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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夜晚的碧水軒是有些冷意的,尤其在這秋末冬初之際,晚風一拂過小溪,夾帶了大 量水氣的寒意,悄悄地攀上台階、進入屋內。

  「她還是不肯吃飯嗎?」秦穆觀問道。

  江君皺著眉點頭,「今天的飯菜都不曾動過。」

  月上樹稍,照明的燈籠在長廊上搖晃著光亮,兩個皺眉的人同時望著那扇緊閉的梨 木門扉,媛媛已經七天未曾好好迸食了。

  「她心情不好時,總是這樣嗎?」屋內沒有點燈,她睡著了嗎?

  他沒有料到他對待周錫紅及何心瑜的方式,會對她產生這麼大的影響。也沒想到他 連安慰她的時間都沒有,就被好友恭成人的一封信催去處理一件急事,這一分開就是整 整七天。

  服侍她的婢女說,媛媛這些天都把自己鎖在房間,誰也不理,誰也不見,除了江君 之外。

  秦穆觀看了眼手中那盒特地為她買的梅花酥,長歎了一聲。

  「她心情不好時,總是一個人躲起來,誰也不理,從小到大都是這副模樣。」江君 搖了搖頭。

  「但她理你了,不是嗎?」秦穆觀勉強動了下嘴角,深邃的眼瞳盯著江君毫無情緒 變化的臉。

  「她一向當我是哥哥。」江君回視著他,腦中盤旋的卻是昨夜師父交代的話——要 媛媛盡快接冷蝶和蘭若入秦家,任務在身的她們急需一個落腳處。

  「她當誰都是哥哥……而我只是不想讓她再受到傷害,那兩個女人會傷害她。」秦 穆觀一手扶著欄杆,晚風吹過他儒雅的五官。

  對媛媛,他或許不該用那種激烈的手段驚嚇到她。

  就像深山中的珍貴雪貂,需要長時間的耐心接近,它才可能放下戒心走出洞穴。

  他太心急,因為太在乎。

  「你還不夠瞭解媛媛,她向來心腸軟,你不應該讓她知道這件事。就算你把那兩個 女人送到妓院,但是只要你告訴她,你只是把她們送回家反省兩個月,她就不會有任何 懷疑。媛媛對於她相信的人,是絕對給予信任的。」江君輕描淡寫地說。

  秦穆觀蹙了下眉,閱人無數的精明目光掃過江君淡然的面孔。這個年輕男子有著超 齡的穩重,不過是大了媛媛兩歲,心思卻很深沉。

  七日前離開家門時,他交代陸陵讓探子去調查媛媛這一路上的經歷,今日甫入門時, 他收到了報告。

  「你似乎高估了我對媛媛的影響。」秦穆觀有意無意地瞥了眼那扇緊閉的門,她真 如他想像中的不解世事嗎?

  「如果你對她影響力不大,那丫頭就不會一天到晚把你的事掛在嘴邊說個沒完,她 不想見你,不過是因為你一走就是七天,音訊全無,她和你鬧彆扭罷了。」他們未曾預 料到秦穆觀真會對媛媛動了心,與世隔離過久的媛媛根本還只是個孩子。

  不過這樣一來,他們的計劃應該會進行得更順利吧。

  「她還好嗎?」秦穆觀有些動容。即使對探子所調查出的內容有些疑惑,他卻不想 否認自己對媛媛的情感。

  「為什麼不自己進去呢?她從來就不鎖門的。」說完,江君轉身踏著夜色而去,瘦 削的身影在晚風中顯得孤單。

  江君一直都不是個顯眼的人,然而和他相處過後,卻會對他印象深刻,秦穆觀看著 他的背影,突然覺得江君的背影有幾分女孩樣。

  也許是因為江君的個子並不高吧!

  秦穆觀嗤笑著自己的想法,手中拿著那盒梅花酥,他輕輕地推開朱媛媛的房門。

  長廊上的燈籠替屋內帶進些許的光亮,秦穆觀微瞇起眼,在碧竹製的傢具間尋找她 的蹤跡。

  屏風後沒人,軟榻上沒人,床上沒人,偌大的屋內只有梳妝台上的一面銅鏡嘲弄著 他的尋人未果。

  「媛媛,你在哪裡?」或許她躲在被子裡,而他沒在意到吧。秦穆觀走到床邊,伸 手拂開床幔——空無一人。

  秦穆觀臉色沉凝,拿出火褶子逐一點燃屋裡四個角落的青瓷蓮花燭台。

  當他走到軟榻邊時,突然聽到榻下傳來一聲輕輕的打嗝聲。

  「媛媛?」他低下頭,正巧對入一雙圓圓的黑眸,「你怎麼躲在軟榻下頭?」

  朱媛媛嬌小的身影蜷成一團,安靜地縮在軟榻底下。兩隻眼睛紅紅腫腫的,巴掌大 的小臉苦苦慘慘的。

  「出來好嗎?」他彎下身,盡量讓自己的視線和她平行,虧得她個子小,才能鑽得 進軟榻下。

  「不要!」她用濃濃的哭音拒絕他。

  他幹嘛要擺出一臉的關心,不是不理她了嗎?她揉著鼻子,又往裡頭縮了一點。

  「出來,好嗎?」他朝她伸出手掌,誘哄道。他有種感覺,覺得自己正在拯救一隻 爬上高樹的小貓。

  「不要。」她拍開他的手。

  「你知不知道抓傷了人,是要負責任的。」她那一拍,指甲在他手背上留下抓痕。 秦穆觀把沁出血絲的手背伸到她眼前。

  朱媛媛咬著小巧的唇,一語不發看著他的手,良心不安地瞥了他一眼,然後飛快地 捉起他的手背,輕輕吹了兩口氣,「「呼一呼就不痛了。」

  她又飛快地放開他的手,不高興的瞥了他一眼。他居然笑她!

  秦穆觀啞然失笑地看餚她微嗔的模樣,長臂一伸扣住她的纖腰,一使勁便把她拉到 軟榻邊。

  「低下頭,我好抱你出來。」他輕捏了下她的耳垂。」

  「不要出去!你放開我!我跟伯母說你欺負人。」

  她的兩隻手緊捉著軟榻邊,硬是不肯出去。

  敵不過他的力氣,她的左半邊身子被拖出軟榻,右手仍緊緊抓著軟榻不放,見秦穆 觀沒有放鬆之意,而她的身子又將淪陷敵區,朱媛媛情急之下只得嚷著:「再不放開, 我就咬你喔!」

  「歡迎。」秦穆觀揚起一抹笑,深幽的眼瞳中帶著幾分調情之意。

  在她還來不及發言時,他的唇瓣已覆上了她,細細嚙咬著她極具彈性的櫻唇。

  「不是要喚人嗎?」他的舌誘惑地滑過她的下唇。

  朱媛媛惱火地漲紅臉,氣呼呼地張開嘴想咬人,卻被他的舌強行進入,嘗盡了她的 滋味。

  待她再回過神時,已經被他摟出軟榻下,坐在軟榻上與他擁吻。

  「好丟臉……」朱媛媛摀住發燙的雙頰,小嘴一噘,就想再躲到另一邊的木幾底下。

  「別再躲了。」

  她的腳甫踏上地面,整個身子又被扯向他的胸口。

  「你討厭鬼!最討厭!可惡!壞人!」她氣得鼓起臉頰罵人,偏偏一鼓起頰,兩個 酒窩就隱約地浮現,破壞了罵人的效果。

  「你生起氣來,更可愛了。」他逗著她,雙手不客氣地把她緊摟在懷裡,這才是她 該歸屬的地方。

  朱媛媛睜著大眼,突然拉起他的手臂撩起他的袖子,示威地瞥了他一眼後,嘴巴一 張,牙齒就用力地咬上了他的手臂。

  秦穆觀凝望著她,什麼也不說,只是靜靜地用另一隻手溫柔地拍撫著她的背。

  她受到委屈了吧?青龍山莊裡有不少周錫紅的心腹婢女,這些天的蜚短流長也夠她 受的了。

  他歎了口氣,低頭吻了下她的頭頂,像摟孩子似的輕輕搖晃著她。

  被咬的人沒喊疼,咬人的人卻開始掉眼淚。

  「你欺負人。」朱媛媛嘴巴一扁,雙手忙著擦掉臉上的淚。

  秦穆觀隨手拿起木几上的手巾,拭去她臉上的淚,「一天沒吃飯,餓了吧,連大哥 這種皮粗肉厚的骨頭,你都入得了口。」

  朱媛媛撲哧地笑出聲,搶過手巾後,就把小臉埋進他的臂彎間。她又哭又笑的樣子 一定很醜!

  他的雙手環抱著她,自盒中拿出一塊梅花酥遞到她唇邊,「這是四季軒的梅花酥, 嘗一塊看看。」這幾天飲食不正常,讓她豐潤的小臉瘦了不少。

  她皺了皺鼻子,聞了聞味道後,乖乖地張開嘴吃下梅花酥。

  「還要吃一塊。」

  他寵愛地捏捏她的小鼻子,就是喜歡她這種不做作的自然。再度送了塊梅花酥到她 唇邊,「不生大哥的氣了?」

  朱媛媛枕著他的胸膛,嘴裡咬著梅花酥,還就著他的手喝光一杯茶。

  她哪還有什麼氣好生呢?

  「我沒有生氣,生氣的人是你。」她含糊不清地說,雙手絞著那條有些陳舊的手巾。

  「我生氣?」他挑起一眉。

  「是啊!你氣得把紅姨她們趕出去,還故意離開七天都不理我,那不是生氣是什麼? 我知道我那天亂罵人是不對的,我也知道你是因為秦伯母才讓我繼續留在碧水軒,可 是……」可是你怎麼可以丟下找一個人嘛!朱媛媛把最後一句話吞回肚子裡。

  「是誰跟你說這些的?」秦穆觀關愛的表情沒變,眼神卻明顯地嚴厲了起來。

  朱媛媛拚命搖手,「沒有人說,真的,沒有人說,是我自己想的。」她不明白他如 何能在一瞬間改變情緒,她有點害怕地縮了縮身子,避免靠他太近。

  她怕他!她居然怕他!秦穆觀握緊拳頭,克制著自己的情緒。

  「我離開是因為有急事要處理,不是生你的氣,如果真的生你的氣,我也不會這樣 抱著你。」她以為他的親吻只是登徒子的無聊舉動嗎?

  「真的?」她疑惑地瞄了他一眼。

  「真的。」

  「那就好。你若是生氣的話,要直接告訴我,不然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真的生氣, 你和江君又不一樣,江君生氣時會整天板著一張臉,而且不讓我抱他。」毫無心機的她 又笑呵呵地吃起東西,還好心地餵了他一口。

  她抱江君!秦穆觀被口中的梅花酥噎到,險些嗆了氣。

  「吃太快了吧。」她拿起手中替他擦去唇邊的餅屑。

  「你……」才想說話,他注意到她手中的手巾,「我待會讓人送些新的手巾來,這 條的顏色都褪了。」

  「這條手巾我用了八年,當然會褪色嘛!可是你瞧,」她獻寶似的把手中擺到他面 前,「上面的四條青色小龍繡得好漂亮,我捨不得丟啊!」

  青色小龍?!秦穆觀若有所思地拿過手巾,仔細地打量著上頭的四條青龍。

  沒錯,這正是青龍山莊的標誌,但這種手巾唯有爹娘及他有資格擁有。

  為什麼媛媛手裡會有一條?她說她用了八年,但是毀了朱家的災難是發生在十年前, 她如何能在八年前取得這條手巾呢?

  下午看到的報告乍然跳進秦穆觀的腦海中。

  從出雲谷到長安城約莫十來天的路程,她和江君卻足足用了快五個月的時間才抵達 青龍山莊,這其間有兩名女子偶爾與他們住在同一間旅店,按理說來,經濟應該頗為拮 據的江君和媛媛,似乎並不擔心旅費。

  莫非有人暗中調查青龍山莊多年?為的是覬覦和他成親後所獲得的利益?或許「朱 媛媛」早已死去,知情的奶娘拿了玉鈴鐺,用了十年的時間來策畫這場騙局。

  他並不想認為媛媛是個用心機算計他的騙子,卻不得不懷疑她或許是顆自小就被利 用的棋子。

  這樣的念頭,讓秦穆觀鐵青了臉色。

  「大哥,你幹嘛一直盯著手巾瞧?」朱媛媛把下顎擱在他的手臂上,好奇地問道。

  「媛媛,這條手巾是打哪來的?」冷意飛上他的眉端,秦穆觀勾起她的下顎,緊盯 著她看似無辜的臉,「或者我該問你,那隻玉鈴鐺是誰拾獲的?是誰掛到你身上?是誰 策動了這樣的一場陰謀?」

  朱媛媛的身子一震,臉色蒼白如雪,她驚惶失措的想別開臉,卻被他強大的手勁扣 住下顎,動彈不得。

  好痛!他的指力透入她的肌膚內,幾乎要將她的骨頭捏碎。

  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她卻連吭都不敢吭一聲。

  他怎麼知道的?

  秦穆觀沉痛地閉上了眼,只是一句試探的話,她就方寸大亂,再度張開眼時,她害 怕的神態讓他狠下了心。

  她究竟是個最高明的騙子還是最癡愚的?

  「說!」秦穆觀拎起她的衣領,讓她的身子半吊在空中,她在發抖,抖得就像風中 的殘葉。若不是真有其事,她何必害怕得說不出話來。

  他臉上的表情更加陰鬱,原本溫和的眸光轉換成冷冽的殺氣,而緊抿住的雙唇更是 顯得冷漠。

  「不……咳咳……」朱媛媛咳嗽著般掙開他的束縛,嬌小的手臂卻連舉起來的力氣 都沒有,只消看著他臉上那種肅殺之氣,她就嚇得發抖。

  「把實情全部說出來!」他粗聲喝道,不留情地把她甩到一邊的牆壁上。

  「好痛……」腦袋與牆壁狠狠地撞擊了下,她痛得頭昏眼花,縮在角落裡,她用雙 臂抱住自己的頭,嗚咽聲逸出雙唇。

  她好害怕,師父為什麼不來救她?

  「為什麼要欺騙我?我和你有什麼深仇大恨嗎?我對你的在乎、對你的用心,看在 你的眼中,都只是一場遊戲嗎?」被怒火燒紅眼的秦穆觀扯住她的肩膀,拚命地搖晃著 她。

  「不要這樣……」朱媛媛無力的由著他折騰著她的身子,幾天未曾好好進食的她雙 眼一閉,氣息微弱。

  「別再裝可憐來博取同情。」他冷哼一聲,面無表情地看著她一臉的蒼白。

  尖銳的疼痛刺上他的心頭,秦穆觀似感到燙手般丟開她搖搖欲墜的身子。

  幾個時辰前,為了能盡快擁她入懷,他快馬加鞭趕回來,然而現在呢?

  她騙了他,在他用盡心機想攫她入他的情網時,她卻早已用天真的臉編織一個更大 的圈套等著他自投羅網。

  他以為自己永遠不會嘗到失敗的滋味,秦穆觀突然冷笑兩聲,眼神冷冽如冰,她打 了個冷顫,完全止不住自己的顫抖。

  「不許昏倒!」他拿過一盅放在一旁的湯,硬是逼她全都喝下,「在你還沒有把真 相交代清楚的,你沒有昏倒的權利。」

  「你要我說什麼?」朱媛媛用袖子擦掉嘴角的湯汁,軟弱無力地倚著牆。

  「就從這條手巾開始說!」他將手巾丟到她的臉上。

  「手巾?」她捉著手巾,一臉的不解。

  手巾和她的欺騙也有關係嗎?

  「說不出來嗎?手巾是打哪偷來的?」他朝她走一步,她的身子就恐懼地往牆邊縮 了好幾寸。

  「我說,我說。」朱媛媛伸手護著自己的脖子,聲若細蚊地敘述那一段往事。

  「在我七歲時,我一個人跑到外頭玩,那個地方從來沒有外人,可是那天有個大哥 哥在。他和我說了很久的話,還答應我隔天會替我摘來山下的胡蘿蔔,他還說要帶麥芽 糖給我吃。我已經忘記他為什麼要把這條手巾送給我,但是這條手中真的是那個大哥哥 送我的……」

  朱媛媛停下來喘口氣,擔心害怕的她沒注意到秦穆觀神情一僵。

  「說下去,」他語氣生硬地說,憤怒的表情已轉成不敢置信。兩道劍眉緊蹩著,雙 眼緊盯著她,唯恐漏聽了一個字。

  「結果那個大哥哥隔天沒來找我。然後……」她咬著舌尖,不知道還有什麼好說的, 「因為手巾很漂亮,所以我就留了下來,而且還被讓師父臭罵了一頓,因為我沒有告訴 她有外人進來過。」

  朱媛媛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頭,等待他的問應,秦穆觀卻一句話都沒有說。

  她悄悄抬起一眼,飛快地瞄了他一眼。秦大哥的表情好奇怪,看起來很像要揍人…… 該不是要揍她吧?

  她慢慢地退到軟榻邊,做好了隨時鑽進軟榻底的準備。

  秦穆觀找了把椅子坐下,一聲不吭地打量著她。她像只見到貓的小老鼠,嚇破膽了。 自己剛才是凶了些,潛伏在他體內的傲氣無法接受他竟會被人欺騙。

  媛媛的過去及這一路上的行蹤或有可疑之處,但絕不至於惡意欺瞞他。

  他張開口想說話,她即先打了個冷顫;他又要凶人了。

  「看來我剛才真的嚇著你了。」秦穆觀輕拍了下自己的額,朝她伸出手掌,「媛媛, 過來。」

  「不要。」她扁著唇說,笨蛋才過去讓他凶!平日笑容滿面的秦大哥一翻臉比山中 老虎還嚇人。

  秦穆觀上前一步,朱媛媛就退後一步,直到她發現自己背抵著牆,無路可退。

  他的手擋撥開她額上的劉海,撫著她額心那道淡紅細紋,「送你手巾的大哥哥,是 不是說過你額頭上的傷痕像花瓣?」

  「你怎麼知道?!」大驚之下,朱媛媛的手巾掉到地上。「你……你不會就是那個 大哥哥吧?」

  「沒錯,你們家遇難後,我每年都會替我娘到出雲谷的山腳下上香憑弔。可是那一 年出雲谷發生了大火,連山腳都無法接近,我心想既然進不去,那就找座較高的山,往 下查看一下也好,沒想到卻遇見了你。」秦穆觀的表情和她一樣寫滿了不可思議。

  「可是有件事我弄不懂,我一直到十歲時,才知道師父年年都在那座山的小徑上設 下八卦門,一般人是走不進去的,」朱媛媛沒發現自己說溜了嘴,只是一個勁地追問: 「你是怎麼進去的?這個問題我想了很久。」

  「說來也巧,那一天我的馬跟著一隻小黃狗,曲曲折折地繞了好半天,然後就走到 了一片草地,接著就遇見了你。不過,第二天我就找不到進去的路,不論我怎麼繞路, 我還是只能在原地打轉,因此我對你的承諾也只有食言了。」秦穆觀看著地上那一條陳 舊的手巾。

  是緣分嗎?從當年的一日之緣,到今日的晨昏相對。

  是特意的安排嗎?他不認為媛媛的身世真如她說的那麼單純。一個奶娘,如何會擺 設陣法來阻礙入谷的人呢?

  奏穆觀伸出手撫摸著她額心的傷痕。

  「那天一定是小黃花帶你進來的。小黃花是我養的狗,它去年死掉了。」她哀傷地 歎了口氣,拉下他讓人發癢的手指,玩耍似地把自己的小手印上他的大掌。

  「我們大家還猜了老半天,想你是怎麼進來的,誰也沒想到是小黃花做的好事。」

  「山裡除了你師父和江君外,還有其他人嗎?」他似不經心地問,攏住五指握住她 的手。

  「還有冷蝶姐姐和蘭若……啊!」她又皺眉,又吐舌尖,一臉的懊惱,她真是成事 不足敗事有餘。

  「為什麼騙我只有江君和奶娘與你一塊住?」抬起她表情豐富的小臉蛋,他問得認 真。

  樊冷蝶和古蘭若,應該是那兩名偶爾會和他們落腳在同一旅店的女子吧。

  「一次來四個白吃白喝的人,一般家庭嚇都嚇死了。」好險!江君怕秦大哥追查出 什麼,所以早就幫她把答案擬好了。

  「青龍山莊豈會在意多你們四口人。」

  「我哪知道你這麼有錢嘛!」秦伯母送了她一大盒首飾,而他則一天一套新衣地寵 溺她。

  她眼睛轉啊轉的,笑吟吟地攀住他的手臂,有件事她掛心了良久了。

  「那我可以把她們帶進山莊嗎?」

  「當然可以,我會視她們為上賓。」他彈了下她的酒窩,真是隱藏不了一點心事的 臉。

  「秦大哥最好了,找真是喜歡你!」她高興地嚷著。

  純真的告白讓秦穆觀的眸光深沉,而她則兀自歡天喜地吃起梅花酥。

  不過點心才放到唇邊,她突然皺起了眉。

  她怎麼可以這麼高興,她還沒弄清楚他怎麼會知道她是冒牌媛媛哩?

  「秦大哥,你剛才為什麼問我撿到玉鈴鐺?還有什麼陰謀?你怎麼會這麼問?」你 不應該知道的嘛!

  「商場上待久了,我考慮的細節便多了一些,」她的事,他需要更進一步調查。

  「你別擔心,我不會再對你生氣了,願意原諒秦大哥嗎?」秦穆觀誠摯地問道。

  「你真的不會生氣了?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也不可以生氣喔!」朱媛媛拍著胸口, 他方纔的怒氣仍讓她心有餘悸。

  師父要她發過誓,在師父沒允許前,絕對不許對任何人說出劉明蝠當年暴行的真相, 以免劉明蝠間接發現他們的行蹤。

  「快吃點心吧。」秦穆觀捏捏她的小鼻子,回了她一個笑容,卻什麼也沒有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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