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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你要上醫院!」高珣用不容置疑的強硬口氣對臉色已接近死灰的盛子薔喊道。

  「我不去醫院!」盛子薔雖然痛得差點昏過去,卻絲毫不妥協。

  「你什麼死腦筋!」在聽到盛子薔拒絕後,高珣的臉色比她還難看,他的額頭 甚至開始冒冷汗。

  「你……為什麼這麼緊張?」一直無語地立在一旁的盛子薇,小聲的問出了她 的疑問。她跟著姐姐回到了高珣的家,因為怕回去後會讓家人擔心。

  「因為我的妻子就是在我面前流血過多而死去的!」高珣吶喊著,頹然地坐了 下來,整個頭顱埋在雙膝之中。

  「對不起。」盛子薔強忍著痛,微弱地說出自己的歉意,她不知道冷漠的高珣 竟有著這麼令人心酸的一面。「我不是怕去醫院,而是為了安全上的顧慮。我不能 冒任何洩露身份的危險。本來我可以去找郭醫生幫我,他知道我的身份,可是他會 告訴爺爺和我母親。」

  高珣握緊了拳,又鬆了開來,而從他有些急促的抖動的肩頭,不難察覺出他正 在努力地控制情緒。

  盛子薔著急的輕喊一聲,令他跳了起來。

  「怎麼了?」高珣快步地走到盛子薔身旁。

  「子薇昏過去了。」盛子薔強扯出聲音,「她怕血。」

  詛咒了一聲,高珣無心再去注意情況的荒謬可笑——該倒的不倒,不該倒的卻 昏過去了。他對盛子薔道:「讓我看看你的傷口。」

  沒有任何遲疑,盛子薔信任地解開了衣扣,露出受傷的肩,那尚未止住的血讓 高珣皺起了眉,「傷得怎麼嚴重,你怎麼不早說!」

  習慣了高珣的喊罵等於關心的表現,盛子薔只是搖著頭,任高珣檢查自己的傷 口。要命!痛!盛子薔齜牙咧嘴地扭曲著臉,忍受著肩上的傷口在高珣灑下消毒藥 水時所引起的痙攣抽搐。

  「怎麼這麼狠!他用的是鋸齒狀的利刃,而且下手顯然毫不留情。」高珣抬起 頭望著痛得冷汗直冒的盛子薔,「傷口撕裂過大,可能需要縫合。」

  「來吧!」盛子薔咬緊了牙,宛如壯士斷腕般的勇烈。

  「你問都不問我會不會,就任憑我宰割?」高珣用著奇怪的眼神看著盛子薔, 他不能相信竟然有人會這麼輕易的相信人。

  「我相信你!而且如果你真的要害我,根本就不會救我。」盛子薔坦率地說。

  高珣沒有再說話,從裝備齊全得令人咋舌的醫藥箱中,取出了膠帶。

  「膠帶?」盛子薔不禁懷疑自己是否失血過多而眼花,不是說傷口要縫合嗎? 高珣打算用膠帶黏嗎?

  「不要動。這是膠帶沒錯,卻是新研發出來、專門黏合傷口的醫療用特殊膠帶。 只要你這些天不要再去扯動傷口,傷口在膠帶的黏合下就會漸漸復原。只是,用膠 帶黏合的恢復時間沒有直接縫合傷口來得快,卻比較不會留下疤痕。」

  「你怎麼懂這麼多?」伸手拭去了臉上的冷汗,忍受著疼痛的盛子薔胡亂地找 話題好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腦中一閃而過的思緒讓她脫口而出,「你今天晚上怎麼 會在羅家?」

  「我去查證一件事,還沒進屋就聽到裡頭的喧嚷聲,然後就陰錯陽差的救了你。」 高珣避開了盛子薔的第一個問題,技術流暢的處理完她的傷口。「好了,這些天別 亂動,以免傷口裂開。」

  「謝謝。」閉上眼,盛子薔鬆了一口氣。

  「你和尉赫哲什麼時候結婚?」高珣忽然冒出這個問題。

  「什麼?!」盛子薔嚇得張大了眼。什麼跟什麼?和尉赫哲結婚?她根本沒想 過這方面。

  「你忘了我們的約定嗎?九月前取得尉赫哲的祖傳戒指,你才能拿回燭台。」

  「只剩下一個星期,不可能的。」盛子薔呼叫出聲,覺得傷口又開始隱隱作痛 了。

  「天底下沒有不可能的事。你妹妹好像快醒了,你也休息一下吧。記住我的話, 九月前我要看到戒指。」高珣自顧自地轉身離去,留下急得頭昏腦脹,想直接跳樓 的盛子薔。

  步履蹣跚地走入辦公室,盛子薔感到頭中彷彿有數百個小人正在敲打著她。為 了在子薇面前證明她的傷口沒有大礙,盛子薔堅持自己開車到公司上班——就好像 她現在無病、無災、無煩、無憂一般。

  才剛坐下來,還來不及思考今後的對策,那個要為她目前的頭痛負一半責任的 禍首就大刺刺地走了進來。

  「臉色怎麼這麼難看?」尉赫哲雙手撐著桌面,俯身看向盛子薔

  「沒事,只是沒睡好。」低下裡頭,盛子薔有些心虛地開始想到她的欺騙。

  「只是沒睡好而已嗎?」想到高珣一早離開台灣前,要他多定著盛子薔一點, 尉赫哲不免多看了她一眼,發生什麼事了嗎?盛子薔的確是臉色異常蒼白。只是高 珣除了要他多注意盛子薔,就不肯多告訴他一些了。

  盛子薔抬起頭看向尉赫哲疑惑的眼神,他知道什麼了嗎?為什麼用這種奇特的 眼神看著自己?「你幹嘛這麼看我?」

  「你幹嘛這麼緊張?」尉赫哲堅定地盯著盛子薔,她果然有點不對勁。

  平時的她忙著和自己抬槓都來不及了,眼睛總是從不認輸的盯著人,一副即使 理不直但氣絕對喊壯的模樣,從來沒有像今天這般心虛,彷彿做了虧心事。而他, 十分不喜歡這種被蒙在鼓裡的感覺。尤其是盛子薔的事,竟然要高珣來告訴自己多 注意一點,這更讓他心頭有些芥蒂。

  「我才沒有緊張呢,是你在緊張!看你的臉,繃得跟石頭一樣!」盛子薔雙手 叉腰,大聲的吆喝著以掩飾自己的不安。

  「好了,扯平了,都沒人緊張,可以了吧?小青蛙。」談笑間扯開了話題,但 心中打定了主意的尉赫哲捏了一下盛子薔的腮幫子。

  「為什麼叫我小青蛙?」鬆了一口氣的盛子薔奇怪地偏著頭問道。

  「剛才腮幫子鼓得那麼大,不是小青蛙是什麼?」

  「哼!我是青蛙,那你是什麼?恐龍、烏鴉、蟋蟀、變色龍、黃鼠狼……」從 來不肯在言語上佔下風的盛子薔,開始列出她所能想到「醜陋」的動物。

  「我也是青蛙,專門來求偶的,可以了吧?」尉赫哲挑著眉,盯著唸唸有詞到 眉飛色舞的盛子薔。

  「不可以,我還沒有說完。還有蝙蝠……」

  沒來得及說出下一個動物的名稱,盛子薔望著尉赫哲逐漸靠近的臉,臉紅心跳 的往後跳了開來。「色狼!」

  「對,我是一隻像青蛙的色狼。」趁著盛子薔大笑時,尉赫哲十分善用他色狼 的天份地抱住了她。

  「像青蛙的色狼!」盛子薔笑到根本未發現自己已落入尉赫哲的懷中。好不容 易止住了笑,才抬頭望向尉赫哲,盛子薔又忍俊不住地笑了出來。「披著青蛙外皮 的色狼!哈哈……」

  「什麼事這麼好笑?」帶著一貫瀟灑笑意的高瑜,拎著一袋東西走了近來,雙 眼感興趣地盯著半躺在尉赫哲懷中、笑得臉色紅潤的盛子薔。這兩人發展得不錯啊!

  「高先生,你近來都不先敲門的啊!」

  察覺到高瑜若有所指的曖昧眼神,盛子薔不好意思地意會到她竟然又不自覺地 躺在尉赫哲的身上,難怪高瑜用那種眼神看她。她用沒受傷的手肘撞了一下尉赫哲 的肋骨,很努力地想掙脫這種相依偎的局面。只是她的努力一點成果都沒有,尉赫 哲依舊很舒適地摟著她馨香的身子。

  「我怎麼知道辦公室裡會有不能見光的表演。」高瑜聳聳肩,無事人般的走到 盛子薔的面前。

  「什麼不能見光?我們是光明正大!」說話速度永遠比思考能力快一拍的盛子 薔很大聲地說道。

  「是是是!你們是光明正大的擁抱!身後還散發出愛的光輝!」看著漲紅了臉 的盛子薔,高瑜笑不可抑的說:「怎麼不說話了?」

  盛子薔微轉過頭,生氣地瞪著尉赫哲嗔道:「你怎麼都不吭聲?他恥笑我們!」

  尉赫哲笑了笑,十分光明正大的吻了下她紅潤的唇,然後摟住了羞得直往自己 懷中躲的盛子薔,對高瑜問道:「有事?」

  「沒事,只是送信過來。」高瑜放下了手中的塑膠提袋,「盛子薔,珍珠奶茶 哦!」

  把頭更往尉赫哲懷中埋,盛子薔悶聲道:「你走開啦!」

  「知『恥』近乎勇,你真是青年守則的最佳代言人。」高瑜沒放過嘲弄盛子薔 的機會。

  「你再囉嗦,我就讓你知道什麼叫作『人面熊貓眼』!」

  「好可怕的女人!」高瑜拍了拍盛子薔的頭,「我要走了,頭可以抬起來了, 否則待會兒窒息的話,我就罪過了。」

  「我才不會窒息。」盛子薔依舊動也不動地辯駁著。

  「我倒是忘了,反正就算你窒息了,也還有尉赫哲幫你做人工呼吸。」高瑜邊 走向門口邊自言自語,口氣中掩不住笑意。

  「你……討厭鬼!」盛子薔又惱又羞地把頭抬了起來,很不客氣地把桌上所見 的東西——筆筒、公事夾、磁片等任何她能拿到的東西,都往高瑜的方向扔。當然, 那杯她心愛的珍珠奶茶例外。

  一連串笑聲中,高瑜遠離災難現場。而喘氣不已的盛子薔則發現她剛才做了不 智的舉動——她的肩膀又開始劇烈的痛了。

  「怎麼了?」瞧著盛子薔蒼白的臉色,尉赫哲擔心地問,「真的生氣了?」

  「沒有。」盛子薔捧起珍珠奶茶,低著頭猛喝,疼痛的雙肩讓她沒有多餘的力 氣說話。「我不舒服,可以請假回家嗎?」

  「當然可以,我送你回去。」尉赫哲理所當然地說。

  「不要!咳……咳……」嗆咳了幾聲,險些被珍珠奶茶嗆到的盛子薔直覺地拒 絕。

  開玩笑!帶尉赫哲回家,爺爺、媽媽不把他徹頭徹尾的倒過來、反過去地調查 好幾遍才有鬼咧!尤其是她的臉從來就藏不住心事,家人一眼就可以看穿她和尉赫 哲正在談戀愛,真正的戀愛,而不是為了燭台而作假。想到家人挪揄的臉,盛子薔 拚命地搖頭。

  「為什麼不要?我應該見見你的家人了。」尉赫哲拍著盛子薔的背,怕她又嗆 到,雙眼則有所指的盯著盛子薔。

  一聽之下,盛子薔更是大亂,她緊張地瞥視著自己的手,「不可以,我……你 沒事到我家做什麼?我們又沒什麼關係!」

  誤會了盛子薔的不自然是「妾身未明」的嬌羞,尉赫哲恍然大悟地抬起了盛子 薔的臉,「嫁給我。」

  雖然明知自己張大著嘴的樣子很蠢,盛子薔還是閉不起來。他……他在向自己 求婚嗎?「你……你……你……」

  「這是答應的表示嗎?」憐愛地吻了下已然呆掉的盛子薔,尉赫哲拔下了手指 上的尾戒,在她兀自發愣時套住了她纖白的右手中指。

  盛子薔舉起了手,瞪著那枚銀製戒指,然後很用力地想把它拔下來。然而戒指 卻緊密地圈合著她的手指,紋風不動。

  「它拔不下來。」盛子薔用無辜又無奈的眼神望向盯著自己的一舉一動的尉赫 哲。

  「你不願意?」

  盛子薔咬著唇,盯著尉赫哲沮喪的臉,心頭泛起嚴重的罪惡感。她從未看過尉 赫哲這麼沒有自信、這麼小心翼翼。

  「為什麼不回答我。」盛子薔的無語比什麼都讓尉赫哲著急。她真的不願意和 他在一起嗎?他太自作多情了嗎?還是他的表現太心急,而嚇到了她?

  「我沒想過這個問題,讓我考慮一下好嗎?」盛子薔拉著尉赫哲的手,真誠而 懇切的對他說:「我知道我還很不成熟,即使已經二十五歲了,還是莽莽撞撞的。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適合婚姻生活,你願不願意等我?等我成熟一些,等我能夠負起 責任。」

  「我不介意娶這樣的你,我愛的就是有些迷糊但坦率自然的盛子薔。嫁給我! 子薔。」尉赫哲溫柔地注視著她——自己心愛的女人。

  盛子薔忽然覺得想哭,一種被寵愛過度的感覺讓她泫然欲泣。「你這個傻子!」

  「這表示答應嗎?」望著盛子薔閃著淚光的眼,尉赫哲心慌意亂地再次問她。

  「反正都被你用戒指套住了,又拔不掉。」盛子薔羞澀地說。

  尉赫哲緊摟住盛子薔,欣喜若狂的親吻過她的五官,彷彿盛子薔是易碎的珍寶 般呵護著她。「以尉赫哲的祖傳戒指為證,我會愛你,疼你一輩子!」

  盛子薔推開了尉赫哲, 從幸福的迷夢中清醒, 她覺得肩膀和頭又開始痛了, 「你說我手上的戒指是……」

  「是我們尉家祖傳的戒指,由長子傳給長媳。」尉赫哲笑逐顏開地說。

  戒指!燭台!

  呻吟了一聲,盛子薔發現自己未來的日子可能會陷入一場複雜的爭戰之中。她 該怎麼辦?

  「我真糊塗!竟然忘了你身子不舒服。走吧!我送你回去。」

  「不行!」盛子薔大喊一聲,無力地推拒著拉著她往外走的尉赫哲。

  原先她是怕爺爺和媽媽對尉赫哲評頭論足,才不願讓他送自己回去,不過這個 顧慮和她目前最大的問題——與高珣的約定比起來,根本不足為懼!可是,她依舊 不能讓尉赫哲送自己回去,因為她要先和家人商量對策。

  尉赫哲瞇起眼,抿起唇,「為什麼不行?你到底在怕什麼?」

  「我……反正我自己回去就好了。」她得先理出一些頭緒來。「我過幾天再帶 你回去見他們,好不好?我總要對家人先做點心理建設什麼的,免得他們嚇壞了, 對不對?」

  尉赫哲不再爭辯,注視著盛子薔不自然的臉龐,心中十分肯定她有事瞞著他。

  盛子薔把尉赫哲的沉默當成默許,踮起腳尖,在他臉上親了一下,「我回去休 息了。」

  開著車穿梭在車流間,盛子薔用盡全身所有的力氣才能維持神智清明,她的肩 膀好痛,痛得她想直接昏倒在馬路上,肩膀上濕熱的感覺讓她懷疑自己的傷口是不 是又裂開了。

  昏沉沉的盛子薔,失神地繞著同樣的圓環開了兩圈。直到她發現自己的荒唐, 不禁啞然失笑,她再這麼下去,保證繞到天黑還在定點打轉。

  開出了圓環,盛子薔感到有些不對勁——有輛黑色摩托車跟蹤她!

  從剛才出了公司一段路,她就看見那輛黑色摩托車了——原先她不以為意,但 不是所有人都像她一樣頭腦不清楚地繞了圓環兩圈,因此當她繞出圓環,偶然自照 後鏡瞄到也隨之轉彎的黑色摩托車身影時,才驚覺到自己可能被跟蹤了!

  是那天在羅家砍傷她的蒙面人嗎?他想把她徹底解決掉嗎?感覺到自己的一舉 一動正被身後的跟蹤者盯視著,心中泛起冷意的盛子薔猛踩著油門往前衝去,希望 能甩掉他。她還不想死,她要盡快回到家!

  她不禁後悔為什麼沒把子薇所做的小型發訊器帶在身上,這樣一來就算她出事 了,子薇也可以找到她。盛子薔在心中發誓,要是她躲得過這一劫,她絕對會把那 個發訊器片刻不離身地帶在身上。

  盛子薔斜側著車子,做了個危險的轉彎,而那輛摩托車也加速地逼近了她的車 子,對方顯然察覺到她的意圖了。要命!盛子薔猛踩油門,傷口也因過度用力地握 住方向盤而痛得讓她雙手不斷地抖動著。她把車子飛快地滑過了路口,快捷地朝家 門前進,只求在跟蹤者來不及跟進時,回到家中。

  「吱」一聲的緊急煞車,盛子薔癱軟在自己的家門前。感謝上帝!她母親正在 前院澆花。盛子薔放心地推開了車門,慶幸自己逃過了一劫,那個人總不會在光天 化日下,在她家中殺了她吧!

  虛弱地踏上了地表,火熱的太陽曬得她頭重腳輕,盛子薔無力地走往家門。她 想她快死掉了,而她甚至沒有力氣叫一聲媽,交代她的遺言。

  突然,那輛黑色摩托車在她面前停了下來。

  我命休矣!盛子薔捉著大門白色的欄杆,企圖引起母親的注意。「救……」

  「你搞什麼鬼!」摩托車騎士摘下安全帽,朝著盛子薔生氣的吼叫,「車開得 那麼快,你不要命了啊!」

  怎麼會是尉赫哲?盛子薔只用了一秒鐘的驚視來表達她的不解,而後,恐懼消 失後的解脫釋然感,讓她在下一秒把身子往地上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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