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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林采梅窩在雲晰的閨房一角大聲地朗誦著近日娛樂版的大八卦:「……對於迅速竄紅,儼然是千喜年之初第一位當紅炸子雞汪宇,他雖忙於香港拍電影,但仍撥冗回台灣開記者會,再三澄清他與雲姓女子並非男女朋友,而是兄妹知己之情。事發當天,同行的尚有雲姓女子的男友,以及其男友的部屬。據側面消息得知,雲姓女子的男友是商界青年企業家,名門之後,記者目前正深入追蹤中……」
  「這是另一份!」劉之帆拿出另一份報紙,扒開政治、財經、社會、生活等各版面,十來張報紙漫天撒,只留下影劇版,念著:「汪宇指稱,事發當時因雲姓女子的男友趕著去開車過來,另一男子找公共電話報警,當時看到雲女流血不止,慌了手腳,在救人如救火的情況下,抱起雲女就往醫院跑。經記者深入調查,發現命運多舛的雲女。
  恰巧是汪宇的幸運女神。汪宇的一瞬間大紅特紅,肇始於英雄救美,令雲女躲過車禍的厄運,也得到社會正面的好評,進而令他星運大開。前後不過半個月,雲女再度出事,又是汪宇挺身而出,不畏緋聞纏身。許多人斷言他「成也雲女,敗也雲女」,日後星運恐怕愈走愈艱難!不料正好相反,他同時令幾位國外知名大導演相中,正在洽談拍片事宜,打算為他量身訂作好劇本,揚名國際。聽說大導演相中的正是汪宇有武功底子,外貌是東方人的俊秀,兼具頑皮與沉穩的男人和男孩氣質,前途不可限量……」
  「小晰,你出名了。」路加寶嗑著瓜子,對著雲晰的苦瓜臉涼涼說一聲:「恭喜。」
  「我還順便發財咧。」雲晰哀怨地接口。
  三天前從醫院偷偷摸摸地回家,雖沒讓記者拍到,但媒體猛炒汪宇事件,真是令人煩不勝煩,害她都不敢出門了。楊遲與汪宇他們努力要保護她不被打擾,她也就乖乖地不出門.但這個熱度什麼時候才會退啊?
  汪宇天天打電話給她、不是從香港打,就是上海、北京……他像個飛人,累得像陀螺,連講電話的時間都沒有。可是他還是堅持要打電話,即使他累得半死,總是哀嚎著「身不由己」,真可憐。
  「喂!你到底喜歡哪一個呀?是世家公子,還是大明星?哇!
  我們女人的擇偶上品都你遇上了。」林采梅歎道。
  「當然是汪宇好了,我算了一算,他的年收入至少有上億。天哪!光是存起來利息就吃不完了。」劉之帆滿眼$符號。
  林采梅唾棄道:「拜託,看看楊公子,他可是資產千億的大企業繼承人之一咧。
  少在那邊小鼻子小眼睛了。」
  路加寶中庸道:「他們都很好,也都有困擾吧?比如汪宇,他那麼紅,世界各地到處跑。做藝人是一天二十四小時的事,當他們妻子的人也難得安寧。還有大企業家族一向鬥爭得很厲害,這種老公還不是飛來飛去,讓妻子獨守空閨,還得眼睜睜看情婦來來去去,不能吭聲,多憋啊。」
  看著好友辯得不亦樂乎,雲晰也就不打擾她們的談笑,收集著床面上的報紙開始看了起來。
  政治版正熱著總統大選事件,但她還沒投票權,跳過。
  社會版再傳砂石車肇事、酒後駕車車禍等消息,看完標題,心情好低落地換另一版。
  啊!財經版上有楊遲的消息那!她立即聚精會神地詳閱內容他集資成立創投公司耶,叫「巨瑭」。因為近來他領軍的巨訊不斷有獲利的好消息,巨陽各相關類股不斷飆漲,各界一致矚目楊遲的能力與手腕,聽說各商界大老紛紛捧了一大筆財富投入其中……
  看到他意氣鳳發,雲晰不自禁地感到與有榮焉。那是一種榮辱與共的心情哪!
  其他們之間並不常有甜言蜜語,可是一看到對就會有很安心的感覺。楊遲感情很深但內斂,不過她對這一點完全沒有意見,因為她一點也不懷念他火山爆發的面孔。
  皺了皺眉,想起三天前他訓得她狗血淋頭之後,用力摟她入懷又親又啃的情形。她覺得好無辜哦,覺得他的行為著實有點超過。
  哪有情侶在發火過後馬上親親愛愛的?可是……她感受得到他全然沒有壓抑的恐歡,那樣地憂懼她,對她受傷那麼地耿耿於懷,她的心在一剎那間柔軟得像要融成水波,緊緊地回抱他,心口酸酸楚楚的,不知該怎麼形容。
  但之後,她終於知道,這是愛情。當她每每自語不懂愛情時,其實愛情的種子早已著床,在楊遲悉心照拂下逐漸茁壯,教她領略了關於愛情的風景,認知了她從未熟識的陌生情懷。
  那是甜的、酸的,偶爾也有點苦……
  房間內的電話突然響起,雲晰嚇了一跳,猜測著是誰打來的?
  汪宇?楊遲?還是其他朋友?
  「喂。」電話那頭傳來低沉悅耳的聲音,雲晰雙頰驀然染上淡淡的紅暈,笑出一朵燦亮而不自覺,她只是很快樂地告訴電話那頭的他:「楊遲,我很喜歡、很喜歡你哦……」
          ☆        ☆        ☆
  楊遲掛上電話後,欣悅滿面,忘了今天一早以來,他忙得有多麼分身乏術、有多麼疲憊。
  雲晰是可愛而且坦白的女孩。沒有其他女人習慣性的小家子氣,即使心中有情也非要男友自己去猜,死不肯示愛,像示了愛會失去尊嚴那般,索討了男友千萬句承諾,卻不認為該回饋等量的情意。
  男人,也需要安心的感覺,需要在互屬的誓言裡安身立命,不再忐忑。
  人生已有太多戰役,不該給愛情太多荊棘。他慶幸先遇到了她,能與這樣可愛的人兒共度一生——
  「老大,有兩位女士求見。」歐陽達一臉幸災樂禍的表情晃了進來。
  楊遲斜睨著裝神弄鬼的好友。前世他們是肝膽相照的好友,這輩子依然是,可惜現代的歐陽滑頭多了,完全不懂「尊敬」為何物。
  「我很忙,交給你處理如何?」等會還有一場冗長的創投說明會。
  他連見小晰的時間都沒有,其他女人更沒有佔用他寶貴時間的機會。
  歐陽達吹了下口哨。
  「我想你必須見的。一個是你的老情人蕭菁菁,一個是你曾相過親的元華鈴,她們一同待在會客室頗有擦槍走火的憂慮。你不會好奇她們的來意嗎?」
  昨日知道了老大與森田廣之間的陳年私怨後,他非常想知道蕭菁菁的來意。是來歸降呢?還是求情?因為森田廣這次是慘遭滑鐵盧了。為了苦撐放空後的下場,幾乎快要不行,為了資金的周轉而焦頭爛額,早上更放出消息,說明土地開發案經評估後不可行,決定抽腿。當初因草約簽得喪權辱國,使得日後毀約也不必支付任何違約金。
  而開發案這種上百億工程的停擺,除了讓楊宏因而被撤職外。
  並無太大震盪。今日股票收盤時巨陽只下滑了六塊,股價由一百一十元跌到一百零四元,但也限於巨陽股票。在其他子公司股票皆因網路股而不斷上漲的情況下,巨陽的跌幅有限。等會老總裁又將開會任命一名專業經理人領導建設部。明天的股市很有得瞧了。
  趁著今日巨陽小跌,森田廣將昨日放空的股票解套。但連日放空的結果,目前他賬面上的損失已有數十億,非常尊貴地置身於「總統套房」,不得脫身。真的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了。
  股市的可怕正是如此,可能一夕之間致富,也可能在轉眼間一無所有。尤其在台灣這個奇特的環境中。
  「日本那邊的情況如何了?」
  「日本官方已著手調查森田集團是否真有掏空資產的嫌疑,股價逐漸下滑。待確定森田信一一家子果真有違法之後,將會凍結其資產,限制相關人物出境。所以森田廣無法取得日本方面的援資,兩方情況都十分危急。」這一次注定是森田廣要慘敗了。
  「很好。」
  「那,要不要見見那兩位女士了?」
  「讓她們一齊進來。」歐陽就是不肯死心對吧?楊遲舉雙手投降。
  「我很好心,五分鐘後進來拯救你去開會。」
  「真是多謝了。」楊遲沒好氣地道。
  「好兄弟,別多禮了。」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下一會,兩名幾乎已彼此仇視的女人走了進來。
  「遲……」蕭菁菁泫然欲泣,好不柔弱。
  「楊遲。」元華鈴仍是幹練精明的打扮。
  「有什麼事嗎?」楊遲一心二用,瀏覽著等一下開會要用的文件。
  「請你原諒我當年的無心之錯,放過我們吧!」蕭菁菁搶先開口。
  認定了楊遲仍是當年那個照顧朋友、熱誠心軟的好好先生,畢竟他從未開口指責過她的移情別戀,不是嗎?甚至不曾對任何人提起她做過的錯事,一定是對她尚有感情。
  「森田廣一定不知道你來找我吧?」以森田廣的傲氣,豈會做出這種擺尾乞憐的卑微狀?何況森田廣自己心裡有數,蕭菁菁從未在楊遲生命裡佔有一絲重量。
  「是的,他——」
  元華鈴得意地接口道:「他來找我,想誘惑我,得到元家的援助。」可她怎會捨風光正盛的楊遲而去屈就事業陷入危機的森田廣呢?雖然森田廣比較帥,充滿了壞男人的味道,但她還是鍾意斯文俊雅的楊遲。今天她就是來表態井告知的。
  「你胡說!他才下會看上你這個醜女!」蕭菁菁張牙舞爪地對元華鈴怒咆。
  「哼!也不想想你蕭家早被森田廣掏空了底子,他不來找另一個財庫,難不成找你,就有你這種傻女倒貼男人,還耍弄得失去尊嚴。」她最瞧不起這種沒用的千金小姐了。
  「你——」
  「夠了。」楊遲淡淡出聲,成功制止了兩個女人的失態。他站起身道:「我等會還要開會,沒有太多時間排解你們的私怨,若沒其它事,恕我不奉陪。」
  「遲,拜託你……」蕭菁菁立即變臉成哀淒美態。
  楊遲道:「他要全身而退已不可能。傷害最少的方法就是立即認賠殺出,否則只會把無底洞愈捅愈大而已。」這是他最良心的建議了。
  「對嘛!日本人根本不懂台灣的股市,別逞能了。何況巨陽還有個楊遲,他別想佔便宜。」元華鈴趁機宣佈:「家父說了,巨陽若有需要,元家力助到底,在所不辭。」
  楊遲含笑不語,更不表示意見。
  「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放過他嗎?你愛過我呀!」蕭菁菁以為她在他心中是不同的,他該對她有一絲恨意,又有一絲留戀吧?
  「喂!你這人丟不丟臉啊?」元華鈴鄙夷地斥著。
  「蕭小姐,很抱歉。」楊遲搖了搖頭。他沒愛過她,從來沒有。但如果這種執念會使她好過,那就讓她這麼認為下去吧。「抱歉」的含意,任人去解。
  敲門聲適時響起,探進歐陽達極力克制後過分正經的平板臉:「經理,開會時間到了,請移尊就駕。」
          ☆        ☆        ☆
  「你以為你贏了嗎?」電話那頭傳來譏諷的語調。
  「這一回,我勝,你敗。」只是陳述事實,無驕亦不矜,一貫的平和斯文。
  「我不得不承認小看了你。」
  另一頭沒答腔。
  「但我還年輕,你必須瞭解人的潛力是可怕的。」
  「我從不懷疑。」
  「你將會後悔曾讓我嘗到失敗。因為當我捲土重來時,絕對會是加倍的回報。」
  「沒有長進的對手,鬥起來甚是無趣。」
  「磨亮你的武器枕戈待旦吧,希望當我強盛時,你還可以有對等的戰力。」
  「多謝你的祝福。」
  「哼!」那頭輕蔑的冷哼:「知道我瞧不起你什麼嗎?愚蠢的熱情天真!你該慶幸我消滅了它。」
  「不,它沒消失。我對人性從不絕望。」
  「愚蟲!」
  「還斗嗎?強弩之末。」
  「我會再回來,索取我在這裡失去的,以十倍的利息追討回來。」
  「當年項羽若有這個目標來安慰自己,就不會自刎於烏江……喔,真是抱歉,你是日本人,可能不知道羞愧自我的中國歷史名人。
  不過話又說回來,你們挺愛抄襲中華文化……」
  「夠了!我會永遠記住你的『激勵』。」
  電話用力掛上。
  仍持話筒的這一頭,男子滿意一笑,望向窗外滿天星斗,給了自己一句嘉賞「扳回一城」。
          ☆        ☆        ☆
  不似新春過後該出現的賀年紅盤。年前飆漲過度的巨陽股票紛紛在投資法人信心不足的情況下賣超股票,讓巨陽逐漸滑回正常的股價。這就是難以預測的台灣股市。但森田廣已認賠殺出,沒討到任何好處。砍斷金援後路的森田廣連翻本的能力也沒有。他敢去賭,他的家族可沒膽賭,何況森田家查出確有不法掏空公司行為,目前除了被股東摘掉總裁職權,還得輪著上法院打官司,弄得森田集團搖搖欲墜,股票跌停,回天乏術。
  以牙還牙,斧底抽薪。如此而已。
  楊遲寄了一本「十六計」到日本給森田廣。也許當他更瞭解中國戰術後,才會知道如何更切中要害地打擊中國人,不過,可能會氣壞森田廣就是。
  既是一輩子的對手,就各自保持著高昂的戰力吧!他已經開始期待下一次戰事的到來。
  但現在,他只想與心愛的小女友共享一段甜蜜的日子。家族內的鬥爭仍是存在,原本輕視楊遲斯文軟弱的人全被嚇得七葷八素,簡直不敢相信楊遲竟是深藏不露的絕頂高手。
  誰想得到軟弱溫和的楊恭竟生得出強勢的兒子,令他們全看走了眼。
  也不過是新年前後,家族內部權勢各有一番消長,快速得教人錯愕。
  古代時期,鬥爭成功的王者莫不大誅親族兄弟,以防寶座被奪。
  但民主時代可沒這種血腥的斬草除根方法,所以內斗永不會止息。
  這種玩法,也算頗有趣致。楊遲只得欣然接受了。
  老大爺唼喋著要欽點接班人,光榮身退。不過楊遲婉拒太早登上龍頭寶座。人生步伐漫慢地來,沿路的風景才有機會細細欣賞品味。
  巨陽因擴張後經營順利,工作益加繁重,壓在楊遲身上的責任早已超出資訊開發範圍。
  理應他該更加日夜操勞才對,但他不。此刻是星期三的早晨,春節的年假早已休完,再怎麼不甘不願也得爬回工作崗位做一天和尚敲一天鐘,但楊遲此刻正一身休閒地載著女友跨出了小公園範疇,到動物園約會去了。
  「要看無尾熊嗎?」楊遲指著不遠處人山人海盛況的地點問著。
  雲晰播搖頭。吃完手上最後一口零食後,順便收集附近地上的垃圾往垃圾桶扔。
  「你的電話一直在響那.不理它真的可以嗎?」一路開車來到動物園時,他的手機響個不停,然後楊遲就很壞心地把它丟在車上不理它。
  「沒事的,還不是歐陽在鬧咱們。」
  「不是工作上的事?你是主管耶。」
  楊遲搖頭。
  「當然不是,一個少了主管坐鎮就癱瘓的部門,只代表下屬無能,而主管專斷不政權。
  既我是民主派的支持者,當然最愛放權給下面的人方便做事了,再說我挑選出的下屬個個是菁英,哪裡無能了?」
  「對耶!有個八卦財經版還封你所領導的部門叫『飛虎隊』,聽起來好神勇。但是,歐陽沒事鬧咱們做啥?」
  「他沒女友,嫉妒咱們嘍。」良心丟給狗啃的男人說謊不必擬草稿。事實上是,今早他讓人事部門公佈一項人事命令,讓歐陽達高昇坐鎮資訊開發部門,而原來的經理,則將在放一個月長假後,調任集團財務經理;也就他轉戰別處啦!
  「你是他的好朋友,幫忙他介紹個女朋友吧。」才說完,她手袋裡的電話響了起來。
  楊遲微凝著眉,不曉得雲晰幾時申請了手機。
  雲晰笑道:「是汪宇,他又打電話來了。我聽一下。」
  「等等,你哪來這支電話?」他聲音沉了下來。
  「汪宇替一家手機公司拍廣告,他們送了他好幾款手機,他用不完,就送我一支了,昨天他的經紀人才送來給我,我還不大會用呢。」
  她低頭按了好久,才按對鍵:「喂,汪宇,你在哪裡?什麼?洛杉磯?
  昨天不是還在夏威夷?是嗎……」
  楊遲冷臉維持不了多久。一面是雲晰遲鈍得感受不到他的不悅:再一方面,想到了汪宇的身不由己,雖是情敵,實在也忍不住要同情起他。
  前世啊!他知道獨孤玄深愛芸娘,因為身份的關係而不敢有所妄想,加上本身少言冷漠只能冀求來世有所不同。結果,這一世濁孤玄真的不同了,變得熱情開朗,勇於追求,但可惜喔……依然地身不由己。以前是咫尺天涯,現在是天涯咫尺——靠一支電話。
  等汪宇得以脫身時,小晰早成楊太太了。
  這樣一想,身為衛冕者的自己著實無吃醋的必要,要懷著悲憫之心請別人節哀順變才是。
  對,他沒吃醋,一點也沒——吃——醋!
  雲晰手中的電話突然不翼而飛,她眨巴著眼看著空空如也的手掌,許久才意識到原來是土匪搶走了。
  「喂,汪宇,洛杉磯的天氣好嗎?」
  「在下雪!」汪宇不小心發成四聲,並暗接了發尾音。「不好意思,這是我與雲晰的私人熱線,不方便讓閒人干擾。請迴避。」
  「別這麼刻簿,我只是想恭喜你事業大展鴻圖,財源廣進;上星期的春節特別節目裡,我看到相命師你至少可以紅十年呢,小晰聽了非常替你高興。我那時就想,今年年底我們巨陽成立五十週年要做一系列公益廣告回饋社會,當然是非你代言不可了。嗯……
  地點就在蒙古大草原,不知你抽不抽得出三、五個月去出外景……」
  「讓雲晰聽電話!」對方開始跳腳。
  「啊?有雜音?訊號被干擾?對不起,聽不到……那就下輩子再聯絡吧。」
  乾淨利落掛斷,關機。
  想跟奸商鬥?門兒都沒有。
  很好,汪宇是去定蒙古大草原抱著羊群痛哭了。
  「你們似乎聊得很開心。你還要介紹工作給他啊?可是他常說工作過度要死掉了耶。」
  雲晰收回手機,任他摟在懷中。
  「那是客氣話。你哪一次看他出現在電視上不是生龍活虎的?
  你要知道藝人的生命也不過十來年,不趁當紅時努力賺錢,難道要等年老色衰再來嗟歎嗎?當然他會偶爾有些抱怨,但為了他好,我們要鼓勵他,助他延長演藝生命來賺得養老費用。」
  雲晰想想,覺得楊遲可能是對的。他是精打細算的商人嘛,不會錯的。
  「可是我覺得汪宇不會感激你那。」她有時和汪宇聊到楊遲,都會惹來江宇的哇哇大叫。
  並堅持改話題,寧願聽她談安養院每天吃什麼伙食、養了幾隻狗、長了幾株草,也不要談楊遲。真怪,仇人似的。
  汪宇當然不會感激他,楊遲摟著佳人往人群少的地走,悠閒道:「施恩不望報是一種美德。付出的過程就是一種快樂了,不是嗎?像昨天公園來了一隻跛足的野貂,你為了替它上藥,還差點抓傷,也不見它感激你,但你感到快樂了不是?」
  雲晰愧疚地拉過他手掌。
  「害你被抓傷了,還去打了破傷風預防針。」
  「傻瓜,你受傷,我會心痛。那與其心痛不如肉痛,我警告過你了喔,不許再在我面前流血,不然我曾抓狂得比上次更嚴重一百倍。」
  她縮了縮脖子,低叫:「就會威脅我,把我嚇笨了怎麼辦?」
  「那就不許先嚇我。」他輕撫她頭髮,忍不住將在面孔埋入她如絲水滑的秀髮中。
  這一生,她是他的呵……
  將頭窩在他肩脖上,兩人像對交頸的鴛鴦。她輕輕一笑。「奇怪得很,我從來沒期待過愛情,常常覺得這東西好像不干我的事,怎麼我反倒是朋友裡第一個被追走的人呢?她們都說我晚熟早逢春。」
  他含笑不答。還有誰比他更清楚她的感受呢?如果沒遇見與她有滴血之緣的四名男子之一,她將注定孑然。
  見他不應聲,她認真道:「是真的,我覺得長相的美醜在我眼中是沒區別的,男人女人全都是一般的看待。朋友說布袋戲裡的秦假仙很醜,莫召奴很美,可是我看了又看,一樣可愛埃她們都噓我是色盲,不知什麼叫美醜。」
  「理他呢,反正,我是你的,你是我的,而我們相愛,是我們生命裡最美好的一件事了。」他吻上她粉嫩的唇,貪戀她可愛的臉,神采奕奕的明眸,井立誓要讓她過著快樂而平凡的生活,永遠保有這分快樂天真。助她完成她前世自我封印時的心願,更不讓前世的蒼白愁慘,再有機會攻佔入她的生命。
  雲晰害羞地躲在他懷中,咕噥道:「有人在看呢,羞羞臉。」
  「我巴不得讓全世界知道——」他唇貼緊她紅透了的耳根:「我多麼多麼愛你,五十年不變。」
  她噗嗤一笑!
  「你鄧小平呀!要不要順便說舞照跳、馬照跑呀?喔,五十年不變?那五十年以後呢?
  變啦?」
  「活到八十歲已經太超過了,我可沒打算競選人瑞。」他皮皮一笑。
  「那下輩子呢?」她歪著頭道:「我爸爸有說過哦,誓言一種念力,如果我們這輩子虔誠的發誓要生死相隨,那下輩子我們就有機會再相遇,你信嗎?」
  「我信。」經歷了這些事,他信。
  「咦?你是受外國教育的人,我記得你不大信這一套的。」雲晰好訝異。
  「因為情況特殊。我也只信這一點。」他輕捧住她臉。「等我們過完今生,若你不悔,也不必急著索求下輩子互屬的機會,因為有緣的話,我們終究會相遇,不必在上一個輪迴強求下一世的承諾。」如果他自私一點,他該誘她立誓的,因為那必會實現。只是對她不公平,她永遠該保有四個公平的選擇機會。
  他不是不自私的,只是他有更多的自信,相信在公平的競爭下。
  他仍會是求得她芳心的那一個。何況他從不為那些虛無縹緲的事情費神。
  此時此刻,今生今世,他只要深深抱緊她,與她相守,不負此生就夠了。
  雲晰想了想他的話,同意地點頭。
  「很是。我們只要管好今生今世的緣分就夠了。我們要很認真、很珍惜這份得來不易的感情,不必急忙忙地貪心來世非要再在一起不可。楊遲,你不可以學別人養小老婆喔,否則我就嫁汪宇,他說他要娶我呢。雖然只是開玩笑,但你也別不當一回事,我……唔……」楊遲以深吻堵住雲晰的威脅。她想嫁別人?這輩子除了他,她是別想有其它的指望了。
  看來她似乎還不太搞得清狀況,沒關係,他有的是時間與她「討論討論」,直到她明白了為止。
  有的人注定錯過,有的人遲到,有的人扼腕,終究與愛情擦身而過。幸運的,他在遇見的一瞬間便牢牢握住,空洞的心口被填滿了。
  空置的愛情待她翩然而降,在此安身立命,此生再無遺憾,再不若有所失……雲晰鼻端又嗅到特殊的香氣,抬頭往天空看去,一朵美麗的白雲正在上空。由她的角度看來,像包圍著楊遲,形成清朗的氣韻。
  她有些不確定地眨了眨眼,好像看到什麼特別的景象,但隨即甩了甩頭,閉眼再度領受他溫存的細吻。
  不問前生,不盼來世,緊摟著愛侶,就求眼下的幸福,延伸到合眼的那一刻。
  但願,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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