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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節

  將韓震須留在鳳陽府辦公事,弄潮跟著管又寒往定遠府而去。細心的韓震須早已吩咐了下去,打點好了他們接下來所有行程的落腳處;每一縣的商號主事,都會安排好別館,他們不必再去住客棧。
  弄潮在別館落腳後,立即洗淨數日來的塵土,有時候他們會在野地落宿,管又寒是死也不會允許她跳下任何一條小河去沐浴的,只能稍微洗一下手臉。
  將自己打扮得清爽可人後,蹦蹦跳跳地衝去找管又寒,一踏入他房間就看到他正坐在靠窗的地方看著一疊紙張,專注得連她進來也無所覺。
  「在看什麼?」她猛地跳到他背後,抱住他頸子大吼,企圖嚇他一跳。
  不料,他沒被嚇著,僅僅斜睨她一眼,倒也充分表達出對她容貌衣著的欣賞,將她摟了過來坐在腿上,撲鼻一陣花香宜人。
  自從知道他的小妻子老愛將藥水當香水用後,他又另外配了數種花香味的藥材讓她使用,並且將其中的成分改成純粹保養肌膚,而不是用來癒合傷口。她背上的傷口以脫了痂,漸漸由粉紅色的淺疤轉成與她肌膚相同的雪白,在不久將會完好如初了。
  「香嗎?我今天抹了薄荷味。」她貼向他,讓他聞她頸子上的清香。
  他笑著點頭。她才滿意地將注意力轉移到其他方面,首先就看到桌上那些囊袋。
  「我看過這些東西,你一直南下就是為了找這張地圖所畫下的紅點對不對?」
  管又寒深知她的聰明伶俐,沒有多說,只將童笑生的遺言遞給她看。
  弄潮快速地瀏覽一遍,又好笑又輕視道:「他這麼耍你,當真是小心眼極了!二十年的相處卻不能『教化』你,他老人家就得自己反省才對,功力太淺了嘛!真是無聊的糟老頭,也只有他才能以這種鬼畫符的方式畫下這麼一張地圖。我唾棄他。」
  他笑著:「他是個老好人,只是不願意任何人看出來。」
  「但他在江湖上亦正亦邪的名號,卻是因為他總是取走他人最重要的財富而得到的,這樣算是好人嗎?」
  「他常說江湖人全是一票狂熱暴力的痞子,他的我行我素,以醫術換取寶物,取不傷廉,讓江湖人窮一點搞不好活得更久,更能相安無事。至於那些錢財,幾乎在他遊歷四方時接濟一些落難者中用盡了。」
  弄潮心中總算對童笑生有一點點好感了,畢竟那老人改變了又寒一生的命運!為這一點,她便願意將他的牌位供奉在家中,以翁姑的大禮來祭拜他。不過,她仍有不明白的地方:「又寒,如果他當真是到處散財,那他又哪來的金山銀山讓人垂涎?更別說傳給你了。」
  「我舉個例來說吧!四十年前大同的觀星縣曾有一座煤礦坑崩塌壓死了數百名礦工,使得一群礦工的家屬子女生活全陷入困頓中,而礦山的所有者決定放棄這座煤產貧瘠的山,當然也不會對傷亡者做任何安排與撫恤。當年,老傢伙正巧經過那邊,以一大筆財富買下那做幾乎不再有煤的山,也承擔下了那些工人的責任,原本他是認為,既然一座山已采不出煤了,想必可以種植些什麼作物,他決定好好探勘土質後,輔導那些礦夫改當農夫。結果,在山崖的一端,卻發現了金礦的脈源,在找來數名專家鑒定後,確定這座山是一座黃金蘊藏豐富的金山,他一夕之間成了巨富。在安頓好礦工生活後,他訓練了工人之中頗有擔當的人當管理者,建立了屬於他們自己的村子,還聘請西席來教育小孩識字,一切上軌道後,他便走了!有好一陣子他相當熱中去荒山野地找礦脈,居然也找著了幾坐鐵礦、銀礦。他是真有金山銀山的。」管又寒微微笑著,回想與童笑生共處的二十年中,師父拚命地吹噓他的豐功偉業,想博取自己徒兒崇拜的一撇,卻從不曾如願時的懊惱賭氣神情。
  弄潮看著他臉上不自覺表現出的孺慕之情,原本剛毅的線條轉化為迷死人的柔和,她輕輕地笑了,與他一同沉浸喜悅中。
  「聽說他的規矩是出手幫人便要索取一件貴重物品,那他也這樣對你嗎?也要求你將來也要如此做嗎?」
  「是的。我在他面前立了誓。」
  「那你要取走他人什麼東西?」
  看著她澄澈信任人的大眼,他心中流過一股暖流。她相信他絕不會趁人之危!
  「一個銅板,或一頓粗食,也或是一顆杏樹。」
  弄潮調皮地商量道:「一顆桂樹好不好?長大後會開出香香的花,你可以採來做成香料寵愛你的美麗小妻子,而且秋天時滿樹的白花,美麗極了。」
  「有何不可?」他為她描繪的溫馨畫面感動著。
  「那你呢?他死前對你有何要求?我知道你是最不願欠人恩情的了。」
  他看著她,再次驚訝於她的靈敏。
  「原以為他的要求是我今生今世無法達成的,因為我不相信我會娶妻;他畢生的遺憾是沒有子嗣。」
  弄潮有些明白了,她訝異道:「為什麼他不娶妻?」
  他深深地看著她,手臂摟緊她,低沉道:「因為在他九十年的歲月中,從不曾幸運地與我一般,遇到傾心的女子。」
  「他真是個執著的人不是嗎?」
  「你不介意讓咱們第一個孩子姓童吧?」
  她搖頭,巧笑倩兮:「光是想到他收養你,將你拉拔成今日這般偉岸男子,我便感激得決定將他當公公來供奉著了。既然他是我們的父親,那麼,孫子姓童或姓管,都是無所謂的。」
  她的寬懷體貼,為她換得了一記深吻,以及往後歲月中,他全心全意的寵愛----沒有盡頭。
  許久許久之後他們才又討論起二十道信箋中的指示。
  弄潮拿起圖表給他看,說著她當日的發現:「喏,你看。連成一線像是個『呆』字,他是不是在偷罵你、耍你呀?」
  管又寒蹙緊眉頭,開始想著這個可能性。如果那三道耍得全江湖雞飛狗跳的指令都能只是個玩笑,有什麼理由這二十道會不是呢?他一向以耍怒他為樂事呀!只是,他以為將百寶箱與醫書藏起來已是大大耍了他,便不會在去深思地圖上是否含有其他玩笑,而童笑生又故意將地圖化成模糊難辨,讓他千辛萬苦又咬牙切齒地一路南下尋找……是的,那尚不能大大激怒他!如果當他千辛萬苦找到第二十個目標,挖到的卻只是一張寫著:『你被騙了』的紙條,他會一路吐血,氣回「深塹幽境」將那老頭挖出墳墓鞭屍。並且丟到河中餵魚。
  「又寒?」弄潮推了推他。「來,小弄潮,你還看出什麼嗎?」
  「有,你看,如果咱們以方位來說,由西邊來看咱們大明疆域圖,你會不會覺得像是一顆骷髏頭?差別只在骷髏的右眼多了一個『木』字。」
  某個了悟令管又寒乍然跳了起來,不過他沒忘了將懷中的小美人抱在雙臂中。
  「我的老天!」
  「又寒……」
  她的低呼猛地被他的吻打斷,他猛吻著她,抱著她轉圈圈。
  弄潮知道他正在開心,以著從未有的狂喜在開心著!不管是什麼原因,她都替他高興,緊緊地抱住他脖子,熱情地回應他。
  「千台山、西骷峰,峰頂最西側的一棵松樹,正是我二十年前栽種下去的,而一旁的山洞是我幼年時寂寞悲傷時的天地!他將那些東西放置在那洞中,他果然是在耍我!老天,我居然花了四個月去找那些就放置原地的東西,由北到南走了這麼一遭---------」
  弄潮連忙打斷他:「謝謝他!否則我就找不到你了!」
  他靜了下來,輕輕搖著她,深情道:「是的,為這一點,我決定不怪他。不過,小弄潮,不是你找到我,而是我找到了你。」他細吻她:「我深愛的小偷馬賊。」
  她皺皺俏鼻子,不可一世道:「那是你的榮幸,我深愛的夫君。」
          ☆          ☆          ☆
  既然知道了那些醫書與靈丹妙藥的放置處,理當速速趕回關外的「深塹幽境」才對。但弄潮一方面是想玩,一方面想知道二十道謎解開之後,會見到什麼東西,於是纏著管又寒南下,找出剩餘五個紅點的所在地。難得她能踏盡每一寸國土,夠她開心了。
  在抵達江西省的南昌府時,弄潮打聽道那位資助賁重誠揮霍成名的笨王爺就是鎮守在此,因而,她偷偷地梢了一封信叫商行的人以「躍日齋」之名面呈老王爺,不敢給管又寒知道;她相信,不久之後如果賁重誠沒有被抓去充軍吃牢飯的話,至少也會成為一個身敗名裂的過街老鼠!膽敢冒用她老公的身份。沒有抓來千刀萬剮以算便宜他了,若要她當真隨他去作威作福而不管的話,她著實是吞不下那口氣的。她會耐心地等著看結果,而不會笨笨地四處探問過程,否則她老公一定會知道她的小把戲,到時免不了又要被他訓一頓了。她才不要咧!
  當他們一同在桂林找到終點處時,不約而同地對看了一眼,這一段旅程,在今天過後就要劃下句點了。
  童笑生留下的信箋裡已指出東西放在一座廢墟正廳門上的橫匾中。
  弄潮一心尋寶,想知道最後的答案,迫不及待地施展輕功,將放在匾額後面的一隻鐵盒子抓了下來。約有一尺長、三尺寬,她吹掉上頭的灰塵,發現盒子上了鎖,m立即從秀髮上拿下一跟銀簪,挑了兩下,應聲而開。她得意地對他笑。
  「哪來這麼一手功夫?」
  弄潮笑嘻嘻道:「我朱大嬸的閨名叫范小余,要不是在準備闖江湖之前就給我朱大叔追起來當妻子,如今名氣可真是不得了了,不會叫什麼『神偷』,也會是『巧手、千手』之類的。不過,她也只肯教我這一手了。」
  「因為你不乖?」
  她瞄他:「講那麼難聽,我只是比較活潑罷了。」話完立即打開盒蓋,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張紙條:
  辛苦你了,徒弟,恭喜你尋獲傳家至寶。
  紙條下是一幅卷軸,弄潮將鐵盒交給他,拿出卷軸,將它攤開看。
  這一看,看得他們兩人臉色都不是普通的詭異……最後,弄潮大聲地爆笑出來!
  她一手拎著畫軸,一手指著他大笑,而管又寒依然是哭笑不得地看著、瞪著,還得扶著小弄潮,怕她笑得一時站不住跌坐再地。不過,他又瞄到盒底又有一封信。他讓弄潮靠著他,然後騰出一隻手打開那封信。弄潮連忙湊過來看,止不住笑的讓肩膀一聳一聳的。
  呆徒弟:
  為師的畫像還不賴吧?一個人活到九十歲依然能一表人才可真是不簡單呀!比起那撈什子沒用的百寶箱與醫書,為師的音容可說是千金萬貫也難求的了。
  為了怕我上西天後你太想念我,於是你師父我在經過廣東時,認識一個自稱來自義大利的西洋傳教士,恰巧那位姓利的先生有位擅繪圖的朋友,當下,我便請他替我畫下這一幅了,如何?徒兒,西洋的畫風,真實得彷如照鏡子時看到的自己對不對?我就說咱們大明朝的畫匠太死板,明明是尖嘴猴腮的人也能畫成方頭大耳的帝王相,說什麼福氣討吉利,我還真懷疑那些飯桶怎麼分辨得出重的是誰?難怪歷代的帝王畫相全長得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是分配到的名號。
  還有呀!為師畫中穿的衣服,聽說是西洋人「紳士」才能穿的,為了當第一個穿上西洋衣服的大明朝人,特以此畫相流傅後世為證。至於頭上那頂帽子,雖然為師我認為像是一隻翻倒的夜壺,可笑得緊,但既然西洋人都敢戴著飄洋過海讓人笑,我又有何不敢的?也許數百年後,它會成為我國風行的配件。
  看到主軸右邊的豆芽字沒有?利瑪竇先生告訴我,那是西洋字,代表著:最英俊的大明朝男子。那是我要求的。可憐他們這票化外之民的文化居然只停頓在我國殷商的甲骨文時期,但願他們早日趕上我國的腳步。
  看到這裡,我想你心中恐怕是有些火大了,你要的東西在哪兒呢?咱們先撇下不談。
  如果你是在出發前便發現了地圖中的玄機,那為師我真的得一再讚歎你的聰明機靈了。不過,你一向是聰明有餘、機靈不足,所以我想你是必然會一路往下找的,那張地圖難不倒你,師父我對你尚有一點起碼的信心。夠意思吧?如果你是在中途發現的,而靈感來自那三道搗亂的指令,那你還算有藥救。你盡可以生我的氣,但如果你能明白為師的暗示就更好了!要是你這呆小子居然是在此時看信才明白你被耍了的話,那為師真是擔心你要如何安全地活過這一輩子。沒看過這麼笨的人,而那人居然是我童笑生的徒弟。相信我,我絕對比你更有資格對老天爺歎息。你也甭去行醫了,待在深塹幽境隱居一輩子吧!
  至於,你要的書與藥材,回幽境去找吧!範圍已縮了這麼小,如果你沒有笨得太徹底,就會找得到。
  你師父我童笑生留
  由這一封信便可得知他們倆大笑的原因。
  那畫中的老者,不倫不類地戴著黑絨高帽,穿著奇怪的「紳士」服,脖子上那條圍巾像一條困著小狗的項圈,以大明朝人的眼光而言,可以稱為爆笑不為過!但是那面孔畫得相當傳神,炯炯眼神中透露著詼諧與睿智,滿臉的皺紋像是長期大笑所刻劃出的紋路,很討人喜歡。童笑生看來的確是個好看的老人,想必年輕時俊逸非常,迷死了一票江湖女子。
  對於他老人家的勇於嘗試,接受新事物,弄潮簡直欣賞極了,笑看童笑生的畫像許久:「畫得很像嗎?」
  管又寒點頭:「栩栩如生,連紋路都沒少一條,色彩鮮麗得像是活生生的人。」
  弄潮敬畏地對畫中人打招呼:「童師父,感謝您照顧又寒二十年,小弄潮在此有禮了。」
  他由背後摟緊她,微微笑著,一同看著畫中人,默默向師父告知她是他今生的伴侶,希望他會喜歡。
  恍然中,似乎看到栩栩如生的畫中人正閃動讚賞的光芒向他眨眨眼
  呆徒弟,好眼光喔!
          ☆          ☆          ☆
  弄潮決定先陪管又寒回去「深塹幽境」去看看他生長的地方,然後再一同回她家去醫治娘娘的眼睛。
  據管又寒所言,童笑生的醫書中,記載了不少世間難尋的藥草,與奇特的醫治方法,幾乎已超出醫學理論的範圍。
  而,要破解「九狐斷仙草」的毒性,則得用「十葉鳳凰果」,這是書中所約略的記載。但麻煩的是,這兩味藥材,皆出自遠世時代的傳聞,從沒有人見過它們真正的模樣,幾乎像是先人杜撰出來的,它們的功用、特性都不曾被詳細寫下來,只知道「十葉鳳凰果」是「九狐斷仙草」的剋星。
  既然「九狐斷仙草」當真存在於世上,那麼,沒有理由「十葉鳳凰果」是不存在的,他希望老傢伙的行醫雜記中有記載傳聞中的出處。
  他們南下時花了數個月,因為還得一邊遊山玩水。回程就快了許多,只花了一個半月便趕出關外。
  風景由大片黃沙草原漸漸馳向群山環繞,一直往上攀升,溫度也漸漸下降,這種高度已介於白雲霧氣之間,不怎麼能住人了,可是前頭領路的管又寒仍策馬往上跑,看來有打算要登上最高處才會停下來。
  「深塹幽境」,顧名思義是代表一個很深的山谷中的世外桃源仙境。怎麼反而往上走呢?如果山頂上還別有洞天的話,難怪童笑生能成功地隱居二十年沒給任何人找到。誰會來這種無法住人的地方找人?
  總算。管又寒勒住了馬。
  弄潮跳下馬的第一件事就是揉揉自己快要散成一塊一塊的骨頭,管又寒從鞍袋中取出馬飼料,讓他的愛馬與弄潮的小紅毛飽餐一頓。
  據弄潮的說法,這兩匹馬互相傾慕、戀愛了,決定無論如何地也不願分開它們,因此他也讓小紅毛一同上山,並且減緩速度,否則這匹牝馬會受不了。
  「接下來呢?」弄潮掏出一包糖喂一匹馬兒吃。四下看著,全是霧茫茫一片,再幾丈就是峭壁懸崖,除了往下走,似乎無路可前進了:除非管又寒能變一座桃花源出來。
  管又寒替兩匹馬卸下馬鞍與韁繩,看得弄潮一頭霧水。他要做什麼?
  只見吃飽喝足約兩匹馬兒低鳴了數聲,與他們倆廝磨幾下後,轉身奔了下去,往寒松林的方向漸漸遠去,弄潮的下巴當場掉到胸前。
  「呀……呀……那……它們走了?」
  「是呀,寒松林那邊的山谷,有個隱密處,是野馬的聚集處。」
  原來他是來放生的!
  「你好善良,可是::咱們要怎麼下山呢?用滾的嗎?」光想到要從這麼高的山頂走下去她就腿軟。
  管又寒低低笑著,將兩具馬鞍放置在一棵寒松的枝椏間。
  終於忙完之後才摟住她道:「當我需要它時,它會回來的,它不是我的財產,而是夥伴;而身為馬中之魁,它得偶爾回去逞逞威風才足得了虛榮心,尤其在它-----呃,女朋友面前。
  她聽得有些呆了:「我對野馬挺有興趣的,但,夫君,你確定咱們目前是處在不需要馬兒的情形下嗎?」
  「當然!」他倏地一把抱起她,惹得她低呼出聲,緊緊地摟住他頸項。
  他竟是往絕崖的方向走,弄潮靜靜地看他表現,研究他的神情比注意地勢還著迷得多。
  「弄潮。」他低頭看她,眼光瑩亮閃爍與星芒一般燦爛。「如果我決定跳下去,你願意陪我一同嗎?」
  「嗯!」她堅定地點頭,笑道:「有機會嘗試這種滋味也不錯。」
  「謝謝你!」
  沒有預告的,他居然當真往下跳去!
  弄潮嚇白了小臉,緊緊將臉埋在他肩頸中,老天,他真的跳下?耳邊呼呼的風聲強猛得讓她心驚。
  即使要死,也要當個明白自己怎麼死的人吧?現在既然還沒落地,代表這懸崖還深得很,她還有機會看看風景,好吧!睜開跟向世界告別,尤其要好好看看她的老公,記得下輩子得先找他算帳才能再嫁給他。
  睜開跟,才發現他們並下是在掉落。管又寒正沿著山崖壁上的突出尖石與樹枝借力使力,緩緩地往下飛落,暫時看來恐怕是不心去向閻羅王報到的:而管又寒功力之精深,總算讓弄潮開了眼界,想從這麼高險的山崖飛落,可不是每一個人都做得到的。
  他正忙著運氣飛縱,緊緊地將她守護在他安全的臂彎內,不能分心。弄潮好整以暇地從他肩膀伸出頭看風景,誰會想到險峻山崖下別有一番洞天呢?童笑生找的地方真不賴。
  順著高度的降低,寒意不再,耳邊的風聲漸漸消失,她身子感覺到春天的暖意,舒適極了。
  外邊的世界已是初雪季節,但這邊卻不曾令人感到寒冷,彷彿長留春天的腳步,不再有別的季節來佔領這片仙境。
  管又塞已抵達「深塹幽境」的土地,不看四周美麗得不可思議的景色,也不急著觀望他離開半年的居住地,或十顆寒忪圍住的墳墓。只看她,他的小弄潮。
  「哇!」弄潮哇哇大叫,跳下他臂彎,像一隻剛學會飛的鳥兒,急切地想探知外邊所有天地似的,奔跑在梅林間,因著每一分美景的感動而驚呼著。
  有蒼勁的古松,以頂天立地之姿傲立在峭嶺上:有一望無際的梅林,正盛開著雪白的花朵,分送著清香;在有坡的另一邊,開滿了千百種不知名的花朵,迎風含笑。靜態的風景之外,有更多的小動物悠遊在其間,活潑了這一片好山好水。
  老天,她愛死了這地方了!
  奔跑了一大圈回來,她直直跳入他懷中:
  「好棒的地方,好美,美得讓我不知道怎麼形容才不會褻瀆它。」
  他還以為她會先昏倒呢!由數百丈的高度落下來,她又是一介弱女子,即使不昏倒也該發怒哭叫才是,畢竟他在沒有承諾她安全無虞的情況下抱她往下跳,她有權力怒吼他的。
  但他的小女人沒有,她甚至連哀悼她的危險都沒有,又蹦又跳地滿地跑,開心地又叫又笑,大呼著她喜歡這裡,居然不是大喊沉悶;畢竟這裡不見人煙。
  她這麼活潑的人怎麼會如此喜愛這裡呢?不過,他的心因她的熱情而感動著,她是稀世珍寶,天下間再沒有人比得上了。
  「來嘛,讓我看看你住的地方,看看你的山洞與你的樹,別發楞了,快呀!」
  她拉著他的手,指著不遠處的木屋,好奇地想知道裡面有什麼。不過,當她轉而看到童笑生的墳墓時,卻是刻不容緩地拉他往那邊走。
  「我們一起向師父請安。」她慎重地說著,然後一同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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