紀的事情。

  還有一條基督教教義表明外星生命不可能存在。例如,在1994年5月23日的《基督教新聞》中,神學博士W·加裡·克拉普頓講述談論了他的根據:

  《聖經》無論是以清晰明瞭的還是晦澀隱晦的方式,談論了生命的各種形式,它沒有告訴我們明確的答案。在《聖經》的所有內容中都沒有明確地肯定或否定智能外星生命的存在。但是,《聖經》隱晦地否認了這種生物的存在,因此也就否認了飛碟的可能性。……《聖經》認為地球是宇宙的中心……。聖彼

  得說,『行星所盼望的』救世主是不值得討論的問題。這就是對其它行星上有沒有智能生命的回答。如果確實如此,那麼誰來拯救它們?當然不會是基督……。與《聖經》的教導不一致的經驗必須被當做謬誤而掘棄。《聖經》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理。

  但是許多其他基督教教派——比如羅馬天主教——思想是完全開放的。它並沒有先天(apriori)反對或否認外星人或UFO的存在的理由。

  60年代早期,我認為,UFO的傳說主要是為滿足宗教的需要而人為編造的。當科學以非常複雜的看法不加批判地堅持古老的宗教的時候,科學用另一種方式提出上帝的假說。這種方式就是使用科學術語,使用膚淺的科學詞彙「說明」上帝的巨大力量。它解釋說,古時的眾神和魔鬼從天堂降臨至地球,它們不斷地糾纏我們,告訴我們未來的前景,用一個更充滿希望的未來來戲弄我們,到那時,太空時代的神秘宗教即將形成。

  民俗學研究者托馬斯·E·布拉德在1989年寫道:

  綁架報道聽起來像是一個古老的與那些替神執法的外星人相遇的傳說的翻版。

  他下結論說:

  科學也許已經從我們的信仰中趕走了魔鬼與女巫,但是這個空白又很快被具有同樣魔力的外星人所填補。只是這些外星生物的外部標誌是新的而已。外星人所帶來的所有的恐懼和心理激情似乎都可簡單地追溯到早時的傳說,所有的傳說與舊時的演義無甚差別,那些東西仍在夜間發出奇怪和可怕的聲音。

  所有的時代、所有地方的人都會有時體驗如同真實一般生動的幻覺。在這些幻覺中經常有性的內容,感覺到被陌生的、全心靈感應的、在天空中飛行並能穿牆而過的生物所綁架(用流行的文化俚語,用我們時代的精華語言來描述細節),這一切都是可能的嗎?其他那些沒有這樣的親身經歷的人感到這種事情很刺激,在某些地方也很熟悉。他們便相信這些傳說。很快他們就將這些傳說說成是自己的親身經歷,並啟發其他人體會自己所遇到的情景和幻覺,讓他們也加入到這些民間傳說、神話和傳奇故事的傳播隊伍中來。這些自發產生的世俗的幻覺和外星人綁架的範例之間的聯繫與這些假說是一致的。

  事情可能就是這樣產生的:當所有的人都認為神是從天上降臨地球的時候,我們就會產生神的幻覺;當我們對魔鬼很熟悉的時候,就產生了夢淫妖;當精靈被大家所接受,我們就看見了精靈;在神靈主義氾濫的時代,我們就遇到神靈;當古老的神話對人們失去了吸引力,我們就開始認為外星生物是有道理的,然後靠催眠術產生幻想的趨勢就出現了。

  歌曲或外國話中的隻言片語、我們看到的形象和事件、我們兒時聽到的故事,當幾十年以後我們就會準確地回想起來,而這種回憶並不是我們有意識的記憶的結果。赫爾曼·梅爾維爾在其《白鯨》一書中說:「當人處於強烈的激情中時,會滿口古舊的語言而毫無察覺,當我們研究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現象時,結果發現,這些是當他們還是孩子的時候就經常聽到的古老的語言。」在我們的日常生活中,我們會在無意中毫不費力地將文化中通行的東西吸收到我們自己的語言中來並使其變成我們自己的東西。

  同樣的接受別人傳輸的動機主要體現在精神分裂症的「指令幻覺」中。人們接受別人傳輸給他們的神秘的信號,根據指令他們去做事情。他們接受命令去暗殺政治領導人、民族英雄、擊退英國侵略者或者傷害他們自己,因為這是上帝的、耶穌的、魔鬼的、妖魔的或天使的意志,也可能是其他人聽不到的聲音傳達給他的強硬的命令。這些命令或指令無論如何都必須完成。誰發出的這些命令呢?誰在我們的頭腦中說話?養育我們的文化為我們提供了答案。

  想像一下廣告中不斷重複出現的形象所產生的巨大作用,特別是對那些易受影響的聽眾和讀者所起的作用吧。它可以使我們相信幾乎所有的事情,甚至吸煙是有益的。在我們這個時代,人們普遍認同的外星人來自數不清的科幻故事、小說、電視故事片和電影中的主要內容。UFO成了週末小報將其虛假化和神秘化的主要內容。任何時代最賺錢的影片就是以外星人為主要內容的影片,就像被外星人綁架過的人所傳說的事件一樣令人感興趣。在1975電視台將黑爾事件拍成以沒有任何證據為基礎的電視片之前,關於綁架事件的傳說是很少的。1987年,當斯特裡伯聲稱的親身經歷的事件被編寫成配有引人注目的畫有大眼睛的「外星人」的封皮的書成為暢銷書以後,外星人突然成為大眾最熱門的話題。與這個話題相比,我們以後基本上再也沒有聽說那些夢淫妖、小精靈和小仙子們了。它們都到什麼地方去了?

  這種外星人綁架的傳說遠不是全球性的,而僅僅是令人失望地局限於某些國家和地區。大部分傳說都產自北美國家。這些傳說很難超越美國的文化範圍。在其他國家,也有一些外星人的報道,這些國家的外星人都是些長著鳥頭、昆蟲頭,有的是爬行類動物,有的是機器人,也有的金髮碧眼(後一種估計出自北歐國家)。每一種外星人的行為都有所不同。很顯然,文化的因素起著重要的作用。

  在「飛碟」或「UFO」這樣的詞彙出現的很久以前,科幻故事中充滿了這些「小綠人」和「長著昆蟲眼的妖怪」。不知是什麼原因,那種長著大腦袋(和大眼睛)的沒有毛髮的小東西在相當長的時間內一直是我們心目中標準的外星人。你們可以從20年代或30年代的科幻暢銷雜誌中(還有其他的刊物,比如,在1937年10月出版的刊物《短波和電視》中就有火星向地球發送無線電波的描寫)經常看到它們的形象。這些形象可能在科幻先驅H·G·威爾斯所描述的遙遠的後代的身上找到。威爾斯認為,人類就是從小腦袋,但是毛髮濃密的原始人進化而來的。他們身體強健,遠不像維多利亞時期的學術味十足的人。我們可以沿著這個趨勢推算到遙遠的未來。也就是說,到那個時候,我們的後代應該是基本無毛、大腦袋的人,他們幾乎不能依靠自己的力量走路。其他世界的先進的生物可能也應該生來就與他們沒有什麼差別。

  在美國80年代和90年代早期媒體報道的典型的現代外星生命是很小的,它們都長著不成比例的大腦袋和大眼睛,發育不良的面部特徵,沒有明顯可見的眉毛和生殖器,皮膚呈灰色、光滑。它們像受孕僅20個星期的胚胎一樣可怕,也像飢餓待斃的孩子。為什麼我們這麼多人對胚胎或營養不良的孩子如此著迷,還要想像它們向我們進攻和強行與我們發生性關係,這可真是個有趣的問題。

  在近幾年的美國,與那種矮小的灰色的形象不同的外星人形象正在興起。薩克拉門托市的精神療法醫生理查德·博伊蘭說:「你看到過3英吋半到4英吋的外星人;你看到過5到6英吋高的外星人;有人看到過7到8英吋高的外星人;另一個看到過3、4、5英吋不等高度的外星人。它們有的手指尖有肉趾或吸盤;有的人看到的有蹼或無蹼的手指;有的人看到的是有著大大的鑽石形狀的眼睛的外星人,它們的眼睛有的歪斜、有的外突,有的是平行的。在有些事件中,有人將它們形容成有大大的卵形的眼睛,而沒有鑽石般的傾斜角度。有人還說外星人是瘦弱的小學生的模樣,而其他人又說它們與其他說法中的身體形狀完全不同,即所謂的螳螂形狀或蜥蜴形狀……。我能夠週期性地看到一個一個不同的外星人。我非常認真地注意那些很少出現的外國的和獨特的外星人事件的報道,對於這些報道我還要進一步進行確認。」

  儘管UFO綁架綜合症描述的外星生命是這種模樣,但是,我們認為,這仍然是一個乏味的世界。人們猜想的外星人的形狀表現出人們想像的失敗和人類深深的焦慮。在所有的傳說中,描述的生物沒有一個會使人感到你在沒有見過鳥之前,看到一個風頭鸚鵡那樣驚奇。原生動物學、細菌學或真菌學教科書充滿了令人驚奇的事物,它們遠遠超過專門描寫外星人綁架的作家所描述的最吸引人的故事的有趣程度。堅信外星人的人將這些作家描述的故事中共同的部分當做真實性的特徵,但是他們卻對這些人利用共有的文化和生物學編造他們的故事的證據毫不理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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